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遇着强盗了?宋安之眉头稍皱,随即道:“众位好汉,在下乃是宋安之,今番临危授命,去往……”
好汉不听废话,大批人马已然冲了过来。
晓道理已然说不得,宋安之对着马车忙大喊:“朱紫阳,快出来,我带着你冲出去。”
又瞧了瞧身后,混蛋,也有土匪!
紫阳出了马车,瞧见外头已是一片混乱,正然劝道:“宋安之,你一个人快走。带着我只会拖累你,到时两人都不能活命。”
宋安之朝紫阳伸出的手没有缩回的意思,平静的悠然胁迫,“朱紫阳,你可以再拖时间。”
身后的平儿见状,忙催促,“公主,快走吧!宋公子绝不可能一个人逃生的,若你再犹豫不决,到时真是所有人都要丧命于此了。”
“可,平儿……”
平儿心急打断,“宋公子不能死。”随即跳下马车,跟冲上来的匪贼交起手来。
“朱紫阳,你若不走,我的手只会一直这样伸着。”宋安之语音清渺,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得不去信的力道。说话的当晌,空余的另一只手,已然解决了一个不知好歹冲上来的土匪。
紫阳不舍的望了眼已然加入战斗阵营的平儿最后一眼,便握住了宋安之的手,一个借力便上了马。
宋安之护着紫阳,一路疾驰砍杀,并经由几位将士的掩护,终于杀出了阵营。
可身后那些人却紧紧跟了上来,似乎目标只是他们一样。黑压压的马蹄狂乱,惊起遍地烟尘。
一匹马承着两个人的重量,纵然是匹名驹,也必然减缓了马速。所以,那些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紫阳转头瞧见形势如此危急,不由恳求道:“宋安之,你放下我吧!”
“你认为可能吗?”他的声音很冷,决绝的否定。
“你说过会成全我所有的想要。那么现在,我就要求你放下我,好好活着,好好护住我大岳天下。”她的声音急切,带着几分渴求的霸道。
“朱紫阳,你真狠心,真是自私。”耳畔他的声音,伴着呼呼风声,更添了几分苍凉的凄寒。随即又道,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如果你死了,我凭什么再去帮你!”
真正的喜欢不该是这样的吗?难道,他的喜欢,是特别的。
“我想,那时,我已经跟你在一起了。”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耳畔,伴着马匹的跃动,他柔软的唇时不时的点啄着她的耳廓。
他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死了,他也会跟着一起?
如此的形势之下,被土匪反超已是必然。那么,她该怎么去做呢?
她发现那么执拗的他,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宋安之……你真是傻。
最终,土匪们将紫阳和宋安之团团围住。他将她护在身后,神色间不现慌乱,淡然而肃穆。
紫阳紧张的心神不由安稳了几分。且她终于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就是好好的护好自己。这样,也便等同于在保护他了。
“宋安之,我们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丢下我。”
他一愣,随即一笑,满足的幸福。
紫阳只觉心间一疼,仿佛一瞬间,被撕裂的痛楚。
这是一种亏欠,拼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亏欠。
这样的疼,也让她麻木的思维,骤然间清醒了不少。
跟上来的土匪,已然占据的其中人数的大半。似是这些土匪的目标那么明确的是他们,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是因为李嵩正要对付自己。
除了此,还会有什么其它缘由来解释如此之反常呢?
而这些,他都是知道的。所以,才这么拼命的要护住自己。
因为如若不然,自己怕是只有死了。
真傻!
伴着一滴泪从眼眶中流下,她伸出手,狠狠心的朝着他的后脑勺,那会致人晕厥之处使劲劈了下去。
触不及防间,他身子一软,已然倒进了他的怀间。
紫阳跪下身,将他的头放在他的腿上。温柔的眸光,带着些许心疼。
你那么聪明,怎会不知道我也会知道呢?你明明知道,我也是不笨的。
是关心则乱吗?所以乱了分寸,变得这么笨了?
如今,真是又傻又笨了。
所以,又傻又笨的你,知道我最要什么,最放不下什么。那么一定会帮我达成我的心愿的,对不对?
滴落的一滴泪,沿着他的眉梢,一路蜿蜒而下,流至唇角。她伸出手,将其轻柔拂去。
宋安之,原谅我……那么自私霸道,又残忍。最后了,还要利用一下你对自己的喜欢。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该怎样去偿还呢?
唔……那样的好,怕是再一辈子,也还不清了吧!
捧起他的脑袋,紫阳将其小心的安放在地上。微红的眼眸望了他最后一眼,便大义凛然的站起身,平静道:“好了,你们不是要我的命吗?现在,可以动手了。”
一声笑传来,讥讽之间似又带着几分赏识。只见一个模样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对着她道:“德宜公主,呵,当真有是有几分过人的胆识和能耐!”
*
宋安之睁开眼,便见平儿的面庞,很是焦急的模样。见他醒来之后,又转为一瞬的欣喜,问道:“宋安之,公主在哪?”
他只觉脑后还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支撑着坐起身,便见随行的五名兵士此时身形颓败,血污狼藉的布满在衣衫之上,却并无性命之忧的样子。显然,那群匪类的目标不是他们。
那一记狠敲,当是她干的吧!
他闭了闭眸,随即命令道:“我们上山。”
“将军,我们只有七人,贸然上山怕是不妥。”领头的韩罗泽出言劝道。
宋安之眸色一变,异常的平静孤冷,“我只问你们,去是不去。”话音落,不待众人答,就已然迈开步子,丢下众人顾自走了。
平儿忙跟上,问道:“公子的意思是,公主在山上?”
宋安之步子一顿,眸间溢出一丝苦楚,快不可查,随即柔和了声音道:“嗯,我们去救她。”
平儿重重的点头。
宋安之只觉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迈的那般沉重。他想要快些,可又怕面对的是他不想去面对的结果。可慢一些,他还是怕,怕便是这慢的一步,就是错过,就是天人永隔。
这样章法大乱的他,无助彷徨的几近让他崩溃。
他停下步子,闭紧双眸,深深吐纳了一记呼吸。“平儿,我们快些走。”他道,平静却又沉重。
他不可以怕!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快些的知道结果。
即便……她,他再也见不到了。
李嵩正,朱隶溪,内奸外贼!我宋安之,此生定会达成你之所愿。
朱紫阳,你当真是……已然妥妥吃定了我。
*
山上,守营的土匪见到来势汹汹,血色淋淋的一行人走来,忙跌爬滚打的跑进里头通传。待到山寨大王赶至,便见两方早已交起手来。
只是……这受伤倒地,一脸痛苦“哎呦”着的却全是自己的人!对方一行七人,除了身上挂着点无碍其打斗的小彩之外,皆是安然无恙,手脚健全。山寨大王知道如此下去,亏本的定然是自己。
于是,魁梧身姿忙大吼一声道:“住手!宋好汉,我知道你女人在何处!”
宋安之停了手,随即让其他人也停了动作。
李嵩正看来,当真是不敢杀她!
这……确是他在考验自己?为的便是探一探他对朱紫阳究竟用了几分心思,以便决定用不用自己。
好在,素来不动声色的方寸大乱,是他一贯的做法。其也真真,恰到好处的掩盖了他真实的焦急。
如今……她没事,便好。
宋安之在心底轻舒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的问:“在何处?”
山寨大王老实答:“在去往北平的路上。”
“北平?”
山寨大王诚恳的重重点头,随即真诚解释,“就是燕王他用重金雇我等捉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他朱隶溪都敢抢!”宋安之勃然大怒。
“莫不是,他想拿她威胁宋好汉?”山寨大王小心问。
宋安之不屑一哼,鄙视,“拿一个女人来威胁本将军,简直笑话!”
山寨大王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顺承道:“是是是,女人是衣服,一件没了再找一件。”随即,又好奇问:“那燕王抓你女人作甚?”
“本将军怎么知道!”宋安之没好气。
“是是是是是!宋好汉……”
宋安之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奉承话,问:“他们往哪条路走了?”
“就是好汉原本走的那条?”山寨大王恭敬回。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宋安之疑惑。这……可是出卖雇主的表现。
“他只出钱让我们抓你女人,可没出钱让我们接下来不告诉你路线。”山寨大王顺理成章的解释。
宋安之点头,终于夸了他一句,“有道理,聪明!”
山寨大王呵呵一笑,随即浓眉大眼一下,流露出希冀的光亮,好言道:“宋好汉的英雄事迹,我等佩服之至,不知现今是否有这个荣幸,请宋好汉与我等共饮一杯薄酒?”
宋安之无语。佩服我,还抢老子女人!这是什么逻辑!有何道理!
山寨大王感应般的解释,“这赚钱和佩服是两码事,佩服不能当饭吃,不能当女人睡,不能……”
“宋某走了。”宋安之再次不耐烦的打断山寨大王的话,随即潇洒转身,音色飘渺,“下次再与你们一道喝酒了。”本大爷,要急着去追我家女人了。
“宋好汉,祝你打胜仗,灭了燕王啊!这样也出了一口他穿你旧衣服的恶气了!”
宋安之愤懑,这都他娘的什么狗屁祝福话!老子,没听到。
第四十三章 放手
一行七人的马队沿路疾驰,扬起遍地黄尘。日落红霞间,夕阳余尽,天渐入黑幕。
直到夜已黑至彻底,月悬中天,这一行人才停下了马蹄,就近寻了一家客栈歇下。
望着前方的路,宋安之的眸间闪过一丝愁云。
按照超赶的路程来看,若所选之路是对的,他应当早已追上她才是。可现今却是半点影子都未曾瞧见,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个山寨大王是骗了自己?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好就好在,前面便是峪巾关了。要去往北平,此乃必经之路。
那行人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绑架一个女眷,自然是要有一辆遮天蔽日的马车。而有这辆马车在,其行进速度必要被拖缓。那么,也便是说,他可先于他们到达,并预先在峪巾关处设下严密的关卡,让那些人插翅难飞。
第二日,稀薄的黑幕还残留在空气中,宋安之一行人就已跨上马鞍,去往目的地峪巾关了。
赶了半日马程,终是到达了。
宋安之的眸间闪过一丝安心之色,下马对着众人道:“这一路众位将士陪我一路疾行,辛苦了。”
“我们生死都要护住将军的命,苦不苦无妨。只是有一句话,纵然会惹怒将军,韩罗泽也还是要说。”
宋安之眸间现出了然之色,一副您请说的态势。
见状,韩罗泽接着道,慷慨激昂,“纵然将军与夫人情深义重,但还是请将军以国事为重。宋夫人虽一介女流,都深明此意,将军又怎可拂了她一心为国的肝胆忠心,却因救她而误了国事?末将认为,它日夫人若知晓此事,也必定要怪罪将军。”
“你倒是挺懂她,知晓她会因此怪罪于我。只是宋某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本将军的女人,即便穿旧了不要了,也容不得别人去觊觎糟蹋。国事虽重要,但本将军的心气更重要。若因为此事饶了本将军绝佳的心情,就此再想不出对抗叛军的好点子了。韩大人认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韩罗泽脸色难看,随即低头恭敬道:“末将这就去加强出城关卡的布防。”
*
城楼之上,大风吹。宋安之一袭青衣,衣角飞扬,狷狂之中,不羁洒脱,遗世独立。
他的眸光,远远的看向他来的方向,也是她在的地方。
他已在城楼之上,亲自督守了两日了。可至今……未有所获。
思及此,他墨眉微锁。
又是一行十几人的商队经临峪巾关下,宋安之定然的眸光不离的瞅着。便见在官兵搜索之时,有几人形容鬼祟,露出拘谨之容。
其间必有猫腻?他眉梢微展,抬步下楼。
果不其然,未及楼下,就已听得有士兵嘹亮的冲他喊道:“宋将军,有收获。”
宋安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些许。
他掀开马车门帘,入眼便是一双紫荆绣花鞋。淡淡喜悦漾出眸间,他有些亟不可待的轻巧一跃,便进了马车。身子往前一挪,手触及她散落脸间的发,他细致温柔的将其小心拨开。
她的容颜,再次清晰的印刻进他漾起薄薄水雾的黑眸间。
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宋安之只觉,此刻……是他用尽了一辈子的幸福在幸福着。
她沉沉睡着,只是眉头微蹙,似是睡得并不安稳。
她唇角喃喃念出了一个名字。含糊的,让人听不真切。
他耳朵凑近,仔细听着。本是漾喜的眸间不由的一瞬黯淡,最终幻化成一抹苦楚的怜惜。随即眸光一闭,似是如此就避开了此刻揪人心扉的难耐痛苦。
自己傻,又怎及得过你呢?
一个人可以给你最深的痛苦,那么同样,他也可能给你最幸福的快乐。或许……这辈子,能给你的真正快乐的人,就只有他了。
“宋先生,有人想要见你一面。”车外有声音响起,打断了宋安之的思绪。他恢复云淡风轻的神色,随即潇洒的下了马车。
方才说那话的人,是那个商队领头人。此时,一把尖锐的刀正架在脖际间,可其却腰板挺直,眸光平静凌厉。
“谁想见我?”宋安之问。
“宋公子去见了,便就知道了。”领头人答,眸光定然。
“你是谁?”
“在下郭解。”
宋安之眼中溢出些许震惊,“郭解,燕王手下除却郭墨之外的另一员能将。今日若杀了你,就相当于是废了朱隶溪的手臂,当真是要赚大发了。”
那人却大笑出声,不卑不亢道:“公子见了那个神秘人之后,怕是不得不放了在下和那车中的女子了。”
听得他如此自信满满的口中狂言,宋安之的脸色稍纵即逝的一变,随即问:“那人在何处?”
*
弥蒙的烛光下,青衣的长袍身姿倚窗而立,透过方正的窗棂,一弯眉月高挂于空。
“宋安之……”紫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朦胧的迷离,惺忪的眸间漾出不可言喻的欣喜。
宋安之转身,温文尔雅的笑着。金灿灿的烛光围着他的青衣,漾出一圈薄薄的光晕。此刻的宋安之,仿佛一卷可望不可即的轴画,虽近,似是触手可及,实则却隔了万水千山的无法触碰。
紫阳不敢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冷嘶出声。是疼的,不是在做梦!
“宋安之,我就知道你会救下我的。”她欣喜道,眼中是他无比熟悉的信赖之色。宋安之只觉心间一疼,眸间酸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