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有些不悦,“你也是他的亲妹妹……”
“呵!”潘芙蓉冷笑以回,“我若是他的亲妹妹,他舍得让我嫁做商人妇?官家出身的女子,若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谁会愿意下嫁给一个商人?说到底,他们潘家也不过贪着齐家那点钱!”
刘氏听她如此说,只觉一阵心酸,“孩子,你不要太偏激了。你大哥他,真的是好意……”
“女儿知道娘亲已经尽力了。”潘芙蓉打断刘氏的话,出声告辞,“我先回去了,娘亲好好休息。”
甚至没给刘氏再次发话的机会,潘芙蓉行礼告退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母亲的房间。
贴身侍女怜儿正立在门外等她。
“怜儿。”推门而出的潘芙蓉对上怜儿的眼,笑容璀璨,“我们回去吧。娘刚刚告诉我,婚期已经定下了,我得赶紧准备嫁妆了。”
怜儿只觉主子心情好,想到从小伺候的小姐要嫁到有钱人家,心里也替主子高兴。
两人一路行回潘芙蓉的闺房。
午睡时间,怜儿替潘芙蓉更衣梳头。
“怜儿,”潘芙蓉迟疑片刻,低声问她,“上回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怜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含笑看她,“小姐放心,我都替你打听好了。”
“齐公子现下住在北厢的客房里。原先大少爷想安排他住东厢的,齐公子却主动要求住在偏僻的北厢。据说齐公子这次是来京州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因为夜里有应酬怕回来晚了吵到府上的人,所以才选了北厢。我还特意问了门房,这几日,齐公子都是入夜后回的府。”
潘芙蓉听罢,沉吟了好一会,最后微笑,“怜儿,谢谢。你做得很好。”
受了主人夸奖,怜儿亦是高兴,“小姐您别跟我客气,给您跑腿是我分内的事。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去见齐公子?齐公子一表人才,比大少爷分毫不差,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嗯。”潘芙蓉毫不犹豫地点头,“眼下我的婚事也有了着落,这两个月无非收拾些嫁妆,无甚可忙。怜儿你上次不是说奶奶病了想回去照顾吗?不如趁这段时间回趟家吧。”
“那怎么可以?”怜儿忙忙摇首,“小姐成亲是件大事,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回家?再者,”怜儿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小姐只有我一个奴婢,我走了,谁来服侍小姐呢?”
“傻姑娘。”潘芙蓉嗤笑了声,“婚事定下来,家里自然会分派侍婢过来为我准备婚嫁的事情,你担心什么?再说,我只是给你放个小假。我成亲之前,你还是要回来的。”
“也对。”怜儿释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行礼,“那怜儿便多谢小姐了。”
“下午你就回家吧。”潘芙蓉继续温言以对,“去跟管家说一声,不过不要说我放你假,只说替我出去买些东西。你的月俸本来就是各房奴婢最低的了,万一管家借机扣你的月俸就不好了。”
怜儿听罢连连点头,“还是小姐心细。”
午休起来,怜儿亦收拾好东西前来告辞。
潘芙蓉打发她走后,便进了自己的小厨房,煮一锅绿豆汤,配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直等到夜幕降临。
潘芙蓉提着食盒,小心地避开府里的下人,偷偷来到偏僻的北厢。
怜儿说得不错,这时候,齐伟还没有回来。
潘芙蓉亦不着急,提着食盒寻了个隐蔽的角落静静地候着。
渐渐地月上垄沟。百无聊赖的潘芙蓉坐在北厢的一池荷塘边发呆。
时值六月,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潘芙蓉突然想,摘一朵荷花做装饰,她费心做的糕点会更加秀色可餐。
于是潘芙蓉卷起了衣袖,提了裙摆,扶着池边的柳树探出身子去摘荷花。
“姑娘?”快要够到荷花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潘芙蓉转头,看见月光下的陌生男子锦衣华服,一张俊秀的脸上微微含笑。
虽然从未谋面,潘芙蓉还是轻易猜到了这个出现在潘府的陌生男人的身份。
“啊!”她惊叫一声,放开了一直扶着的柳树。
落水。
“姑娘!”耳边是男子急匆匆的声音,很快她被人一把从水里拽了起来。
水不深,不过她已经全身湿透。
他急忙不自在地将目光从她湿漉漉的衣裳上移开,扶她在岸上立定后便立刻放手。
“抱歉吓到姑娘了。”他恭恭敬敬地朝她打了个揖,“在下齐伟,是潘府的客人,这段时间暂住府上。请恕冒昧,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阿嚏!”潘芙蓉打个喷嚏,楚楚可怜地抬起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看他,“我叫怜儿。”
“怜儿?”
潘芙蓉点了点头,“我是三小姐的贴身侍女……阿嚏!”潘芙蓉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小姐让我拿些点心给齐公子。”
齐伟看她说话断断续续,小小的身子因为湿透在夜风下瑟瑟发抖,忍不住心生怜悯。
迟疑了一刻后,他还是除了外裳,将它披在了潘芙蓉身上。
“谢谢。”潘芙蓉似乎并为察觉其中的愈矩之处,冲齐伟绽出一个感激的笑,“公子真是好人。”
那笑容分明天真而诚挚,在月光的照耀下却明媚得有些过分。
齐伟忙忙收回目光,“夜深了,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这个给你。”潘芙蓉奔到角落,将藏好的食盒拿过来递到齐伟手中,“我等了你好久,可算把东西给你了。你可不许不收呀!”
齐伟有些失笑,顺从地接过食盒。
“那我走了。”潘芙蓉告过辞,转身便走了。
“对了!”她突然转身,正撞上齐伟的目光,“你的外裳我明天还你。我的食盒,”她含笑的目光望进他的眸里,“记得明天还我。”
正文 72第71章
第二夜潘芙蓉来到北厢客房的时候;齐伟已经回来了。
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他捧了一卷书漫不经心地读着。面西的窗户一直开着,让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任何来访的人。
当然,来访者也能在第一时间,看见窗下读书的他。
“怜儿姑娘。”齐伟起身;开门出迎。
潘芙蓉掩着唇笑,眸里映进他点的烛火,神采跃动;“公子好客气。我一介奴婢,能得公子大礼相迎,当真荣幸。”
齐伟听她如此说;这才发现自己有些……紧张。
真是奇怪,他自成年便随父亲四海奔波;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物;自认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现下不过是见个小姑娘,他紧张个什么劲?
相较于他的拘谨,潘芙蓉自在而随意。
还未等他相请,她已经从他身边越过,径自步入他的房间。
他微觉不妥,但还是随她进了门。
昨夜她带过来的食盒正摆在书桌之上,潘芙蓉走过去打开看了看,碗盘皆空,且已经洗净码好。
“好吃吗?”潘芙蓉噙着盈盈地笑,转过脸来看他。
他看着她的笑只觉心神有些恍惚,忙忙甩开绮思,连连点头,“美味非常。”
这可是大实话。他经常出入京州有名的酒楼,京州美食也吃过大半,但却从没吃过似昨夜那样精致美味的小点。尤其那绿豆汤虽然放得久了,却一点也不影响口感。因为她在食盒底部放了一层碎冰,紧裹着瓷罐里的汤水,能在燥热的六月喝到这样一道汤,实在清爽非常。
或许他整日的心神不属,是因为念着这难得的美味?
“那你今晚又有口福了。”潘芙蓉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拿出一小锅白粥和几道小菜,一一摆在了他的书桌之上。
怀着对美食的向往,他在书桌旁坐下,自然地拿起碗筷。
她替他盛过一晚白粥之后,便转到一边,将已经洗净的他的外裳放到他的床上。
忙过这些,她自身上取下一个香囊,挂在了他的床头上,“你每天忙到这么晚,不知道晚上睡得好不好?我给你做了个香囊,常闻可以安神理气,试试吧。”
她挂好香囊,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
他急忙收回目光,拿过勺子喝了一小口白粥。
粥的温度刚好,入口只觉米香清甜,味道异常鲜美。
“这粥……”齐伟啧啧称奇,“怎么会这么鲜美?”
“因为这是用鸡汤煮的。”潘芙蓉走到他的面前,耐心解释,“鸡汤熬煮两个时辰,用细纱布过滤,直到将所有油星滤掉,然后再合着米一同入锅熬煮。”
齐伟止不住惊讶,“这般费心……”
“你读书?”潘芙蓉指了指他放在书案上的书册,换了话题。
商人是不能考取功名,所以也少有读书的。齐伟读书只是兴趣,也正因此,与潘作人成了莫逆之交。
“古人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不用考功名,只享受读书的乐趣而已。”齐伟说到自己的兴趣,目光也渐渐亮了起来。
潘芙蓉微微触动,但还是掩下了眸,“公子好雅致。怪道府里的下人都说,公子人中龙凤,小姐能嫁给公子,是小姐的福分。”
“此话过了。”齐伟急忙否认,“我出身商贾,能得潘兄青睐,以妹许之,是我高攀了。你家小姐下嫁商家,我只怕她委屈。”
齐伟说罢,有些忐忑地看向潘芙蓉,想从她身上寻到这问题的答案。
潘芙蓉却只是垂了首,生硬地转开话题,“天也晚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便拿了空食盒,急匆匆地走出门外。
齐伟到底耐不住,忙追了出去,拉住了潘芙蓉的手,“怜儿,你家小姐是不是……嫌弃我?”
“公子说的什么话?”潘芙蓉一口否决了他的话,似乎急切地想跟他解释清楚,“小姐若是知道公子这样好,怎么会不高兴这桩婚事……”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潘芙蓉面色一红,倏地一下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齐伟在厢房门口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其实婚事定下之后他心里便一直在打鼓。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是他家高攀潘家。他总担心那位官家小姐不肯心甘情愿地嫁给他。虽说婚姻一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夫妻日夜相对的,他总不希望妻子对他心怀怨恨。现下潘芙蓉一时口快,说出了他担心的事——那位小姐果是不愿嫁给他的。
听到这个消息,他应该很失落才对呀。可为什么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她的前半句话,她说他好,这是她对他的评价,是她心里对他真实的想法吗?
回神入屋,才发现空旷的房间已经被淡淡的香气占据。
他走到床边,取下她挂在床头的香囊,放在鼻间细细地闻。
也不知道香囊里是什么花,香气清甜淡雅,可闻得久了,却觉得勾人。若有似无,点到即止的勾人。
像她。齐伟闭上眼,仿佛又看见潘芙蓉在他面前巧笑嫣然……今夜,会有好眠吗?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齐伟神清气爽地更衣洗漱,正要出门便遇着了前来寻他的潘永荣。
“齐兄。”潘永荣朝他打招呼,“我见这几日你也忙得差不多了。夜里有个诗会,你若无应酬,不若陪我一同前往?”
齐伟愣了下,随即拒绝,“我还有些事,就不去了。”
“抱歉,齐兄。”潘永荣以为他故意推脱,急忙道歉,“上次是我思虑不周,让齐兄丢了面子。这次小聚,只有几个我的同窗好友。他们都是见识卓绝之人,不会似那些纨绔浅薄,拿齐兄的出身说事。”
齐伟只是笑笑,“潘兄无需道歉。我的出身摆在那儿,难道由不得人说吗?我自十八岁开始随父经商,会过的官家子弟不比潘兄少,若是一一计较,早把自己计较死了。”
潘永荣听罢哈哈大笑,亲密地拍着齐伟的肩膀,对他的豁达大加赞赏,“齐兄真性情,是我多想了。”
齐伟心情亦好,看看时辰,掩了门对潘永荣道,“时候还早,我想先到醉月楼吃早点,潘兄一起去吗?”
“当然。”潘永荣爽快地应道。
走到齐伟身边,与他结伴同行时,潘永荣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你身上什么香?”潘永荣一时想不起在哪儿闻过,奇怪地问。
齐伟此时想将怀里的香囊放回去已是不可能。潘芙蓉夜里来看他都是偷偷摸摸的,他自是知道原因——万一被人知道此事,不管是她还是她家小姐的名声,都会受损。
仓促间他急忙遮掩,“昨夜陪客人去了趟宜春院,今晨懒得换衣裳,想是上面沾了那里的香气。你等我去换身衣裳。”
言罢也不等潘永荣回话,径自回房。
等他仔细藏好香囊,匆匆换好衣裳,出来见潘永荣时,发现潘永荣面色有些凝重。
“齐兄。”只见潘永荣郑重看他,“我二妹虽则温顺少言,但是自小便有股傲气。你们成亲之后,你要少去烟花之地,莫让她觉得你是个轻浮之人。”
齐伟此时心思全不在这上头,只是有心无意地应道,“潘兄放心,我晓得的。”
正文 73第72章
处理完手上的事务;齐伟早早回到了潘府。
自落日候到掌灯,自掌灯候到灯熄,他的心情似被人缓缓抛起,再沉沉坠下。
她没有来。
齐伟为自己的失落感到可笑。
她只是一个传话的丫头;若是她家小姐不曾叫她来,她应该也不会来吧?更何况;她昨夜什么时候说过,她今夜会来?
理智提醒他放下执念;上床睡觉。可是心底;却残存着一丝丝小小的希望,让自己呆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移不开身。
深吸口气;小小的房间里都是她送来的香气。那香气入了脑;开始一点一点勾勒她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想,他大概是,有些魔障了吧……
第二日早晨潘永荣来寻齐伟的时候,发现他趴在书案上睡着了。窗口大开,看来是灌了一夜的风。
潘永荣担心他因此着了寒,遂未敲门便走进房中,推了推趴着的齐伟。
正在沉睡的齐伟被人猛地一推,蓦然惊醒,一手抓住了潘永荣的手,“怜儿!”
潘永荣奇怪地看着他,“齐兄,你唤什么?”
齐伟很快看清了眼前人,心中止不住发虚,急忙掩饰面上尴尬,“我做梦呢,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
好在潘永荣未再说什么,只是道出了此来的目的,“今日十五,城中有庙会,我小妹嚷着要去玩。齐兄若是一起来,我便叫上二妹一起,也可让你们趁机见个面,齐兄觉得如何?”
齐伟早就想见见自己未来的妻子,只是眼下却有些兴趣缺缺,可巧此时窗外钻进一股风,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他于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为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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