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右侧更是有趣,居然是一座巨大的兰草堆。细细一辨,白一梦不由连连摇头:说是一座小砖房吧,根本看不见一砖一瓦。说是兰草堆吧,却有门有窗,甚至屋顶还有个烟囱,正冉冉升起一股淡淡的白烟。墙上是兰草,门框挂满兰草,连窗户也嵌满了兰草。季节不对,若是阳春三月,这小小的瓦房定然是一座兰香扑鼻的兰花丛。爱兰如此,可见主人恬淡宁静之境界了。
松、竹、兰三片天地,这里显然有三位主人:松竹兰三人!白一梦蓦地想起了江湖盛传的三怪。松怪松针伯,竹怪竹节婆,兰怪兰香妹。难道眼前这小院便是三怪的隐居之处?燕妹难道落到松针、竹节、兰香三人的手中?白一梦脑海之中念头像风车般转个不停。四周一片静寂,唯有竹叶松针的喧哗以及细长的兰草随风摇曳发出的轻微沙沙声。最后,他决定先入右侧的兰花房,因为此房顶烟囱中轻烟升腾,必定有人。嚓嚓嚓,踩在兰草铺地的花径上,脚步声分外响亮。他早巳功贯四肢,百脉像上弦的箭,一触即发。
突然,用兰草编成的帘门动了一下,一支花杆伸了出来,上面垂着一幅字,内容是:你若能报全兰之品种、特性,便是兰之知音,当受兰之欢迎。
白一梦只能站住脚。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冒然入室是凶多吉少的。他想救人必须先保证自己活着。幸好他也喜欢兰花,在寒地昆仑,他有一间小小的暖房,终日烧炭以保花房温度一想不到这平日的爱好居然成了应急之策。白一梦不由心中暗忖万幸。
他朗声道:“兰房主人听了,兰已有两千年的栽培史,深受人之珍爱。爱它的质朴、纯真;爱它的健美、俊秀;爱它的纯洁、内在;爱它的纤细和幽香。幽兰在山谷,本自无人识,只为馨香重,求者遍山隅。这几句正说了兰的美。兰之品种甚泛,有春兰、蕙兰、建兰、墨兰、台兰、寒兰、虎头兰数百余种。此处兰多数为寒兰,也有蕙兰和墨兰。兰根或全草能清肺热,治咳痨,镇呕呷。春兰专治阴虚,墨兰可治经脉衰弱。其余各兰好处很多,烦不一一叙说。在下说兰不知正确否?还望兰房主人示教。”
兰房之中突然传出咯咯咯一串脆笑,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说:“基本合格。不过你还少讲了兰花几种对女人最重要的妙用。”
白—梦道:“愿听其详。”
“你不是说兰花花姿优美,色调淡雅,幽香飘逸么。若是女人也能长葆兰之美、兰之雅、兰之香岂不妙不可言。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杆磨成针。经过精研,许多品种的兰花均有保容养颜、使青春不衰的功效。比如香水兰、翠珍兰、脉纹兰等。其汁液加少许药物便能成为珍贵的养颜佳品。这一点你没有想到吧?”
白一梦确实不知兰花还有被女人视为珍宝的作用,不知道就只能承认。
娇柔的声音又说:“兰中就一种称为金粟兰的品种,花色有杂色斑点。虽不是兰中上品,但花芯含毒,其毒称‘飘渺梦中行’。是使用方便、效果极佳的迷魂之药。闻到此毒药,宛如人飘渺在云里,在梦中缓行一般,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因此叫作‘飘渺梦中行’。兰花这一特点你也不知吧?”
白一梦只得再次承认自己无知。
娇柔的声音说:“由此可见,你对兰花实在是一知半解,故尔兰房你是进不得了。你可以去松屋试试运气。”
白一梦无奈,移步至老松下的松屋前,拱手道:“在下昆仑白一梦,有事求见松针前辈。”
话音刚落,几缕劲风破空射来。白一梦急晃身后跃,可是破空声并没继续,五支翠绿的松针齐齐插在他原来站立处的一尺之地,是五办梅花形。随即松屋中传出苍老的嗓音:“老夫不想考教你松伯学问,只想试试你的眼力、定力和实力。可是,结果令人失望,这三力离想象相差实在太远。”
白一梦问:“差在何处?”
“射针问讯,力度、落点高手一眼便知,这是眼力。突然袭击,躲避乃人之本能,是躲是迎,还是不躲不迎,可谓定力。眼力、定力不足不够,可见实力。五针相试,你实在不是合格人,去吧,或许竹楼适合你。”
白一梦怒道:“在下不是来应考的!松竹兰三怪,你们若是老实交出燕妹还罢,否则白一梦定将把这三怪院烧成木炭场!”
左侧传来阴阳怪气、嘶哑的嗓音:“就凭你么?”
白一梦一振!他突然明白了,在天池山半山腰听到的三人话音,并非是什么移嗓传音之术,而是松竹兰三怪在故弄玄虚。三人分别躲在远处,用内力将话音送至自己耳边,诱他来到这三怪院。并且还假充无事之人装模作样。现在仔细想来,那声称爱上自己的少女正是兰房娇柔之声音。自称父亲讨厌自己的正是松屋之怪。最后那老妇之声和现在竹楼怪婆的话音一模一样。分明是松竹兰三怪在搞鬼。他冷笑数声道:“三怪有种出来,别躲在房中装神弄鬼吓唬人。在下昆仑白一梦,凭手中三尺舞风剑向尔等叫阵!”
突然,三股风拂过,眼前一花,已面对面地多了三人。居中是位身穿松纹斑斑绿色长袍的老者,相貌富泰慈祥,留着一部隐隐发绿的长须,他无疑是三怪之首,松怪松针伯。左侧是个全身紫袍,连头也罩住的瘦长老妇,此妇瘦得正如一支细竹,风儿吹过都有折断的危险。
她大既就是三怪之二竹怪竹节婆了。右侧却是位一袭黑纱作衣,遮不住挺突怒放的乳房,坚实高耸的臀部、修长丰腴的大腿的灵珑曲线。此女的容貌很美,尤其是含笑之时更见楚楚动人。这就是三怪之三兰怪兰香妹了。白一梦全神戒备,功贯百脉,手中的舞风剑已在轻轻地啸叫了。
居中绿须老者缓缓道:“年轻人你是三十年来第一百个来三怪院向三怪叫阵的人。三十年前,我等三人曾败于佛光大师之手,宣誓今后若无人能够接住三怪联手合力一击,便不得离开这三怪院。反之,若有人能接住我们三人联手一击,那此人便是三怪的主人。三怪从今往后将亦步亦趋地跟随主人,不论吩咐三怪做任何事,三怪决不摇头!”
左侧瘦妇接着说:“少林佛光大师已登仙西逝,他圆寂之时曾托人传言,说三十年后有一年轻人会来接受一掌之试,并且能够成为我们的主人。今天恰好是三十年之后的那天,你又来了,可能你就是我们的新主人。不过据老妇我看,年轻人,你武功虽算上乘,但根本接不住我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人的全力一击,别说三人联手了。”
右侧的美妇也接着说:“三十年来,已有九十九人想妄图成为我们的主人,但都埋在松竹兰下,作了肥枝沃花之土。今年刚满三十周年,你又凑足了一百之数,也许你是天定之人,也许你不过是堆花肥而已。总之你一踏进三怪院,我们就希望你知难而退,不想杀你。但是你却偏偏向我们叫阵了。遵守誓约,我们只能出面一战。年轻人,你准备好吧,是死了作花肥,还是活着作我们三怪的主人,就看一掌之较了。”
松针伯、竹节婆、兰香妹三人退了三步,并肩站成个一字,睑上凝重地均缓缓抬起右掌。
“慢!”白一梦急叫道。
“年轻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松针伯首先放下了右掌。
面对眼前三怪,白一梦心中直发凉。他曾听说过佛光大师和三怪之战的故事,那还是爷爷雪地寒枭白独行中年时的事。三怪为争天下武功第一,在燕荡山与当年南北第一人、少林掌门佛光大师比武。关于这次别开生面的比武,爷爷不知对自己讲过多少次。每次总讲得绘声绘色,宛如亲眼目睹一般。其实当时在场的只有七人,除了佛光和三怪外,就是三位证人,全是武林名流。一个是武林天斩谱的著谱人、武君子柳德。一个是武林名医桃花源桃卒。另一个是江南大侠一刀断愁海啸天。但是比武的场景,还是七弯八折地流传了开来。说实话,佛光与三怪之间并没有真正动手过招,而是进行了一番“死亡对阵。”
少林掌门佛光双掌一前一后,身子半蹲着凝立不动,没有什么特别架式。看起来很象少林罗汉拳起手式的第一招。不过即使不懂武功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人不是随随便便站着,而是钉着!钉得艰牢,谁也无法动摇他。
松针、竹节、兰香当年都是中年人,自称三怪。因为他们不仅人的性格怪、武功怪,而且行事处世的态度也怪。出道江湖后先后战胜六十四名一流高手,成为武林一时的风云人物。
这三人居然向号称南北第一人的少林掌门佛光邀战,约时在燕荡山孤燕峰。他们当时分三个角度站着,面对佛光,寻找在最佳出手时机和机会。光阴一分一分地流逝,足足有三个时辰,三怪还是没动手。佛光也依然那副模样,象一尊雕刻的石像。
对峙使观阵的三位证人也汗水淋漓了,可是谁也不敢冒然出声。
松针、竹节、兰香只觉得中间的佛光稳如山岳,固如磐石,飘如行云,迷如流雾。你若说他存在,定睛看去,对方似乎朦朦胧胧的象一团虚无之质。你若说他不存在,他却偏偏不可摇撼地散发着阵阵侵入杀气。一个高手同时具备了“有”和“无”这西种质,那么他攻击别人时就“有”了,别人攻击他时就“无”了。面对这样的人,又如何敢冒失进袭呢?
三怪还是没出手。
朝霞化着夕阳,虽是一样红,一样艳,一样使人动情,但它们终究是两样的。
三怪脸色在变,时间越长,颜色越血红,红得象要滴下血来,汗慢慢从全身每个毛孔往外渗。连眼睫毛都挂着晶莹的汗滴。相反,佛光却毫无变化地和刚来时一样,站的姿态,面部的表情,曾至身空僧袍的折皱。
僧袍的折皱?
发现这一奇景的是天斩谱著者武君子柳德。他仿佛刚刚醒来一般,突然发现了这一奇迹。
佛老下场时,正在吹南风,僧炮一角被风刮起。他站到三怪之间摆出这一姿势后,南风仍然劲吹,僧袍一角依然飘起,这十分正常,谁也没想到这之间有什么玄妙。可是现在不同了,从早晨到傍晚,随着时间的变化,气候也在变化。南风早已停吹,现在是无风,丝风也没有,佛光被风吹起的僧袍一角,依然高高飘起,一动不动地翘着!
天啊,这是什么功夫?之后,武君子柳德在天斩谱中第一项之上加了一笔:“没有武器的武器,才是真正的武器。燕荡孤燕峰,少林佛光功贯僧袍一日不见稍动。”(武君子柳德出自真诚,在天斩谱中记下的这一笔。谁能想到会酿成大祸,牵动武林命脉,千百人头落地呢?如果当时柳德知道有此一劫,会不会记下这一笔?会!还是不会?天知道了。)
突然,松针、竹节、兰香三人双膝一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再也站立不起。象三匹脱力的疲马,只呼呼地喘着粗气。佛光这时脸上露出淡淡一笑,退后一步。翘起的僧袍这才又恢复了布的柔软和飘逸。
休息了一个时辰,调息了一个时辰。当月光洒下银辉之时,三怪慎重地对天宣誓:“今日之败,闭门思故,若有人能接住我等三人联手一击,将终身为其奴仆,否则三十年誓不复出!”
这样的战败誓言实在是怪。连武君子柳德,一刀断愁海啸天、桃花源桃辛听了都连连摇头。可是少林掌门佛光大笑着道:“一日换来三十年,哈哈,一日换来三十年……”笑着,喊着离开了燕荡。看样子他是对这歹伦不类的誓约十分满意的。其后不久,佛光突然圆寂,死之前托人传讯给三怪说是三十年后他们终将复出。这句话到今日恰好应验了。可是白一梦自己知道,决不可能接下三怪联手一击的。
所以他说:“喂!你们讲理不讲理?”
松针伯问:“你要我们讲什么理,不是你自己向我们邀战的吗?”
“我问你们:今年几岁了?”白一梦问得有点无边无际。
竹节婆道:“算起来该是近八十的人了吧。”
“人老了难道就不讲理了?”
兰香妹问:“年轻人,我们究竟哪点不讲理了?你倒说说看。”
“其一,到这三怪院?是你们自己邀请在下的。其二,你们先将在下燕妹擒来作为条件,在下才来此的。”
“说清楚点,谁邀请你?谁擒你的燕妹了?”松针脸上有点薄怒了。
白一梦振振有词地把天池山寂鉴寺被血洗、方丈野芒大师之死、燕无双失踪、山腰被戏、朝来到三怪院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透,最后才问:“这不是你们邀请在下来此的么?”
听完他的一番话,三怪你看我、我看你,好久没有作声。
竹节婆间:“松针,这是天意吗?”
兰香妹问:“松针,如此我们该做什么?”
三怪为首者松针伯长叹一声道:“是天意!是天意要我们杀了这个年轻人,否则为何有人能如此了解你我的语音、习性而将这年轻人骗入陷井。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年轻人的生死而毁了三十年苦苦相守的誓约呀。”说着,他又对白一梦道:“年轻人,你被骗了!我们三人三十年来未出这三怪院一步,江湖中究竟发生什么,我们一概不知。也许杀你也是个圈套。
想诱我们陷入这个圈套。但是明知是圈套我们也只能杀你,因为我们不能放弃誓约!背约之人猪狗不如。你只好认命了,我们也只好认命了。请拿出勇气来接受我们三人的联手一击吧。”
白一梦听到此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有人暗中布下了如此怪异的陷井,来借三怪之刀杀他。再一细想,他似乎有点明白,若是燕无双并没有遇难,知道自己被三怪杀了会怎样?必然来复仇!那么燕妹与三怪较量的结果是什么呢?万幸燕妹胜了自不必多说,败了呢?也是一个死。燕妹之死准最高兴,当然是处处时时想置燕妹于死地,却屡遭败北的神雕殿了。这么说,神雕殿是想借三怪这把刀,通过杀死自己来达到火拼燕无双的目的。对!对极了!这才是事情真正的过程。白一梦想到此,仰首长叹一声,心中暗暗祈祷:“燕妹,燕妹,为兄愚鲁,死不足惜!你千万千万别来复仇,别上了敌人的当呀!”
命运要他去死,他只能死,这是无可奈何的。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决不会逃!尽管只要逃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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