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忍违逆。
在想不起对孩子母亲的情感下,他点头了,“好吧,就照爷爷说的。”
“好。”老人家顿时眉开眼笑,孙子孝顺是他最感安慰的事。
他的儿子、媳妇在一次出游时,遇抢匪而意外双双身亡,加上儿子的小妾及另一个孙子,都是早逝的命,左家人丁单薄,如今,多了希儿这男丁,真的是天上摔下来的大礼啊!
“我会去找她谈,顺便看看爷爷口中的希儿是否真与我同一模样。”
左斯渊语调平静,相对于爷爷的兴奋,他的心虽然有许多思绪纠缠,却未起波涛。反正,不管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跟那个女人有了孩子都是事实,娶她进门、给个交代,就算尽责。
就不知在他几近无情的对待后,她会以何种态度对他?
天空灰蒙蒙的,韩薰仪双眸空洞,神态木然的坐在院子里,所以,当左斯渊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她只是眨了眨眼,之后陷于难以置信的震惊里,她完全没想到会再见到无情又不负责任的他。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而后吐出,忍着狂奔出去的冲动,逼自己冷静。但她的心情真的很复杂,他忘了她,还说了羞辱她的话,又怎么敢厚颜无耻的出现在她面前?
“有事吗?”她握紧双手,却发觉自己手心冒汗。只是面对他,她就如此紧张了。
左斯渊看着她。孩子的母亲真的是她,看来修养不错,那日被他冷漠对待,今日却没有打他、踹他,也没赶他出去,只是微微颤抖的嘴角不小心泄露出她心中的激动。
“我知道我们有了儿子,我爷爷见着了他,且信誓旦旦的说他是左家子孙。”他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娘,对不起,我去找爹了……
她脸色丕变,脑海突然浮现儿子在回到家后跟她说的话。她原以为希儿的意思只是去找爹,不认为希儿有找到人,没想到,他真的进到左府去了?而那名带他回来的中年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行个礼就离开。当时她因找不到希儿,都快哭死了,见他回来,也不忍苛责,也无心多问,只抱着他狂哭,如今想来,那应是左府的人了……
她深深的又吸了口长气,语气不自觉有一丝怒意,“你爷爷说的话你就信了?我说的话,你可没信上半句。”
“他人呢?”他答非所问,目光看向她身后。
“看过才信吗?是该小心点,免得误认了他人的儿子。”她忍不住嘲讽,但心里却庆幸儿子跟着潘修贤出去买东西。他都已忘了她,见到儿子又如何?
“我只是想看看他,我相信我爷爷的话。”他沉声道。
也是,他孝顺爷爷一事,众人津津乐道。她直视着他,“所以呢?就算是,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跟你的儿子?”
“安排你们回到左府一起生活。”他说得干脆。
韩薰仪摇头,冷声质问:“你不是即将迎娶凌茵茵为妻?如此一来,哪有我跟希儿的容身之处?”她的心早在那一天伤痕累累,不想,也不会再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有苦衷的,自然也不必温柔待他!
“当然有,你可以当我的小妾。”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她呼吸蓦地一窒,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当初承诺的好像不是这个!”
“我承诺了什么?”见她眼眶一红,他知道自己得先解释,“你先听我说,过去的事,我几乎全忘了,我记得的只有这七年的事,因为一场意外,我头部受到重创而失忆。”
意外?她冷笑。是啊,他跟她之间不也是一场可怕的意外!
“我虽然失忆,但基于某种考虑,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就认识我的人,还有这几年来,我自己的行事方式,连我自己也很难相信,我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跟一个女人有夫妻之实,所以对于你的出现我很意外。”
他是就事论事,但在她听来,又是另一种羞辱。
“意思是,你是被我勾引上床的?”
她的心更凉了,这几年的经历比不上他此刻带给她的痛楚,她该崩溃痛哭、朝他咆哮,但她却意外的冷静,是因为他伤她太深,死心了?
“我没这个意思,但既然错误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左斯渊连忙解释,见她讥讽的冷漠神情,知道她是打从心里不相信他失忆,这一点莫名的令他恼怒,忍不住又问:“你真不信我?”
她当然不信!她虽然为他的绝情心痛,但待在京城的半个月,仍很不争气的打探他这几年的情况,而其中并没有一项叫做失忆,他说因为某种考虑没人知道?谁相信!“无所谓了,反正希儿是我的。我能独自养他六年,就能独自扶养他长大成人,不劳你费心。”
“他是我的儿子。”他冷冷的提醒她。
“所以呢?伟大的皇商左斯渊在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儿子后,就要来硬的,用抢的?”
“并不是,我不是故意对你们不闻不问,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不管他的失忆是真是假,她都觉得心很痛,因为她所珍惜的回忆在他的脑中却是空白的,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珍惜执着这一切的她算什么?
她看向半开的院子大门,“你请回去吧!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左斯渊直视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好,我明日午后再来,希望到时你已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想想我说的事,给我一个答案。”
当小妾吗?他把她想得这么没有自尊心?以为她找他,就为了要一个小妾的位置?韩薰仪心更痛也更气愤了。
他紧抿着唇,看着她别开脸,连看他一眼也不肯。
罢了,如果她要因此而摆高姿态,他是不会跟她再搅和下去的,凌茵茵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女人到现在还没进他家门呢!
但希儿的存在……无妨,不然就让爷爷来跟她谈。女人,怎么都这么麻烦!
就在潘修贤牵着左承希的手回来时,正好看到左斯渊的马车从韩薰仪的家门前离开,他不解的看了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眼,这才牵着小孩进入屋内,没想到正巧看到韩薰仪坐在木椅上,静静流泪。
见状,左承希好难受,连忙咚咚咚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娘问:“娘还在生气吗?你不是说你不生气了,才让潘叔叔带我出去买糖粉吃?”
她慌忙拭泪,再挤出一丝笑容,回道:“是啊,娘只是想到别的事,不是希儿的错。”
稍早,她看到儿子平安回来,哭成了泪人儿的同时,也把儿子吓坏了,所以她什么也没多问……
而潘修贤那时也是因为她哭得太伤心,就算有一肚子想问的话也没敢问,但看到刚刚那辆奢华马车,莫名的,他感到忐忑不安。
他走到左承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叔叔有话跟你娘说,你到院子里吃糖粉、玩球,可别再乱跑了。”
“我知道。”一次就让娘那么难过了,他可不敢再来一次,而且看娘生气,他也不敢跟娘说,他去找爹的时候,还看到曾爷爷呢!
潘修贤看到左承希蹦蹦跳跳的往院子去之后,才在她身边坐下,“想不想谈一谈?希儿的爹真的还活着?”
韩薰仪深吸口气,苦笑的看着他,“对不起,我骗了你。”
她遂将左斯渊跟她之间的过往简短说出,包括她因此被她爹逐出家门只能投靠他母亲的事。
潘修贤绝对是震惊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心仪的女子竟然跟他最敬佩的左爷有过一段情,还有了孩子。难怪他会觉得希儿很面熟,希儿根本跟左爷长得有七八分像嘛,不过——
“左爷失忆这事儿,还真的没听说过。”他一开口,见她脸色更为苍白,就发觉了自己说错话,懊恼的自打嘴巴一下,才又道:“不过,你有什么打算?左爷愿意负责也算不错了,而他也的确是个才貌出众的男人,就算是小妾,也能享尽荣华富贵。”
这一席话,他可是说得心痛。他虽然一点都不介意她未婚生子,想要娶她,可如果对手是左爷,他根本没资格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我绝不会、也不要跟别人分享丈夫。”她摇头坚定的说。
“但他不会善罢甘休吧?他知道希儿的存在,而左家人丁单薄又财大势大的,难保不会来抢人。”
这点她也明白,“所以,我要离开,越快越好。”
“不!这——也许有别的方法……”一听到她要走人,潘修贤急了、慌了,可脑袋反而转得快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假扮未婚夫妻,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左爷跟我这市井小民抢妻子,若传了出去也难听,你说是不是?”
这方法确实不错,“可是——”
“薰仪,我就直说了,我喜欢你,我可以照顾你们,真的,我很努力的在存银子,若你同意,等你再熟悉我一些,我们可以成亲,之后,可以一起做个小生意来糊口,像是开间小餐馆,你煮的菜很好吃,真的。”
“我不知道……”她的心好乱,修贤哥对自己的情意她更无法同意,她还放不下对左斯渊的感情,这么做对修贤哥也不公平。
“你可以慢慢考虑,真的,我可以等。”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鲁莽,潘修贤一张老实脸不由得涨红了。
相较于修贤哥的诚挚,左斯渊的言行更是太狠心,以为编出失忆这种借口,遗弃他们母子的错误就能被原谅,然后就能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吗?
韩薰仪痛苦的瞳眸深处燃起了几簇火花。不,她不接受这样的安排!绝不!
第四章
翌日午后,左斯渊再次来到小屋,还是没有看到左承希的身影。
他看着神情比昨日更为沉静冷漠的韩薰仪质问:“你是故意将他藏起来,不让我见他?”
她没有回答,反而转身往灶房走去,他不明所以,也跟着走过去。
“我昨天对你说的话,你想清楚没有?”他再次前来,已表现他的诚意。
她还是沉默,只是静静的拿了茶壶放到小炉灶上去煮水,再回身,似有若无的瞧了他身后一人高的陈旧橱柜一眼后,走到平时吃饭的四方桌前坐下,示意他也坐下。
没有意外的,他便在橱柜前方的位置坐下,与她正巧面对面。
“我仔细想过了。”她终于开口。
他挑眉,静待她的下一句话。
“所以说,你的脑袋果然坏了?”她笑问。
“什么?”他的黑眸转为森冷,教人不寒而栗。
但她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因为坏了,所以觉得该先娶个正室后,才能将为你生了一个娃儿的糟糠妻——我,娶进门当小妾,是不是?”
他眼内冒火、抿紧了唇,气恼她的眼神及语气都像在对一个白痴说话!
“不想负责就说,装哪门子的失忆。”
她开始唾弃他,而她的不屑太明显,惹火了他,冷硬着声音道:“我是真的不记得你——”
“那么,因为头部曾经受到重创而失忆的你,再重重的撞一次,也许就会记起我了?”一双灵活生动的明眸浮现冷意。
他浓眉一皱,还来不及反应——
咚!后脑勺被狠狠的敲了一记,他昏厥过去,瘫软倒地。
接着,一个小小身影从他后方的柜子里爬了下来,手上还有一支不小的榔头,“这样爹醒来后,就会记得我们了吗?”左承希眨着眼怀疑又期待的问。
“你有使尽吃奶的力气打下去吗?”她蹲下身子,微笑的看着六岁的儿子。
“有有有,所以,爹会要我们了,是不是?”
韩薰仪没说话,只是将儿子抱入怀里,再看着倒卧在地上的左斯渊,心里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失忆?失忆还记得如何经商?失忆还记得要迎娶指腹为婚的王爷千金……
她沉痛的看着那张她曾经每回忆起就令她泪涟涟的俊美脸孔。
左斯渊,希儿的这一记榔头,要不了你的命,只是代替他娘棒打薄情郎!
想到当初来找他时的期盼已经消失,执着更成了笑话,只有心仍然沉痛,但无所谓了,她跟希儿的人生,她自己来负责,至于他负心薄幸、恶意遗弃之罪……
她斜眼睨他。着实气不过啊!她忍不住再狠狠的补踹这个负心汉一脚。
没想到——
“噢!”
左斯渊竟被她一脚踹醒,一手抚着肿了个包的后脑勺站起身来,额际的青筋暴突、冷冽的黑眸瞪视着眼前该死的女人,全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凛冽气势。
更可恶的是她身边那个拿着榔头的小鬼!
但仔细一看,他不由得愣住了,不用问他也肯定这孩子就是爷爷口中那个六岁大的左承希。
孩子的五官相当俊秀,与他的确是同一模子印出来的,不同的是,希儿的皮肤粉白细致,只是原本红通通的笑脸,在他一眼看向他后,瞬间变色。
没错,左承希一见他爹盛怒的黑眸扫过来后,本能的感到不妙,连忙将手上的凶器交给娘亲。因为,千错万错,都不是他的错,可都是娘唆使的呀!
韩薰仪立即将儿子扯到自己的身后,就像只母狮子护卫着,“别瞪他,是我要他做的。”
不想让孩子看到他们对峙,她回身,蹲下身子与儿子的视线齐平。
她温柔的说:“你先到院子玩,不可以乱跑喔。”
左承希乖巧的点点头,但要走到院子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有点担心,但有更多的开心。他的爹真的跟娘说的一样,长得又高大又英俊!
两个大人在看到他在小院子踢球后,视线才再度对上。
左斯渊俊脸上浮现阴霾之色。“叫他敲我一记,你再补上一脚,这算什么?”
“我说了是我要他做的,帐别记在希儿身上。”她可不怕他。
“还真敢做敢当,那么教坏孩子又算什么?”左斯渊冷声问。
“教坏他?你是指教他攻击自己的亲爹这件事吗?这么做,只是要他的爹永远记得这一下,是他的儿子敲的,让他有生之年都想着,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她的态度相当从容。
“意思是他不会跟我在一起生活?你想将他占为己有?”
他在指责她?她简直难以置信!“希儿一直都跟我一起生活,何来占为己有之说?反正,你即将娶妻,若想多子多孙,可以紧接着多纳几名小妾,你左斯渊乃是皇商,多得是投怀送抱的女人,要生多少个孩子就可以生多少!”
“他是左家的孩子。”他冷静的回应她一连串的嘲讽。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韩薰仪又气又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