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泥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啃肠破肚”几字幽幽回荡在她脑海中,甩都甩不出去。
谈话间,洞内前后又冲进来四个黑衣,苏子鹤失去耐性,侧头对她喊道:“还不快走!”
白泥惨白着小脸,一手揉着肚子,几步踉跄的走到沐承恩身边,虚弱的说道:“小、小哥,上来吧?”
沐承恩一惊,似是刚回过神来,他立即对苏子鹤说道:“师、师父,可她是个女、女人。”
苏子鹤震怒,双臂一振,众人只觉洞内无端一阵阴风刮来,一道携着内力的沉声回荡在洞中:“这时候了,它就是个母猪,你也给我忍了!”
白泥吓得双腿一抖,一把扯过身后那人的胳膊,背上就跑。跑到苏子鹤身边时,她涩涩问了一句:“我,我么怎么下崖?总不会,叫我跳下去吧?”
苏子鹤怒目看她:“我搭了绳索,你攀下去即可。”白泥听完,抖着身子继续往前跑。
“我徒弟若是少一根头发,我必断你一截肠!”阴冷的声音,仿佛从阴间传来的。
白泥身上抖的更重了。
白泥一边跑着,眼中泛泪。不到十天里,她这纤细的小后背,已经背了两个人亡命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完毕!】
白泥:马蛋作者,你看看我出场才几章,背人占了几章?!
作者:阿弥陀佛,施主好命,救了一对姐弟。
作者:啊,忘了说,这本书里,你的设定原本就是骡子命!
、崇华·黄昏
凤鸣剑,逐月刀,江湖三派倚天笑;
晗苍杀,香阁娆,黑道阴阳难分高;
南田氏,北习荣,墓盗皇朝天下宝;
前至古,长到今,独秀崇华一枝骚。
这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一段民谣,百年间,兵器谱上的排名换了又换,正道黑道中的门派也是时盛时衰,只有歌谣中最后一句提及的崇华派,百年之中,他武林至尊的地位从未被动摇。
即便是自负自大如她师父苏子鹤,也曾说过这么一句:放眼整个武林,晗苍派的暗杀,是第一;而崇华派,除了暗杀之外,样样都是天下第一。
沐夜觉得,这是她师父这辈子能给出的最大以及最高程度的赞美了。
沐夜伸手推开床榻边的一扇窗户,院子里阳光正好,床边是伸手可及的一棵棕树,那树的树干干又粗又壮,树叶宽大的像一把把蒲扇,将窗前遮成一片阴凉。院子里东西各有一座假山,中间一条溪流相连,花草遍园,多而不杂,浑然有序,叫人看了不由神往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之中。
这叫沐夜想起以前居住过的沐府,也是假山溪流,亭台楼阁,相较之下,只觉得沐府奢华的庭院中多半是压抑人的气氛,花花草草修剪的越是整齐,却叫人觉得俗气。不如这里,只瞧一眼,便可知这院子主人超凡脱俗的心境与气质,小到一花一草,都别有韵味在其中。
“嘎。”一声,屋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白衣青袍的崇华弟子走了进来,那是个模样清秀的女童,与白泥相仿的年纪,一脸的乖巧,水灵灵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走到沐夜的床边,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先作揖后道:“沐姑娘,我是崇华门下玄字辈的外室弟子,我叫玄玉。大师兄吩咐,待姑娘沐浴更衣后,我来给您换药。”
沐夜回了礼,接过她手中的盘子,轻声道:“我自己换药便可,多谢。”
玄玉手里空了,微怔了下,抬头看了看沐夜。
只见沐夜一头乌黑的散发垂于双肩,雪白的脸颊,细腻温润如玉石一般,冰肌玉肤,弱骨纤形。她的美,不若娇媚,似玉无瑕,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玄玉的目光向下微移,沐夜出浴后穿了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裙裾散开在床边,腰间的束带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这一幕,正是应了书中的那一词“出水芙蓉”。
来的路上玄玉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何自己一个排到五字后的新人会被调到上峰路来侍候客人,此时此景,她却是明白了几分。五字前的室外弟子中,女的一共就四个,若是换成个男弟子来侍候,这艳福,还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就说那四个女弟子吧,辈分一高难免有些傲,但凡瞧见自己这副云泥之别的泥样子,能忍住不动怒的,没一个。
玄玉意识到,大师兄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缜密呢。不过,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和大师兄又是何关系呢?这个迷,不单是她,也是目前整个崇华派上下最最关心和热门讨论的话题。
玄玉看到沐夜手中的药盘时,想起里面还有一碗刚煎好的药,于是赶紧端出来,说道:“这是大师兄吩咐煎的药,姑娘趁热喝下吧。”
沐夜点点头,接过药碗,放到嘴边时发现碗里的药还很烫,沐夜轻声又问道:“云川他……身体如何了?”
玄玉一愣,意识到她口中所说的云川正是大师兄,接着轻声回道:“掌门和三位师叔亲自去看了大师兄的伤,有他们几位在,应该是无碍的,这会儿,大师兄应该是歇下了。”
沐夜点点头,又道:“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沐姑娘出门往左瞧,南面的屋子就是了。姑娘不知道吧,这个院子就是大师兄的,是师祖特地为他修建的,这院子后面还有个石屋和一亩菜地,往日白泥师姐就住在那里。”
沐夜听到了白泥的名字,心中有些触动,不做声的点了下头,接着将那碗烫口的药灌入了腹中。
“那,姑娘你休息着,我先下去了。”玄玉转身欲走,沐夜想起一事,这才又道:“玄玉,同我们一起上山的另外一个姑娘,她也住在这院中吗?”
玄玉想了想,摇着头说道:“大师兄没有叫她来院子,这里是上峰路,是室内弟子和掌门还有师叔他们居住的地方。客房在中峰,她应该安置在那里了。”
沐夜缓点了下头:“嗯,谢谢。”
玄玉听见沐夜的谢谢,不知为何,像得了什么宝贝一般,心中欢喜,笑着走出了沐夜的房间。
屋门被关上,沐夜又静坐了一会儿,接着将身旁的窗户合上,褪下上衣。沐夜低头看着下腹,细长的伤口原本正要愈合,经过一天的逃亡,一夜的打斗,再加上雨水的浸泡,此时已见溃烂。沐夜拿起一瓶药,里面是清理伤口的药水,那药十分的刺鼻,涂在伤口上的激烈就更不用说了。沐夜眉目淡然,拿过一块布垫在伤口下方,接着将瓶子里的药水灌向了伤口……
…… ……
一觉醒来之后,沐夜觉得体力已恢复,她推开房门,深深一吸,居然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太阳开始西斜,天色还是亮的,沐夜站在院子里,除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南面和北面两间屋子的门都关着,沐夜又凝着那南面的屋子看了一会儿,转回身,走向了院子外。
石墙的外面,是一片竹海,远处一片空地上有几个年轻的弟子在练剑,他们的剑法很奇特,人人都是以一柄长剑撑在地面,身体倒立,这样的姿势极考验人的内力和平衡,那几个年轻的弟子以剑尖倒立许久,依然稳而不乱,其武功修为实在不可小看。
沐夜怕打扰到他们,只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接着沿着小道穿过了竹林。竹林后是一个山洞,沐夜听到里面有人声,从侧面绕过了山洞,此时,眼前豁然开朗,沐夜终于找到了那似曾相识的味道的来源。
这里是一片墓园,里面高冢林立,没有奢华的青台石、花斑岩,亦没有因身份地位差距而产生的碑与碑之间的高低错落。一整片石碑,排列有序,除了上面的字,每一块都是一模一样的。
几缕青烟缓缓升起,游荡几番终消逝在空中。沐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澄净的眸子微微一弯,眸子里闪着柔和的光。也不知为何,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竟产生了一种久别又回家的归属感,甚至,是无比的惬意与安宁。
沐夜走着,指尖滑过一座座石碑,冰凉的触感一路滑进她心底。当她走进墓园深处,沐夜抚着一块黝黑透亮的石碑,轻道:“有人将你们打理的很好。”
她喜欢这样和它们说话,以前是,原来,现在亦然。
“哎哟!”墓园里突然一道呼喊,沐夜一愣,转身朝着那声音看去,没走几步,就在一个大石碑后面瞧见一个微躬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头,看上去至少也要九十岁了,白发白须白眉,身体倒是健壮,虽有些发憷却也站的稳,他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并不是崇华弟子的袍服。老头颈后拴着一个草编的大檐帽,手里还提着个小竹篮,篮子里除了香烛还有些新鲜的杂草。就在老头的身前有一只黄底绿花的毒蛇,那蛇扬着獠牙,脑袋直对着老头,嘴里还突突地喷着小细舌。
老头似是被这长相奇异的蛇吓到了,又连退了三四步。可那花蛇仍紧逼不放,游着身子又像着老头身前凑去。
“这山上的毒物,怎的越来越多了。”老头说着,转身要跑,刚转过身子,只听“嘶嘶”几声,不知何时,身后又凑上了两只一样花色的毒蛇。
“莫不是要逼我破戒?”老头皱着花白的眉头,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抬起了手掌。
“你莫动。”沐夜说着,几步走上前来,她微弯下身子,瞧了瞧老头手中的篮子,接着抓过那篮子里的几根草,掐掉上面的一个个花苞似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说来也怪,那三条绿花蛇瞬时收了戾气,朝着那几根草叶扑了过去。
老头缓缓转过头,惊讶的目光看着身旁的沐夜。那老头年纪虽大,可直立起来还是比沐夜高了半头,他探究的目光凝着沐夜看了一会儿,捋了捋白须,清朗的声音回道: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沐夜向老者微微一躬,起身后,这才说道:“您采的这草,叫黄昏草,它结的果子,是这些花蛇的最爱。每年值黄昏草结果的时候,这些花蛇吃了果子便会产下更多的卵。你采走它们的果子,这才惹怒了这些毒物。”
“黄昏草?”老者捋着胡须,摇了摇头,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我活了一辈子,还从未听过这名字。”
“这边的人如何称呼我也不知道。”沐夜想了想,又道:“这草只生长在坟边,而且要上了年份的墓地里才能见到,这草的叶子治疗内伤有奇效。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见它长在墓边,便作杂草拔了去。”沐夜说着,目光又转去了身边的一个石碑上,眼中尽是柔和。
老头抚着白须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同向着那石碑看去,说道:“这山上活人多,死人也多,瞧这挤的,有些难看吧。”
沐夜侧头看他,只见老人面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倒也非不敬之意,于是,沐夜回道:“古人讲究三三分,五五丈,我却觉得,那样生疏的距离只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便是一培土,凉棺厚土,倒不如这样相聚生暖意。死后,也可做个伴。”
老头眸中一抹惊色划过,他负手,看着沐夜,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沐夜微怔了一下,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他。
“我只是个守墓的。”说吧,又作一揖,转身而去。
…… ……
沐夜回到院子的时候,云川屋子的门开了,沐夜敲了敲门,听见云川应她,便走进了屋子。
云川靠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药,她茉白的脸上抿着一抹笑,抬头看着沐夜。“住的可还习惯?”
沐夜点点头。“你先把药喝了。”
云川将碗凑到嘴边,一饮而下。
沐夜瞧见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不想多扰他,于是又道:“我看着你门开了,只是进来瞧一眼,你休息吧。”
“沐姑娘身上也有伤,定要多注意身子。”
沐夜蹙着眉头:“我那点伤如何与你的相比。”沐夜又想起一事,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帕子,她递到云川的手里,淡颜说道:“我知道你这里不乏各种灵丹妙药,这个……是我机缘巧合下找到的,我给你洗过了,你吃下去,却也不比那些灵药差。”
云川微愣,掀开手帕一看,里面躺着几根新鲜的刚刚出土的绿草。他笑着,点了点头。“一定吃。”
“我走了。”沐夜说罢,径直走出了屋子。
沐夜刚出屋子没多久,一个崇华弟子端着一个食盘疾步跑了进来,他一进屋,拿过食盘上的一个白盘子,端到云川脸前,直道:
“大师兄,这个是师祖爷爷刚送过来的,叫我务必看着你吃下去。刚才掌门师父送来那碗先放放吧,师祖这个才是重头。”
“已经喝完了。”云川笑道。
“那么烫?大师兄你怎么喝的?”小弟子挠着脑袋,“那也把这个吃了吧,师祖爷爷说,趁新鲜!”说着,刚要将筷子递给云川,低头瞧见了云川手里的帕子,一愣。
他细瞧瞧云川手中帕子里的几根草,又看看自己手中盘子里的,竟是一模一样。惊道:“师祖爷爷真是老糊涂了,火急火燎的叫我送来,原来送过一次了。”
“大师兄,吃哪个?”小弟子瞧瞧师兄手里的,又看看自己盘子里的,纠结了一番,将手里的盘子凑的更近:“这个看起来更干净些。”
云川抬起手中的帕子,捏起一根细叶,放在齿间轻轻的咀嚼着,唇边扬起一抹柔笑,温润如泉……
作者有话要说:
、赴宴·恩怨
这是一个安静的早晨。
昨夜一场柔和的小雨过后,崇华山上迎来了一个澄净湿润的早晨。
住在中峰的沐盼盼,四个夜里,都没有睡好。不是因为她来到了传说中天下第一的崇华山太过兴奋,她的夜夜失眠实是在为自己谋出路。沐府已经回不去了,而她一个从未涉世的深闺大小姐,虽有一身武艺,想要在江湖上立住脚,确非易事。如今来到了崇华,却又是托了沐夜这个宿敌的福。就这么厚颜的在这里住下去吗?如果沐夜走了呢?就这么被动的活着吗?不,命运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她要扭转这一切的局面。
昨晚临睡前,上峰路的弟子传来消息,云川的伤势见好,现任的崇华掌门要在明月阁招待来客。时间定的是晌午,沐盼盼从一早就开始收拾了,梳发、施粉,镜前坐了约半个时辰,她从中峰出发的时候,修行的弟子们才刚刚起床。
中峰的玉门到上峰路的明月阁,一路石阶向上蜿蜒进了云端,沐盼盼抬头看着将近的拱形石门,擦了擦额上的汗。
一个身穿崇华袍服的守门小弟子见到她,迎面走了上来。沐盼盼笑如春风,柔声道:“我是来赴掌门宴请的,还望通报。”
“大师兄的朋友?”
沐盼盼脸上的笑更盛,点点头。小弟子挠着脑袋直道:“这也太早了吧?”看看她额上的汗迹,却也不能将人再赶回去,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