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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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之初-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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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仙儿看着她一身淡粉色衣裙从舞姬们中间穿过。与花枝招展的舞姬相比,她的裙子是那样寡淡,但你还是会在第一眼就看见她,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宋仙儿不得不承认,盛初初的美貌着实慑人心魂。

皇帝没有叫初初起,初初看了看他左右的两人,“皇上,臣妾……有话要向您说。”

“不必了,你要说的话朕已经知道了。”燕赜淡声道,几天前周太医来到长庆殿,只是寻常的一次问诊,没想到竟然发现她一直在服用避孕的汤药。当时有一瞬间的惊讶,而后全明白了。在长庆殿时为什么会生病,从始至终的乖顺沉默,他至多以为她如那些个流言说的那样,以怜邀宠,这样的美人计中一中也无妨,他一直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事情的方向正好是相反。

想到这里,燕赜的声音更淡,“还有何事?”

邓美人十分乖觉,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皇帝的事最好不要多听,遂起身道,“皇上,不如臣妾等先下去吧。”燕赜没说话,宋仙儿便也跟着起来,领着那些舞姬一起退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皇帝一直没有叫起,初初一直跪着,听他的声音在头顶上道。

人都走了,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他们,初初觉得有些冷,忽而皇帝的声音又想起,“朕说过,对着朕时不要低头。”

初初忙将头抬起,四目交汇的一刻,她清楚地觉察到自己是怕他的,怕他的帝王身份,他弹指间便能令她一家阖族灭亡的能力,还有他单纯作为男性的力量和贪欲。

燕赜眼中闪过一丝讥嘲,面前跪着的女子很有胆色,也足够隐忍,但毕竟还是单纯和青涩。半倾身鼓励着道,“说吧,你连朕都敢骗,还有什么怕的。”

初初按捺住瑟缩,“皇上,所有的事都是我让邱太医做的,请您放过他。”

“后宫嫔妃不得擅自避孕,邱先仁背着朕私自给你开违禁之药,他这是欺君,依例应处死。”皇帝的声音很平,十足耐性。

“那么我,我也犯了错,而且是我指使他做的!”她抱住皇帝的脚。

燕赜的声音满含讽刺,“呵,你怎么知道就不会罚你?”淡声道,“从即日起,贬盛才人为宫婢,怎么样,盛宫人,你可满意?”

初初不动,只跪在那里喘息。和梨子上前小声道,“还不谢恩快退下吧!”

不!不行!初初摇头,挺直了身子看向皇帝道,“让我做宫人,罚我去冷宫,我不在乎,只恳请皇上不要杀了邱先生!”邱太医那么好的人,邱大哥一心想在仕途有所成就,自己怎么就那样自私,害了他父子二人!一时间初初多少悔恨,眼泪流下来。

初初是那种十分符合古代审美的女子,她这一哭,有多楚楚可怜,燕赜冷冷看着,用靴子尖将她下颚抬起,“你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这样帮你?”邱先仁与周太医一样,都是宫里面的老人了,一向忠心耿耿老实忠厚,他不能不怀疑。

初初愣住,定定地望向他。

“我想你那么穷,定没有足够的金银去收买,”燕赜眯起眼,“你宫里的宫人说你与邱先仁有私,可有此事?”

初初小脸唰的苍白,皇帝冷而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令她无处遁逃。

“没错,我有勾引他,威胁他,所以他不得不帮我。”初初看着他的眼睛道,双拳攥紧。这么说也不冤屈吧,初初回想每次问诊的情形,自己若有似无地施展女性的柔美,或许是刻意,或许是无意,总之那出宫的愿望是那样强烈,她是竭尽所能地想要达到目的,而且如果这样说可以减轻邱太医的罪行,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他毕竟是因她的自私而获罪。

皇帝的眼中瞬间迸射出噬人的凶恶光芒,他的靴子尖抵着她的咽喉处,逼得她不得不使劲地扬高下巴,她却不再害怕。

“你可真让朕恶心。”

他包含轻蔑的话语,厉目像锋冷的刀从身上刮过,初初轻颤着,“抱歉。”

就这一刻,燕赜忽然很想笑。她之于他不过是一个称心的玩意儿,他喜爱她的美丽柔顺才不吝对她好一些,怎料竟是这样倔强的性子,以前怎么会觉得她恭顺可人?

他收回脚,“既然这样想出宫,当初留在太后身边做什么?她养着你,怕不是也要将你送给谁做人情。”

“无所谓,太后于我有恩,只消不是陛下您。”

皇帝的下颚绷紧,站起身,“这么想离开朕?魅惑太医,呵,本来想罚你白绫或去冷宫,不过以你的高洁胆色,似乎并不怕这样的惩罚,不若,就留在长庆殿做一个服侍朕的宫人吧,这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吧,你觉得呢,小溪?”看见她瑟缩了一下,讥诮道,“放心,朕不会再碰你,你只消做好一个奴婢。”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旧稿4500字,新更5200字,补上上一章所欠500字。

好想念小p,小p,你还在吗?

第20章 凋敝(新)

皇帝说完;和梨子上来催促,“盛宫人,谢恩退下。”

初初扑上去抱住皇帝的腿,“皇上;您还没答应;只要不处死邱太医,要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吓!”和梨子上前拽她;“你这女子;怎么恁不懂事,还不快松开!”

初初毕竟肩上伤还未全好;吃痛松手,跌趴到地上,和梨子唤来两个小侍;一边一个将人架起,“皇上!皇上!”她心中充满绝望,拉扯中头发也散了,一双眸子像注了火似的,水光和火光交融。

小侍们一刻也不耽搁,将她拖拽着带出殿外。

沈骥今日当值,带着几个手下巡查到这一带,见两个小侍拖着个女子从长庆殿大殿出来,一人还捂着那女子的嘴,觉得奇怪,恰看见后面和梨子小跑着出来了,便问,“和公公,这是怎么了?”

和梨子略站住,揩了揩额上的汗,“没什么,一个宫女不懂事,砸了个盘子。”

沈骥点点头,“这点小事也要劳你这大总管出来,真真尽心。”

他二人平素相熟,经常玩笑,和梨子现在却没心情,“将军,您看……”沈骥现在是内侍卫副统领、领从四品护卫将军衔,他笑道,“不耽误你的正事了。”自带着侍卫们离去。

小侍们将初初带到一处僻静的排房处,打开门,将她推进去,再“砰”一声把门关上。

初初扑到门上,门已关死,她抓住门拴处,慢慢滑到地上。

恨,好恨!黑暗中她默默哭泣着,泪水从眼眶涌出来,从滚烫变成冰凉。徒劳地用手砸,用脚踢,门不会开,她知道,但还是继续拍打,发泄着心中鼓胀到顶点的恨意和愤懑。

是的,她恨。她恨这扇门,恨这个皇宫,恨皇帝,他不是彩鸦,她无法简单地用碎瓦片扎到他脖子里,恨老天,为什么要让家人都死了,却把她留下来活着,恨自己,怎么就这么自私害了无辜的人!

可是,可是她不过是想要出去,不过是想要不去奉承一个自己不甘愿奉承的人,这样的错误又有多大?皇帝富有四海,自己却一无所有,难道要让她完全忘记亲人的尸骨和血,感恩戴德地接受他的恩宠!不,她做不到,做不到啊!

皇帝强大,她服气,她认输!她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着能与他抗争,只是想离开而已,却连这个都演变成一桩罪过。

初初抱住膝盖,再也忍耐不住地失声痛哭出来。

#

正得宠的盛才人从一夕之间又变回盛宫人,重新去做长庆殿一个宫婢,同时太医院的邱先仁因私开禁药被赐毒酒一杯,这可说是弘德帝即位以来后宫的第一桩非正常事件。一些入宫早、资历老的嫔妃们私下里议论,如之前差点因属狗冲撞孕期中的柳皇后的李美人,“那些女子出身低微,鲜有教养,终究不靠谱。”也有人咂舌,“私自避孕,好大的胆子。”

刘贵人到方贵妃处询问,“贵妃妹妹,我可服了你啦!”

方贵妃白她一眼,“别胡说,关我什么事。”

刘贵人不再多问,话题一转,“接下来,该那个史什么的得意了吧,”皱皱眉,“其实她还更惹人厌些。”

方贵妃轻笑,“你啊你,真没有个大妇的样子。”

刘贵妃接茬笑道,“臣妾本来就不是大妇嘛,哪有贵妃妹妹母仪天下的风范。”

方贵妃止住她,“别乱说了。史良媛么,呵,怕也难再得意了呢。”

“哦?”刘贵人看着贵妃,眼睛扑朔。

不过这一次贵妃却没有说准,只因几日后史靖苿诊出了喜脉,现在皇帝虽然年轻,但皇宫里只有大皇子、三公主两个孩子,史靖苿的怀娠当真是大喜事一桩,皇帝、太后亲自探视,并命其迁入方贵妃的长信宫,由贵妃亲自看顾。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幸运的史良媛要一枝独秀的时候,她却并没有因孕获宠。相反,反倒是还在含德殿的宋仙儿和邓美人更得皇帝的慧眼,此外还有明光殿的许美人许知萱亦得到皇帝爱重。三个人平分春|色,众人的焦点很快集中在她们身上,初初所引起的不过是后宫中的细小波澜,很快被遗忘在长庆殿的角落。

周微澜去探视太后时叹,“初初可真是负了你的一番心血了。”

任太后也叹息,“那孩子的性子……唉,我何尝不是早知道她,才藏起来不想给皇帝看到,那淮西王家的大世子有多配她,即便不能做王妃,侧妃、长史还是使得的,真是造化弄人!”

#

若不是皇帝那一句“留在长庆殿做一个服侍朕的宫人”,和梨子真不想再见到初初,宫里那么大,长庆殿那么大,随便把她交到哪一处就是了——不是他和梨子心狠,而是这个女子,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到每根头发丝儿都透着麻烦。

听说她就是快被拉到乱坟岗时被任开慎家的总管给救出来的,得,那胡总管死了吧!现在到邱太医,邱太医会帮助她,和梨子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是现在,当门被打开,那女孩子倚着墙壁,双手抱膝,眼睛半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长发散了一身,连他这个绝了根的半男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意,声音也放轻了些。

“盛宫人、盛宫人!”走到初初面前,和梨子轻唤。

初初不应,也不动弹,和梨子没由来一慌,忙将手指探到她鼻子下面,初初这时候转过脸,不去看他,他才放下心,直起身正色道,“盛宫人,快起来随我来。”

和梨子将初初带到一个姓商的女官那里。商宫仪负责长庆殿主殿内务,手底下管着五六十名宫女,自然而然比之前负责库房事务的张宫仪多出精明干练。把初初交到这里是和梨子向总管太监石宝顺请示过了的,所以商宫仪问起时,和梨子底气很足,“是石总管交代的。”

商宫仪只好不说话了。其实她哪里想要初初,在皇帝身边伺候,最重要就是一个稳当,可眼前的女子却代表着麻烦,商宫仪知道她的经历,也隐约听说了昨晚上大殿上发生的事,在她的眼里,初初就是一个桀骜、有心机、不知好歹的人。

总之就是麻烦!

“你都会些什么?”她看向初初,问。

初初不做声,和梨子连忙道,“盛宫人之前在太后殿服侍过太后老人家,在咱们这料理过器物,她会写字。”

商宫仪白他一眼,“我这里都是端茶倒水的粗活。”

和梨子虽是皇帝近前的红人,这时候也只能陪笑。

“行了,”商宫仪也不能不卖他面子,更何况还有石宝顺的交代,眼睛又看向初初,“听说你身上还有伤,先歇两天。不过,我这里可不养闲人,休息这几天,你先把大家新领的衣服都缝补好。”宫内每季都发衣物,新领的宫衣须将扣子和领口、袖口这些容易开线的地方加固定牢。

和梨子盯着初初,后者还不说话,他喝道,“盛宫人,商宫仪与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商宫仪摆摆手,“小和公公别费心了,这里有我呢。”

#

近十余天之后,初初恢复的差不多了,商宫仪便给她排班值日。

宫人当值类似于现代的倒班,商宫仪手下加上初初共五十三名宫女,十六人一班,一班四个时辰,相当于三班倒,另有五人两个是她的副手,三个做机动名额。

长庆殿大,光主殿的大殿、会客的地方、寝宫、办公的地方,林林总总就七八个房间,一班十六个人听着多,一个屋子站两个也就没了。

按道理,宫人们应该经过培训挑选才能进入寝殿伺候,但只因皇帝那句“在朕身边服侍”,和梨子摸不清他的意思,便与商宫仪商议,让初初先进寝宫当值,若是皇帝彻底厌恶了她,再打发去别处,彼此都解脱。

但是商宫仪还是不放心。这姑娘虽然到她这以后都整日里默默的,该干的活后来也干了,但她见过多少人了,看得出她是个烈性的,千般叮咛,“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身为奴婢,就要尽一个奴婢的本分,做主子的傲气趁早收起来,跟谁傲,也不能跟皇上傲!做人最重要就是该低头时低头,我看你虽日日把头低着,却从来没真低过头。没错,你只是一个宫人,但你上头有我,身边还有同伴,不要因为你连累到他人。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盛宫人?”

最后那句话戳到她心窝子里去了,初初心中一阵涩意,沉默地欠了欠身。

#

皇帝起的早,卯时(凌晨五点)不到便宴起。宫人们就要更早得起来,做好准备候其起身。

如果你极端厌恶憎恨一个人,却仍不得不必须面对他、卑微地服侍他,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初初和其他宫人一样躬身侍立,半低着头,寝殿内很安静,只有皇帝洗面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宫人们穿梭其间脚步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声音。

一个宫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初初一愣,紧接着看到皇帝站在那里,该要为他更衣。

皇帝今日早朝,须着朝服,三个宫人为他更衣,那两个宫人已为他穿戴好上衣、下裳退下,初初手捧玉带走过来。

她走近时燕赜即意识到是她,转过身。

皇帝看了她一会,抬高双手,初初便弯腰将玉带系在他腰间,而后,蹲下来为他整理敝膝,最后,另一人将绶带、玉佩捧来,初初将它们系到带上。

过程中皇帝不发一语,穿戴完毕后,初初等人欠身恭送,皇帝宽大的袍袖刮到她面上,初初忍着痛,没有做声。

皇帝出去后,初初偷偷摸了摸面颊,却不料耳朵破了,原是皇帝的袖子上缀着金珠,可能砸到她时正好勾住了耳坠,便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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