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镜的目光在那几个孩童身上一一扫过。
“还是我的小花好。”观镜十分宝贝地回头，捏了捏花城肥嘟嘟的脸蛋，“乖，一会儿回去吃饭。”他耳朵灵光，咕噜噜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殿内八门的诸位道长也在打量着这些孩童，眼中却没有赞赏之色，一个个眸色暗淡，端盏喝茶，佯装深思。
“你们各自领着一个孩子回去吧。”显然大院长对本届选徒会十分失望，到了一定道行，谁能否成为栋梁之才，一看便知。
第09章 强制收徒
今年参选的弟子远远少于往届，勉强留下七人，虽然看似体格健壮，但内里根基如何，八门“一把手”道长和大院长心知肚明。
“这是刮了什么风，只收到这些弟子？”兑门的观木道长凑了过来，低声问观镜老头。
观镜仗着手上有花城这个备用徒弟，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赶紧着，看上哪个好的，快些领走吧，迟了就得挑别人剩下的。”
观木道长愤愤地瞪了观镜一眼，呸了一声：“就你的徒弟宝贝！”
观镜嘿嘿两声，伸出枯瘦的手，一把勾住观木的肩膀，炫耀道：“乾门难得收了个女徒弟，你怎么着也得恭喜恭喜一下我这个老头吧？”
观木道长看得见凳子上乱动的花城，她虽然体质肥胖，年纪不大，但是体内有股神秘的气流。他从未见过这种红色的脉息，之前判断仙基如何是根据金色脉息的强弱来下定论，再或者是资质一般的黄色脉息。
“好好好……恭喜恭喜了。”观木道长极不耐烦地推开观镜的手。
花城静静地坐着，跟底下的行云做深入眼神交流。
看什么看！不准看！
还看？
皱起了眉头……看屁啊！
“小花……”观镜回头，见花城嘟嘴，好奇道：“在想什么？”
听见有人喊她，花城忙回过神来回道：“在想你会收谁做徒儿。”说罢，小眼一瞪，不理行云。
观镜抬抬手，摸着长眉，一本正经地道：“老夫心中已有人选，只怕对方不答应。”
“不愿意怎会站在此地任你挑选。”花城应付性地回答，心理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观镜这个老头打的什么主意，竟让自己坐在上头的位置。观镜道长眸色深邃，一脸讪笑着刚要开口，花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摆摆手说，“你可别打我什么主意。”
“你怎知我说的是你，可见你如不入我门，实在可惜。”老道忙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咳……咳……”一旁观月道长提醒师徒二人安静。
观镜压低了声音，侧过头对花城笑说：“你比那些个草包好上千百倍，一会儿我禀报了大院长，你就说愿意加入乾门。”不容花城拒绝，观镜轻呵一声，手中浮光一闪，点了她的哑穴。
花城干眨着眼，被观镜死死箍在凳子上，似乎屁股也动不了。行云望向这边，眉峰一挑，抿唇浅笑。
“观镜，你怎么看？”大院长发了话，乾门作为八门之首，当然第一个挑选徒弟。
观镜老头不顾花城挣扎，硬是将她抱到前头，双手死死摁住她的肩膀，恭恭敬敬道：“今晨刚收了一个徒弟，若再收，恐怕有心有力却没有时间……那些孩童还是由几位道长挑选，我们乾门，呵呵，那就不必了。”观镜一面说着，一面躬身向其余七门道长打招呼。
第一个飞来白眼的就是观星道长，兑门观木道长轻叹一声，抢声道：“多谢观镜兄，那我便先领情。”这人倒是七窍玲珑心，知道观镜嘴巴紧，咬死了不放小花，那就是动手也抢不到的。
所以，不如领走七个孩童中看起来相对出挑的一个。
其余道长虽然不满，但是也碍着大院长在场，不好发作，纷纷领走看中的孩童。观星和观镜两个老头打眼神架，最后剩下一个面无血色的孩童站在那里，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观镜，你带她回去。”大院长的目光从花城身上流转，迟迟不肯移开。
“大院长，乾门从未收过女子为徒，开此先例只怕甚为不妥，一个女弟子入住乾门，恐怕十分不便。倒不如考虑艮门、兑门，两位掌门麾下早就有女弟子……”大院长身侧的一位徒儿忍不住插嘴道。
观星一脸得意地望着观镜，他在大院长那边是有人帮忙说话的，况且此话一出，还给了艮门观水和兑门观木面子，那两位一准儿感谢这句提议。
“有何不可？只要她愿意。”观镜是一根筋，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留住花城，不为乾门，他也会那么做的。
花城一直埋着头，不参与老头们的集体辩论，只是大院长的关注让她十分不自在。别人想要看穿她的眼神，是能够感觉到的……于是，她揪着观镜的道袍，抬头看。
那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长着很深很深的皱纹，有着雪白雪白的头发，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和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十分不协调。大院长同样注视着花城，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五行阴阳协调，其实修道并未限制男女……”大院长明显偏心观镜，不假思索，“乾门是时候添个女弟子了。”
大院长一锤定音，观水观木两位道长孔欢喜一场，观星愤愤不平地一挥道袍，落座大喘着粗气。
选徒会到此为止。大院长也不问花城乐不乐意，任由观镜带她回了乾门。其余七门道长都是一脸羡慕地目送观镜和花城离开，一些还不知道花城名字的就追问知情者。
被点着哑穴的小花，有苦说不出，直到观镜带她坐上冰凤凰的背，才解了穴，一路细声骂着往乾门去。似乎太过吵闹，冰凤凰不满地抖了抖羽毛，观镜安抚完自己的仙骑，转身作势要用仙索困住花城，她才万分不情愿地闭上嘴。
日子过的极快，转眼已将入秋，乾门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不过因为多了一个娃娃，平添了几声脆脆的哭声。
观镜逼着花城叫他师父，但是一直没能如愿。
花城和乾门多数弟子都混的熟了，和元浩打过招呼，就偷懒逃课躲了出来，翘着脚躺在草地上。
她身旁是潺潺流动的溪水，太阳高挂于空中，天气异常地晴朗，阳光照不到她，她躺在一棵树下，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就想：这是哪？
一直关注着她的镜子，在这头自言自语：这是坏老头的后花园。
“她在哪！”忽然，一声极怒的喝斥响彻四方。
镜子忙伸出两只细细的手来捂住镜面，内心在不住地感叹：观镜这老头平日里笑呵呵的，自从那花城进来以后怎跟变了个人似的，易怒、抓狂，难不成像书上说的是那个什么更年期？
第10章 关入乾门禁地
有些事情即使花城想破脑袋也是明白不了的。她初次来到涅槃山，心里挺感激观镜那个长眉老头的。后来花城爹娘醒来，观镜匆匆把他们叫了过去，还不准让小花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结果爹娘不要花城了，他们走了，那天夜里走的。
睡梦中，花城感觉到娘亲眼里蓄满了泪水，被始终不肯望着他的爹拉着走了。这是梦还是真的，小花不清楚。但现在她非常肯定，爹娘早就下山，真的扔下了她。
最初的伤心过后，花城的乐观心态战胜了沮丧，她势要跟观镜抗争到底，她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搞的乾门鸡犬不宁，让老头气的发疯。她开始实施了逃学计划、生病装死计划……没有一个成功。
“原来你在这！”一个男孩儿从树后走了出来，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悠哉游哉的女童。
满门就一个女弟子，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别人都在修行，偏花城天天放假。
“你做了什么，这事好像挺有趣，师父找你找的快疯了，你居然还在这赏风景？”张小虎咧嘴一笑。他比花城大五岁，两颗虎牙忒吓人，跟僵尸先生差不多。
花城嘴里含着一根小草，顾自躺着没理他。张小虎不耐烦起来，伸手拔出她嘴里的小草。
“嗯？”花城猛地睁开了眼，四目相对，一副随时拼命的模样。
张小虎被花城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忙移开眼神，之后又看向她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次看着可比平时有趣的多，没人知道为何师父会发那么大的火。”
“也没什么，我只不过让那老坏蛋光着屁股跑了整座山。”花城不以为然的回道。
“哦？”这么一说可挑起了张小虎的兴趣了。
“骗你是王八蛋。”小花的毒誓只限于此。
小虎哥想问她是怎么做到的，花城猜到他的想法，忙朝他眨了下眼，嬉笑道：“这可是独门秘术，传女不传男，你自己想吧，呵呵！”
张小虎明显一呆。
花城打量了下傻乎乎的男孩，皎洁一笑，想从他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可那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怪异，不，有种带着惊恐的感觉，下意识地花城回过头去——
观镜的脸铁青着在她面前放大。
“师父！”花城声音一抖。
观镜气不打一处来，一挥衣袖，大树轰然倒下。花城小胳膊小腿闪得快，安然无恙，倒是吓得张小虎双腿发抖。
观镜调头就走，花城感到欣喜，以为自己能被驱逐下山。
只一瞬，老道冷冷飘来一句话：“小虎，把她给我关起来！”
张小虎忙问道；“师父关哪？”
“禁地！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眼见老道缓步走远，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
“是，师父。”张小虎恭恭敬敬应答，随即转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把小师妹请进禁地。花城抽抽嗒嗒了一声，十分沮丧地跟着师兄。
乾门禁地离后花园不远，走半个时辰就到。翻过一座小山，山后丛林密布，深山内有一处洞穴，俨然是另一个世界。这个山洞只有犯了事的人才能进去，据说里面很冷，虽说没有惩罚花城不能吃喝，但到手的食物定是凉的，难以下咽。
山洞竟是这般模样，花城不禁感慨了起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冰天雪地的世界！
这个山洞就像座冰雕矗立在这树林里，与周围格格不入。洞口刺骨的寒冷让花城感觉到了一种萧瑟的感觉。这是个冰洞，一个天然形成不可能存在于南方但又确实存在的冰洞。
送走小虎师兄之后，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又抱来了一床棉被。花城感觉眼眶很热，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需要什么？”看来张小虎是得了观镜老头的许可，不然，禁地里哪里有这么好的待遇。
“……”小花嘟囔着嘴。
张小虎扰了扰头走了，没走出很远，小花忙喊道：“二师兄！”
“诶！”虎牙一露，他转头只看了她一眼。
张小虎是花城的七师兄，他和观镜前一届弟子云浩列数同一辈，因此以六师兄、七师兄、九师妹相称。张小虎待花城很好，热诚开朗，在花城眼里如同邻家大哥哥。
花城被送进禁地后，几乎每顿饭都是张小虎来送的，除了送吃的，他每次还都会抱来一床棉被，直到她够用。怕小花住这里太冷，第一次送饭的时候还带了火折子来给她取暖。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花城感到温暖，可他陪不了她多久就要回去复命。
已经是第四天了，禁地里一个鬼影都没有，花城百无聊赖地给自己找乐子，然而实在没甚么意思。
张小虎例行送饭，只陪着说些废话，等过了饭点，他又匆匆赶回去复命。观镜目前已然十分懊悔，他把小花这枚开心果扔进了禁地，乾门内再也没人敢和他顶嘴。底下的弟子多半是怕观镜的，像老鼠见猫，恨不得当他是空气，作为一门之首实在寂寞的很。
“师父，要不……”张小虎开口求情，他替花城着急，每次进去禁地送饭，她都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躺那儿哼哼。
“本道想要试探试探这个女娃的实力，把她扔禁地里头不打紧的。”观镜拂尘一抖，面上长胡须长眉毛一起挑动，斜睨着端着一大碗白饭的张小虎，狐疑了半天，问道：“你怎么只送饭，没添些菜在里头？”原来十分关心小花。
张小虎愣了一阵，扭头又往伙房走了一趟。
“这是观镜师父吩咐的，往上头再放一些菜。”张小虎咧嘴一笑，奉师命来讨吃食，难免的心里得意。
伙房正为这几日顿顿米饭不足之事恼火，当中一个握着剔骨大刀的厨子激动地跳了起来：“什么？观镜师父也变得跟凡人一样，吃饭不吃鲜果了？”
张小虎默不作答，低头看着手上的大碗，相当无奈。
“是给那个饭袋送的。”后厨薛汉拎着一通育苗从门外进来，看到那碗高高垒起的白饭，嘲笑一声，“我们到底是凡人，不吃饭就活不成。”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正在二楼小憩的观鱼道长不得安宁，只能拉着脸下楼，刚抬腿进门就留意到了张小虎手里那碗饭。
第11章 红烧凤雏
观鱼道长是个彪悍的老女人，掌管伙房开支，她知道花城食量惊人，但又顾着账面上的事情，不得不大声斥责：“你师父那个老不死的，当我这里是慈善堂啊！他自己不是自称法力无边，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么？干嘛还来我这里讨东西……”
张小虎哪里敢喘气，观鱼和观镜属同辈，师出同门，都是极厉害的人物。观鱼本也可以自立门户，收徒自成一派，但是女人总归情关难过，败给了一桩糊涂婚事，毁了半生修行，最后落到了在涅槃山掌管伙食的地步。这些都是听说来的事情，具体来龙去脉，张小虎这些小辈怎么可能清楚。
“那鬼丫头被关了起来，这几日饭量越来越大，那碗也是越换越大……”像是有人在指责，哆哆嗦嗦继续道，“这碗饭，搁哪儿让我吃，两顿都吃不完！”
张小虎眼皮子稍稍一抬，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老男人说话，自是不愿意争辩。
观鱼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好气儿地打发道：“再弄个碗，一样的再送去一份，就当是喂猪！”当真好说话。
话音刚落，伙房里响起好几声下巴脱臼的动静，那个拿大刀准备剔骨的厨子手一抖，险些剁了手指。
“那也是个神物，就仔细喂着吧……诶诶诶，让开，别吵老娘睡觉！”观鱼懒腰一伸，腰肢儿轻轻一扭，抬步要走。
“观鱼师叔，什么神物？”张小虎师从观镜，叫观鱼自然是师叔辈。
“你问了我也不一定会说的。”观鱼头也不回，顾自上楼，远远地抛下一句：“饭可以白吃，下次菜少放些，你那碗下边全是菜，只铺了一层白饭在上头，以为我不知道？”
一时间，一帮伙房的人齐拥上来，抢过张小虎的碗，倒扣过来，果然全是糖醋排骨、红烧猪蹄……
这厢，花城在禁地里闷得慌，一脚踢向山洞中的一处冰壁。
“喀喀喀……”不知是小花脚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