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人体力恢复了些,堪堪苏醒的时候,已是次日傍晚。
无邪倒是未醒,却是被轩辕南陵给推了一把才醒的,她醒来便见到轩辕南陵扯着自己的衣衫,伸着食指指着无邪,哆嗦着嘴唇:“你,你这小流氓!”
无邪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轩辕南陵面色古怪,好似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轩辕南陵的确是恶人先告状了,他搂着无邪睡了一夜,竟还先说她是流氓,好在无邪并未与他计较,轩辕南陵又懒洋洋地笑了起来:“你这小流氓,怎睡着睡着钻到我怀里来了?”
咕噜咕噜……
二人还未成功吵一顿,轩辕南陵的肚子就已发出了震天响。
经过一夜的休整,外面的雨停了,光线透过洞穴外头的草木遮蔽渗透进来,周遭的情况也隐约能勉强看清,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崖壁上一块朝内陷的部分,这洞穴只有靠近崖壁的上下与里侧三面,好在身下的面积算广,往里的延伸也够深,只是左右两侧与正前方竟无阻挡,只有些草木的遮蔽,昨夜天黑看不见倒还好,如今一看,果真是够令人胆战心惊的。
经过一整夜的未曾进食,二人皆有些饥肠辘辘,轩辕南陵爬了起来,四周东张西望了一阵,见洞穴所及之处的悬崖峭壁之上,生了些野果可勉强充饥,便命令无邪道:“你去摘果子,别来救我们的人还没到,我们就先将自己饿死在这里了。”
无邪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看了眼周遭的情况,若是平时的她,取这些果子应该不在话下,她身上的大小伤虽不少,但比起轩辕南陵的断胳膊断腿,还是好了不少,也不与他计较,便道:“我浑身无力,就算够得着,只怕也抓不住旁边的支撑,稳不住自己的身子,你将令我身上失力的药解了,我再去试试。”
轩辕南陵愣了愣,这才想起无邪身上的药力来,摇了摇头:“不成,我不能给你解,你这小冤家,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万一你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生了歹意,我到哪诉苦去?”
无邪皱了皱眉,便又坐了回来:“那便算了。”
轩辕南陵决计是不会给无邪解了药力的,眼下这情况,他以成年男子的体力,还能制得住这小冤家,若是让她恢复了力气,他岂不是要栽在她手上不可?就是到了最后,二人被困于此,被迫食人肉,饮人血活下去,他也得制得住她才行。
瞪了无邪半晌,却见此人软硬不进,轩辕南陵当即欲哭无泪,拖着身子凑近了洞穴边沿,一手拽着安全的支撑地,一手吃力地去摘果子,自食其力便算了,最后反倒变成他来侍候她了。
从来都是别人侍候她,如今他给她吃了软筋丸,可算是自食其果,换他侍候那小冤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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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大叔就来鸟
正文 068 也算救美
轩辕南陵拖着身子费力地抓住了遮蔽覆盖住他们藏身之处的洞穴的蔓藤,除了两只脚仍勉强踩着实处之外,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悬了出去,吊在了半空中,这姿势实在是惊险,低头望去,身下可是万丈深渊,若是抓着蔓藤的手一松,这一摔,可就是粉身碎骨。
饶是轩辕南陵都不禁发出了一身的冷汗,身受重伤,又空腹乏力,那眼看着近在手边的果子,竟然好似自己会飘远了一般,死活够不着。
无邪抬着眼,静静看着那洞穴口以扭曲的身体姿势费力够着果子的男子,心中越发困惑起来,不知这男人,是真如眼中所见这般手无缚鸡之力,连摘两个果子都这般费力,还是真的别有图谋,什么时候都不忘了伪装自己。
“哈哈哈!得手了!小冤家,这下我们有的吃了!”忽然一声欢喜的叫声自轩辕南陵口中传来,外头阳光正盛,轩辕南陵的身后,是一片金色的光芒万丈,此刻他的手里正抓着两个刚刚摘下的果子,回过头来冲着无邪颇为得意地扬起嘴唇笑着,平素那懒洋洋又添了几分邪魅风情的面容上,是满头吓出的冷汗,背着金光,那洋溢着笑意的眼底,似乎又增了几笔阳光灿烂。
眼下这处境竟让无邪自己都有些恍惚了起来,她和轩辕南陵二人,甚至算不上是朋友,即便勉强算作相识,也不足二日,一个是卞国王爷世子,一个是不怀好意的北齐楚王,他把她掳了去,此时他二人却又一起遭了追杀,坠了悬崖,就连够了果子亦是“我们有的吃了”,这“同生共死”的场面,可真有些出乎意料。
无邪虽有意冷眼旁观,但眼下却似被轩辕南陵那亦真亦假的欢喜笑容感染了一般,愣了愣,她还是爬了起来,小心地靠了过去,欲接过轩辕南陵递来的果子。
轩辕南陵正得意,忽然头顶传来啪啪的声音,似乎是蔓藤中部在慢慢断裂的声音,两人皆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轩辕南陵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几乎是转瞬间,轩辕南陵铁青着脸惊呼了一声,那被他拽在手里支撑身体重量的蔓藤果然断了,那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一般,他整个身子往下坠去,就连到手的果子也顾不得要了,松手就丢了,一手连忙抓住了岩石边沿,身子往下坠去……
千军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小了好几号的小手“啪”的一声探进了他的掌心,暖暖的,轩辕南陵眼底有华光一闪,似乎也有些意外,抬起头来,便见到一张因用力而微微涨红的小脸近在咫尺,发着汗,自她下巴处断点,啪的一下就落在了他的唇畔,轩辕南陵鬼使神差地探出舌头一舔,咸的,没想到这小子的汗竟不臭。
他眯了眯眼睛,嘴角意味深长地抬了抬,然后立即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着无邪:“小冤家,昨夜我抱着你睡了一宿,就怕你把自己滚下山崖了,眼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快拉我上去!”
无邪手中用力,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因着轩辕南陵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那重量愣是让无邪也跟着面色一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他拽着一起拉下去了,最后直到无邪整个人都扑倒了地上,咬着牙拽着他的手,才勉强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耳边又听闻轩辕南陵不准她见死不救的声音,无邪黑了脸,憋了好半晌,才咬着字一字一字道:“我自然不会松手!”
轩辕南陵一听,心中忽地蹿过一道异样的电流来,只静静地看着无邪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有些出了神,甚至都忘了自己名垂一线的险境,这一瞬间,在他的脸上,哪有先前那副怕死的模样,唯有满面惬意懒散,好似浑身的缺胳膊断腿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无邪自然无心去关心轩辕南陵的表情,她亦是浑身乏力,又久未进食,刚才那一番迅速的反应,已经算是耗尽了体力,此刻只觉得眼前有一片发黑,落在轩辕南陵掌心中的手,也像要被拽断一般,骨头肌肉都生疼。
轩辕南陵看着无邪略微有些发白的小脸,冷不丁说了句:“小冤家,你为什么不趁机松手杀了我?”
无邪也被问得一愣,是啊,她为什么不趁机松手了事?不管这轩辕南陵怀了什么心思,此番他若死了,也与她半分关系也无。这些年,北齐势大,少了一个轩辕南陵,对她没有坏处。
见无邪的神情也有片刻的怔忡,轩辕南陵忽然道:“莫不是你也知道我待你好,昨夜也没舍得推你一把让你去死,你这才投桃报李,也舍不得我了?”
无邪没有回答,只作势要松了手,这下轩辕南陵可乖乖闭嘴了,紧紧拽住无邪的手,哭笑不得:“别别别,小冤家,我胡说八道呢,你你你,你可别松手,不厚道!”
二人折腾了一番筋疲力尽,总算将轩辕南陵给拉了上来,他的双脚才刚一着地,无邪便已脱力,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低喘着气。
轩辕南陵亦是疲惫不堪,二人双双跌坐在地上,浑身早已被冷汗浸湿了,傍晚的凉风穿山而来,愣是将二人都吹得一阵发冷,低喘着气,瘫坐在地上,谁也没有力气说话,眼中看着对方那狼狈的模样,竟忽然都笑了起来,劫后余生,二人的心境都有些异常的轻松。
“小冤家,如今看来,我倒有些舍不得你死了。”轩辕南陵喘着息,那神情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可看着无邪的目光,却越发地幽深了起来。
“我自不会死。”无邪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总有本事令她发火。
轩辕南陵忽然笑了:“那是最好,听闻你与你们卞国的宣王走得极近,关系非同一般,也是,秦燕归的确是个有手段的人,他若要保你,只怕旁人的确杀不了你。只不过,谁能保证,日后你所信任的秦燕归,不会起了杀心要动你呢?”
无邪眉间忽然拧起,眼底也瞬间凌厉了起来,轩辕南陵知她是动怒了,竟也不哄,只笑眯眯道:“小冤家,你莫小看了秦燕归。如今我看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论狠心,我可真狠不过他。若是我自小看着你长大,又一日一年亲自一点一点地教导着你成长,自会疼你入骨,连半点苦头都不忍让你吃,可秦燕归就不一定了。今日他还愿意护着你,便有本事护着你生在龙潭虎穴却依旧生龙活虎,兴许拿他的命去护你他也是肯的。可他日他若不愿意护你了,也随时可以把你丢出去,任人欺凌分尸,我保证,以他的行事作风,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无邪心中忽然一凉,却不吭声了,显然并没能反驳轩辕南陵的话。
若是秦燕归的话,或许……的确如此……
可她,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人的心是可以分成两半的,她私心里的确会为秦燕归所动,他笑,她便会跟着欢喜,他冷漠绝情了,她的心底便会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般揪心难受。也许……也许她是真的喜欢他,可那另一半的心底,她只装着自己。她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倘若有一天,秦燕归即便看着她被千刀万剐亦不会有半分动容,那她亦会断然决然地剐掉那半颗心,没有人可以动得了她,她也绝不会让自己一败涂地。
见无邪不语,轩辕南陵不禁摇了摇头,这小子也怪可怜的,父王死得早,这身份又尴尬,就连唯一保护着自己的那一位,却又是个冷漠心肠的,看得他轩辕南陵都有些心疼起她了。
无邪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她若有所思地抬了眼眸看着对面那即便一身狼狈却能一派悠然坐在地上懒洋洋地笑着的轩辕南陵,莫非是轩辕南陵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他也不会好端端地突然提起秦燕归来。可无邪心中又有疑惑,他们被困于此,这悬崖万丈之身,他们又处于悬崖峭壁之中,断不能与外界互通消息,况且,若是有人曾寻来,她与轩辕南陵一直在一块,这块落脚之地又是在狭隘,她没有理由不知道。
似乎知道无邪心中有疑惑,轩辕南陵忽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大有些炫耀之意,拇指与食指成环,抵于双唇之间,呼气一吹,忽有哨音作响,然后便听到外头响起扑哧扑哧翅膀扑腾的声音,竟是一只通体灰褐色的苍鹰自半空中盘旋两圈然后俯冲而来,到了轩辕南陵这,又绕了两圈才走。
“苍鹰送信。”无邪张嘴,面上却再无惊讶之色。
北齐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训鹰在卞国虽罕见,可于北齐人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了。
轩辕南陵慢条斯理地自怀中掏出一卷信笺来,正是昨夜这苍鹰所送,悠悠然道:“我之所以说秦燕归那人狠,也非空口胡诌。正是昨夜你我出事之时,平城被困,城中早已无粮无兵,五千人马欲敌三万叛军,岂非留着送死?本是守城,虽想来也等不来援兵,可已秦燕归的手段与那燕北军的威力,守住城池多撑几日倒也不算难事。不过这秦燕归竟是个狠角色,以自己为铒,硬生生将三万叛军给骗进了城,谁想城中竟无一兵一卒,叛军知是上当,却让你们卞国的拼命四郎带着五千兵马杀了个回马枪。
好一个关门打狗。”
那叛军之中,不少是他轩辕南陵的人,说起“关门打狗”,他竟也无半分自觉性,此人的确是够厚脸皮的。
无邪对此,似乎也并无太大意外,秦燕归自然有他的手段,拿自己作铒又算得了什么,他待自己一贯是狠的,城中若无他这个宣王在,叛军又怎么会相信五千兵马俱在城中死守?谁也料不到秦燕归竟然能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等着秦沧带人杀回。
轩辕南陵的人也皆是狡猾之人,有他们混于叛军之中,自然没那么容易上当。秦沧带人若是藏匿于平城附近,怕是早就被人识破了,他们必然不敢靠得太近,若是藏匿得远了,留秦燕归一人与三万叛军相对,任谁也不敢这么大胆地做,可那人是秦燕归,他素来是敢冒险的人。
轩辕南陵却似还没说完,他的眼底忽然有精光一闪,懒洋洋地眯了眼,又是颠倒众生的风骚样:“探子传信,秦燕归对敌之时,忽然面色煞白,口中吐血,俨然有坠马昏蹶之势,却靠着自己拿剑刺了自己一剑,那剑都直接穿膛而过了,才清醒着等到秦沧带人杀回。可据我所知,当时却无人能近他身,怎的突然吐血了呢……”
轩辕南陵那慢悠悠的困惑口吻,令无邪面色微白,轩辕南陵瞥了无邪一眼,难得好心地安慰她:“你也别忧心,我既说他是个狠角色,自有我的道理。我虽不知当时情况如何,但想来以秦燕归的手段,下手自然有自己的计较,死不了人。只是当时临阵对敌,秦燕归若是忽然失去意识,那定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这人也太狠了,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竟然直接给了自己穿膛一剑,哈,你说,这人对付自己都这样狠,这要是对付别人,还不得切人脑袋就跟切豆腐似的?小冤家,你想等着秦燕归来救你回去,怕是等不着了,你说他这会是不是醒着还难说呢,你……”
轩辕南陵原本正吊儿郎当地与无邪东拉西扯着,以此来缓解腹中饥肠辘辘的难受,可就在此时,他未说完的话忽然收了声,那懒散的神情也瞬间敛了下来,就如同一只正在打鼾的猛兽,突然间嗅到了异动一般,顿时冷厉了起来,连神采都变了。
无邪也察觉到了山崖之上传来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朝这靠近了,人数还不少,隐约间还有马蹄的声音,那来的人必不在少数,无邪面色也跟着一敛,警惕了起来,可紧接着就听到秦沧正在喊她名字的声音,无邪一愣,神情顿时又有些恍惚了起来,只觉得恍若隔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