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逃课,不知又要干什么坏事了。方若辰抱着小脑袋苦愁深恨,为什么他小小年纪就要应付这么多事情?真是天道不公!
那厢安适径直走到凤仪宫。
他到的时候,潘芙蓉正在屋里专心致志地缝着新衣。
“都退下。”他冷声吩咐。
宫人许久不见太子阴郁的样子了,见太子不再似往日言笑晏晏,都止不住有些心惊。
安适吩咐过后,随侍的流香等了一会,见潘芙蓉没有发话表态,便带着侍女默默退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侍女一走,安适再不按捺脾气,趋近了潘芙蓉,怒气冲冲地发问。
潘芙蓉淡定地抬首看他,语气平静,“入秋了,我给你父皇做件新衣裳。”
“做什么衣裳!”安适一把扯掉她手中的布料,怒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由着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妹妹勾引我父皇?”
潘芙蓉的脸色没有一丝起伏,“宫里好久没进新人了。你父皇喜欢,就随他吧。”
“不行!”安适想也不想,大声喝断潘芙蓉的话。
潘芙蓉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止不住失笑,“为什么不行?你父皇一国之尊,什么女人不能要?”
“除了你以外,我不准他碰其他任何女人。”安适咬牙切齿地说着,冰冷的长眸里尽是坚决。
潘芙蓉只觉他不可理喻,“安适,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安适字句清晰地回她,凌厉地目光将她穿透一般,“我只知道一件事——从今以后,我的父皇只能属于你一个人,对你一个人好。”
潘芙蓉真的被安适逗笑了,“安适,你可真真为难你父皇了。”
安适的神色,却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必须做到,因为——你爱他。”
正文 79第78章
潘芙蓉的笑僵在了脸上。
垂下眼帘;她默然起身,在窗前站定了。
窗外秋意萧瑟;树叶飘零。许是夏日太过绚烂,更显出秋的落寞来。
潘芙蓉立在窗边出神了一会;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
“你父皇,已经不需要我了。”潘芙蓉转回来,清澈如水的双眸中;平静无波。
安适只觉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父皇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他不再需要在我这里寻找景仰;他的子民,他的臣子们会给他最大的尊敬。那才是他要的。”
这是安适头一次,觉得眼前的女人笨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父皇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况且以你的手段,完全可以替父皇决定他想要什么!”
潘芙蓉却在他希冀的目光下垂下了首,“我做不到。”
“做不到?”安适怒了,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你忘了为了坐上今天的位置你牺牲了多少吗?你服毒、喝堕胎药,鬼门关里走了几个来回?激走右相,气走左相,你有过一丝迟疑?替父皇挡刀的时候,你知道什么是怕?”
他托起她的脸,对她的颓废义愤填膺,“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现在在你眼睛里只能看到胆怯和懦弱?”
潘芙蓉像感觉不到他的愤怒,“你也不再需要我了,安适。”
安适恨不能将眼前人晃醒,“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妹妹。”潘芙蓉淡定地看着他,“对你更有利用价值。”
“她的亲生母亲徐氏的家族,在朝中颇有势力。至于她的亲哥哥和亲姐姐,从小便疼她宠她。所以说,控制住这个女人,也就有了牵制这三股势力的资本。我这妹妹,自以为聪明,其实没什么心机。现下她既然有所求,你正好借机同她合作,让她成为你的棋子。”
安适沉默。潘芙蓉没有变,依旧聪明,依旧冷静。只是有人在软化她的心的同时,也融化了她的斗志。现在的她像一个握着宝剑却不再战斗的士兵,依旧勇猛却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那你呢?”安适问她,“如果我弃你就她,你怎么办?”
“还不明白吗?”潘芙蓉望进他的眸里,“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我就该抛弃你吗?”安适冷声追问。
潘芙蓉微微笑开了,“安适,我是为你好。”
“你不介意。”安适一语道破她心中的想法,心中凄凉至冷,“但若连父皇,也弃你而去呢?”
潘芙蓉控制不住地震了一下,颤动双眸泄露了太多的无助和脆弱。
安适心口微涩。手劲一收,他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潘芙蓉有些心惊,但昔日的孱弱少年已然长大,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制在怀中,不容许她有丝毫抗拒。
“我来保护你。”他拥着她道,“这个世上只有你真心为我好。所以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绝不会抛弃你。如果你不能保护自己,就让我来保护你。我来替你,抢回你想要的东西。”
潘芙蓉还来不及回应,就听得门外传来了安延的声音,“适儿在里面做什么?”
几乎同时,门被人推开。
潘芙蓉伸手去推安适,想从他怀里出来。但安适只将她压在怀中,不许她动弹。
安延踏进房间的脚步突兀地凝滞了。
安适轻抚她的背,言语温柔,“母后快别哭了。父皇对你用情至深,绝对不会因为你妹妹冷落你的。”
安延一听说潘芙蓉哭了,什么也不顾地冲上前将她从安适怀里抢了回来。
“皇后?”他紧张地看着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潘芙蓉无心演戏,泪意全无。但听得安延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竟止不住心口一酸,落下泪来。
潘芙蓉哭得真切,安延更是心疼,赶忙将她拥住了,“都是朕不好,朕错了。别哭,皇后。”
潘芙蓉的泪止不住,泪眼里看见安适沉默地朝她点了点头,默然退下。
直等到潘芙蓉收住眼泪,安延才将她从怀里放出来。
“傻瓜。”他温柔地替她抹去腮边的残泪,满溢而出的怜惜,“不高兴为什么不跟朕说?朕在乎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你难过?你不喜欢朕跟你妹妹走得太近,朕以后少见她就是。”
潘芙蓉摇了摇首,“皇上不需为臣妾委屈自己,臣妾没有为这事不悦……”
“皇后!”安延截断潘芙蓉的话,神情认真,“朕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这几日你心中有事,朕都看在眼里。朕不说,只是想你能主动跟朕说。朕不想听你迁就朕的想法,朕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臣妾的想法?”潘芙蓉惊讶地看着安延。
却见安延诚恳地执过她的手,向她坦白,“朕肯定朕深爱着皇后你。可不知为什么朕总觉得心中惴惴,尤其是看见皇后若有所思地出神的时候。朕是不是不够了解皇后,不够关心皇后,所以皇后你有心事,也不肯跟朕说?”
潘芙蓉默然垂首。眸中仿佛又有泪涌出,她忙忙压下。
安延见她如此模样,更显出焦虑来,“皇后,”他忐忑地看着她,“朕是不是太贪心?皇后你已经倾尽所有地待朕好。可是朕还是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
“不是这样的。”潘芙蓉抓着他的衣襟,一点点埋进他的胸口,“臣妾只是……害怕。”
安延不解,“害怕?”
潘芙蓉在他怀里点头,“臣妾真的害怕,怕自己没有皇上想得这么美好。”如果有一天,他看到了真实的自己,还会这样温柔地待她,这样紧张她在乎她吗?他的在乎已经让她丢弃了防护的盔甲,但她真的不能肯定,他会不会愿意接纳,盔甲之下,最真实的她。
他自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思,只以为她在吐露心声,忙柔声安抚她,“皇后在朕心里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无人可及。朕不许你妄自菲薄。”
潘芙蓉看着语气坚决的安延,说不出一句话。
谁来告诉她,在谎言里滋生而出的爱情,若是没有了谎言的滋养,还能不能存活?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连续几天惨无人道的加班,作者终于幸存下来见各位了。好久不更,先道了歉。
正文 80第79章
清晨的阳光照进富丽堂皇的凤仪宫;潘芙蓉送走安适,在书房里听流香向她汇报宫中的一些琐事。
后宫无事。
宫中已经许久不进新人;剩下的嫔妃在贵妃和淑妃称霸后宫时便已十分乖觉。一路看着潘芙蓉将两位妃子扳倒,这些个妃子更不敢在潘芙蓉面前玩什么花样。再者而今皇上除了凤仪宫几乎不再踏足其他妃子的院落。妃子们无有可争;也无甚可斗的。
潘芙蓉处理公事素来公正;对待除太子以外的皇子们从无偏颇,故而宫中众人对潘芙蓉亦是心服,对她做下的决定少有异议。只是这样一来;宫中当真事少了。
潘芙蓉听了半日琐事,自觉无趣;捡了几件稍微重要的事务点评几句;便让流香将事务分发各司酌办了。
流香去后,潘芙蓉令人将安延送的鹦鹉拿到跟前,挑了各式瓜果,亲自喂它。
这鹦鹉胃口越来越大,身子也日益见胖。一身鲜艳的羽毛更是油光滑亮的,看起来神气十足。
似乎还变聪明了。
自它知道无需说话也能吃到各式各样的美味坚果之后,它便越来越懒说话。平日里逗它,至多也就举举翅膀回应,剩下的时间,不是吃就是睡。
晴殊被这傲气的小主子气得不行,好几次向潘芙蓉谏言将它送回内务府重新训练。
每每此时,潘芙蓉都会将鹦鹉抱过来,轻抚一阵后,给它更多的坚果。
于是很快,这只御赐的鹦鹉又开始长膘。
今日鹦鹉主子心情好,吃了早饭后挥舞着硕大的翅膀在凤仪宫绕了好几圈。只是它久不飞行,加之身体肥重,降落时把控不稳,一下摔到了书案上,将案上的礼盒撞到地上。
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从盒子里蹦了出来。
晴殊一见哪还了得,急忙奔过去查看。待确定夜明珠无恙后,她重重舒了口气。
那厢潘芙蓉把摔倒的鹦鹉搬回架上,好一阵安抚。
晴殊将完好无损的夜明珠呈到潘芙蓉面前。
见到这夜明珠,潘芙蓉心情不受控制地黯淡下来。
在邹县时,安延特意买下它,许诺回京之后,会跟她一起去看刘氏。
近来他实在是忙。左相右相皆为当世英才。左相惯从大处着眼,凡事以国为重。而右相久居民间,更重民生和实务。两人政见时有相左,经常在朝堂上争得不可开交。宽和温吞的安延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调和剂。当两位丞相因为政见分歧僵持不下的时候,安延便会一直陪同,直到他听明白了,并且有了自己的决定。
潘芙蓉现在不插手政事。因为知道在两位丞相的影响下,安延的见识只会越来越广,处理政事也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只是越来越能干的安延,怕再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分给她了。
潘芙蓉想到这里,又觉自己当真可笑得紧。从前的她,绝不会为这样的小事伤神。
“娘娘!”晴殊的呼唤将潘芙蓉自失神中唤醒。
潘芙蓉的目光,再度聚集到晴殊手中的夜明珠上。
“晴殊,”潘芙蓉吩咐道,“你到库房去取珠宝十箱,绫罗百匹,跟这颗夜明珠一起,亲自送到御史府。”
晴殊领命正要走,却听潘芙蓉又交待了句,“夜明珠是皇上赐给娘亲的,你莫弄错。”
“奴婢明白。”晴殊再次行礼,这才退下。
晴殊出宫,至夜未归。
流香自各司回来,听说此事有些担心。
“娘娘,”流香向潘芙蓉进言,“要不要奴婢派人将晴殊寻回?”
潘芙蓉却不甚在意,“晴殊久离御史府,大概是忙着叙旧,无需管她。”
“娘娘。”流香顿了一下后,决定直言不讳,“前几日娘娘的妹妹入宫,奴婢看见晴殊偷偷去见她。奴婢觉得……”
流香话到一半,门外传来侍女通报的声音,“启禀皇后,御史府潘姑娘求见。”
潘函萏没有品级,通报的时候可为难了侍女一把。所幸国中能不通过内务府直接进宫的潘姑娘只有一个。
流香听说潘函萏来了,不好将话继续,只是拿眼去看潘芙蓉眼色。
潘芙蓉对妹妹的突然来访表现淡定,“宣吧。”
门外的侍女领命,开了门引潘函萏进来。
“姐姐。”潘函萏唤。
流香在潘芙蓉身旁蹙眉提醒,“潘姑娘,请行礼。”
潘函萏却傲慢地扫她一眼,“我跟我姐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
流香没见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由得恼了,“你无礼!”
“无妨。”没想到潘芙蓉竟替潘函萏说话,“她难得唤本宫一声姐姐,已经不算无礼了。”
“可是娘娘……”流香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潘函萏一口截断,“你让奴才们都下去,我有话跟你说。”
流香简直怒极,但想起潘芙蓉方才对她的维护,发怒之前先转向了潘芙蓉。
“你就带人下去吧。”却见潘芙蓉冷笑着吩咐,“有人自以为有本宫的把柄才会如此趾高气扬,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可嚣张的。”
潘芙蓉这番话虽是指着潘芙蓉,但却是叫流香不用担心。流香心领神会,带着人便下去了。
“是你使计,叫皇上冷落我的吗?”潘函萏一上来便怒气冲冲。
潘芙蓉懒得解释,“你认为如此便如此吧。”
潘函萏气得发抖,“你卑鄙!”
潘芙蓉实在不想跟她耗,开门见山地问,“你来,是想做什么?”
“我来为自己讨回公道!”潘函萏义正言辞地宣布。
潘芙蓉笑,“你要什么公道?”
潘函萏昂首看她,“如果不是你设计陷害,今天坐在上面的人,应该是我。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我对你的轻信!”潘函萏说得咬牙切齿,“当初,就是你!你跟我说,当今皇上好色成性,晕庸无能,不值得托付终身。你还说后宫险恶,贵妃、淑妃心如蛇蝎,入宫便是九死一生。你可承认?”
往事历历在目,潘芙蓉禁不住有些感慨,“是我,没错。”
她话一出口,就看见潘函萏眸里有光蹦出,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往右后侧扫了一眼。
那处可以藏人。
这时候,安延该回后宫了。
潘芙蓉握了握座下座椅,最终点点松开。
只听潘函萏继续道,“你鼓动我逃婚,助我从府中逃出后便李代桃僵,代替我嫁入了皇宫。”
潘芙蓉的目光跃过潘函萏,落在她身后的重重帷幕上,“是的。”
潘函萏更加得意,“我猜,你一定是在皇上面前演足了戏,让他一直深信你所以替我出嫁,全因为你爱他。可事实上,你骗了他。”
“是的。”潘芙蓉掩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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