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奶奶的话,大夫昨夜来看过,说是操劳过度身子虚了,只要静静休养就好,但切记不要动气。”刘姨娘抬头看了一眼李曼曼,欲言又止道:“所以,方才大夫人听到外面闹出动静来,听见是四姑娘的声音,打碎了一套茶具,小丫头正在里面换,大夫人说四姑娘还是让她省点心才是。”
刘姨娘这话无形之中又给了李朝朝一巴掌,这会子四姑娘就是想冲着刘姨娘发火,但听了母亲的话,又顾及她的病,只好作罢。
秀娘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瞧着李曼曼的脸色不好,心里就开心不已,不过她此时更为担心的是自己的婚事,又问向刘姨娘,“母亲可提到我的……”
刘姨娘一脸淡漠道:“大夫人说,若是三姑娘回来了,就好好在屋里呆着,这样才显得是大家闺秀本色。”
听这话倒不像是刘姨娘说谎,还真是大夫人说话的语气,秀娘努了努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心里暗恨得不行。
大夫人病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她好不容易找机会在蓝府过夜,然而连蓝大少爷的面都没见过到呢,就一大早有人传话来说大夫人病了,病了就病了,干吗通知她啊!
秀娘眯着眼看了看西厢房没说话,一定是大夫人故意的!不然怎么连锦娘也回来了!
刘姨娘离开前目光若有似无地轻扫了站在秀娘身后的李朝朝,又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其他人各怀心事也都没注意,李曼曼一声不吭地撩起帘子就往外走,其他人也不好留下来在暖阁说话再吵着大夫人休息。
一众人出了馨兰苑看着李曼曼气哼哼地带着小丫鬟走远了,姑奶奶无奈地摇摇头,对身边的李朝朝道:“四姑娘这性子太冷了,可不是件好事。”
“四姐是太着急了才会如此。”李朝朝说话淡淡的。
秀娘不敢苟同的哼了声,始终没说话的锦娘也跟在她们身后,姑奶奶还没走,她们自然要在一处说说话的。
“哼什么哼,一个个都没有当姐姐的样子,你母亲让你回自己院子里好好呆着。”姑奶奶看着秀娘说道:“还不快乖乖的回去,不然看你的婚事怎么办!”
秀娘被捉到痛脚,也不敢再迟疑,一起和二姨娘与她行了礼,然后恨恨的离开。
二姨娘对秀娘小声道:“这姑奶奶也真是把这当成自己家了,还数落起姑娘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过是个破落户。”
“姨娘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指着姑奶奶的鼻子骂,在这背后说又有什么用!”秀娘气得哽咽,“姨娘从小到大又为我谋算过什么!我哪样不是靠自己!现在婚事也指望不上你,每天就知道说三道的四!”
二姨娘面上讪讪,拉了拉秀娘的袖子,“姑娘别哭坏了眼睛,我也是着急不是。那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张破锣嘴,若是惹急了她,能满大街嚷嚷,坏了姑娘的名声。”
秀娘也知道这个道理,也不和二姨娘辩嘴,只是一想到自己眼瞅着就要十五了,婚事迟迟没定下来,那才真叫人说闲话,本来蓝家的事都有眉目了,结果……她心中暗暗焦急,但一时也想不出好计策,只是急得直掉眼泪。
这厢姑奶奶把秀娘的神情看在眼底,“一个个都不叫人省心,也难怪你们母亲会病了。”
李朝朝抿了抿嘴叫,姑奶奶转过头看到,笑道:“可是我知道五姑娘是个好的,方才听四姑娘那话说,你身边似乎多了个有意思的丫鬟,连靖王府都高看呢!”
姑奶奶带笑意的眼睛里闪了几道精光,李朝朝笑道:“若是姑姑喜欢,明天我就把那丫头送到伊雪阁去伺候姑姑。”
“我可不能收了被靖王府看上的。”姑奶奶笑着摆手。
“能伺候姑姑是她的福气。”
姑奶奶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就是这张嘴最会讨人喜欢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锦娘,把李朝朝偷偷拉到一旁,道:“没事就去我那坐坐,不然就我一个人怪闷得慌的。”
李朝朝笑着称是,等姑奶奶走远了,经过锦娘身边侍候,看到她脸色煞白,既不离开又时不时回头往馨兰苑去瞧,笑道:“二姐姐对母亲还真是有心,自己的姨娘疯了都没说回来看过。”
锦娘的目光愣了愣,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头进了馨兰苑,打帘子的丫鬟进去禀报,不多时还是刘姨娘走出来,“二小姑奶奶有事?”
“麻烦刘姨娘帮我问下母亲,我可不可以去探望一下我的姨娘。”
“二小姑奶奶稍等片刻。”
刘姨娘也不推辞,转身就进了屋,须臾后,走到房檐下回话:“大夫人说,姑奶奶能回来探望大夫人记下这份孝心了,但是姑奶奶刚婚嫁不宜被病人冲了喜气,您就是见了三姨娘她的病也不会好,不要为此操劳,还是不见为好。”
锦娘咬了咬嘴唇,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刘姨娘她再一次把大夫人拿捏几个自己的手段看在眼里,对设计的嫡女就是容忍和爱护,而秀娘和锦娘再怎么折腾,她们的命都被大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像个小鸡子似的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有些事,她就一定要狠心,才能挣脱命运。
刘姨娘幽幽叹了声,低低道:“小姑奶奶还是早早回去罢,不然蔡家边也不好交代。”
出了双竹馆,李朝朝并没有走远,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听何妈妈在一旁问:“昨天锦娘给姑娘下绊子了?”
李朝朝轻笑:“呵呵,妈妈何以见得?”
“姑娘的性子想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老奴猜测昨天一定是锦娘惹到了姑娘。”
“她啊。”李朝朝的笑意骤冷,“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旁人都不知道。”
李朝朝就把昨日锦娘如何挑拨李曼曼的事说了一遍,何妈妈气得直跳脚,“这四姑娘也真是愚不可及,听了那么几句挑拨的话就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所以这事回去要好好重赏冬月,我打算把她升为二等丫鬟,何妈以为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
何妈妈忙点头,她想到那个情景就一阵阵后怕,若不是冬月胆子大出来那么一闹,现在五姑娘说不定就被送走了!
“难怪我今日听四姑娘说什么把拜师的事让出来,还有些云里雾里,原来她竟是这么个心思,实在歹毒!”
“妈妈何必为了这样的人生气。”
何妈妈喘了口气,“也不想想对方是什么样的门户,就是人家接受了,四姑娘心肠如此歹毒,蓝世子又怎么会瞧得上她!
”还有就是锦娘嫁人了也不安分守己,想把姑娘塞给靖王世子又是什么意思!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何妈妈忽然迟疑地看向身旁沉默的人,”姑娘和那靖王世子……“
李朝朝笑了声,”何妈,你不要多想,靖王世子是方的还是圆的我都不知道呢,而且如妈妈所言,不说样貌,就是京城里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都能有一个营了,人家堂堂皇亲国戚,靖王嫡子,又怎么会看上我这种身份的女子,难道他瞎了眼不成!“
何妈妈嗔怪道:”姑娘可不许妄自菲薄,您是老奴心里最最好的人了!“
”也就妈妈这么认为。“李朝朝笑笑,”其实这大宅门里的人包括我都是半斤八两,同样是玩心计耍手段,只不过我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一旦有人不想让我好过,我只会比她们更狠更毒。所以那些高门大户子弟,也没道理会看上我这朵虚伪的白莲花。
“而且,妈妈认为那靖王世子当真是高看我一眼,不过是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他是另有所图罢了。”
至于图什么,李朝朝一时没想出来,何妈妈也没多问,可是她是极为护短的,心里也比谁都明白,李朝朝这么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谁愿意双手沾满血腥,然而在大宅门里这就是生存之道,你不害别人,别人就会认为你好欺负,想尽办法把你踩在脚底下往上爬。
认清这个道理,何妈妈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老奴实在想不透,若说四姑娘是被人挑拨了,那锦娘为什么要这么针对姑娘,以前你们可从来没有过节!”
何妈刚问完,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李朝朝回过头望去,冲那人笑道:“二姐这是要急着回去?”
锦娘走路有些虚浮,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扶着,说不定早就倒下了,她看到李朝朝就在前面,支撑起孱弱的小身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怒不可支地喝道:“李朝朝,三姨娘可是你害疯的!”
何妈妈一听,就急眼了,“二小姑奶奶说话可要慎重!无凭无据的不要冤枉我家姑娘,旁人不要脸面名声,我姑娘可还未嫁呢。”
李朝朝这还没等说话呢,何妈妈的急脾气就上来了,这一道无声的巴掌打过去,她都替锦娘脸疼。
“老家伙!我就算嫁出去,也是李府的二姑娘,再不然也是知府大人的小儿媳,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吆五喝六!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在李府,锦娘是最守规矩,最唯命是从的女子,对下人也从不苛待,很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今日还真是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在李府里大声说话。
以前她受初娘子压制,做什么事都不如她,又因为是庶出有些自卑,性子软糯,极为听话,可是现如今完全没必要了,锦娘想,反正自己最亲的人都疯了,她都无力去保护,连看一眼都不行,还在婆家受了那么多的苦,娘家又不会给自己支撑,她从婆母嘴中多多少少知道两家人的关系比以前还不如,所以她还怕失去什么,为什么还要故作懦弱!
锦娘厉喝一声,“风华,给我打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奴!”
风华不是李府的丫鬟,而是锦娘在婆家的贴身侍女,她伺候这个主子的时日也不长,从没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因此听到指令下意识大家都愣了。
锦娘恨道:“没用的东西!还要让我亲自动手!”
说着,就要自己扬起手打向何妈妈,李朝朝一个箭步走上前,抓住锦娘的胳膊,“姐姐嫁了人脾气见长啊,旁人说了点实话你就气成了这样,还是说姐姐现在仗着夫家,已经不把娘家人的脸面放在眼里了!”
“你你……”锦娘也是第一次发脾气,浑身正气得发抖。
李朝朝双手一推,冷然道:“我什么?姐姐是无理取闹,还是想把自己不要名声的说辞坐实?”
锦娘觉得自己的一口恶气就堵在胸口里喘不过来,“坐实就坐实!我现在还有什么怕失去的!我只问你,我姨娘是不是你害的!”
“既然姐姐问的明白,小五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你,此事与我无关!”
“不是你又是谁!”锦娘恨得睚眦欲裂。
李朝朝始终一脸淡然,“是我做的我一定会认!不是我做的,你硬是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那大家就一起臭!反正如你姐姐所说,我没什么可怕的!”
她上前拍了拍锦娘欺负的前胸,“至少你的姨娘还活着,而我在这世上早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若是姐姐非要和我整个鱼死网破,那我就拉着你和三姨娘,你们两条命下地狱,说到底还是赚了!”
锦娘被李朝朝眼底的狠毒吓得倒退了一大步,一时哑口无言。
“更何况我和二姐素来无恩怨往日无仇,我为什么还害三姨娘?当日知府家小儿子腿瘸还是我知会的三姨娘,姐姐好生无礼啊,居然来倒打一耙,可怜我的一片苦心。”李朝朝冷笑着眯起眼,“还是说姐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怕我伺机报复?
”姐姐现在过的什么狼虎的日子,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把气撒在我头上,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姐姐不去计较那真正害你人,倒是跑来冤枉我,我真真是难过。
“不过谁让我们是姐妹,二姐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帮衬着,谁让我们大家都是被人玩弄命运的可怜人呢……”
李朝朝说了好一阵,先无声地给了锦娘一巴掌,声音听着风轻云淡,却句句诛心,然后再讨好似的摸了摸她心底血琳琳的伤口。
这是她的绝招,当日蓝翎羽见识过,也正是因为她前世的那番话,才让蓝翎羽幡然悔悟,如今李朝朝用同样的招数,只是为了诛锦娘已经脆弱到崩溃的心,不然她今日也不会像往常那般包括起那颗虚伪的心。
锦娘怔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深吸一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露出以前那种懦懦略带不好意思的笑来,抱歉道:“我……我我……我只是一时着急才会失态,五妹,你可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吧!”
说着,锦娘抓过李朝朝的手就往自己的脑袋上拍,“只要你肯原谅我,怎么打姐姐都成。”
李朝朝邪恶地抽了抽嘴角,目光一寒,当真抬起手啪第一巴掌打过去,直接让锦娘就愣在原地。
风华看到少奶奶被打了,唬得跳起来,“你怎么还真打啊。”
李朝朝趁着锦娘愣神,立即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上前抓着她的肩膀查看,“姐姐,没打疼你吧?我也是担心姐姐会为此事和我生了嫌隙,不如就照着你所说的做,这样一来,你就解开之前的心结不会对我有所歉疚了。我也是为了姐姐好。”
锦娘心中冷笑,好啊,你个李朝朝。
李朝朝笑咪咪地看到锦娘眼底闪过的怨毒,既然你会装,我就陪你玩到底!看你能撞到什么时候。
锦娘喝退了风华,“吼什么,我说了让五姑娘打我解气,难道还是作假的!妹妹打我,那是敬重我!以后我们照样还是好姐妹,是吧!”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锦娘有些演不下去,生怕自己对李朝朝的恨随时会表露出来,又说了两句后,就借故回府了。
她一走,何妈妈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姑娘真是好手段!锦娘还想装疯卖傻,殊不知一巴掌就能把她扇回原形!”
“何妈说的不错,和这种人就不该客气!”李朝朝冷笑,“锦娘大婚那日害我,其实也是被人利用,她出了丑就把所有的怨气撒在我身上,现在又去挑拨四姑娘,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到底二姑娘也是是非不分!要不是她之前主动来害进,姑娘也不会难为她!”
“有的人就是这样,认为全天下的人都欠自己一样,恨不得每个人都比自己过的不如意,她心里就开心了,又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其实是包藏祸心一肚子坏水,若是看到谁高兴,就以为是嘲讽她,她就要会想尽办法把对方打压到哭为止。”
李朝朝边说边看到内院的管事领着个妇人往馨兰苑去,她眉心一敛又道:“所以锦娘嫁给了个瘸子,觉得天理不公,她的庶妹也应该像她一样倒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