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先把绣衣送回家,尽管今天没采到草药还丢了药篓,但这次的收获却是这么多年最大的一次。
两人在绣衣门口依依不舍。
绣衣最终轻声说:“我等你。”便扭身进了家门,将门紧紧拴住。她背靠着门,手按在胸口,似乎想要压制住那颗躁动的心。
大柱在门口呆了很久,才笑着回家。他要告诉爹娘,请邻村的媒婆做媒,他一定要把绣衣娶进家门。
但事情总不会这么顺遂。老天喜欢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给你开个玩笑。
绣衣直到大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向房中走去。
她满心欢喜,想跟母亲分享自己的喜悦。她太过开心,也没注意到院子里的草药被收了起来。
掀开帘子,绣衣愣住了。
“爹,你回来啦?”
原来是她那外出了有大半年的父亲回来了。
父亲点点头:“女儿啊,你快去收拾一下,爹有话要跟你说。”
绣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但不安笼罩着她。她手忙脚乱去烧水,净身,换了干净的衣衫,绾着半干的头发,匆匆来拜见父亲。
“是这样的,刚才金刚娘来过了,说是来提亲的。金刚这孩子爹也见过,你娘也知道。这孩子人挺好,干得一手好活,长得也过得去。爹就做主啊,同意了……”
绣衣眼前一黑,气血上涌,她急了:“爹,你怎么能这样?怎么随随便便就……反正我不嫁。我正想跟你说,女儿心里有人了,我要嫁给大柱哥!”
孙父一愣:“谁?你要嫁给谁?”
“就是大柱哥啊,他方才还救了女儿的命。我这辈子非他不嫁!”绣衣也是倔脾气,况且刚跟大柱海誓山盟,怎么会同意另嫁?
“女儿,救命不等于一定要嫁给他。爹救的人多了,难道还都要娶回来不成?你听爹说,金刚家有兄弟六个,招赘过来一个也不要紧。那大柱家就他一根独苗苗,肯定不会招赘。咱家就你一个女娃子,不能就这么绝了后啊……”
“爹,你……你怎么就不跟我商量呢?谁跟你说大柱哥不可能招赘?就算不招赘,我们也可以让小孩子跟我姓啊……”
绣衣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跟自己的父亲说成亲,孩子这一类的话,难免尴尬。可是,她不敢有丝毫退让,这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何况经过山洞的事情,她更认为她跟郭大柱之间是天意,连老天都同意他们在一起。
孙父常年在外,对绣衣照顾不周,在女儿面前难免有些底气不足。他不好强迫女儿,却也不能背信弃义,只得说:“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绣衣梗着脖子,反复只有一句话:“反正我只认大柱哥。”
十一看着这一切,暗暗叹气,本来都快成了,怎么半道上又出来一个金刚呢?这个金刚是个什么来头?
她仔细翻着原本的命谱,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她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本还真有过这个金刚,不过金刚娘还没来得及求亲,绣衣娘就做主将女儿许给大柱了。金刚只是安静地暗恋,从头到尾没有出场机会。
十一想开了,既然原本绣衣能和大柱结成连理,那么说明这都不是事儿。他们还会在一起的,她对他们有信心。这么想着,她就放心多了。
做娘的总是最心疼女儿的,绣衣娘虽然眼神不好,可是女儿的难过她也感觉得到。她颤颤巍巍地问女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就是认准他了?”
绣衣抽泣着,把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母亲。最后,她扑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
绣衣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孩子,别哭了,娘去跟你爹说。这个死老头子,闺女没看顾过一天,倒管起闺女的婚事来了……”
绣衣擦了眼泪:“娘有所不知,大柱哥肯为女儿丢了性命,这世上还有谁待我比他更好?这样的人错过了,女儿还能遇到更好的吗?”
绣衣娘抱着女儿,轻拍女儿背。她没有告诉女儿,听金刚娘的意思,金刚也能为绣衣豁出命去。她的女儿,也值了。
不知道母亲对父亲说了什么,绣衣只知道爹爹当夜便背着他那轻易不给人喝的酒去了金刚家,很晚才回来。
父亲抽着旱烟,吧嗒吧嗒,很久才道:“我丢了这老脸,去金刚家退了亲。好歹咱也没合八字,也没文定,咱也不算悔婚。你高兴才是最要紧的。”
绣衣低泣:“爹,女儿……”
父亲摆手:“罢了,爹老了,以后不出去了。爹就你一个宝贝,你高兴,爹就高兴。爹就等着啊,等着大柱那小子来敬我岳父茶呢……”
绣衣倚在父亲腿边,给父亲添了一把烟叶。
十一静静地看着,眼窝有些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好热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梅竹马情难牵【完】
大柱回家便大着胆子请求母亲前去提亲。他母亲也是人精似的人物,儿子多年的心思又怎会不知道?
这天下做父母的,最大的期盼都是为了子女好。
看到儿子如愿以偿,大柱娘乐得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她亲自去了隔着一条小河的岳家村,请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出面去求亲。为了表示出对女方的敬重,大柱娘还让儿子到城里撕了一匹的缎子。
乡下人,于礼数并不大讲究,心意到了就行。大柱家这两年捕蛇挣了不少钱,砖瓦房也是年前才刚盖成的,高大漂亮。郭家有良田,大柱又能干,这在无形之中都是加分的。
大柱娘请来的媒婆口灿莲花:“哎呦,那郭家有地三十亩,三十亩啊,人家那房子,别说金蛇村就是搁到城里也找不出这么好的房子来。小伙子长得也排场,个子高,有手艺……”
都是一个村的,谁什么样,大家都清楚。对于媒婆言过其实的地方,绣衣的父亲只是听听笑笑。他在外行医看病多年,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郭家的孩子是个好后生,听绣衣娘说他是个会疼人的。这样,他这做爹的也就放心了。只要人好,俩人处的好,还怕将来过不了好日子?
等到媒婆的口都干了,绣衣爹才开了口:“我也知道大柱是个好后生,郭家嫂子不是恶婆婆,这天底下做爹娘的,心都一样,谁不是盼着孩子好?”
媒婆拿手绢擦眼窝:“可不是,我说,孙大夫……”
绣衣爹伸手止住了媒婆的话,慢吞吞地道:“我就一个条件,若是依我,这事就成;若不依我,那咱谁也不耽搁谁。”
“爹……”躲在帘子后的绣衣忍不住出声,却被父亲的咳嗽声给压了下去。
媒婆艰难地开口:“你说!”
“你也晓得,我们家就我闺女一根独苗……”
媒婆走街串户多年,他刚开个头,她就明白了:“孙大夫是想招赘?那可不成,郭家也就这么个独苗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来的时候,郭家嫂子明明嘱咐过,不管孙家提什么条件,都一口答应的。即便是自己难以做主,也该让郭家拒绝啊。媒婆说到底不过是个传话的,搬弄是非是大忌。
绣衣爹摇摇头:“不招赘,人家养个儿也不容易,我怎么能做这种损阴德的勾当?”
媒婆也疑惑了:“那是……”
“我只要求郭家那小子立个誓,将来次子姓孙,也算不断了我孙家的香火。”绣衣爹嘿嘿一笑,“若是他们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次孙。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老了以后,不至于坟头长草无人理会。”
媒婆有些犹豫:“孙大夫,你说的合情合理。不过,这事儿,我做不得主。我得……”
绣衣爹笑笑:“我也知道强人所难,可我就这么一个要求。其实,以我闺女的条件,也不至于招赘不来。”
又闲话了几句,媒婆起身告辞,直奔郭家,将她与孙大夫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与大柱娘听。
彼时在乡下,孩子总是不嫌多的,所谓多子多福便是如此。
大柱的父母听后沉默了许久。大柱不停地搓着手,害怕父母会一口回绝。
“他婶儿,你去给孙大夫说,我们应了,也不是什么大要求。”还是大柱娘先开了口,“谁叫我们家儿子非要人家闺女呢。到时候教他们多生几个就是了,又不是随了母姓就不是咱老郭家的骨肉了。”
大柱爹蹲在地上,没有反驳妻子的话。
大柱扑通一声跪在父母面前,两眼闪着泪花。
母亲扶起他:“跪什么跪!你老子娘还活着呢。”
十一不解,她没有姓,也不明白姓氏的意义。看着他们因为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的姓氏而烦恼,她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深意。
她捏捏袖子里睡的正香的蛇:“你为什么姓顾?”
起床气不小的蛇张口就咬,也不回答,继续呼呼大睡。
十一咬牙,将他扔了出去。
媒婆在旁边看得泪花直闪,不停地拿手绢擦眼:“郭家嫂子,你可真是难得的通透人,为了孩子,可真不容易。你们这媒啊,包在我身上。”
说到做到,她连口水都没喝,径直去了孙家,将郭家二老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孙大夫含笑听着,不住地点头。郭家人丁不旺,能同意让孙子随母姓,的确不容易。
这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大柱和绣衣脚上的红线缠的紧紧的,这个小时空正在渐渐与主时空融合。
十一等着当他们的人生走上正轨时,小时空就会完全消失,并入到主时空里。而她,也是时候告辞了。
孙大家对十一和顾清风的行踪不定虽然好奇却不多问,反正有银子挣就是了。他们当然不会去计较这两人究竟做了什么。
顾清风将孙富贵捉来的活蛇给放了,毕竟是同类,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走上餐桌。
孙富贵对这样的有钱的傻子喜欢得不得了,真盼着可以多遇上几个才好。
农村里婚事不像世家大族那般繁琐,但也麻烦得很。
孙家忙着整理嫁妆,绣衣娘眼神不好,无法帮女儿收拾新铺盖。所以绣衣在为自己绣嫁衣的同时,还要给自己缝制崭新的被褥。
金蛇村的规矩,新嫁娘带的新被褥越多越好,绣衣忙得不可开交。
十一见了半是好奇半是好心,主动提出帮绣衣做被褥。这被褥需是娘家人做,绣衣将十一视为手帕交,也不含糊,推辞了几句,便同意了。
虽然不曾拿过针,但到底也是牵过线的,十一在裁缝方面的天赋出人意料的高。绣衣惊叹不已,十一却是笑嘻嘻的:“好说好说。”
冬天还没来,顾清风却愈发懒了,常常缩在她袖中。她扔了几次,无果之后,也就不做理会了。反正她快要走了,以后要再见面,恐怕就是他飞升之际了。她也懒怠跟他计较。
婚期越来越近,绣衣开始紧张了,她没多少好姐妹,相熟的唯有十一而已。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跟十一讲那天在山上的事,她认为是老天允许他们在一起的,她相信他们会过的很好。
说这些的时候,绣衣的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似乎能把人吸到她眼睛里去。
十一呆呆的:“绣衣,你很美啊。”
绣衣抿嘴一笑。
绣衣出嫁的前一天,十一向她告辞。
“我要走啦,你成了亲就走。一直没跟你说,我其实是要到很多地方去的,我在哪里都待不长久。你们要好好的……”
绣衣闻言,眼泪汩汩而出,伸臂抱住了十一。绣衣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十一跟他们不一样,她从来没想过十一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只是没想到,她离开的这么早。
十一有几分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才伸臂回抱住了绣衣。她叹了口气:“你别哭啊,早知道你哭成这样,我就不告诉了。”
绣衣哭得更厉害了,打着嗝:“你,你,要是不辞而别,我……我不原谅你。”
十一忙道:“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嘛!还好你没说什么不许我走之类的教我为难。”
绣衣止了眼泪:“我说了你就会留下来吗?”
十一语塞:“不会,我不会为任何人停步。”
绣衣沉默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起来。绣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十一真怕绣衣会像她母亲那样伤了眼睛。她握了握拳头,想说些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那些话说了又能怎样呢?她又不会留下来。
绣衣默默垂泪,许久之后,从她装首饰的匣子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簪子。她站起来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插在十一的发上。她端详了一会儿:“这个簪子留着做个纪念吧。”
十一即刻就伸手去拔那簪子,戴上又怎样呢?她又带不走。她的手还没碰到簪子就被绣衣按住了。
绣衣的大眼睛里噙着泪,直直地望着她。
十一终是收回了手,算了,就当是安慰她吧。
分别的时间总过得极快,十一陪在绣衣身边,陪她梳妆,看她出嫁。
吉时快到了,十一才想起自己袖子里还住着一条蛇。顾清风道行不低,她随时扔出来都可以,这倒不担心。
十一看着新郎新娘拜堂,将袖子里的家伙扯了出来。
农村人成亲,大多选在年关,喜庆,村里闲人多,帮忙的也多,吃不完的酒席还可以剩下来过年吃,一举数得。
但是年关天寒地冻,顾清风正睡的香,不防暴露在寒风中。他也怒了,哧溜再次滑进她袖子里,紧紧地缠在她手腕上,死活不松。
礼成了,小时空正在逐渐融入到主时空里。十一忙着通过裂缝去下一个小时空,没工夫跟一条蛇纠缠。她再次扔出蛇:“我要走了,你自己找个山洞睡去。你都成精了,还冬眠什么啊?”
时空的门正在打开,顾清风脑子一抽,许是被扔地没面子,倏地跳将起来,精准地找到她的手腕,张口咬下。
与此同时,暗芒闪动,十一大惊:“糟了!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不会添加封面?桑心
、名妓书生也相恋【一】
“到底怎么回事?”顾清风也顾不得冬眠了,他会瞬间转移之术,但还没遇见过连季节都变了的。方才明明是深冬,此刻却身处一片桃花林。莫非是进了幻境?
十一也傻了眼,她是到了小时空没错,不过这条蛇怎么也过来了?难不成这个小时空里也有顾清风?
“那个,顾清风你认识我吗?”
顾清风白了她一眼:“你说呢?用我再咬你一口吗?你做了什么?咱们是进了幻境?”他打量着四周,看上去很正常,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十一绞着一方鲛帕,咬唇思索了许久,才低声道:“不是幻境,不过也差不多了,夙止说这是小时空。”
“小时空?不对,你一点都不惊讶,是你做的?”顾清风微微眯眼,提高了声音。他本就生的细眉细目,眼睛一眯,更是只剩下一道线了。
十一低着头自然错过了这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