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任自己哭泣了?我泪眼迷离的仰起脸,深深呼吸,可是今天的眼泪,好像再也无法止住了?
却蓦然发现,清烟捧着托盘,正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的伫立着!她何时进来的?我心中有些慌乱,随即想到黯冥宫人个个身负武功,走路无声?还是清烟故意不打扰我?
“夫人,您饿了吧?”清烟放下托盘于桌上,轻轻的对我示意,却只字不提我刚刚那么失控的哭泣。
我真的饿了,经过这样大哭一场,真的消耗了很多体力,慢慢走到桌旁坐下。清烟试探的又道:“夫人,您试试合口味吗?”
我很想和她说,不要叫我夫人,夫人?我早已肮脏不堪,他的桃花夫人,是他无瑕的记忆吧?他那样一个喜爱洁净的人,如何让我这样一个女人做妻子?可是却心绞的无法出声!
我吃了几口,便心无法安静的搅动着汤勺,垂眸不语,清烟恭敬道:“方才,尊主吩咐奴婢,您若是累了,就好生歇息……”
“方才?”
“夫人不知吗?”清烟眸光略有诧异:“奴婢端粥来时,尊主正伫立在门口,奴婢还以为……”
汤勺和瓷碗发出清脆的碰触声,我手上一空,心也一空,他刚刚在门口!这一声霹雳的般的震响缭绕在我耳际……
那么,当我以为旁若无人时,是他在看着我痛哭出声?以清烟此刻的神情,她莫不是以为冥无戈惹我哭泣了?
方才,我竟然丝毫未觉的放任自己懦弱痛哭着,我连清烟进门都不知道,怎会知道冥无戈在门口伫立呢?
我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道:“他……不是出去了吗?”
清烟点了点头:“尊主刚刚别过漕帮的人,也不过是船只间来去罢了。”
“漕帮?”他势力真的如传说中的大啊!连海运漕帮都有牵连吗?
“是啊,这些日子漕帮之人掩护尊主,如此尊主也省去了很多干扰,才能静养……”
我心中一动:“他的伤势好了没?”
清烟微愣,看了看我:“尊主的伤势甚少有人知晓,夫人怎知?”
“甚少,也是有人知的,伤重吗?”静轩当日说他震到心脉了!真的那么严重吗?
清烟垂眸:“奴婢不知。”
我怔怔的回眸:“谢谢。”
清烟忙道:“那夫人好生歇息吧,有事只管找奴婢便是。”
“清烟,这船上可有热水?”我心里压抑的紧,终是颤道。
清烟淡笑道:“夫人可是要沐浴?”
我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意识到我要说的话,又听她道:“船上淡水总是计算着的,不过尊主早已让漕帮的人运送了很多淡水,为夫人的沐浴所用……”
正文 第二百55章
夜阑人静,些微的海浪轻拍,我对着铜镜,将衣衫拉下一些,颤抖而艰难的睁开眼眸:十几日了,这些耻辱的痕迹,已经淡化得看不大见了……
可是,为何我心里却越发沉甸甸了起来?是因为这巨船上的那人吗?我将自己像蜗牛一样的蜷缩在房里,一直不敢迈出去,不敢面对这朗朗乾坤……
我一直无法面对自己,他也……一直没在我面前出现!我想,他也无法面对我这样肮脏的女子吧?我从没想过会再见他,可上天却让我可笑的回到他身边?他如此辛苦找回我,却发现我是这样的不堪……
我不敢想象,当日他为我换下凌乱的衣衫时的神情,他该多么难以接受?又有哪个男子可以接受?更何况,是冥无戈这样容不得脏污的天人男子?他可以不顾我断肠崖的凌辱,可以放下身段再接受我,已经很不能想象!
如今,除了北真国堪比惊涛骇浪的流言外,他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我!冥无戈,你该如何的鄙夷我才好呢?
铜镜映照出我手上的指环,我怔怔的看着它,却失了神,犹记得他说‘这个指环,你带着……给你防身用。’当日,他一抬眸间的绝代如天人……
我强迫自己仰起头,控制住落泪的欲望,防身?为何我却落得如此境地!我护不住自己的心魂,如今身子是更加的肮脏不堪!
这些疯狂的记忆,让我越加窒息了起来,好想呼吸新鲜的空气……慢慢转身往外走去,我一直怕见人,也从未迈出过船舱,可是今日分外的想要让自己清醒,就算是静夜里的偷窥吧?
那一声的开门,那一步的迈出,那一缕海风的吹拂……
那一抬头,我竟恍如雕像般的凝住了!
我望着那个云裳随风的男子,他那样圣洁的伫立在船沿,徐徐海风吹拂起他的衣袂,衬得他风骨如银月中天,那侧面更是颜如舜华……
我心跳似是停住了一般,却又疯狂的跳动了起来!直到他那样沉静的回眸朝我看来,我若不是背抵着门扉,我想我已经无力支撑自己了!他为何也深夜在此?
海上生明月,映照着此刻的甲板,恍如白昼。
他有着比海还深的眸光,凝绞着我的面容,却已经不复温情,这一瞬间,他犹如舍身崖时的初见一般,不!比那时的他更加沉淀了世情,他依然是那样的夜眸,却是如此的陌生?
我想转身不看他,可是尽管如此的心悸,却是转不开目光,他如夜空般的眼眸凝绞着我……
月光洒满了我和他,他终是转了身走开去,我知道这艘巨船上有几间上好的客房,他便是住得离我不远。
我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在他要消失在我面前时,我终是开口了:“……你的伤,可好些了?”
他身形一顿,微微侧首,尤物移人的沉然道:“你真去见他了,岁桃花?”
他声音冷若寒冰,却是淡淡不带一丝恼意的面对我,他越是这么沉静,就越让我觉得寒冷,亦是更加的陌生?我心中一慌:“我……”
“除了明昭牧,这世间还有谁能让你……如此在意呢?”他面容淡漠至极,却扬起莞尔的清晰道。
昭牧?我很想冷静,可是连脑海也乱了起来:“你说……什么?”
冥无戈幽深如夜的眼眸,紧紧的看着我,眼眸慢慢泛起冷意,缓缓来到我身前:“你用你的才智去赴明昭牧的约定,却要用尽一切办法来逃离我?你说,我在说什么?”
我怔愣的看着他,随即摇头着,我想解释,我想告诉他我走的原因:“不是的……”
“岁桃花,你不要再骗了好不好?”他绝代的容颜带起伤绝,有着不似真切的俊逸,洋溢着不染凡尘的空灵。
我怔然的看着他,骗?他终于认为我是善于欺瞒的人了吗?
“到底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我冥无戈太自负……其实你从始至终,你都没忘记过明昭牧,是么?”他看着我,清晰而嗤笑道。
我愕然,他说的是昭牧?我以为他在乎的是我的不洁……心不可抑制的疼痛,我想说不是这样的!却见他朝我伸出手来,掌心慢慢摊开,那一张已被他握成褶皱的丝笺,赫然跃入我眼帘!
我怔愕的看着它,手抚上心口,这个是……是我一直怕朗梨发现而贴身藏的《长相守》,还有昭牧的亲笔?
我恍然想到,这是他为我换衣时发现的吧?我不知哪里来的慌乱,摇着头,却是克制不住颤抖的抬眸,无力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他凤目潋滟,看着我的颈侧,我慌乱的想起那些淡化的痕迹,忙侧首下意识的躲闪着,他眸光瞬间却如冰山下埋藏的钻石:“岁桃花,你很擅于玩弄旁人,是不是?”
我颤抖了一下,却见他朝我迈了过来,与我近在咫尺,他容颜如冰,却轻柔至极道:“从商叱咤的桃公子,你身为佼佼商人应当知晓‘欠人钱财有还清的一日’;身为北真的桃花郡主,应当知晓‘欠人性命可以抵命’;呵!身为本尊的桃花夫人,更应当知晓‘欠人情爱是永远还不清的’!”
我不敢直视他冰冷的容颜,垂眸低了头,他将那张丝笺放到我眼前,却又紧紧的握了起来!我不解的抬起头,他对我展开一抹如神祗般的莞尔,再展开掌心,丝笺已经化为白色粉末,随着海风飘散开来……
“我给过你机会了,岁桃花!你又是如何欺瞒我的?你终是对我隐瞒了那么多……”冥无戈伤绝而自嘲的笑了:“我不信岁无生,不信这世间所有人!我冥无戈只待你一句话,可你依然无动于衷,我看着你消失在雪地,我没有让任何人去追你,因为我一直等你,我在你的客栈等你……你的心机是何等之深呢?”
我心落入谷底,原来他真如龙浪所言,他早已知晓那是我的客栈?他是说,他等我告诉他我另外的身份是桃公子?他是说,他真的眼睁睁看着我离开的?他是说……
我眼眶氤氲,冥无戈那样冷绝的看我,他深吸了口气,转身不看我,背对我道:“这是在船上,小心逃到海里去。”
他身影消失我的视线,我眼泪终是滑落下来,明月映照着我苍白的面容,我脚步无意识的走到了船沿方才他一直失神站立的地方!
夜里的海面出奇平静,涟漪阵阵是海风撩动,还是人心在动?我咬紧了唇,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却是出奇的痛,我该怎么办?所有的坚强,似乎在此刻被海风吹散。
冥无戈,我活该被你怨,活该被你恨……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可原来不是,看到你的那样冷漠恨意的眼神,我就如掉入了冰窟一般!
是否,你以前对我太好?是否,我曾经看到了你对我的深情,所以我变得贪心了?我这样的人,还能奢望什么?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与你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恨岁姬,可是忽然发现她才是对的,我活着对谁都不好!她更曾对我说过,‘……如果你发现你爱上一个人,那么你就注定要被那个男人,践踏的魂飞魄散,那比死还难受!’
我爱上你,不需要你践踏什么,只是你一个淡漠的眼神,我就可以如此心伤……或许,我不应该如此放任自己的懦弱,我应该学会放下,学会将情和爱藏到心底,否则那确实比死还难受呢!
“桃花夫人?”那一声诧异的声音传来,熟悉又陌生。
我愣了一下,擦拭面颊上冰凉的泪痕,慢慢转身看向来人:“洛策士?”
我从清烟那里听闻,洛天是和我一起来到冥无戈手中的,他此刻怎得会来这里?他又是何时来的?
洛天见我看他,面色竟然有些尴尬,随即正色的对我作揖道:“洛天曾对夫人不敬,望夫人海涵,洛天给夫人赔罪了!”
我惊愕的看着洛天躬身成最大的礼节,心知这样的礼节,只有策士对效忠的主子才会行的大礼,忙道:“洛策士,桃花不敢当!”
洛天站直身体,恭敬刚直道:“夫人当得!夫人才智胜过须眉男儿,洛天自诩大丈夫,却难及夫人的临危不惧……北真皇庭,更是夫人大义当前,对洛天有救命之恩,而在下当初却人云亦云,误会夫人是那媚主求荣的妖姬……”
我愕然的看他,洛天似乎意识到什么,忙道:“夫人高义亮节,足智多谋……”
“洛策士过奖了,桃花真的不敢当!”我摇了摇头打断他,洛天明知道我当日的狼狈……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和龙浪发生了什么,面对这样知情的人,我根本无法面对!
就算他此刻对我是真心的感激,但我无意再听这些夸赞的话,心中还是空空的,只想想一人安静,轻道:“洛策士,也不必称呼桃花为夫人,桃花是个不洁之人,配不起什么人。”
我转了眼眸,看向海面,静待他离开,却不见洛天离去的意思,不由的回眸看他,洛天似乎颇为惊异的看我,我不知所以,洛天忙道:“洛天对冥尊主及夫人的恩情感激在怀,等安置了我国殿下,他日定当以命相报!忘夫人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我一愣,却是一笑,心中疼痛道:“洛策士言重了,或许……冥尊主有恩与你,桃花和他却不能相提的。”
洛天眉目清朗,浓眉凝重,跨上一步道:“冥尊主愿助洛天安置我唯境国帝裔,洛天铭感五内,但是夫人对洛天是救命之恩,洛天肝脑涂地也要报夫人大恩!何况,在下与夫人初到此地时,冥尊主便对洛天说过,夫人是他挚爱的女子,之所以身在虎穴,一切是因尊主而起,尊主深知夫人的情意,夫人更是这世间少有的贞烈女子……”
我脑海一片紊乱,冥无戈说我是他挚爱的女子?说一切是他的责任?说我是世间少有的贞烈女子……我迷茫的看他,却说不出话来。
洛天依然是一副诚挚的感叹道:“冥尊主与夫人伉俪情深,洛天近日才真切感受到!在下当日还无法明白,夫人一介女流面对北真皇庭,却何来那等的决绝气概!如今想来,夫人对冥尊主……定然如尊主对夫人一般的情深了!”
洛天的声音如钢针在我心里搅动,情深?到底是怎样的深?我猜不透,也无法去猜……冥无戈,你明明那么恨我,却为何这样保全我?是为了给我颜面吗?
你究竟在想什么呢?让我自生自灭不是更好?我涣然的意识到洛天还在,当即有些不解他这样的策士,为何如此劝慰我?心下又有些明了:“洛策士,你日后要投报黯冥宫麾下吗?”
洛天一怔,面色有些汗颜道:“夫人果然是心思机敏的女子,洛天深受黯冥宫恩情,才能躲过北真国的追杀,冥尊主对我唯境的恩情,洛天只有以身相报……”
我点了点头,果然如此,他方才那一番话,也是为了表示对冥无戈的忠诚吧?否则那样的一个义士,如何会涉及这样的劝慰?
我看洛天还是没有要走的意向,心下真的有些不解起来,但见他只是沉稳的站立着?我不禁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不走,我走吧,我心乱如麻的欲开口告辞,却见洛天身后走来一个黑衣青年,那男子沉寂道:“洛策士,尊主不会来了,您若是求见,请随我去舱里相见。”
我一愣,洛天向我告辞示意,已经随那黑衣青年往冥无戈的居室走去,我才恍然意识到,不是洛天扰了我,也不是冥无戈无端在此……而是,我的出现,让他们诧异和多余了!
冥无戈一开始,就是在等洛天的?或者说,洛天约了他在此相见?我的出现,让他无法面对,他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不会来了?
原来,错的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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