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点了点头,目光凝重:“龙跃的人,在戌时之初便和龙浪的禁卫军大动干戈……此刻,只怕已经杀入金銮殿了!”
我一边小心看屋顶,一边震惊:“金銮殿?龙浪还会在那里?”
“龙跃既然率兵去了那里……自然不会空去!”他眉梢微挑起,似将伤痛置于身外:“他此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却不知今夜皇城里的几股势力,他占了多少?”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忽然想起初至驿站丹房,明爷也对风情说过一句‘真到了退无可退之日,龙跃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龙跃不惜一切的攀结西岑王,西岑突然攻掠北疆,将北真国的大半兵马引往边疆……一旦龙浪便到了腹背受敌的境地,龙跃举兵谋逆的成败,自然在此一夜了!”
“龙跃攀结西岑?”我惊愕出声……便有一阵沙沙的琉璃碎片,再度在我话音中下坠,寒利的风让我面上徐徐生痛!
阴影笼罩在我头顶,接着便是狐狸一阵隐忍的呼吸……我心急心酸:他如此为我受伤,甄嫄该怎样心疼?“你不要为我挡了……我,我受不起!”
“爷!”梅清探寻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透过残柱看去:只见巨大的黑影朝我们缓缓走近……
狐狸满意的看她,却原来是梅清头顶一张圆桌小心翼翼的来接我们?她看到我们的狼狈模样时,也是松了口气:“爷,夫人……来,到底下来——”
在碎片砸落桌面的阵阵撞击中,我们终是远离了险境……
看着暗人燃起火折子照明,我才发现落马镇的何爷也在其中;看着何爷果断利落的替狐狸清理伤口,我心中竟涌动着一丝迷茫……
“爷,如今夫人找着了……咱们是不是尽快离开北真国?”在又一块碎片被何爷扔在地上时,梅清轻声开口。
狐狸没有出声,只是闭眸忍痛着……良久才‘嗯’了一声!
我忙道:“鬼青竹,你不是要去找甄嫄吗?”
梅清也是一愣:“夫人在说什么?”
“他说过,让我带他去救甄嫄的!”我忙加以确认,生怕他真的不管了!可是狐狸眸未抬,眼未动……
“难道夫人不知,甄堡主的母亲已经来了?还是爷将甄堡主带离险境,亲手交给她的……”
看着梅清的讶异,我愣愣半响:“狐狸?你故意的?你故意说让我带你去……就是为了让我出来?”
他缓缓睁了眼眸:“是又如何?难道你还要钻回去?”
我心中凄绝生痛:“你这是何苦呢?无戈若不在世上了,我死活无尤……没了黯冥宫主人,没了岁桃花,鬼爷就不必受制于人了!”
狐狸冷冷看我,目光幽深至极……他身后的何爷轻叹一声:“爷,您得息怒……肌理筋脉过于紧张,这里面细碎的渣子不好清理。”
何爷说完,清癯双目颇为凌厉的朝我瞥了一眼!我紧抿唇,无力道:“鬼爷的救命之恩,桃花铭记……”
“铭记?”他冷哼一声:“你该铭记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入你心的,除了冥无戈还有谁人?青竹怕是受之有愧!”
他呛人的语调,让我接不了口……忽听一阵吵嚷的声音,朝我们方向赶来!他眸光微凝,冷声道:“清儿——”
梅清忙应声称是,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待我们藏身废墟残亘后,暗人也早已熄灭火折子!
残墟中,只余下何爷为首的数名暗人,等候那些嘈杂的脚步声临近……
“谁?谁在那里?”不远处的侍卫们个个戒备,却也没继续靠近?只是呼喝的声音不断,有个隐约熟悉的声音喝道:“何人在此?”
何爷冷笑一声:“你们——又是谁的人马?”
那数十侍卫顿了一下,为首者重声道:“看你们不像是我北真国人——说,来皇庭有何目的?是不是逆贼龙跃的余党?”
我终于听出声音,却原来是非濂!他说,逆贼龙跃的余党?我侧首看了一眼狐狸,他正轻靠在一边的残壁上,闻得非濂的话也是神情微怔:看来,他也听出话音了?这么说来,龙浪不但从地宫逃出生天……还将龙跃闯入皇庭的兵马也控制住了?
我心中一动:岁姬说龙浪没死,昭牧也活着……那么无戈?
我忙回神细听,却不知何爷说了什么……只听非濂沉吟的声音:“你凭什么说……是友不是敌?你们到底何人?再不说清楚,休怪我等杀无赦了!”
何爷手捋花白短须,金寿纱袍的衣摆一震,瘦削的身影便已隔空跃起……那非濂也是跃上两步挽起剑势,一番交手,竟险险挡开了何爷的掌势!
几招下来,非濂已无法强撑,只见他连连后退,终是在地上滚了几圈,以躲过何爷的凌厉掌风……何爷倒也见好就收,跃开一步哈哈笑道:“区区一个禁卫统领,也有这等高强的武艺么?北真国皇庭,果真不可小觑!”
非濂在何爷说话间,已经退回了阵前,冷声道:“‘东风手’何老前辈,晚辈幸会了!”
何爷一怔,颇为惊异道:“老夫隐退江湖已有二十余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北真国侍卫竟会识得?你是何名姓?”
“晚辈只是无足轻重的御前侍卫……蒙得国主恩赐,自小熟悉些天下能人罢了!却不知何老前辈,今次缘何而来?难道以前辈的医德品格,也会帮龙跃这等逆贼……抗衡我北真朝廷么?”
听非濂的语音,这何爷以前还是个医术高,武功高的大夫不成?但听何爷哈哈大笑起来,他语带赞许道:“小子年纪轻轻,倒是个忠义之人!你且放心,老夫与北真国主无冤无仇……也不识得什么龙跃!你只需腾开一条道,让老夫等人出去便是!”
非濂顿了一下:“前辈要走,晚辈自然恭送……只是,国主有过口谕:皇庭逆贼余党甚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前辈身后的那些人……怕是要等晚辈禀明国主之后,才好决定!”
何爷冷哼一声:“言下之意,老夫还得跟你去见北真国主?”
非濂定定看他,算是默认!气氛霎时又紧张起来……何爷冷声道:“如果老夫不愿去呢?”
忽觉肩上一重,是狐狸按住我肩头,对我做了个噤声动作,暗示我不要出声……我领悟他的意思,忙摇头!他见我不同意,便对梅清使了个眼色!梅清犹豫了一下,忙捂住我的嘴!
狐狸不给我阻止的机会,顾自忍着伤痛走了出去……他一出现,众人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只听非濂戒备道:“前辈,这也是您的朋友?”
狐狸的出现,让何爷不再开口……他微退一步,静待狐狸发话!狐狸眉一扬,笑了:“统领大人,我鬼岭与北真国可是敌人?”
“鬼岭?你是鬼青竹?”非濂了悟道:“既是鬼爷,自然称不上敌人了!只是今夕不同往日,国主连西名山都要严防,鬼岭自然也要一视同仁……还请鬼爷,莫让在下难做!”
非濂的固执,让狐狸似笑非笑:“看来龙浪,真是要过河拆桥了!后院起火……这桥还要连拆两座么?
我一惊,狐狸是不是知道什么?趁着梅清不妨,我也挣脱了出去……
“桃花夫人?!”非濂愕然出声!他这一声落,后方的众侍卫纷纷呼唤出声,这其中有惊有喜,更甚者似活见鬼了一般!我才想起,迷迭成心误导过他们……想必在他们心中,岁桃花已死在龙吟剑下了!
我的莽撞,让狐狸满是愠怒……我不敢迎对他的目光,梅清更是面露惧意!
非濂忙迈上一步,急切道:“原来夫人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请夫人速随属下去见国主吧!”
“我问你,明昭牧在哪里……冥无戈在哪里?”我终是挣扎的问出……却又怕希望落空!
“回夫人,空名先生受伤不轻……不过,人在内庭。”非濂忙应我,又小心的环视了一眼鬼岭众人:“国主有过口谕,除非夫人‘死而复生’……否则,不会让空名先生活着离开!”
龙浪……这又是你的威胁伎俩吗?狐狸面色早已有了阴霾,梅清忙道:“夫人,你真要跟他们走么?”
“如今的皇城,连只走兽都出不去……诸位还是莫要强行对抗为好!”非濂略带提醒,又恭声道:“夫人,请!”
我没开口答应,也没拒绝……一时怔怔而立:非濂只提了昭牧在,那无戈呢?
“现下才犹豫……不嫌太晚了么?”狐狸的声音,满是冰冷和失望……让我不敢回首看他。
我知道,是我辜负了他的好意,让他白做了一番工夫!我这么做,换谁都会恼怒吧……歉疚一起,我侧首垂眸:“对不起……”
狐狸笑了,笑得如此讥讽,狭长凤目熠熠生辉的瞥我一眼:“好自为之!”
第11卷 众生心 第三百95章 情虐 恨不相逢
北真皇庭的月光,如此柔和黯然……
月台上的雕栏玉砌,将我和那梧桐林里的青衫男子远远隔开……
我透过手持长矛的数十守卫,看着那熟悉的身影静默梧桐树下,寒风吹过,带起他满是血迹的青衫衣袂一起翻飞……
他的沉洇凤目,在触及到我时,就那样失了沉寂,失了苍凉与落寞……明明隔的远,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唇在动,似在喃念我的名字……
如此遥遥相望,凝视良久……我臂上倏然一紧,身边的男人扳过我身子:“看够了么?”
我僵立的回看他,看着他眼眸的冷鹜深邃,看着他面容的苍白……慢慢又垂眸,看着他臂上和腹部已连成一片的暗红色血渍,我故作冷静:“你答应过……会放他走的。”
龙浪面容一动,抬指在我面颊上拂过……我厌恶的侧首,他却扬起一抹清涧般的笑:“放心……只要你不反悔,孤不会食言。”
我心中恨极,却要抑止恨意,强自婉风流转的垂眸:“放了他……你也好早些疗伤。”
龙浪唇际笑容越深,倏然搂上我的腰,将我的身子牢牢贴上他的……我眼角余光偏去,几乎能看到,更能想象到昭牧的惊愕,以及他的紧张,只见他朝我迈开一步,他身前的那些禁卫军们便以长矛相对,锋利的枪头触及他身上时,便有鲜红血迹晕染开来……
“不要!”我惊急出声,对昭牧使劲摇头!只是被禁卫军干扰,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注意到我的惊慌……我忙回头看龙浪:“快让他们放下兵刃……你们这么多人,他又受伤那么重……根本没威胁的!”
龙浪贴着我的耳轻道:“你错了,如今我北真皇庭千疮百孔,西名山暗人却在赶来……孤王可是防不胜防,怎说没威胁?”
“你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才放他?”
我一愣反问,狠狠挣扎……他如钢铁般伫立,尽管被我触动伤口,仍是死不放手!他这样的狠戾和不顾一切,让我忍不住颤抖起来:“龙浪……你卑鄙!你到底要怎样?扣留他一天,一月,还是一年?”
经过一番僵持,他剑眉已然蹙起的隐忍旧伤,却仍是发疯似的收紧臂力,紧紧抱住我喘息低吼:“告诉明昭牧,你此生只会爱孤一人……让他死心,让他滚出北真国,别再心存妄想!”
“你神经病……你疯了!”我不可置信的被他搂在怀中,气到无力!可这样的一番动作,除了我们争吵的言语能让人听出原委,纠缠的举止……是何等的暧昧不清?
“是,我是疯了!”他极度暧昧的呢喃,用只有我能听到声音急道:“除非,你想让他死在眼前……听到没有,照我话说!”
看着他有些发狂的焦急,我开始不确定起来……他怎的如此不正常?刚才带我来时,根本没提过这项交易!我恨恨看他:“好……我说,我说了……你放是不放?”
他笑了,低笑中有痴狂,又有疯狂:“放……自然是放的!孤王还会差遣侍卫护送他,虽说经过一番变故,我北真禁卫军损失不小,但抽调些人护送明昭牧出城……还是有的!”
“我如何能信你?”我紧咬下唇,不敢信他:“禁卫军搜寻逆贼,保护君主还来不及吧?”
“女人,你不是不信……而是,你舍不得伤害他,嗯?”稀薄的月光下,他勾起嘴角,俊美的脸庞上有一抹玩味的微笑:“可记得来此之前,你是如何求孤的?孤又是如何对你说的?”
我心中怔怔,满脑子是他邪恶如魔的声音……
‘要见明昭牧?当然可以……只是凭什么呢?’
‘哦?只要孤王放了明昭牧……你便会一世相随?’
‘宝贝,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不会又是面上一套,心底里又一套吧?’
那一刻,他极其暧昧又危险的指着我心口,让我进不得退不得……随之又失心疯似的警告我:‘你可要谨记,待会儿见了明昭牧……你对他现出几分不舍,孤王便会给他几分的生不如死!’
……
我倏然回神的看他,万般郁结的紧握双手,唯有轻轻摇头:“龙浪,他那样帮过你……你没有廉耻吗?他更为了你,损失了那么多暗人……你没人性吗?你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
他阴沉沉看我良久,冷笑道:“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回头对明昭牧去说!还有,你别以为明昭牧是圣人!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交易?什么交易?我只看到你的忘恩负义!”我只能远远看着昭牧,他那样紧锁我的目光……
龙浪一把扳过我的身子,扳过我的脸!以至于让我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眸,但听他恼恨道:“很好……那我告诉你,明昭牧的交易为何!他所作所为的一切,便是索要一心散解药,索要你……他做这一切为什么,还不是和冥无戈一样!为了龙吟剑,为了得到你……你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试剑的血奴!否则,为何他对迷迭的话深信不疑?在看到冥无戈密信之前,他便信了!他会误认凤儿是你……这一切皆可表明,他西名山从始至终都知道龙吟秘密!我看,西名山才是龙吟秘密的守护者!明昭牧,也是最希望冥无戈死的人!”
“够了!”犹如撕裂的伤口,被他撒上了盐巴,我满腔怒火的看他:“牧是不会害无戈的……他不会!不管你怎样信口雌黄,怎样诬陷他……我都不会信!龙浪,一桩归一桩,我只想告诉你……你真的好卑鄙!你就是忘恩负义!”
他更是盛怒,声音极冷:“好个一桩归一桩……他想要一心散解药,孤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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