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那些东西,这不是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吗?须知那些银子本来就是他,大杨氏根本没有不给他理由。
耳边忽然响起容湛毫不意声音:“娘留给我那几个庄子每年可都是有出息,怎么会是坐吃山空呢?你只管放心便是,我不会让你受穷。”
君璃回过神来,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一声“蠢货”,才笑道:“大爷既如此说,我便可以放心了,只不知这些庄子一年出息都有多少?想来婆婆留给大爷庄子必定都是上好,一年出息必定也很可观罢?”
容湛被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问过来,心里已是极不耐烦了,暗想这个泼妇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还要问清楚他到底有多少家底后,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跟他好吗?真是一点也不像大家千金,大家千金不是都该视金钱若粪土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人至今就没有哪个地方是像大家千金,如今再多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好心里虽不耐烦,面上却极力克制住了,道:“这些庄子都是母亲一直替我管着,一年究竟有多少出息,我也说不出个具体所以然来,你若实想知道,且等我回去问过母亲后,再告诉你不迟。”
果然是个凡事不管,凭大杨氏说什么便信什么,饶被大杨氏卖了,还乐呵呵替她数钱!
君璃这会子只觉叫容湛“蠢货”都侮辱了这两个字,好歹强忍住了,装作一副诧异样子,道:“难道大爷要多少银子母亲便给你多少银子不成?母亲竟也不怕大爷外面乱花银子?照理不应该才对啊,有哪个真正疼爱孩子母亲,会这般纵容自己孩子,难道母亲竟不是真疼爱大爷,待大爷不过只是面子情儿不成……”
话没说完,已被容湛一脸不高兴打断:“母亲待我自然是真疼爱,也从不曾纵容过我,自来我问母亲要银子时,母亲都是十次里至多给我两三次,且每次都会询问我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便不会给我银子,便是给了银子,也不会忘记训诫我,不得外面乱花钱,不得外面胡来,不得跟狐朋狗友往来……母亲若不是真疼爱我,又怎么会管我这么多,须知我毕竟不是母亲生,管得太严了不好,管得太松了也不好,况那银子又不是母亲,母亲便是给我再多,也不会心疼,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可见母亲是拿我当亲生孩儿一般看待,方才话,我不希望再听见奶奶说第二次,还望奶奶谨记!”
一席话,说得君璃几乎就要忍不住撬开容湛头,看看里面到底被大杨氏下了什么蛊,才会让他维护大杨氏至厮了!
说什么‘母亲从不曾纵容过我’,若大杨氏没有纵容过他,他又怎么会长成如今这副德行?说什么‘况那银子又不是母亲’,他又怎么能肯定大杨氏没有早就将秦夫人留给他一应财产看做是她囊中之物?
君璃实忍不住佩服乃至是崇拜大杨氏了,能将继子养到明明养废养残了,将他各种算计之后,还能让他对她发自内心敬爱维护,听不得旁人说其半句不是境界,古往今来,大杨氏敢称第二,就怕就没有人敢再称第一!
君璃都想向大杨氏取经了。
她深吸一口气,好容易才压下了满心无语,方顺着容湛话说道:“我不过是白说说罢了,大爷既不喜欢听,我以后再不说了便是。对了,既然母亲不是时常给大爷银子,那大爷银子又是从哪里来?大爷今儿个若不说清楚,我这便让人将那匣子首饰都退回去,省得将来爆出大爷这样那样亏空时,父亲与母亲并其他长辈们,还以为这些银子都是我花了呢!”
一面说,一面作势要命晴雪将那匣子首饰都退回多宝阁去。
容湛见状,忙阻止道:“我又没说不告诉奶奶,奶奶干嘛要这般着急将首饰退回去?不过这事儿只得我和我手下两个小子松烟和项烟知道,我告诉奶奶后,奶奶可不得再告诉旁人,尤其不能传到父亲耳朵里去,不然我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着凑到君璃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告诉不得奶奶,我花这些银子,都是通过当我娘当年留给我一些金银器皿并粗笨大件摆设得来,我并没有任何亏空,这下奶奶总可以放心了罢?”
君璃强忍着一掌将他拍飞冲动,将身子略朝旁边移了移后,才故作惊慌低叫道:“那些可都是婆婆留给大爷,不止是东西那么艰难,是婆婆留给大爷念想,大爷怎么能将它们给当出去了?别说大爷不缺银子,就是大爷真缺银子缺得紧了,也不该这样做啊,这让婆婆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
容湛闻言,脸上难得现出几分羞愧之色来,讪讪低声道:“我这不是权宜之计嘛,我没与奶奶成亲之前,每月就区区五两银子月钱,连请人出去吃顿像样点席面都不够,我又不想让母亲为我操心,不敢去问父亲要,可不就只有当娘留给我东西了?不过奶奶放心,母亲一早便与我说过,待到我成家立业之后,便将为我代管庄子都交还与我,到时候我自然有银子将那些东西都赎回来了。”
大杨氏会将秦夫人那些庄子交还给他就真是有鬼了……君璃这回连吐槽都懒得吐了,直接问道:“这么说来,那些东西大爷都是当活当了?只不知是当哪家当铺,当铺又都哪里,我意思,不若咱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慢慢攒银子,先将东西能赎回一件便先赎回一件来,也免得将来亏空太大,惹人注意,未知大爷意向如何?”
她敢打赌,渣男一定不知道那些东西都被当了哪家当铺,不知道当票都哪里,不对,他知道当票是什么吗?
果然就听容湛道:“那些东西都是松烟和项烟办,我知道并不是很清楚,至于当票子,自然也是他二人收着,奶奶若是想看,我回去后便让他两个拿了来给奶奶看便是。不过攒银子先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赎回来就不必了,我如今已经成了家了,想来再多不了多久,母亲便会将我娘那些庄子并这些年出息都一并交还于我了,到时候咱们自然有银子去赎回那些东西了,何苦现下便开始攒银子,弄得自己日子捉襟见肘呢?”幸好他还知道当东西是要有当票子。
耐着性子与渣男说了这么半日话,君璃想知道信息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便不耐烦再与渣男多说了,因顺着他话说了一句:“既然大爷早已有主意了,我都听大爷便是。”便再没了话。
容湛见她难得顺着自己,还想再说,宁平侯府却已近眼前了,他只得暂且打住,任马车驶进了宁平侯府角门,径自向二门方向驶去。
一时到得二门,容湛先跳下马车,正要伸手扶后面君璃下车,就见菊香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等不及行礼,便先哭道:“大爷大奶奶,您们总算回来了,奴婢都等您们好久了……太夫人她老人家不行了……”
、第一百一五回 救治祖母
章节名:第一百一五回 救治祖母
容湛与君璃方二门外下了车,便见迎晖院大丫鬟菊香跌跌撞撞子门里跑了出来,一见二人便哭道:“大爷大奶奶,您们总算回来了,奴婢都等您们好久了……太夫人她老人家不行了,您们赶去照妆堂罢,侯爷说了,若大爷再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还要将咱们院里丫头婆子都撵出去,说咱们连主子去向都不知道,还是别留下浪费宁平侯府粮食了……大爷与大奶奶赶过去罢,再迟一些,奴婢恐怕就来不及了……”
菊香此言一出,容湛先就忍不住失声叫道:“前儿晚上我们去给祖母请安时,祖母都还好好儿,虽然精神仍不大好,可也不至于这才两日过去,就不行了啊,你说不说弄错了?”
君璃虽未失声叫出来,心里也是唬了一大跳,暗想太夫人说穿了不就患了个癔症,虽说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但每日都是参汤不离口,身体应该没有亏得多厉害才是,怎么竟会忽然间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见二人听完自己话后,都是呆站着不动,既不说去照妆堂,也不说先回迎晖院,菊香不由越发着急,一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跺脚上前对着二人喊道:“大爷与大奶奶到底是个章程,到底是这便赶去照妆堂,还是先回咱们自己院里换过衣裳再去?大爷与大奶奶别光顾着发怔啊……”
容湛与君璃闻言,这才相继回过神来,容湛因忙说道:“还回去换什么衣裳,自然是先去照妆堂!走!”没听见他老子说他再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吗,他哪里还敢再耽误时间?
于是夫妻主仆三人忙忙往照妆堂赶去。
一时到得照妆堂,果然就见阖府所有主子们都那里了,将太夫人正房宴息处挤得满满当当,以致屋里闷闷,空气十分不好,不过才三月天儿,竟生生将所有人都憋出了满头大汗了,只不过没有谁敢说热话,也没谁敢说要出去透透气话罢了。
先发现容湛与宁平侯进来,是二夫人,二夫人自上次当众被宁平侯下了面子后,便深恨上了宁平侯,只不过宁平侯是长兄,又是一家之主,她不敢表露出来罢了,如今好容易抓到机会,又岂肯放过,当即便冷笑着高声说道:“大侄儿倒是好兴致,祖母都病成这样了,还有闲心带着媳妇出去游玩,乐不思蜀!我也知道大侄儿书念得不好,可即便书念得再不好,‘孝’字该怎么写,也应当是知道罢?”
顿了顿,看向宁平侯与大杨氏,讽刺道:“看来大哥与大嫂还真是教子有方啊!”
二夫人这话宁平侯与大杨氏都反驳不得,毕竟容湛太夫人病危之时带着媳妇儿出去游玩确是事实,这样行为若是往大了说,也确是不孝,宁平侯只得将满腔恼怒都发泄到了容湛身上,对着他劈头盖脸便骂道:“你这个没人伦混帐东西,祖母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兴致出去游玩,你这么多年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竟连基本‘孝义’都不知道,若非是这会子情况紧急,看我不打折了你腿!”
容湛向来见了宁平侯就跟老鼠见了猫似,这会子也不例外,虽被当众骂了,却连一丝半点不满都不敢表露出来,只敢唯唯诺诺应道:“父亲教诲得是,都是儿子错,儿子以后再不敢了,还请父亲息怒。”
奈何宁平侯满腔怒气还未发泄完,饶是他认错态度良好,依然不解气,又骂道:“你还有脸请我息怒,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遭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生了你这样一个孽子,成日里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基本礼义廉耻也不知道,我死了都没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我要是你,早没脸活这世上,早找一根绳子勒死自己了,竟还有脸去外面四处张扬,真是丢了我们宁平侯府脸!”
容湛仍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样子,“父亲教训是,儿子知错了,还请父亲息怒!”
但站他身侧君璃却分明自他脸上看到了一抹自嘲和满不乎,也自他眼里看到了一抹伤心,只不过转瞬即逝。
君璃心里忽然就没来由升起了几分对他同情和怜悯来,他虽然不学无术五毒俱全各种不成器,但心里也不是没有渴望过来自父亲关注和疼爱罢?只可惜宁平侯对他从来就是非打即骂,人前也是半点体面不留给他,兼之又有大杨氏不怀好意捧杀,久而久之,他可不就变成现下这副样子了?
念头闪过,君璃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出言为容湛开脱几句,毕竟自己过门才堪堪一个月,还算是媳妇,又是儿媳,想来宁平侯应当不好意思骂她才是。
大杨氏已先柔声说道:“侯爷还请息怒,湛儿就算有错,您这会子也先别只顾着骂他,不若还是进去问问太医,母亲到底怎么样了?等母亲大好了,您再骂他也不迟啊。”
又嗔容湛道:“你这孩子也是,明知如今家中正是非常时期,你祖母她老人家随时都有可能会……,怎么偏要挑这个时候带你媳妇出去呢,等你祖母大好了,你们有多少时间出去不得?也就难怪你父亲生气了……”
话没说完,已被宁平侯怒声打断:“夫人与这个孽子废什么话呢,就是因为素日里我要打他骂他时你都护着他,所以才将他放纵成今日这般模样,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大杨氏是慈母?若非场合不对,君璃几乎就要忍不住讽笑出声了。
“可侯爷也不能时时都对着湛儿非打即骂呀,”大杨氏一脸委屈,小声说道,“他就算做错了,侯爷只教导他便是,老是这样凶巴巴,让他每每见了侯爷不像是见了自己父亲,倒像是老鼠见了猫似,何苦来呢?”
宁平侯正待再说:“我还要怎么教导他……”
就见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老头儿,满头大汗自内室走了出来,一出来便对宁平侯抱拳道:“太夫人本就上了年纪,如今又整日整日吃不下东西,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将身体亏损了大半,如今已近油灯枯之事,说不得只能人事听天命了,侯爷不若还是将该准备东西都提前准备好,就当是冲一冲了!”
一席话,说得宁平侯是脸色大变,赶着老头儿急声说道:“祁医正可是太医院医术高明太医,求您千万要救救我母亲,只要您能救回我母亲,我下辈子便是与您做牛做马都使得!”
二老爷与三老爷闻得祁太医说太夫人不行了,比宁平侯要着急,双双赶上前一人拉了祁太医一只手,也急声道:“是啊祁医正,您老是国手,一定能救回我母亲,求您老即刻开方子罢,只要您能救回我母亲,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绝无二话!”
也难怪二老爷三老爷着急,一旦太夫人去世,依例他们兄弟三人就该分家,他们两个就该搬出宁平侯府去,到时候没了侯府千金侯府公子这个名头,他们儿女们还能结到什么好亲?他们去外面应酬时,又还有谁会理会他们?宁平侯府虽然没落了,但有这个虚名,总比连虚名都没有好!
祁太医上了年纪人,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挣脱了二老爷与三老爷手,摇头道:“不是我不想救太夫人,而是我真无能为力,太夫人她其实根本就没病,我要如何救她?便是我真开了方子,也得太夫人吃得下去才成啊,如今她老人家是吃什么吐什么,连水都喝不下去几位老爷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有什么法子?”
说着叹一口气:“几位老爷还是趁早准备起来罢,也免得事到临头了,手忙脚乱捉襟见肘,老朽就先告辞了!”命童儿拿了药箱,便要离开。
宁平侯与二老爷三老爷自是苦留不迭,奈何祁太医既知太夫人已是油灯枯了,他便是留下来也是白留,自然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无奈之下,宁平侯只得命二老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