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袁矩已经明明白白要白长安离开,家丁这样分明是打他的脸。袁矩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竟然还认识冯爷了!冯兄弟,这女的你不能带走!别人你随便挑。”他又指指说话的家丁:“哪怕是你把他带走,爷都没二话。”
家丁冷汗涔涔,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爷,小的不敢了!”
袁矩虽是恶棍,但是勉强比冯闲强上一些。
这家丁长得胖乎乎黑黝黝,着实不是冯闲喜欢的类型。尽管袁矩大方相送,冯闲也没半分欢喜,冯闲还是对白长安比较感兴趣。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小侯爷,反正你也不好女色,何不就让给我呢?也算物尽其用。”
如果没有家丁那句话,或许袁矩会抹不开面子,同意相让。但是家丁一打岔,袁矩委实没了心情。他哼了一声:“爷刚才的话没听见吗?说不让就是不让!”他看了一眼还呆立在原地的白长安,更觉得她蠢笨,吼道:“怎么还不走?听不懂爷的话啊!”
白长安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跑走。
冯闲冲袁矩拱拱手:“小侯爷,那我就先走了。”他想的挺好,既然袁矩不要,那他再弄来就是他的了。他就知道袁矩这人大方,脾气古怪,明明都同意了,还要嘴上拒绝一下。
白长安前脚刚走,冯闲便追了上去。袁矩如何看不出冯闲的意图?本来他都打算不管这事儿了,可是一低头看见跪在地上偷眼看他的家丁。他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踹了家丁一脚,大步向他们追了过去。
袁矩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他想起冯闲临走时得意的表情就来气,凭什么爷挨了两巴掌捉来的人要给你带走?爷又不欠你什么!
十一暗自欣喜,她以为还要再出点波折的,谁料这袁矩还挺上道。
袁矩到大门口时正看到冯闲的人推推搡搡要捉白长安。
白长安面如寒霜,目光凛冽,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她可不愿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冯闲就喜欢烈性女子,他摸着下巴,指挥下人:“好好地,别吓着了我的美人!”
白长安看到袁矩出来,大声说道:“袁矩,你救救我!你答应我让我走的!”可能是袁矩并没有真正伤害过她。比起袁矩,她更害怕那个肥头大耳的冯闲。
冯闲看到袁矩笑了笑:“小侯爷,你不会连剩下的都不让兄弟捡吧?别那么小气,你不是一向大方吗?”
若他没说这句话,袁矩可能会不再干涉此事,因为他非常不喜欢白长安看到他时的表情。她认为女的应该是阴险的,是虚荣的,是淫荡的,而不是她方才那样凛然不屈的。听到白长安的求救时,他甚至下意识地就想离开这里。
直觉告诉他 ,他不能帮白长安。可是待他将目光转移到冯闲脸上,看到他势在必得的眼光时,袁矩动摇了。
冯闲还在说着:“小侯爷,你都把她给赶出来了,总能轮到我了吧?”
袁矩忽然莫名感到厌烦,只有他自己不要,也不能让别人追到门上来讨要。他长臂一圈,将白长安拉了过来:“谁给你说爷不要了!爷府里的事儿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冯闲微怒:“小侯爷,您这可就不对了。您自己不近女色,这样的尤物也不允许兄弟要,是吧?”
袁矩冷笑:“爷乐意,怎么着?爷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难不成你有意见?”
冯闲和袁矩平时也爱玩闹,但是被袁矩当面削面子的经历还是头一遭。他整了整衣衫,故作潇洒地道:“那行,您最好永远守着她。您总有腻的时候。”
袁矩也有怒意了,他同样整理一下仪表,回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冯闲努力做出气定神闲的样子来,带着下人们离开了。
白长安惊魂未定,还没想好怎么感谢袁矩,便被他一把推开,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她坐起身来,也不管他的神情多么嫌恶,认真地施了一礼。还好没被那个冯闲带走,不然的话,她想想都害怕。
袁矩飞速往府里走去,边走边喊:“人都死哪儿去了?快给爷烧水!爷要沐浴!”太恶心了,他刚才居然搂了那个女的;更恶心的是,他过后才想起来她是个女人。他一定要好好清洗一番。
白长安捡起包袱,想快些离开这里,这里太可怕了。
这时,一个年老的仆人拦住了她:“姑娘,你要往哪里去?”
白长安一惊,连忙回答:“自然是要往家里去,我是再也不敢来这里了。”
老仆人摇了摇头:“姑娘,你只能待在袁府,除了袁府,你哪里都不能去。”
“为什么?”白长安不解,“那个袁矩,不是要放我走了吗?”
老仆人叹道:“方才你也看到了,小侯爷为了你和冯少爷起了争执。冯少爷也不是好相与的,恐怕你只要离开袁府,就会被他抓回去。他出了名的暴虐无常,唉……”
白长安想象了一下,浑身发颤,她惊慌地问:“老伯,那我,那我……”
“还能怎么样?依我看,你不如现在袁府住下。想必你也听说过,我们家小侯爷不近女色,只要你离他远远的,在袁府还是安全的。”老仆人略一沉吟,又道,“小侯爷小时候也是很好的,大了被人给带坏了。”
白长安突然对这个老仆生出许多好奇来。她听父亲说过,有许多的父母认为自家子女学坏的话都是别人教的。难道这个老伯是恶棍袁矩的长辈?
作者有话要说:一定不会告诉你们,乃们看到的是萌萌的存稿君
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觉得顾清风和白长安名字很般配了,乃们一定想不到原因
、雌雄不辨缘成怨【五】
尽管过程曲折了一些,但白长安还是如十一所愿住进了袁府。
顾清风看得直摇头:“袁矩不过是碰白长安一下,就恨不得把自己手给剁下来,他们之间能牵成红线吗?”
十一安慰他:“你不要想这么多啦,肯定会成功的。我们以前又不是没试过。那个北冥烟还是曲不凡杀父仇人之女呢,他们最后不也是好好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也不无担忧。从那次以后,白长安和袁矩根本就没再见过面,如何增进感情?
白长安的性子较为随意,随遇而安。她有个小吏出身的父亲,言传身教,她处世圆滑,很快赢得袁府下人的好感。
整个袁府只有袁矩一个主子,她要避开的也只有袁矩一个人。之前她投亲不成,食不果腹,如今倒是可以吃饱了。袁府的老管家给她分了间屋子,离袁矩的住所远远的。
白长安在府里住了一段时日以后才知道,袁矩在外是恶棍,但是对府里的人还是很好的。至少她就没听过府里有人说过他的坏话。
府里的下人提起袁矩,评价大都是说他是小孩儿脾气,长大就好了。白长安腹诽:都二十多岁了,还小孩子。
有时候,白长安觉得住在这里也挺好,真的是个养老的好场所,风景好,食宿好,周围的人也好相处。为了遵守袁府没有女人的规矩,她还特意要了男装,当然这也方便她在府中行走。
之前说过,白长安的男装扮相是极为成功的。她涂了面,加粗眉,换上男子衣衫,乍一看还真是翩翩美少年。化过妆后,有了底气,她才敢在府里走动。有一次,她甚至差点撞上袁矩,她连忙低头躲避。
袁矩当时行色匆匆,根本无暇顾及她。他已经忘掉府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一个刻意躲避,一个早已忘记,这要怎么才能把他们扯到一块去?尤其是袁矩最近迷上了一个小公子,几乎天天不在家,这可真令人发愁。
十一把命谱仔细翻了翻,眼看着耽搁不得,只好说道:“他们不相见,咱们就给他们创造机会见面。”
顾清风点头,早该这么做了。
袁矩最近很烦恼,他和他的好朋友冯闲因为一个女人闹了矛盾,大家已经好久没去喝酒了。他前几天在街上抢了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那个男的宁死不从,他也不能真的杀那个男的,只好放了他。
就连平时很会说话的家丁近两天也不敢老在他面前出现了。袁矩感到很寂寞,这寂寞之情来得异常汹涌,他觉得他得抒发一番。
袁矩是个很合格的纨绔,除了诗书武功不行,各种玩乐他都精通,吹拉弹唱更是好友公认的个中高手。
月亮挂在枝头,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袁矩忽然来了兴致,命下人将他的琴拿过来,爷想在月下抚琴。
试想一下,月色溶溶,星光点点,一个华服少年在月下抚琴长叹,这样的画面应该是很唯美的。然而,当下人听命把琴抱来的时候,场景却大不相同。
别人抚琴之前大多都会焚香沐浴,以正身心。袁矩自然不耐烦这些,直接上手。
或许是因为他久不弹琴生疏了,或许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影响发挥……原因是多种的,结果却是一样的。当他弹出第一个音符时,站在他身边的下人腿就抖了一抖,颤声说道:“小侯爷,要不,您吹箫吧?小的可喜欢听您吹箫了。”
琴是君子乐器,谦和稳重志存高远,与袁矩的形象不大相符。但他偏偏最爱的就是琴,尽管他更擅长洞箫。但这个时候撤琴换箫不是承认自己不擅弹琴吗?天下间哪有他袁矩不擅长的事情?
袁矩瞥了下人一眼,弹得更欢快了。爷的琴艺不是尔等凡夫俗子欣赏得动的!他看了一眼呵欠连天的下人,大方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别打扰了爷的雅兴。”
下人喜不自胜,连忙离开。
白长安睡得正香时,被魔音入耳吵醒。她翻了个身,蒙着头继续睡。可这声音仿佛是故意要在她耳边响来响去。她翻来覆去好久都无法入睡。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比在家,连寄人篱下都不如。可这大半夜的也太吵了!
猛地一掀被子,白长安直起身来,真的快要抓狂了。她随便披了件衣服,提拉着鞋子就走了出去。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白长安循着声音走了很久,那声音似乎就在前面,可是每次她觉得快到声源处了,却发现那声音还在前边。有几次,她都想回去接着睡,可是那声音却更响了。她握了握拳头,一定要找到这个大半夜制造噪音的那个混蛋。
在袁府住了多日,白长安已经基本上熟悉了这里的布局,独自一人在夜间行走,她也感觉不到恐惧。她走了好一会儿,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深深的庭院,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明月皎皎,她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在月下抚琴,身形优美,长发如墨,如果忽略这不堪入耳的音符的话,的确是一幅很美好的画面。白长安张口就道:“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弹这么……”
她的话生生地卡在了嘴边,抚琴的那个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这个人是白长安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连做梦都要刻意避开的。她吞回了原本的话,临时转换成了:“弹这么悦耳的曲子,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我都要睡不着觉了……”
正弹得入迷的袁矩被人打扰,心情不大好;待看到打断他雅兴的是头发散乱的白长安时,他的坏心情达到了顶端。
白长安瑟瑟发抖,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她勉强笑笑:“您弹得真好听,能再弹一曲吗?我本来是要休息的,是被您这美妙的乐曲给吸引来了……”
袁矩瞧了她一眼,还算有眼光。看她那发抖的样子,跟个小灰老鼠似的。他摆了摆手,示意她滚蛋。月色这么美好,爷还想再弹一会儿呢。
白长安低着头,还在那儿说着:“真的,您弹得比我爹爹弹得好听多了……”
这句话教袁矩听见了,也许是月色太惑人,也许是袁矩抚琴抚到寂寞,需要知音,他竟对白长安说道:“你,给爷过来!”
白长安疑惑地指指自己:“您说我吗?”她可一直牢记管家老伯的话,一定要远离小侯爷至少五十步以外。小侯爷可是极其厌恶女子的。
“不是说你还是说鬼啊?就是你,小灰老鼠,给爷过来!”袁矩叹了口气,还真是蠢笨。女人不都应该很精明很有心计的吗?
白长安哆哆嗦嗦挪了过来,在袁矩五步以外站定:“小侯爷,您……”
袁矩更加嫌弃了,看她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还真以为谁欺负她了似的!袁矩变换了一下坐姿:“你,给爷弹一曲!”
白长安双手直摆:“我,我不会。”她是女孩子,爹爹说琴是君子乐器,女子碰不得,只要她学了筝。虽然说乐理相近,但是她真的不曾碰过琴。
袁矩认为她在撒谎,看,女人就是这么爱撒谎。她都说她爹爹弹琴不好听了,还说自己不会弹!
白长安看他不说话,心底惴惴,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接着说道:“我爹说,弹琴乃是圣人所为,我是女子,他不愿我学琴。所以自然不能像小侯爷这样精通琴艺。若我是男子……”
袁矩骂道:“臭不可闻!谁说圣人才能弹!爷就不是圣人!圣人说的话全是放大屁……”他骂骂咧咧说了好久,才又换了个坐姿,问道:“你知道景阳长公主吗?”
白长安愣了一愣,她还真不知道,不过她听说过袁矩是长公主之子,那么应该就是景阳长公主了。她点点头:“嗯,知道。”
袁矩翘着腿,懒洋洋地说道:“景阳长公主是出了名的琴画双绝,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当着她的面说琴是圣人乐器,女子碰不得的?”
白长安低头称是,心道:“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姐姐,谁敢驳她面子?”
“过来,让爷看看你弹的有多差劲儿!”袁矩固执地认为能欣赏得动他的琴技的人,琴艺应该不会太差。
白长安将心一横,大步走了过来。
袁矩站起身来,立在旁边,将琴让给她。
白长安也看出来了,袁矩是来真的。称不上盛情难却,但终究是推脱不得。她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将手放在琴上,抬头看着袁矩。
袁矩微闭着眼,手指在空中虚点,看着像是琴技高超的琴师在欣赏别人的琴艺。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却见白长安目光莹莹凝视着他。
月光总会在渲染氛围上起很大作用。有那么一瞬间,袁矩竟然觉得这个女人不是那么讨厌。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吼了一句:“怎么还不弹?”
“哦哦。”白长安回过神来,她脸色微红,好容易才平心静气,依着感觉,手指在琴弦上划动。她自己都觉得太难听了。
袁矩面色凝重,很中肯地说道:“的确不好听,跟爷差一大截。”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看不到我,(⊙_⊙)
、雌雄不辨缘成怨【六】
白长安勉力咽下到喉头的血,慢吞吞地说道:“我的确不能跟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