、chapter 14 天谴
新婚之夜,花君宴跑去陪花漓落,并且月余时间皆陪着她的消息不胫而走,瑶音成了鬼族众生的笑柄。她从惊艳血祭典的新任护法一跃成为鬼族之后,又在一夜之间被冷落,俨然已经成了传奇。
本来往来瑶音宫里的人很多,可由于鬼君的不驻足以及她本身也不爱与人交流,渐渐的变得冷清,近一周只有十宴偶尔来探她。婢女见了她眼里多有同情之色。而瑶音自己却不以为然,成日悠然自得抚着肚子坐在院子里看书。
十宴每每见瑶音独自呆在宫里不与旁人走动便摇头叹息,说了她几回她也不听,于是也不说了,只是时常去寻她聊家常。
今日,十宴又来了。她毫不客气地坐下,将桌上的糕点拂到一旁,鄙夷道:“你是越来越懒了,再这么吃下去鬼君非得休了你。”
“孕妇不吃,更待何时?”
十宴一怔:“你是说……你有了?”
瑶音笑呵呵地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仓促的成婚!”十宴一脸恍然:“怪不得鬼君这月余来都不到你这里歇息,原来是有了孩子……害我瞎操心,你瞒得我们好苦!”
“前三个月不稳定,还是不要张扬为好,”瑶音微笑着又塞了一块桂花糕进嘴里:“这些都是花君宴派人从天界弄来的四季糕,可不能浪费了。”
十宴连忙把另外一盆也推了过来,“多吃点多吃点,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看花漓落还能不能那般张扬。”
“你何必同她置气?白白掉了身价。”瑶音眨巴着大眼睛,十分不解。
“你难道不生气?”十宴反问道:“鬼君为了你遣散后宫,独留花漓落,她何德何能无名无分却久居东宫?她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胸大无脑,不对,胸也不大,脑子更小!”
瑶音‘噗嗤’一笑,嗔道:“你这张嘴也太欠了。”
“难道不是?”
瑶音温柔一笑,“她只要不来找我麻烦,她如何烦花君宴都同我无关,我现在只希望我和孩子能一世平安。”她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春风拂面,温暖又惬意,周身都好似在发光。
十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幽怨道:“哎,同是修罗身,怎么你好似女神,我却满目疮痍?”十宴撩起袖子,露出了周身鬼气,四周寒气森森。她掏出一面小镜子,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哀叹道:“是不是女人怀了孕就特别温暖?改明儿我也去怀一个,指不定就更美了。”
“跟谁怀?通天护法么?”
十宴大惊:“怎么可能跟他!”
瑶音眯着眼,高深莫测地笑道:“傻子都看得出,你们之间有故事,你看他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管好你自己罢,好好安胎,生完孩子就该处理政事了。你如今不止是鬼后,更是护法之尊。鬼门重开后,好些鬼族不听规劝到处惹是生非,天族凡间皆怨声载道,估计天谴不日就会降下,届时,我们必然还要倚仗你的力量。”
“……”
瑶音怔忪,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帝君之位时,在诛仙台上颁布的法典,其中就包括一系列的惩罚措施。那些都是自己一手创立的,用以排除异己独尊天族,被外族统称为——天谴。
十宴见瑶音突然脸色变得不太好,关切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瑶音摆摆手:“只是今日看书看得久了,有些乏了,我去睡会就好了。”
“我扶你进去休息。”
“好。”
在十宴的帮助下,瑶音和衣躺在床上,十宴陪到她睡着了才离去。
瑶音做了一个梦。
梦中妖界陷入火海。琼华漂浮在空中,看着脚下的众生在自己的剑下灰飞烟灭,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皆逃不过湮灭的命运。
待她南征北战回到天宫之后。琼华负手而立,站在株晟宫前,迎接四方朝贺,笑得十分孤傲。那时的昊月还是一头黑发。他站在琼华身后,一脸担心道:“这样好吗?”
琼华盛怒之下,不给他丝毫颜面。‘啪——’地一声,在众神面前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自负道:“我做事还轮不到你品头论足。”
昊月则捂着脸垂下头,并不生气,只是悄声道:“……我只是不想你被人忌恨。”
琼华大笑:“忌恨?就算被人忌恨又如何?他们没有人能伤害我,丝毫也不可能。”
梦到这里,画面一转。从盛极急转而下,自己在鬼族叛乱之初,被设下埋伏,打回原形后被人剔骨抽筋拔了龙鳞,从此仙身毁灭,上天入地,再无琼华立足之地。
瑶音大喘着粗气自梦中惊醒,往日的荣宠已经离自己远去,可梦中扒皮抽骨之痛却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日。想要的太多,便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彼时自己真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罢?
瑶音擦了擦额头的汗,发现院子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她强撑起身子走下床,打开门看到院子里张灯结彩,十分闹腾。十宴指挥着众人忙里忙外,将院子整个儿翻了新。
瑶音震惊:“你在做什么?”
十宴拍了拍手,笑道:“奉鬼君之命,改宜昌宫为甘泉宫,奉为东宫。”
“什么意思?”瑶音疑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将你已有身孕之事在朝会上说了,众人纷纷上奏要求将你搬去未央宫,但是未央宫一直被花漓落那小妮子霸占着,鬼君无法,只得改建东宫。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鬼君肯这么干,说明心中有你,而花漓落……以后等你身子大好了再收拾她也不迟。”
瑶音叹气,扶额:“好吧,如今的我只是想清静罢了。”
“你不开心?”
瑶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该是开心的。”
十宴抬眉嬉笑道:“不用感谢我,我很讨厌那朵花,你懂的。”
“谢谢,天色不早了,我继续回房睡觉了。”
“等等,这才几点你就睡觉?”十宴闻言,连忙拉住她:“你出来的正好,先在院子里待一会,我命人把屋里的行头物件也重新置办置办,该是你的,一件都不能少。”
“……”瑶音懒得反驳,她也没力气同她反驳,便呆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忙里忙外,十分欢乐。而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似乎一切都同她没有干系。
、chapter 15 毁容
时间匆匆一晃,六个月过去,三界迎来仲夏。
瑶音的身体已经明显好转,过了头三个月便不再需要花君宴的帮助,自己就能维持人形。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很显了,走路偶也需要扶着腰,看上去孕味十足,在大明宫里也算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好在平日里瑶音不爱出门,所以麻烦并不多,只有花漓落三不五时跑来探探,后来十宴直接在大门口竖了块牌匾,上书‘花漓落于狗不得入内’。瑶音见了连声啐她连字也写错,十宴直道:“我就是故意的。”而花君宴见了则连连摇头,笑而不语。瑶音看他高深莫测的模样觉得十分奇怪,但久而久之也便没再往心里去。
本以为日子可以这样顺风顺水的过下去,怎料突有一日,婢女端来一碗冰镇的绿豆粥,作夏日解暑之用。瑶音见那人眼生,便多看了几眼,总觉得眉目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多问了几句。
“你是新来的?”
“来了许久了,娘娘许是没留意过我。”
“抬起头来。”
“我生的丑陋,不敢污了娘娘的眼。”婢子低着头,压根不敢看她。
瑶音心生警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想要唤旁人过来侍奉,四下看了几眼,却发现院子里就只剩她二人。瑶音心道:“不好,自从自己有孕之事传出,花君宴便特意嘱咐了严加保护,安安稳稳半年过去,没想今日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这如何是好……”
平日里花君宴特意着人伺候,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今日怎会一个人也没有?瑶音心下一凉,现在的自己由于怀孕的干系,使不出力气,随便来个小喽啰只怕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娘娘,该喝粥了。”婢女连连催促。
瑶音虽然内心焦急,可表面上看去依旧面如平湖,淡淡吩咐道:“且让它晾一会,太冰了怕伤着身子。”
“那奴婢帮您搅一搅,让它温的快些。”婢女将托盘里的绿豆粥端起来,轻轻搅拌。
瑶音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哪里是什么绿豆粥?只见冰镇的粥里居然还在冒气泡,吃在胃里只怕是要穿肠烂骨。
瑶音站起身,拿着椅凳旁的水壶,假意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这把水壶是闻人通天从天宫的园艺仙女那骗来的,水壶之水取自沧渊灵泉,源源不绝。瑶音漫不经心的浇水,慢慢向大门靠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十宴的抱怨声:“大白天的门关的死死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瑶音如获大赦,“十宴,你快进来,我好想你。”
“想我?我们上午才刚见过。”十宴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瑶音的飞扑,还有身后婢女的一碗‘绿豆粥’。
“贱人别想跑!去死吧!”
瑶音闻声回头,那碗粥便擦着瑶音的右脸划过,腐蚀了她的眼睛,剩余大半落在了地上,还有一小半落在了十宴的肩上。被粥所染之处,就像硫酸泼过,连墙壁也被腐蚀了一个坑,何况人的皮肤?
十宴盛怒之下一掌劈上婢女的面门,婢女脑浆迸裂,临死前眼中还怀有深深的恨意。瑶音不顾脸上的灼烧,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名婢女正是看守浮屠花的小青。记忆深处的人事又被勾起,瑶音感觉头昏眼花,加之身体的疼痛,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瑶音!瑶音!”
十宴强忍住肩膀的灼痛,一把抱起瑶音将她扶进了里屋。细细查探之下发现甘泉宫内外被施了一层结界,于是立刻施法将结界破除,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将瑶音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其余的被遣去通知鬼君和鬼医。
十宴性命无碍,肩上斑驳的疤痕也只需结痂之后用术法掩盖便可。而瑶音受了惊,加之身体本就大不如前,一直昏迷不醒。脸上的伤处理的差不多已经结了痂,而眼眸就不太好医治了。
闻人通天下令彻查,严惩凶手,株连九族。
大明宫内整晚灯火通明,除了为瑶音和十宴治伤的甘泉宫,最热闹的便属善刑司了。善刑司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只要是站着进来的全都横着出去了。
通宵达旦,直到第二日,真相水落石出。行凶之人系看守浮屠花的鬼族,而打开浮屠山与大明宫的通道的系花漓落,布下结界的也是花漓落。所有的罪责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花漓落。
十宴听闻后,撩起袖子就要去找花漓落拼命。
花君宴却将她护在身后,不准十宴动她一根汗毛。
“为什么!为什么你三番四次护着她?她究竟有什么好?天大地大你要多少美人我都帮你搜罗来,只求你赶紧把这朵花给扔出去喂狗!”
花漓落知道事情败露闯了大祸,于是不敢反驳,只躲在花君宴身后挑衅的看着她,十宴更是怒极,指着床上的瑶音,道:“她可是你孩子的母亲,现在危在旦夕,几次三番因为她险些丧命,你还要护着她?”
花君宴耸肩摇头,叹息道:“这是当初欠下的债,我也无法。”转过头温柔道:“快给瑶音姐道歉!”
花漓落皱眉,不情不愿的小声道:“我怎么可能给她道歉?她算什么东西!”
“你!”十宴大怒,高抬双手结结实实给了她一巴掌。
“你怎么敢打我!连父君都不敢打我!”花漓落双眼立刻噙满了泪水,捂着左脸颊道:“你要给我做主。”
十宴见她这幅模样更加生气,眼看又一巴掌要落下,却不想被花君宴擒住了手。
花君宴笑着低头,对花漓落道:“本就是你错了,受罚也应该。”说完,看着十宴道:“她还是小孩子,你打也打过了,就原谅她罢,至于瑶音,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十宴右手腕被抓得生疼,知道花君宴铁了心不会拿花漓落怎样,于是只得作罢,临走前恶狠狠道:“哼,你最好一辈子都能躲在花君宴身后!”说完,拂袖离去。
“哎……”花君宴扶额叹气。
“好了好了,她走了,你别生气了。”花漓落扯了扯花君宴的袖子,花君宴心一横,柔声道:“今次你闯了大祸,我必不能轻饶你,瑶音没了眼眸,你这双眼睛便还回去罢。”
“什么……”
闻言,花漓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下一刻眼珠便从她的眼眶里被剜了出来,她只觉得一瞬间的痛苦,犹如针扎。花君宴到底心疼她,一来不想污了眼眸,二来不愿她受罪。片刻后花漓落便没了知觉,沉沉睡了过去。
瑶音醒来后,并不觉得疼,反而觉得视线比之从前清明了许多。
婢女拿来镜子,除了右眼角上有一道红痕外,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了,知道自己眼眸回到了身体里,容貌上的毁灭似乎并不让她感到难受了。那道红痕反而让她增添了一份狠厉,让她十分满意。
花君宴来瞧过她两次,她都还在睡梦中,后来听闻了事件的始末,瑶音却无法再淡定了。
伤害她可以,伤害她的孩子便是万万不行。
瑶音着人请了鬼君来,花君宴不多时便出现在她房里。
“宝贝~你第一次主动呼唤我,我很开心。”
瑶音淡笑:“花宫主,我们还没那么熟。”
“老夫老妻了还不熟?”
“我没心思同你开玩笑,我请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花君宴摊手:“如果你要问漓落,那就不必开口了。我能答应你的只是尽量护你周全,旁的,只要是关乎漓落的,两个字,不行。”
瑶音紧握双拳,深呼吸,吐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了。”
“乖~不开心的事我们不要提,来想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吧。”花君宴笑脸兮兮,从身后翻出来一本字典,道:“来抓阄好了?”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漓落,更加不是孩子名字,孩子是我的,他的事情不许旁的任何人插手。”
花君宴脸色一沉,合上字典,“我是旁人?”
瑶音就当没看见他的疾言厉色,淡淡道:“你确实带给我世间最好的一切,让我知道为后者的荣宠,可惜,爱你要付出太多太多的代价,我承受不起。我不要跟任何人分享我的东西,哪怕是眼前这尾凤竹,只要是我的,我就不愿和任何人分享,小到手帕鞋袜都是,何况是我的男人?”
“……”花君宴定定看着她:“所以?”
“所以,不是我的,我不想要,是我的,哪怕是尘埃,其他人也别想碰,你要么别说爱我,说爱我,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