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很稳,很适合用刀。”一个声音道。
初初抬头,两个侍卫见统领来了,忙让开。
“去忙你们的吧,”沈骥对他们道,两个人连忙一躬,自去收拾猎物。
初初一顿,手中的刀继续向下,一直划开到野兔的尾部。
“也可以用箭,”沈骥赞赏得看着,没想到她白白净净的一个美人,竟然可以把刀拿的这么稳,全没有一般女子见到血肉惊慌失措的样子。
“没有人教我。”初初放下刀,问他,“然后该怎么样呢,将军?”
她的那声“将军”总是唤的娇娇细细的,饶是沈骥沉心如水,也不禁一酥,哪里头痒痒的却挠不到的感觉。
他蹲下来帮她翻开野兔的外皮,粉红色肉露出来,还带着温温的热气。“皇上的箭射的很好,你如果想学,他一定很高兴。”
初初不做声,一会儿抬起头,“您的伤好了吗?小枭啄了好几下——说起来,将军救了我两次,我好像都还没有说过谢谢。”
她的眼睛是那样澄净,这时候正是夕照时刻,云霞漫天,余晖在她长长的睫毛和脸颊上洒下点点金粉,整个人恍若一个仙子。沈骥将一整张兔子皮剥下,用刀划开野兔腹部,肚肠流了出来,他对着她笑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
篝火将营地染成红色,白天打猎虏获的猎物现在被串起架在火上炙烤,红色的火苗欢腾,不多时营地上空就弥漫着阵阵烤肉的香气。
初初也得到一份烤兔腿,“这是你的劳动成果,”皇帝将兔腿带到营帐里给她,他下午未曾更衣,还穿着行猎时的猎装,“阿骥说你的手很稳,想学箭么——朕可以教你。”
初初不说话,皇帝不以为忤,只嘱咐她肉要趁热吃,自己离开营帐。
初初有些好奇,和梨子告诉她,“他们要角斗,你别出去。”
她便撩开营帐的一丝缝隙往外面瞧,这一下不禁微红了脸。只见火光下男人们皆是打着赤膊,外衣除下,只穿着长裤,他们在篝火中大声笑着,皇帝出去也除去了外衣,同侍卫们一般的装束,他说了些什么,大家很快鼓噪起来,两个大汉扭缠到一起,角斗开始。
初初转过身,脸儿微红,和梨子在一旁侧目,你也会脸红!
外面的气氛愈发热烈,几个回合下来,一个最健壮结实的大汉获得胜利。燕赜方才亦和侍卫们一道比赛摔打,这时候大家都歪七扭八地瘫在地上,各个一身的泥土,胸膛上热汗直流,站都站不起来。
沈骥巡营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燕赜向沈骥伸出手,“阿骥。”
沈骥上前将皇帝拉起。燕赜站起身,一拳砸到沈骥肩上,“下次咱们俩比过!”
沈骥忍俊不禁,“臣遵旨——我难道怕你?”燕赜大笑。
“葛六,你要什么赏赐?”看向获胜的大汉,此刻也摇摇欲坠得勉强站着,燕赜笑骂,“你小子喝了多少酒?你他妈打的是醉拳吗?”
葛六嘿嘿憨笑,“说吧,你要什么?”皇帝又问。
葛六憋了憋,瓮声瓮气得大声道,“皇上,俺什么都不要,您就让那美貌的小宫女出来,倒一碗酒给俺就好啦!”
众人一静,紧接着欢腾鼓噪起来。“哦哦,”他们喊,他们年轻,他们喝了酒,他们刚进行热烈而激动的运动,这时候正是热情而亢奋的时候。“葛六,你真他娘的够胆!”一人大声叫道,男人们齐声哈哈大笑。
然后,众人的眼睛齐齐看向皇帝。
燕赜笑,拿手指了指葛六,“葛六,你确实够胆。”葛六挠挠头,大家渐渐安静下来。
“初初!”他突然大声唤,这一个名字叫出来,竟这样响亮。
沈骥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唤她出来,看着他的眼光略带思量。
营帐那里拨开一丝缝,紧接着,一个娇美的身影勾勒在灯光里。
美人儿款款地一步一步走过来,炽烈浓厚的阳刚气氛对上这一点点女子的静美,众人不禁屏住呼吸。
燕赜从心中升起一种得意,不是缘自身为一个掌控天下的帝王,而是一种纯男性的、或者说是纯人性的骄傲自得。
第25章 悔之(新)
——————————————莫要轻易问人性;人兽只隔一线间—————————————
热水倾倒在宽大的木桶里,腾起一阵阵热气。
抬水的侍卫看看角落里垂首站着的娇美女子,互相对视一眼笑笑,乐呵呵地出去了。
初初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还是捺不住心里头的抵触和烦闷。
皇帝进来了;“更衣,”他的声音很放松;燕赜自幼被立为太子;是天生和注定的皇帝,当他放松着面容、眉目轻快的时候;那双眼睛很亮,总有一种得意与张扬在里面,亮的刺眼。
初初看见和梨子轻轻地退下去;并且将幕帘掩上。营帐里顿时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汗湿的衣物除下,燕赜沉浸在热水中,水波慢慢抚慰去肌肉的紧张和兴奋,他发现身畔女子的沉默。
时光一点一点得静下来。
“不喜欢我刚才让你出去?”燕赜问道,锐利的眼睛看向初初。
身后正为他擦洗后背的小手停了一下,然后,听见她娇嫩却平板的声音道,“回皇上话,奴婢只不过是一个宫人,请陛下以后不要再戏弄奴婢。”
“戏弄?”
很好!起码她有回话,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装死装傻。燕赜闭上眼睛,感觉到热水一波一波地往胸口处涌,眉眼间冷淡下来。
更衣的时候他钳住初初的手腕,讥诮着道,“你好像很擅长于扫兴。”
初初抬起头,回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皇上?”
皇帝眼中的讥诮顿时化为嗜人的幽深,握住她的手用力,“是啊,”他喃喃的,将她拉近到贴住自己,“或许朕应该让你做一做让朕高兴的事。”
就在她认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却骤然松开了她。
#
第二天一早,按计划继续行猎。
皇帝更换完毕戎装,从营帐里出来的时候,侍卫们已准备好了,站在各自的马旁等候。大狗们知道快要出发,兴奋地刨地低吼,驭狗的宫奴轻声训斥它们,让它们在出发前保持安静。
初初站和和梨子一同将皇帝送出来,今天要拔营去行宫,他们等会会随侍卫先去行宫准备,蓦然间腰肢一紧,已经上马的皇帝弯腰轻松地将她携到马上,林梢间清晨初升的红日在那里画出一个红红的圆,皇帝一抖缰绳,骏马飞奔出去。
初初没有骑过马。盛家是文人世家,崇文艺,轻武道。虽入大周新朝,盛肇毅还保持着以往的生活娱乐习惯,作诗、饮酒、花前月下、引吭高歌,击鼓对诗,作为盛家一个普通的女儿,初初自然更没有机会接触外间流行的游戏。
风呼啸着从耳边飞过,速度那么快,她是侧坐着的,好像时时就能被颠下去,只得缩在皇帝怀里,任他的手紧紧钳在腰间。
行到一处山坡,“吁——”马儿放缓速度,小跑着进入一片密林,侍卫们被甩在后面,一时还没有跟上来。
“恨朕?”皇帝在身后突然问。初初没有说话,颠簸中她的发髻松散了,长发披散下来,一直到他扶在她细腰的手上。
“恨着朕,厌恶朕?”他停了下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眼睛在她脸上逡巡。
初初别过脸,看向别处。
“晋王向朕要你,”没有计较她的不敬,皇帝继续道。初初身子一僵,听见俯身凑到她耳边,“朕的床,晋王的床,选一个。”
初初不语,皇帝笑道,“不是说除了朕,谁都无所谓?还是说姓燕的你都不乐意?选一个!”
初初越发僵硬,“我不要。”
“我?朕以为你只是一个奴婢。”皇帝讥嘲。
“奴婢、臣妾,都是您决定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她突然回过头瞪着他,秋波盈盈的大眼睛满是愤怒倔强的火光,这正钳制着她的男子尊贵骄傲,可她何尝没有自己的尊严和坚持,什么日月同辉,什么沧海小溪,她不信,也不屑,行不行!
燕赜不记得有谁曾经这么着与自己顶撞。哪怕是前兵部尚书丁琥欺他年少,发动了天佑三年的庚申之变,也不会这样子与他说话。在她细致若瓷的外表下,竟蕴藏着火山一样的愤怒。沈骥说她的手很稳,这一刻燕赜相信,如果现在她手中有一把刀,她或者能地稳稳地将它插|进他的心里。
紧紧得钳住她的下巴,他吻住了她。
皇帝正强着怀里的女子与她亲吻,女孩被迫着将头仰的高高的,任男人探寻她的嘴唇和身体。沈骥将马勒停,候到一边,红马方才跑的欢快,骤然间停下,不悦地打了个响鼻。
黑马上的男女略微分开,燕赜摸上她被吻肿的唇瓣,低声道,“你是想上他的床,是不是?”
初初一怔,顷刻间就被推落下马,燕赜指着她唤沈骥,“阿骥,先把她送回行宫。”
沈骥把马头调过来,皱眉,“可是……”
皇帝不再说话,掉转马头疾驰而去,林外的侍卫们呼拥着跟上。
沈骥无奈,只得驭马踱到初初身边,女孩低着头,发丝凌乱,身子轻颤着,两只冰凉的小手揽着前襟,但隐约间还是能看见她酥白肌肤间的阴影。他别过眼。
“你会骑马吗?”
初初摇头。
“把你的衣服整理好,我送你回行宫。”沈骥说罢下马,让马挡住初初,一边过去两个跟着他的侍卫那里,一会儿牵了一匹略矮一点的白马过来,“你乘这一匹,这匹马很温顺,待会儿我牵着马缰绳,我们慢些儿走。”
初初上前握住马缰绳,尽量避免去看他,可是——“我上不去。”她咬住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忍住。
一只胳膊揽在腰间,只一托就将她放到马上。她轻的像一片羽毛,沈骥想。
两个人默默地行在山路间。
红龙马喜欢奔驰,这样的速度极让它不满意,突突地打着响鼻,沈骥握着手里的另一根缰绳,白马就在身后,马蹄声在安静的山林里轻轻地响着。他不时回首看看,见白马上坐着的女子,长发如瀑,低垂着眼睫,如冰玉雕琢。
#
因途中突降暴雨,皇帝一行提前结束行猎,前往行宫。
道路湿滑泥泞,雨大得砸的人睁不开眼,一行人不得不放满了速度,大狗们和猎鹰也都没了精神,耷拉着脑袋艰难得在雨中行进。
一个侍卫道,“前面好像是沈大人。”
丛林雨幕中只见前面确实一道火红的影子,正是沈骥的那匹红龙马。
“沈大人!”那侍卫急忙纵马上去,好在红龙马速度也不快,终于让他赶到。
沈骥调转马头,只见他怀里坐着一个女子,正是初初,长发湿透了,被裹在沈骥的黑色大氅里。
沈骥等到皇帝,燕赜问,“你们怎么才到这里?”
沈骥回答道,“路过一处浮桥时,盛宫人的马受了惊。”
燕赜皱眉,看向他怀里的初初,可能是因为冷,整个人缩在男人的怀里,小脸又白又冰。
沈骥将初初交给皇帝,突然的湿凉让她打了个喷嚏,燕赜揽紧她,问左右,“附近有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回皇上话,”一个侍卫上前道,“马上就到离宫了,最多一刻钟。”燕赜想一想,启动马匹,“走吧。”
#
七弦琴乐曲纷飞,赵王一手按在琴弦上,一手停空,眯着眼品味乐曲余韵,沉醉在其中。
燕赜拍拍手,“二哥的琴奏的益发妙了。”
赵王半晌方睁开眼,笑道,“为何三郎的眉毛还皱着,不曾开怀?”一顿,“为美人忧愁,皇上怕还是第一次吧?”
燕赜不说话,慢慢将樽中的酒倒进嘴里。
一个宫婢上前,碧绿的玉盘上几颗黄莹莹的丸粒,赵王道,“这是臣新制的乐遥散,三郎可一试。”
前齐礼教森严,清流士大夫们私生活却风流放荡,五石散风靡上流社会。赵王酷爱此道,更在五石散的基础上优化配方,时常进献给皇帝,也分送好友他人。燕赜对这些东西不上瘾,但偶尔也会图新鲜服上两颗。
赵王又奏上一曲,丝丝萦萦的,燕赜闭目,恍惚间听赵王道,“三郎,今日我要送你一样礼物,呵呵。”
酒和药的热力在血液里扩散,燕赜敞开襟袍,皱眉问,“二哥的药里添了什么?”
却听见和梨子的声音道,“陛下,赵王爷已经走了。”
“唔,”燕赜觉得身体很热,命他,“拿冰毛巾来。”
散剂会令身体发热,用冰水最是痛快,和梨子应下,走出来,初初捧着铜盆正那里候着,“你进去吧,”他道,跟着她聘婷的身影走进纱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袖子里的香丸撒进香炉。
顿时一阵甜丝丝的暖香浮上。
和梨子出来,将屏风拉起。
一片冰冷的面巾敷到额上,燕赜睁开眼,“是你,”他淡淡笑着,起身去吻她。
大手摸过她的脸,然后往下,“你洗干净了,很好,”笑道,“别躲,别躲,”手滑进她的衣衫,握住那一团温热的酥胸时,低吟道,“可想死朕了。”
“朕想让它们都露出来。”他轻轻摸着,抬头笑道。
衣衫很快被撕裂,皇帝托起一只欣赏,“呵,你这粉色可真好看。”
#
沈骥依约来到太月殿。
华阳的行宫小,主殿只有一处,宫人们告诉沈骥,“皇上在会客的偏殿,赵王爷刚走。”
“皇上找我,让我晚膳时过来,”这里的侍婢不比大元宫的宫人们,没那么机灵,沈骥问,“小和公公呢?他知道。”
“小和公公刚刚走开,一会儿就回来,”虽然不熟,但侍女们也知道这位沈大人是侍卫的统领,皇帝的近臣,不敢久拦,“沈大人,您进去吧,哦,皇上刚服了赵王爷殿下进献的散剂,可能会有些暴躁。”
沈骥苦笑。皇帝近来是有些暴躁,不过可不是因为服用了什么散剂,想到雨中他的眼神,心中飞快得掠过一丝异样,沈骥走进偏殿。
和梨子送赵王回来,整个大殿静悄悄的,两个宫女站在偏殿门口处,其他人都在外面,和他离开时一样。
“没什么事吧?”他问小宫女。
两个人摇摇头,一个想一想到,“沈大人来了,刚刚进去。”
“什么?!”和梨子大惊,竟扯住一人的衣领,“什么时候?你们怎么就让他进去了?”
一贯和气的小和公公面露狰狞,两个小宫女吓的抖起来,“就,就是刚才。沈大人说是皇上叫他来的,有,有什么不对吗?”
和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