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一下子无比的安心,复又躺回被窝里,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容湛也已不在屋里了,君璃只觉神清气爽,自己下床穿好衣裳后,才叫了晴雪进来,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说叫我起来?”
晴雪笑道:“大爷特地吩咐了不叫奶奶起来,说让奶奶多睡一会儿的,反正太夫人与侯爷都进宫朝拜去了,不到午时回不来,不必急着去太夫人那边。”说完叫人打了热水进来,服侍君璃梳妆。
因是大年下,晴雪有意给君璃找了件喜庆的大红遍地金通袖袄,首饰也特意挑了一套赤金镶红宝的,衬着君璃因怀孕而圆润了不少的脸,倒是平添了几分雍容。
君璃看着镜中自己的圆脸,却颇有几分嫌弃,道:“这才四个月呢,脸就圆了几圈儿了,等要生产之日,岂非胖得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容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听得这话,笑道:“奶奶放心,奶奶就算真胖到眼睛都找不着了,我也不会嫌弃的。”
君璃立刻柳眉倒竖:“你敢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你呢,我告诉你,就算我真胖到眼睛都找不着了,也只有我嫌弃你,没有你嫌弃我的份儿……”说着,想起自己真胖到眼睛都看不见了的样子,不由一阵恶寒,随即掌不住笑了起来。
容湛见状,也笑了起来,顺势递上一个荷包:“给奶奶的压岁钱,虽说奶奶已不是孩子了,可到底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我少不得也只能出出血了。”
说得晴雪与一旁的锁儿坠儿几个都抿嘴笑了起来,君璃也是好气又好笑,不过对容湛会送自己新年礼物之举还是很受用的,便当着他的面儿将荷包打开了,里面装的是却是六颗浑圆无暇的白珍珠,个个都有半截指头大小,堆在一起好不喜人。
容湛还在一旁道:“这几颗珍贵虽不大,难得的是品相好,以后用来嵌在头面上用。”
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珠宝首饰的?君璃也不例外,细细赏玩了那几颗珍珠一回,才命晴雪收了,正色问容湛道:“昨晚上你回去祖母厅里,与侯爷说过暂时不请封世子后,侯爷是怎么说的?”
容湛道:“我好说歹说,兼之有祖母在一旁帮腔,说有了孩子以后,我才能知道做大人的不易,才能更稳重一些,到时候再请封世子也不迟,父亲考虑了一会儿,便同意了,至于我考武举的事,因为有祖母帮腔,也同意了,说等过罢元宵节,便帮我打点荫恩去。”
听得宁平侯总算吐了口,君璃不由松了一口长气,道:“这就好,秋闱是在九月,咱们难道连三个月都拖不过去了?”
两人正说着,廖妈妈端了饺子进来给二人吃,嘴里笑呵呵道:“请爷和奶奶吃饺子,来年……不,应该说是今年了,今年一年都笑口常开!”
容湛闻言,便笑了起来,先打住话头,亲自服侍君璃吃起来,君璃吃到第二个时,忽然听得“磕”的一声,不由瞪大了眼睛,鼓着腮帮子努了几下嘴,就吐出一枚铮亮的小铜钱来。
廖妈妈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恭喜奶奶,今年一整年都大吉大利!”又催容湛,“爷也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容湛微微红了眼圈,依言也吃了一个饺子,嘴里也吐出一枚小铜钱来,廖妈妈便又笑道:“恭喜爷,一整年也是大吉大利!”
待容湛与君璃又吃了几个饺子后,廖妈妈便端着托盘出去了,余下容湛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低声道:“以前廖妈妈在时,每年大年初一都会特特给我做一碗饺子,里面必有一个包了铜钱的,可我那时候总是不耐烦,觉得她烦人得紧……想不到今日还能有这样的饺子吃,而且再不是我一个人吃,我真的很高兴,也很庆幸。”
高兴与庆幸的又岂止容湛一个,君璃也是满心的触动,以前妈妈还在世时,每年的大年初一也会特意包了硬币在汤圆里给他们父子三人吃,等到爸爸妈妈飞机失事以后,她前两年还记得给弟弟包,等以后越发忙起来后,便渐渐忘记了这个仪式,这已是她来到这个时空过的第二个大年初一了,也不知道弟弟他一个人在现代还好吗,有没有找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孩儿,与他共度余生?
夫妻两个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回爷、奶奶,太夫人和侯爷自宫里回来了,请爷和奶奶过去吃饭呢。”
二人只得敛住思绪,草草收拾了一番,去了照妆堂。
就见其他人早到了,太夫人也已换好家常衣裳,歪在罗汉床上正与二夫人三夫人说笑,“……我今儿个才听说,大年三十儿的阖宫夜宴上,春合班竟然奉召进宫给皇上和各宫娘娘们唱了堂会,等过几日咱们家请年酒时,也得请了他们来唱一堂才是,大家既能过过戏瘾,也是难得的体面。”
二夫人笑着凑趣:“娘只管放心,媳妇儿待会便让人见春合班的班主去,甭管花多少银子,都给您把人请来可好啊?”说着见君璃进来,也是职责所在,也是有意给君璃难堪,因笑嘻嘻的问道:“大侄儿媳妇来了,我才还想使人问你去呢,明儿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因这是你来了咱们家后的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该备些什么礼物才合适,整好你来了,不如现在告诉我,我也好即刻让人准备去,省得误了你的事?”
明知大嫂与娘家已是水火不容,连年礼都没使人送回去,自己婆婆倒好,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众问起这个话题来,就算祖母这阵子待大嫂有些个冷淡,侯爷昨儿个夜里却是发了话,不日就要为大伯请封世子的,到时候整个宁平侯府都是他们夫妻的,婆婆尚且要仰人鼻息,何苦这会子白得罪人,惹大嫂不痛快呢?
二奶奶气得肝疼,却不能将这话说出口,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下了头,将自己当做人形布景板。
君璃已笑道:“多谢二婶的好意了,只侄媳妇如今已是没有娘家的人了,哪来的礼物需要准备?还望二婶婶不要因侄媳妇没了娘家撑腰,就嫌弃我,欺负我才好呢!”
这话说得二夫人一窒,她的确有欺负君璃如今没有娘家撑腰的意思,觉得就算宁平侯发了话要封容湛为世子又如何,要知道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倚靠除了丈夫儿子便是娘家,就算君璃做了世子夫人,没有娘家撑腰,她作婶婶的一样可以想怎么揉搓她就怎么揉搓她,难道容湛还敢为了她不敬长辈不成?却没想到,君璃竟大大咧咧的将这话直接说了出来,倒弄得她一时间有些个下不来台,只得讪笑道:“大侄儿媳妇说哪里话,你这么个可人儿,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你,欺负你?不但我,旁人若是有谁敢嫌弃你欺负你,我也是断断不依的。”
话音刚落,君璃已亲亲热热的挽了她的手,笑道:“这可是二婶您亲口说的,那我以后受了什么气,就指着您为我出头撑腰了。”
弄得二夫人是应“是”也不是,应“不是”也不是,所幸有管事妈妈进来请示午饭摆在哪里,方算是为她解了围。
大家一起用过午饭后,就陆陆续续有亲朋本家并宁平侯的一些下属上门拜年来了,这次宁平侯从头至尾都将容湛带在了身边,而在以前,这都是容潜才有的待遇。
那些拜年的人就跟宁平侯历年来带在身边的人一直是容湛似的,对容湛热情得很,绝口不提容潜一言半语,弄得容湛很是不耐烦,却也只能强笑着与人应酬周旋。
来拜年的女眷也不少,不过太夫人一早便借口君璃如今怀着身孕,劳累不得,就不必她帮着招呼客人了,命人好生送了她回迎晖院,倒是省了君璃不少口舌与麻烦,心里则不无好笑,太夫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压她,将她慢慢磨成她想要的那个样子,成为她眼中合格的世子夫人了?
她好生睡了一觉,又喝了一碗廖妈妈特意为她炖的汤,才使了小丫鬟去打听太夫人那边的客人们散了没有。
小丫鬟去过之后,回来禀道:“那边正抹牌呢,说是等牌局散了,还要坐席,十分的热闹。”
君璃闻言,立刻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省得到时候那些客人又拿跟之前二夫人一样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她,甚至言语上给她难堪,没的白影响她的心情,便使菊香去照妆堂找到祝妈妈,请她待会儿代为像太夫人告罪,然后叫了晴雪几个,大家坐下打起叶子牌来,也不讲什么彩头,只赢了的人可以在输了的人脸上画圈圈。
主仆几人玩得十分痛快,引得其他丫鬟也进屋来跟着凑热闹,最后以打牌的人个个儿脸都被化成了花猫样儿而告终。
次日一早,二房三房的人便辞了太夫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各自的娘家,稍后顾氏与容潜也去向太夫人辞了行,领着大姐儿回了永恩伯府,所以当容湛与君璃到照妆堂给太夫人请安时,太夫人的屋子便显得有些冷清。
太夫人上了年纪的人,接连闹了几日早累了,整好趁今日大家都回娘家好生歇息一日,因只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了二人,决口不问君璃不回娘家的事。
君璃也不以为杵,与容湛一道给太夫人行了礼,便径自往自家走去,打算今儿个再与丫鬟们打牌,连容湛一道拉下水,待会儿最好画得他连鼻子眼睛都分不清楚才好。
不想二人才走出照妆堂不久,就有外院的婆子撵了过来,屈膝与容湛道:“兵部几位大人来给侯爷拜年,侯爷请大爷即刻过去拜见,说是正好说一说大爷考武举的事。”
容湛先还满心不想去的,等后面听得与自己考武举有关,满心的不情愿便不翼而飞了,与君璃说了句:“奶奶且先家去,我稍后便回来。”与那婆子自去了。
君璃便扶了晴雪的手,一边慢慢往迎晖院方向行去,一边与晴雪闲话:“希望今日能将大爷考武举的事定下来才好,也省得夜长梦多。”
晴雪点点头,正要说话,一旁的小路就冲过一个人来,不是别个,却是容浅菡,一见君璃便赤红着眼睛恨声骂道:“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你嫁进来,我爹怎么会厌弃我娘,我娘怎么会死,我三哥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般狼狈的地步,连本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都被你们抢了去,都是你这个贱人,扫把星害的我们……你既不让我们好过,也别想我让你好过,我今儿个便杀了你和你腹中的贱种,看你们还要怎么嚣张,还要怎么抢我三哥的世子之位……”
一边说,一边已猛地向君璃撞去。
、第一百九七回
“我今儿个便杀了你和你腹中的贱种,看你们还要怎么嚣张,还要怎么抢我三哥的世子之位……”容浅菡赤红着双眼一边叫嚣着,一边疯了似的往君璃身上撞去。
万幸晴雪一见容浅菡出现,便立刻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意识到容浅菡是想上前撞君璃,就从斜里刺出,堪堪堵住了容浅菡,双臂死抱住不放,方叫君璃幸免于被她撞上,但饶是如此,君璃依然打了个趔趄,肚子也立刻隐隐作痛起来,唬得她脸都白了,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以外,惟恐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就更不必说晴雪了,直被撞得胸腹生疼,一口气上不来,几乎就要本能的捂住肚子倒下去,全凭一口决不能让容浅菡伤害了君璃的气影撑着,可以想见容浅菡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想要杀害君璃母子的决心又是多么的大!
“你这个狗奴才,你放开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动手动脚的,你放开我……我今儿个定要杀了贱人和贱人腹中的孩子……”容浅菡一击不成,仍不死心,拼了命的想要挣脱晴雪的双臂,嘴里还一直嚎叫着,其情状看起来就跟疯魔了似的,实在可怖。
晴雪拼了命的抱着容浅菡,艰难的冲君璃叫道:“奶奶,您快跑,有我辖制着二小姐,等您跑到有人的地方,便不怕了……”
彼时君璃已缓过了气来,却并不就走,而是强自挺直腰肢,几步走到容浅菡面前,劈手给了她一巴掌,才冷冷道:“上次我已饶过你一次,谁知道你竟还敢来第二次,你算计我也就罢了,竟还敢算计我的孩子,我今儿个若是再放过你,我也不配为人母了!”
“你竟敢打我!你这个贱人,扫把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容浅菡被君璃一巴掌扇得耳朵嗡嗡作响,又痛又怒之下,动作比之方才还要疯狂几分,对着君璃又骂又踢的,晴雪几次都差点儿抱不住她。
君璃见状,反倒冷静下来,忽地拔高了声音向四周喝道:“躲在暗处看戏不怕台高的,一个个都给我出来,别以为我如今不管家了,就奈何不了你们了,也别以为我事后查不出你们都是谁,我的手段,你们应该都知道!”方才她和晴雪一路走过来时,明明就遇见了不少丫头婆子,这会子却一个人也不见,若说她们不是正躲在暗处看热闹或是明哲保身,真是打死君璃也不相信。
果然君璃话音落下不久,就见不远处的假山后,花丛中,盆栽后,都先后闪出了几个丫头婆子来,都讪讪的上前屈膝给君璃见礼:“不知大奶奶有何吩咐,奴婢们愿效犬马之劳。”心里都是后悔不来,早知道就不该躲着看戏,该趁早开溜的,如今可好,想溜也溜不成了,也不知道事后她们都会落得什么下场?
君璃也懒得计较她们的没规没矩,当务之急是解决容浅菡,因命最近的一个丫鬟:“你立刻去照妆堂请太夫人过来,就说二小姐疯魔了,除了她老人家,没谁能制服得了她,若她老人家不来,我说不得就只能亲自送二小姐出府去就医了!”
待那丫鬟领命而去后,又命旁边一个婆子:“你立刻去外院请侯爷和大爷过来,若是侯爷问起缘故,就按方才我回太夫人的话一样回。”
君璃下令时,已有伶俐的婆子上前,帮着晴雪挟住了容浅菡,晴雪总算得以脱身出来,也顾不得自己胸腹火辣辣的痛,忙忙便走到君璃面前扶住了她,急声问道:“奶奶,您还好罢?腹中的小少爷也没事儿罢?”
“我没事儿。”君璃安抚性的拍了拍晴雪的手:“倒是你,被那个疯子撞得那么重,一定疼得紧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留下?”
晴雪忙道:“我也没什么,奶奶不必担心,只要您没事,奴婢便可以安心了。”话虽如此,到底放心不下,忙命人去沏了一壶热茶,又拿了厚褥子来,铺在就近的石矶上,服侍君璃坐了,见她面色好看多了,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一番折腾下来,太夫人已扶着如燕的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