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做主,下旨把真宁帝姬嫁于当时便驻守凉州的陈舜,玄凌不舍亲姐远嫁,却无法阻止太后的一意孤行,便只好下旨尊真宁帝姬为真宁长公主,又赐下无数的金银玉帛,真宁长公主十里红妆,风光嫁到凉州。
至此后的数年中,真宁长公主唯有在乾元十年,即我晋封华妃那年,曾回京来看望太后,也算是了了太后的心愿,太后见爱女过得也算是不错,总算是有所安慰。但真宁长公主回凉州后,却大病一场。太后虽思念女儿,但怕真宁帝姬长途跋涉,只得作罢。
顺陈太妃叹了一口气,有些钦佩地说:“人人都说真宁远嫁凉州,是太后为安驻守边疆士兵之心,无奈之举。其实这不过是以讹传讹,民间的传闻罢了。真宁是太后的长女,自幼便由太后抚养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哪一位母亲舍得自己的女儿远嫁,纵使太后不是寻常女子,终究是不舍的。
当时固然需要一位公主下嫁到边疆,安抚士兵之心。只是自古以来封宗室女为公主,也继而远嫁也并非常事。太后自然也可如此做,无人敢说一句不。不过是真宁为了皇上能坐稳江山,才主动要求下嫁给陈舜。”
顺陈太妃回忆起往事,便就一发不可收拾,尽管我听得有些乏味,不免昏昏欲睡起来,但还是强撑着,不时地应和着太妃的话。最后还是太妃看着天色渐晚,自觉有些尴尬,从而解释道:“本宫现在年纪大了,不免有些唠叨。明个儿真宁就带着慧生回京,你倒是可以和真宁多聊聊,毕竟你们年纪相仿。”我含笑着答应了:“当年本宫封妃时,曾经见到过真宁长公主一面,不愧是皇上的姐姐,好生大的气势。本宫倒是记得真宁长公主的女儿承懿翁主今年都十六了吧。”
我想到了之前世芍的婚事,有感而发道:“凉州现在虽也算繁华,可终究是比不上京城。真宁长公主多年不回京城,这次回来——”顺陈太妃自是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呵呵一笑:“还不都是为了慧生这丫头吗。你这做姐姐的都为自己的妹妹费心费力的筹谋婚事,更何况真宁呢?这次她回京,和太后母女俩,定是会替慧生选一个好夫婿,也好尽享天伦之乐。”
顺陈太妃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惋惜地说:“真宁这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尽管远嫁凉州,可驸马也是个会疼人的,又有太后和皇上撑腰,无人敢小瞧她。只可惜只生了慧生一个,现在都没个儿子。”顺陈太妃能说这话,因为她是长公主的长辈,我却没有说的立场,只好默默地听着。
因为顺陈太妃的缘故,我对真宁长公主也有了粗略的印象。虽然说十几年前我曾经和长公主有过些许交情,只是对方是长公主,我也不敢仗着我和她曾经的交情,轻易怠慢了她。只是第二天见到长公主时,倒让我有些吃惊,我以为凉州偏僻,长公主保养的不算是好,结果事实却让我有些诧异。长公主虽已四十出头,倒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眉眼间和太后有些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回京,是福是祸(中)
“多年不见贤妃,本以为贤妃不比往日风光。怎想贤妃风采依旧,倒是孤大不如前了,过的日子还不如从前。”长公主随意打量着天巧殿中的摆设,有些惊讶于殿内的装饰,却面上不显,依旧不热不冷地说道,“只是孤有些诧异,你倒是低调许多,不比从前做事张扬。孤依稀记得上次回京时恰逢你初封华妃,那时宓秀宫门庭若市,人来人往。”
“那是自然的,痴长了十几岁,也不是摆设。诚如公主所说,您的日子过得还真是大不如前。”我毫不客气地回答,不因为对方是长公主而对其恭恭敬敬,“如果本宫没猜错的话,公主此次回京的目的是为了承懿翁主的婚事。毕竟翁主已经十六了,是时候给她找门好婚事了。凉州虽好,也比不上京城繁华。本宫不解的是,公主何必把安平县主也带来京城,安平县主不是公主亲生。莫不是公主要告诉本宫,您也要为安平找门好婚事?”
长公主极为诧异地说:“安平也是孤的女儿,尽管不是孤亲生的,但孤毕竟是她的嫡母,又看着她长大。孤也不是个心狠的,做嫡母的给庶女找门好婚事,虽不是常事,娘娘也无需如此吃惊。”
“一个做母亲的,总归是偏心自己的亲生孩子,畜生都如此,更何况人呢。自古以来嫡庶有别,承懿翁主又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外甥女,就算安平县主比承懿翁主长一岁又如何?承懿翁主的婚事尚未解决,又有谁会理睬安平县主的婚事,人一向是拜高踩低的。”
长公主听的愈发恼火,却碍于这里是宓秀宫不能发火。又见我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客气,索性连和我假惺惺地做戏也不愿了,实话实说:“孤又何曾想把安平带来京城,不过是驸马爷执意如此罢了,说是凉州偏僻,安平找不到如意郎君。”
果然公主的日子看似过得如花似锦,实则苦涩不看,我心中感叹道。长公主看着我,语气中竟莫名带着一丝的羡慕:“孤生不出儿子,他陈舜要纳妾,孤没有反驳的道理。若是些奴才又或是商户女,根本就对孤造不成威胁,可偏偏安平她娘,也是出自名门望族,她替驸马生了一儿一女,孤怕她有朝一日威胁到孤的地位。”
真宁长公主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歉意地对我说:“之前是孤有些冲了,孤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孤方才去凤仪宫看了皇嫂,皇嫂跟孤一样大,可方才一见,皇嫂看起来分明比孤大了十岁。孤看着皇嫂憔悴的模样,有些后怕,孤怕自己某一天也成了皇嫂那样。”我劝慰道:“驸马出生陈家,陈家也是凉州的名门望族,宠妻灭妾的事他陈舜做不出来。驸马本就是因娶了公主而高人一等,说白了,公主是主子,陈舜说起来是驸马,充其量就是长公主的奴才。”
长公主听了我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怪不得皇弟宠你,放眼这紫奥城,就连皇后也比不上你说话做事爽快,孤倒是挺喜欢你这性子的。你也不必称孤为长公主了,若你不嫌弃。便称孤一声皇姐。”如果不是我了解周玄凌的多疑,我也不会如此做的。就是吃准了周玄凌不喜人骗他,索性就有什么说什么,反而讨得了他的信任。
“皇姐既然都如此说了,世兰也不好在推辞。若皇姐把世兰当自家人看的话,世兰多说几句,安平的婚事皇姐毋须担心。安平的外公是谁,皇姐忘了吗。有她的外祖家在,安平的婚事也是十拿九稳的。”
安平的母亲姓尤,名宛娴,是当今沛国公的庶女,也就是我的姨妈黄氏的庶女,尤静娴的长姐。静娴是姨妈四十岁时才得的,自是掌上明珠。当年静娴出生时,宛娴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姨妈在生静娴前,只生了两个儿子,宛娴的生母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姨妈怜惜宛娴自幼失了生母,便把宛娴带在身边,虽不是亲生女儿,待她也是颇好。只是当年因宛娴执意要给陈舜做妾,惹恼了姨妈,她们才多年没有联系。
真宁长公主经过我的提醒,才想到了这事儿:“倒是孤忘了这事,孤的能耐可比不上沛国公府,若是没给安平找门好亲事,倒反而不讨驸马的欢心,索性这事就交给沛国公府吧,想必他们定能够给安平找门好亲事。”
真宁长公主随即对我笑笑,亲切地对我说:“贤妃你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到时候孤和母后给慧生挑夫婿时,你这个做舅妈的可一定要到场。”
“既然皇姐如此说了,到时候世兰一定会去的。”难得真宁长公主有如此的好兴致,我自是没有推却的道理。一时间,倒有些其乐融融的氛围。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回京,是福是祸(下)
“姐姐,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虽然慧生是长公主的女儿,是皇上嫡亲的外甥女,是当朝独一无二的承懿翁主,身份比安平县主高了一大截。结果一见安平县主,我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对于这个庶女不得不高看一等了,模样先不说,就说那气质,放眼满京城,我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静娴表姐可以压她一头了……”世芍说的眉飞色舞,我只默默地听着,不做任何评价。倒是身旁的绾绾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地点点头,反而鼓舞着世芍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竟是收不住了,我也不在意。
待世芍说完了,我只看着绾绾,柔声问道:“绾绾,刚刚小姨说的你可都听清楚了?”绾绾想了一会儿,才肯定地说道:“小姨说的,绾绾都听清楚了。”我赞许地看了眼绾绾,鼓励她:“那绾绾说说看,从小姨的话里头,你知道了些什么。”世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止住了,我悄声对她说:“让绾绾自己说说看法,你别横插一脚。”
绾绾有些胆怯,抬头望了望我,得到我鼓励的眼神后,鼓足了勇气,极小声却颇有条理地说:“安平县主和承懿翁主尽管都是驸马陈舜的女儿,的确是亲姐妹。但是她们的母亲不是一个人,承懿翁主的母亲是真宁姑姑,是父皇的二姐姐,所以说承懿翁主是母妃的外甥女,绾绾的亲表姐;但安平县主的母亲是驸马的小妾,但是这个小妾是姨姥姥的庶女,、若是搁在民间,安平县主还得管母妃叫一声表姨,安平县主也算是绾绾的表姐。但是不管怎么说,安平和承懿都算是绾绾的表姐。”
绾绾说完后,偷瞄着我,我莞尔一笑,宠溺地摸摸绾绾的头:“绾绾真聪明,这点母妃也是想了好久才明白的,我家绾绾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了我的赞许,绾绾极为的欢喜,我乘热打铁:“那绾绾猜猜看,你真宁姑姑和安平县主她们母女关系怎么样?”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绾绾这次并没有想很长时间,斩钉截铁地说:“尽管看起来真宁姑姑对待承懿翁主和安平县主是一视同仁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安平县主的娘尽管只是驸马的小妾,比安宁长公主低了一等,但是毕竟是出自沛国公府尤家的。如今的沛国公是安平的亲外公,清河王妃又是安平的小姨。安平的外族家虽比不上承懿翁主的外祖家显赫,是皇族,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只要沛国公府一日存在,安平县主母女便一日屹立不倒,就算是真宁姑姑看她们不顺眼,也只是无可奈何,不能够对她们对手,反而得敬着她们。”
我点了点头,绾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至于真宁姑姑到底和安平县主母女关系怎么样,绾绾具体情况的确是不知道。但绾绾知道,朱宜修对绾绾和母妃就是看哪都不顺眼,不为着别的,就是看不顺眼,绾绾想,天底下的嫡妻都是对小妾和庶女不满意的,皇家如此,民间更是如此。”
世芍与我对望一眼,随即温和地对绾绾说:“绾绾说的真棒,只是有一点错了。不是天底下的嫡妻都对小妾和庶女看不顺眼,这只是极少数的。如果小妾身后没有人撑腰,那么根本不足为患,当嫡妻的也无需对她下狠手。”
绾绾有些疑惑,看着她迷茫的眼神,我突然心软了,只好摆摆手:“绾绾你先退下,去和芷沁姐姐玩吧。”我对身旁的灵芝吩咐道:“等下带帝姬去长杨宫,让曹昭容看着帝姬,别让帝姬在外头瞎玩。”灵芝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称是。灵芝虽忠心,但过于的沉默寡言,罢了罢了,总比颂芝之流要好得多。
“姐姐也真是的,对绾绾那么严做什么。绾绾今年才九岁,能够有这样的一番见解,也实属不易。”世芍有些恼了,她成婚三年无子,一向是最疼绾绾不过,与其说绾绾是她的侄女,还不如说她把绾绾看做是自己的女儿,“姐姐如今是贤妃了,这宫里头谁不给姐姐一个面子,就算是皇后又如何?不过是看着尊贵,实则苦楚自己知道。绾绾自是可以女凭母贵,姐姐为何不能够护着绾绾,偏让绾绾搀和到这尔虞我诈中,姐姐你糊涂了。”
我斜眼看着世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茶杯:“绾绾只有九岁,可大周的帝姬一向早嫁,就算我执意要多留绾绾几年,至多留到她十五岁。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多情,现在只一味宠着那些新人儿,位分高的人中,唯有淑妃和胡昭仪还得些宠爱,也是大大不如前。姐姐现在在皇上那儿根本就说不上话。我和绾绾顶多再朝夕相处六年,若不多教绾绾一点,她出嫁后日子过得不顺心,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帝姬不如皇子,泷儿就算母妃不得宠又如何,只要他争气,日子也是可以过得舒心,帝姬就不是如此。只凭着她父皇的喜爱,至多只能得个好婚事,日后的日子也是要她自己去谋划的。”
世芍的气势明显的就弱了,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慧生不过是一个翁主,真宁皇姐都能够如此护着她,一门心思就要为慧生找个好郡马。晞蕙不过是一个县主,尤家只是外族家,却为了一个外孙,也在处处打听消息,只想给晞蕙找给好夫婿,让她日子过得舒心一些。绾绾是帝姬,天底下敢看轻帝姬的又有几人,过个几年,姐姐多费些心思,给绾绾找个称心如意的驸马,也不必要让绾绾安于后宅。若是泷儿争气些,绾绾一辈子的尊荣是逃不过的。姐姐又何必如今就这么急着教导绾绾,姐姐不心疼,妹妹都心疼绾绾。”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量好惨,好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真宁,现在只有你来看本宫了。”朱宜修倚在榻上,身侧并无宫女服侍,她的神色颇为憔悴,“母后的身子骨愈发的差了,本宫这副样子,也不好去看看母后。你多替本宫照顾母后,母后这么多年,很挂念着你。”真宁看着面前的朱宜修,不免有些惆怅,身旁的陈慧生也注意到了自己舅妈的状态之差,想要劝慰着。可碍着自己的娘亲并无说什么,尊卑有别,只好默默地打量着昭阳殿的摆设。
陈慧生虽然说有些少年老成,看起来好生威严,实则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自是极喜爱小巧玲珑的摆设,不过她看了看昭阳宫中的摆设,不免是有些失望,只觉得这儿的摆设不及天巧殿的十分之一。天巧殿的摆设虽不及燕禧殿华贵,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却是别具一格,那些物件都是小巧玲珑,颇合慧生的心意。
不知怎的,陈慧生总觉得自己和贤妃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尽管两人岁数相差甚大,尽管贤妃是她的舅妈,足足差着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