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啊什么的,等去东宫时好献给才人主子,到底也是咱们娘家人的一番心意不是?娘若是觉得可行,我待会儿便亲自准备去,若是公中的库房没有,我陪嫁里倒是有一株百年的何首乌,倒是正合适有了身孕的人用,娘意下如何?”
“还是你想得周到。”太夫人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显然对二夫人此言极满意,“你待会儿便亲自去库房挑去,若是库里少什么,也不必动用你的陪嫁了,我库里还有两斤上等血燕和几支百年的野山参,你只管让如燕开了库房取去。你说得对,东西虽不值什么,才人主子也未必缺咱们这点东西,大小却是咱们做娘家人的心意,难得才人主子如今有了大造化,既是她的体面,更是咱们整个宁平侯府的体面,不说别的,只说旁人提起咱们家出了个才人主子,还不定怎生艳羡,便已足以让咱们与有荣焉了!”
三夫人忙抢在二夫人之前奉承道:“是啊,这可是咱们这个宁平侯府难得的体面,也是才人主子有大福气,等明儿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孙,太子爷再更上一层楼后,咱们才人主子还有更大的福气在后头呢,咱们家也将一跃成为皇子的母族,少说也能再兴盛个几十百把年的,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都是因着咱们家有娘您老人家坐镇,才会如此兴旺发达。”
好话人人爱听,太夫人当然也不能免俗,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却偏要端着假意斥责三夫人:“皇上如今春秋正盛呢,这话也是胡乱说得的,要是不慎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治咱们家一个‘大不敬’之罪可如何是好?都且收着一些罢,咱们不说给才人主子添助力,至少也不能拖才人主子的后腿不是?”
说得三夫人讪讪的:“儿媳这不也是太高兴了吗?”
所幸太夫人端了一会儿,自己也端不住了,呵呵笑道:“也不怪你高兴,咱们家祖上虽是开国元勋,到底从未出过主子娘娘,倒也不是咱们家的女孩儿资质不够,而是咱们家自祖上起便阳盛阴衰,每代至多也就两三个女孩儿,难免看得精贵一些,且每次选秀时,咱们家的女孩儿不是年龄不够,便是因病错失了,不然咱们家只怕早已是皇子的母家了,——好在如今这个遗憾总算被弥补了,想来定是你们父亲在天上保佑着我们家要再兴盛几十年呢!”
太夫人话虽说得漂亮,但在座的又有谁不知道宁平侯府并非是不想送女儿进宫,也不是没尝试着送过,只不过送进去的女儿不是因本身资质太差,便是因宁平侯府家世不足,以致就没一个是混出了头的?但这种时候,又有谁会傻到将这话说出来。
还‘不慎传到皇上耳朵里’呢,啊呸,真当皇上闲得蛋疼,顾得上理会你们几个小人物?君璃听至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加快了脚步。
方回到迎晖院,晴雪便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急声问道:“奶奶,您还好罢,那个女人没有为难您罢?”显然迎晖院上下也已知道了容浅菡咸鱼翻身的事,不,应该说如今整个宁平侯府上下,还有谁是不知道的?
君璃还没说话,跟在她身后的锁儿已忿忿道:“那个女人有没有为难奶奶我和坠儿不知道,不过太夫人与二夫人几个的态度是如何前后不一致的,我们却是亲耳听见了,啐,如今还没有生下小皇孙,也还不是主子娘娘呢,就轻狂成这样了,明儿若真成了主子娘娘,尾巴岂非都要翘上天了……”
话没说完,已被君璃冷声打断:“好了,就你话多,也不看看这里是不是说话之地,你是怕那些等着抓咱们把柄好进宫去献媚邀赏的人不能如愿以偿是不是,有什么话不能等回屋后再说?”
说得晴雪与锁儿都不敢再说,忙簇拥着君璃进了屋,服侍她卸了头面换了家常衣裳,又令小丫鬟沏了一盏热茶来她吃过,见她神色缓和了一些后,晴雪方小心翼翼的道:“奶奶想来还没用午膳罢,晨间起来炖的天麻乳鸽汤我一直让人煨着呢,奶奶要不趁热喝一碗,再让人下一碗面,配几个清爽的小菜来?”
太夫人先前就不待见奶奶了,如今二小姐又翻了身,以太夫人的性子,只有越发不待见奶奶的,而二夫人三夫人都是那屋檐上的冬瓜,从来都是两边滚的,想也知道奶奶至今还空着肚子,又是这样大冷的天,晴雪只要一想到自家奶奶又冷又饿还要忍受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的奚落与挤兑,便心疼得不行,气愤得不行。
君璃才喝了一盏热茶,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听得晴雪这么一说,还真觉得饿了,便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去准备,快点,再让廖妈妈把皎皎抱过来。”
晴雪应声而去,很快便见廖妈妈抱着一身大红新衣,脖子上挂着个亮闪闪长命锁的皎皎过来了,一见了君璃,便张开双手要抱抱,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语言。
君璃满心的烦恼与郁气霎时一扫而空,抱着小家伙连亲了好几下,才问廖妈妈:“吃过几次奶了?可有喂她吃蛋羹?睡觉呢,睡了多久?”
廖妈妈一一答了,适逢晴雪领着婆子提了食盒进来,廖妈妈也早知道了容浅菡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才人之事,心知君璃这会子还不定怎生烦恼,便将皎皎又抱了出去,吩咐奶娘好生照管着后,才折了回来,打算听听君璃具体怎么说。
君璃喝了一碗乳鸽汤,又吃了半碗面,便放了筷子,漱了口正要说话,就有小丫鬟进来回道:“二夫人使人送才人主子赏给大爷和奶奶的年礼来了。”
容浅菡专门赏她和容湛的东西,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君璃也不能直接不让人进来,便命小丫鬟:“接进来罢。”
来送东西的是二夫人另一个陪房费家的,如今也算是府里颇有脸面的管事妈妈,给君璃行过礼后,便笑道:“才人主子赏了大爷和大奶奶一座金镶宝石的自鸣钟,这可是府里众多主子里的独一份儿,连太夫人都才得了白玉手笼一对,绣球琉璃灯两盏,大理石人物屏风一扇,侯爷也才得了凤尾罗二领,貂裘一领呢,奴婢听我们夫人说,大爷与大奶奶得了这个钟,至少也可以在京郊买上千亩上好的田地,到底才人主子还是与大爷大奶奶兄妹情深哪,连三爷身为才人主子的胞兄,得的礼尚且不及大爷大奶奶的重呢!”
大过年的,特意赏她和容湛一座钟,容浅菡是想表达她迫不及待想给他们送终?君璃怒极反笑,就当听不出费家的话里话外奚落似的,淡淡吩咐锁儿道:“赏费妈妈五两银子打酒吃,可不能白辜负了费妈妈特意过来给我和大爷送东西的一番心意才是。再把这钟收到库房去,可得仔细了,别叫人磕着碰着了,才人主子特地赏给大爷和我的呢,连费妈妈我尚且不忍辜负,就更不能辜负才人主子的一番心意了!”
锁儿屈膝应了,自去取了银子来赏费家的。费家的如何听不出君璃的言外之意,本想硬气一回不收君璃赏银的,可想着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也不过就二两银子,五两银子相当于自己两个半月的月钱了,又委实舍不得,只得赔笑谢了君璃的赏,接了赏银,自回去向二夫人复命。
费家的前脚刚走,锁儿便喝命小丫头子:“快拿擦地的帕子才擦地,没的白腌臜坏了奶奶。”又故意拔高了声音道,“就算才人主子明儿成了主子娘娘,那也是大房的事,与别的房头什么相干,也值当那些不相干的人来耀武扬威?呸,我就瞧不得她那副轻狂的样子……”
听在方走出门外的费家的耳朵里,气得浑身直发抖,霎时生出了一股折回去把银子摔回锁儿脸上的冲动,可一来终究还是舍不得,二来到底没忘记君璃是主子,就算如今不管家了,就算眼见他们这一房就要倒大霉了,也不是她一个下人招惹得起的,只得强自咬牙忍下,打算待会儿见了二夫人,狠狠下一番话去。
傍晚容湛回来后,脸色也十分难看,显然也已听说了容浅菡的事,一见君璃便急声道:“那个女人是不是为难你,给你难堪了?早知道当初我就算拼着什么都不要,也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而不是眼睁睁看着祖母和父亲将她送回老家去的,她那样奸滑的人,若不一竿子直接打死,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绝地重生了?实在是可恶!”说着,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砰”的一声,连桌上的茶具都跟着抖了几抖。
又自责自己没用,“……都怪我没用,怪我早些年不学无术,不然也不至于现下还没资格为你请封诰命,让你白白受那个女人的鸟气了!”
本朝律例,官员须得升了六品以后,才能为母亲和妻子请封诰命,容湛如今虽已是六品了,可武官的官阶本就要比文官矮,所以须得升上五品以后才能为妻子请封,而容浅菡虽是太子才人了,却还没有品秩,得等太子正式登基后,她才能有相应的品秩,故容湛会有此一说。
君璃忙一把拉了容湛的手,看只是红了,并未破皮,方松了一口气,嗔道:“你生气归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手来出气才是,况谁说我受她的气了,那毕竟是东宫,上有太子妃,下有其他位份比她尊贵的主子,她怀了身孕本就已是众矢之的,还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等着抓她的小辫子呢,我又毕竟占了长嫂的名分,她哪里敢真拿我怎么样?至多也就是言语上奚落几句罢了,我也没让她讨到便宜去,你就只管放心罢!”
“真的?”容湛闻言,犹有些不相信,还是君璃再四保证自己真没事后,他脸色方缓和了几分,坐下说道:“横竖你没有诰命在身,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能推就推,不能推就装病,说以免过了病气给宫中的贵人们,难道她还能使人出来亲自证实不成?”
君璃嗤笑道:“你说这话,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就凭她现下的身份,也就只比丫头好一些罢了,就算怀了太子的孩子,那也是太子妃的丫头,东宫又有的是比她位份高的主子,那些主子的母亲嫂嫂可有隔三差五便进宫的?也就太子妃能有这个待遇了,她如果隔三差五的便召我进宫,她是想与太子妃比肩不成?我倒还巴不得她隔三差五召我进宫呢,那说明她离死期已经不远了,不过我瞧着,她如今倒是比先时能忍多了,只怕不会再自己作死,咱们若想永绝后患,还得想旁的法子才成。”
容湛眼里闪过一抹戾色,道:“是得想个法子绝了后患才好,不然真让她生下孩子,将来当了娘娘,咱们就算不做世子,不要侯府,甚至躲得远远儿的,只怕日日都得活在提心吊胆中,不知道哪一日便遭了她的毒手。既是如此,咱们索性先下手为强,赶在她还没生下孩子,还没当上娘娘之前,便趁早结果了她,一了百了!”
君璃之前还想着容浅菡再得势,也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至多他们一家人躲得远远儿的便是,倒是正好可以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了,可如今却不这么想了,容浅菡或许鞭长莫及,奈何不了他们一家人,可太夫人和府里其他人却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只看太夫人等人前倨后恭的丑恶嘴脸和她们绝口不提容浅菡到底是怎么从老家逃出来,依例该重罚老家看守容浅菡的婆子便知道,利益当前,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讨好容浅菡,便暗地里对他们下毒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要保住自己,更要保住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那便只能容浅菡去死了!
念头闪过,君璃因点头道:“我们的确得想法子趁早结果了她才是,不然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只她如今身在东宫,咱们的手伸不到那里去,要结果了她绝非一件便宜的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嗯。”容湛点点头,“咱们轻易进不了宫,且这事儿咱们也不能直接动手,不然事后查出来,一样逃不了一个死字,死也就罢了,为那个女人死可就太不值当太不划算了,所以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借旁人的手来结果了她,只这个‘旁人’该是谁,就有点不好找了……”
君璃没有说话,其实这个旁人不是不好找,东宫里每一个太子的妃嫔姬妾,乃至其他心里想要取太子而代之的王爷都可以,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些人要怎样才能为他们所用?又凭什么要为他们所用?
她想了想,忽然摆手道:“罢了,此事不急于一时,急也没用,且先不想了,后日便是除夕了,好歹等过了年在商议不迟,横竖那个女人离生产之日还有半年呢,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就不信我们想不出一个妥帖的法子来!你也累了一日了,且先吃饭罢。”
便命人摆饭,只夫妻两个心里都有事,不免有些食不下咽,于是都只草草用了一点,便双双放了筷子,命人撤了下去。还是晴雪见二人心绪不佳,命奶娘将皎皎抱了过来,夫妻两个逗弄着爱女,屋里的气氛方渐渐好了起来。
这边厢容湛夫妻两个是满心的郁卒,连带整个迎晖院的气氛都低沉了许多,晨光院内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不止容潜,所有下人也都是满脸红光,走起路来腰杆都挺得比往日直了许多。
“……谁能想来二妹妹竟会有这样的大造化?如今太子爷膝下只得皇长孙一个儿子,只待二妹妹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孙,还有更大的福气在后头呢,也是二妹妹自己上进有本事,不然也不能得蒙太子爷青眼封为了才人主子,若是娘如今还活着,知道二妹妹如此有出息,还不定怎生高兴呢!”自一得知容浅菡坐了太子才人的消息后,容潜便一直喜形于色,这番话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这会子犹在对着顾氏喋喋不休。
顾氏早听烦了,且这阵子她发现自己越发的疑神疑鬼,也越发的厌恶容潜,只要他稍稍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她便会在心里猜测,他不会与那个丫鬟又暗地里有了首尾,珠胎暗结了罢?每当这样一想,她便越发的厌恶容潜,他为什么要毁掉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为什么要让他们之间变到今天这一步?同时也厌恶自己,为什么都到了这一步,她依然放不下他,依然舍不得离开这个牢笼?
是以听了容潜的话,她只淡淡“嗯”了一声,便低着头继续给小儿子做起肚兜儿来,敷衍的意味很是明显。
只可惜容潜却没有听出来,仍兴致极高的自顾说个不停:“本来我前些日子还想着,得尽快想法子结果了迎晖院那只白眼儿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