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与我之间,终有一个是要死了。”宋安之一副豁达轻松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活着。”紫阳道,声音很轻,却异样坚定。
宋安之一愣之后道:“你放心,但凡我宋安之活着一日,必拼死保护大岳一日。”
紫阳红了眼眶,摇摇头,“宋安之,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而已,不为其他。”
宋安之一笑,暖人心脾,“阿紫,我做这一切皆是我愿的。如今我很是感谢你能让我从醉生梦死的蹉跎中醒来。所以,你不必一直来对我都觉心存亏欠,反是我当谢你,帮了我。”
“你胡说。领兵打仗哪里好,醉生梦死才逍遥呢!”
“我是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你。阿紫,我只求来世能比他早些的遇见你。”
紫阳垂下眸光,玩笑道:“不巧的是,小女子已许了来世了。”
“这可由不得你们了。来世,我宋安之必当好好争上一争。这辈子,我可是做了太多好事了,老天爷若真看在眼里,下辈子也当回报我些什么了吧!”
“哦!原你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啊!”紫阳恍然大悟道。
宋安之理所当然答道:“那是自然。”
“那么,再做件好事吧!让我留在德州吧,我不要回京。”紫阳抓住时机,泪眼婆娑的柔声恳求道。
“你这是……在诱惑本公子,知道吗?”
紫阳收回表情,辩解道:“我这是在求你。”
宋安之疑惑,“两者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反正我不要回京。”
宋安之皱眉头,思量着:看来不得已,又只得用上老招数了。
***
待到紫阳一觉醒来,只觉摇摇晃晃,一睁眼,当真的自己又在马车里了。且身子无力,难以动弹,连说话都发不出声音。紫阳郁闷的瞧瞧天,在心里头狠狠的大骂一声:混蛋宋安之,竟敢再次迷晕本公主。
马车行了好久才停下来,而后平儿的脑袋便从门帘里头钻了进来,见紫阳醒了后,便道:“公主,你醒了啊!”
明知故问!“平儿,谁是你主子!”
“公主,可是宋公子说的很对。”
“他说什么了?”
“京城最安全。而且燕王……公主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燕王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紫阳解释道。
平儿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紫阳冷嘶一声,“把马车给我赶回德州,否则待我能动弹了,对你不客气。”
平儿的头探了出去,驾着马车接着走,另……没有掉头。
紫阳朝着外头极尽全力的大声吼道:“平儿,平儿……”
外头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紫阳郁闷的歇了一会后,顾自念道:“好饿啊!”
而后马车立马停了,平儿探进头问:“公主,你饿了。有大饼馒头,还灌了牛奶,你要吃吗?”
紫阳点点头,哀怨的对着平儿道:“原来你听得到啊!”
“嗯。”平儿点头,接着对紫阳道:“公主,你别再劝我了,我不会听的。”
平儿取出马车里的大饼馒头和牛奶,扶起紫阳后开始喂她。
紫阳吃了一口馒头,喝了一口牛奶,而后怨念而惆怅的道:“太过分了!”
“谁让公主孤身一人前去北平的,这是……惩罚吧!”
“平儿,你已经和宋安之串通一气了,我以后是绝对不会再信任你了。”紫阳接着怨念道。
“你不愿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日后我们得天天见,或许日后你只能看见我了。”
“为什么!”紫阳顾不得嘴里含着食物,急着问道。
“待公主回了南京,就……皇上已经安排好了公主的住处,没什么事情呢,公主就不用出来了。”
“这是要软禁本公主吗!”
平儿惆怅的叹息一声,“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一夜醒来,秋叶竟落了遍地。已是夏去秋来,紫阳被安置在此已是两月有余了。其间,皇上朱照林倒是来看过她,只是次数不多,三次而已。且坐坐便走,且朱照林的口风相当紧,紫阳压根无法从他口里探得外头的任何消息。
此地乃是紫禁城里的一处闲置小院,如今院里只住了她和平儿。日常吃食和所用皆是有人定时送来,且放下便走。更何况几个深居宫里的太监宫女,又能知道多少外头的事情呢!
这两个月,紫阳过的很憋闷,很捉急,却又不得不佯装安分镇定,以来骗过平儿和看守此地的太监们。
隐忍安分了两月,如今是出去的时候了。
她对着蔚蓝苍穹深吸一口气,本是准备装晕的。可胃部忽然泛起一阵恶心,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平儿见状,忙放下手中刚拿来的早膳,轻拍紫阳的背,疑惑道:“奇怪,公主什么都未曾吃,怎一大早的就恶心了起来。”
紫阳被平儿一提点,心中一惊,于是忙让平儿去叫太医。
平儿也跟着忽然想到,“公主,你这个月月事没来,难道是……”
紫阳闭上眸子,只低声催道:“平儿,去传太医吧!”
第六十九章 出城
“公主,您,您这是喜脉。”太医的声音明显的带着几分颤音。想是一个还未出嫁的公主,如今竟然身怀有孕,知晓了此等丑闻,到底是要担惊受怕的。
“知道该怎么办了吧!”紫阳开口道,声音冷淡而平稳。
太医磕着头道,“微臣知道。可,可皇上若问起,微臣却不知该……”
“如实跟他说。”紫阳道。
“是,那微臣告辞了?”
紫阳闭上眸子,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太医颤颤巍巍的起了身,擦着额上的细汗,出了门。
不久,朱照林便来了。如今的他黄袍及身,一言一行已是颇有威仪。
“姐姐。”朱照林轻唤一声。
紫阳将目光从书移向他,问道:“太医都告诉你了?”
朱照林在床旁坐下,点了点头。
半晌的静默之后,紫阳才道:“没什么想问的?”
朱照林答:“姐姐若想告诉照儿,姐姐便说,若不想,照儿便不问。”
紫阳垂下眸光,低低道:“这个孩子是朱隶溪的。”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
“你能容下他吗?”紫阳抬起微红的眸子,看着朱照林道。
朱照林答的毫不犹豫,“自然。他既是姐姐的骨肉,照儿怎会容不下。即便是朱隶溪,照儿也可不夺他的性命。”
紫阳闭上眸子轻吐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而后缓缓道:“倘若朱隶溪死了,我是活不下去的;倘若燕军的铁蹄踏入了紫禁城,我也是活不下去的。所以照儿,放姐姐出城吧!姐姐要去救自己的命,更要去……救下我这孩子的命。”
***
两月前,朱隶溪出动了北平城里所有燕军,开始了又一次的进攻。可他却并未攻打德州和济南这两个南下必争之地,而是取道馆陶渡河、东平、单县,兵锋直指徐州!
紫阳听得这个消息,静静思量半响,才开口问戴剑利道:“徐州的防守如何?”
“徐州城防坚固,足以抵挡北军。”戴剑利答道。
紫阳接着问道:“宋安之现在何处?”
“宋安之先命了镇守济南城的路柴率领四万先行部队追击燕军,而他自己也迅速集结十万南军奔赴徐州。徐州防守坚固,足以抵挡燕军。且待到路将军率军赶至徐州,便可联合城内守将对燕军内外夹攻,到时必可大破燕军。”
紫阳沉眉思量不言语。孤军深入,不可谓不险。经由这个险字,紫阳恍然记起两月之前她孤身潜入北平,朱隶溪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本王若兵行险招,未必赢不了。”
兵行险招!朱隶溪当下如此战术,不正是兵行险招,孤注一掷了吗!大军深入南部,却未曾攻下途径任何城池。这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要么攻下南京,要么全军覆没。
所以当下,他的目标不是徐州。
“等着挨打,朱隶溪没那么傻。”紫阳声音低沉而无力,而后拿出军事地图看了眼,便吩咐道:“我们去宿州。”
“为何要去宿州?”戴剑利不解问道。
“连你都知道攻打徐州基本是输,他朱隶溪会去吗?”
“可朱隶溪已然放弃了德州和济南,如若连徐州都不攻下,它日兵败,燕军可是连条退路都没有了。”戴剑利道出心中所思。
“他朱隶溪要的,就是没有退路。”紫阳眸光黑沉而忧伤,紧接着闭上眼睛仰头望天,以来不让自己眼中之泪流下。
如此战术,若非你点明,我又怎能猜透。
可你将此告诉于我,却又是为何意呢?是……也不给我任何退路吗?
***
晚风夜冷,宿州城的秋意相较于南京是越发浓烈了。
城墙之上,月夜星辉,紫阳裹着一件及地的厚重斗篷,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
平儿走上城楼,眼露担忧道:“公主外头风冷,还是回房歇着吧!您若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小宝贝想想啊!”
“平儿,自出了南京,你这话说了快不下百遍了。”紫阳玩笑道。
“公主若好好照顾自己,平儿才不这般唠叨。”
紫阳一笑,随即眸光飘远,语调轻渺之中略含感伤,“燕军怕是明日就要到了。”
平儿虽知如今公主痛苦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劝。假若让她与戴剑利兵刃相见,互为仇敌,她估计已然受不住的要一死了之了。
现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有……“燕王若知公主身怀有孕,定然会为了公主,放下手下刀剑的。”
紫阳垂下眸光,黯然不答。
紧接着沉稳而有力的步子响起,略有些急促,两人回头来看,便见是戴剑利急冲冲的赶了上来。朝着紫阳行了一礼之后,便道:“盛庸已领淮南仅剩一万守兵屯兵于固镇,倘若宿州一有动静,半日之内便可赶到。”
盛庸在宋安之攻下南京,一举歼灭李嵩正京中残余之后,便就辞官退隐。原因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她的夫人李氏。李氏是在盛庸被授统帅之印后,李嵩正为拉拢收买他,才将自己的庶女嫁给他的。而李嵩正死了之后,他觉甚为对不起夫人李氏,故而就此请辞。
而今燕王举兵再来,而南军所能用之将匮乏,皇上已然三请盛庸出山,而今已是第四次才将他说动。
“好,很好。”紫阳语调平稳的夸赞一句,而后吩咐道:“将宿州城所有统兵之将都召到议事厅内,如今是时候让她们知道本公主在这里,且身奉皇命对抗燕兵了。”
戴剑利垂眸稍一思量,而后点头回了句是,便冲冲下了城楼。
***
第二日,天空晴好,万里无云。燕军兵列城下,朱隶溪当首而立,眸光沉稳,威严别具。城楼之上,紫阳一身戎装,昂首信步走至军前,向下喊道:“朱隶溪,许久不见了。”
听得声响,朱隶溪平静的眸光里,添了几许晦暗。目光稍抬,循声而来。
“许久不见。”他道,嘴角微扬,竟是印出几分笑意。
紫阳只觉呼吸一滞,心难受的发疼。一直来,她都将自己身在宿州之事瞒着,直至昨日探报得知不日燕军便将兵临城下,她这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通告全军上下。所以朱隶溪,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他也并不知道,兵锋相见之日就是今日。
“朱隶溪你若想打宿州过,就请踏着本公主的尸体。”紫阳严肃着脸色道,眸光镇静,并不现丝毫的畏惧。
朱隶溪嘴角一勾,现出一笑,而后却道:“公主曾言,再见是陌路。可如今却是先跟本王打招呼,看来是还记得本王的啊!”
这话明显的带着几分玩笑轻薄之意,如此正经的场合,他怎……紫阳不屑一哼,而后道:“看来燕王颇为在意本公主是否还记得你吗!”
“本王确是在意,不过本王透过此话所要表达的乃是,朱紫阳你说话不算话啊!”
“你才说话不算话呢!”紫阳气急道,愤怒的眸光瞅着朱隶溪,而后深深一记呼吸,改口柔声道:“不过若非你,本公主也猜不出燕王要打宿州过,此事还得多谢王爷你啊!一时被色心迷昏了头,竟将此重要之事说与本公主听了。”
朱隶溪垂下眸光,而后一挥手,发音道:“攻城。”
随即,人头涌动,万千燕军冲向了宿州城。
宿州城上;紫阳从赌气中恢复心神,也跟着下令道,“投石放箭。”继而箭如雨下,一块块大石纷纷沿城墙而落,射死砸伤了不少士兵。
夜黑似墨,可外头的打杀声依旧未曾停止。已是半日过去,可盛庸的援军却迟迟未至,如此下去,宿州城被攻下当是必然。
紫阳依旧一身战甲,只是如今除下了头盔,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紧紧蹙着,静静的在椅子上坐着,而平儿则焦急的在屋子里头来回走动。
“报公主。”一声响亮的喊声之后,便有士兵从屋外小跑着跪在紫阳跟前,而后道:“公主殿下,盛庸所领的一万士兵受到了燕军的伏击,不可能赶来了。”
紫阳呼吸一重,稍事调整之后才问道:“那,盛将军呢?”
“盛将军被俘,后自杀身亡。”
紫阳垂下眸光,微红的眼眸中显露出忧伤,而后拿起一旁桌上的头盔,起身便要出门。
见状平儿忙拦道:“公主这是要干嘛?”
“上城杀敌。”紫阳冷冷道,而后便闪过平儿,迈开步子便要出门。
平儿见状,忙跟上前劝道:“公主,万万不可的,若伤了腹中胎儿……”
“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及他呢!”紫阳淡淡道,眼中是一抹决绝的哀伤。
“若没了这个孩子,公主拿什么去劝燕王呢?”平儿劝道。
紫阳却是摇头,落寞的样子,木然道:“有了他,就能劝得动了吗?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第七十章 决绝
紫阳随即出了门,平儿则紧紧跟随其后。可脚刚迈上城池的登城石梯,紫阳便停了步子,歪着身子靠在了扶墙之上。平儿见状,忙上前一步,却见紫阳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额上还沁出细汗来。又见紫阳一手放在肚子之上,便知事情不妙,忙道:“公主,怕是动了胎气了,若再不好好休息,孩子恐怕……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紫阳摇头,木然却决绝道:“不必。”而后手撑着扶墙,缓慢而艰难的一步步朝着城楼上走。
紫阳只觉除却肚子上传来清晰的疼的力道外,自己整个身子都飘飘然发虚。脑海中任着自己支配的意识渐渐流逝,最终连疼也变得模糊了。再无法抬腿迈开一步,脚下一虚之后,便就失去了知觉。
好在身旁有平儿紧紧跟着,紫阳倒下之后,平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否则紫阳必是要滚下石梯了。
“公主!”平儿焦急叫唤一声。紫阳闭着一眼,却不见一点反应。于是平儿唤来个士兵,背着紫阳回了房,并命人去唤大夫赶紧来。
紫阳再次睁眼,天依旧黑着,平儿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