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封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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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封疆-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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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笑吃惊地看着因为四处躲藏而沾了一头稻草狼狈不堪的他,他却笑嘻嘻地从怀中摸出这柄匕首,一把塞到她手中:“容姑娘,拿去护身!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情形紧急,好歹这也是柄利器,当可护得一二。”
容笑惶然推却:“殿下,此乃御赐之物,又是你自小到大的护身宝器,未免太过贵重,我怎敢接受?” 
“容姑娘,在迁眼里,这天底下,没什么比你的性命更贵重!”淮南太子凝视着她,眼神灼然,态度恳切,“你说的对——这是御赐之物,若是丢失,陛下定然怪责与我!所以,你定要时时刻刻将之带在身上。来日,待你回转,还请姑娘亲手将它还我!”
“殿下……别待我这样好,我……”容笑垂着眼睫,嗫嚅劝告,“我实在报答不起!”
“容姑娘,你能平安回转,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好了,这里人多眼杂,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刚走出两步,他又顿住脚步,背着身说:“哦,对了!上了战场,打得过便打;若是打不过,那便立刻撒腿跑!做个逃兵不打紧的,千万莫要逞英雄!还有,姑娘千万别忘了,你禁不得太久的日晒。大漠里阳光猛烈,手边多备几条绢帕,必要时用着挡挡脸也是好的。还有什么来着……唉,明明还有很多事,偏偏一时想不起来……”
指端轻抚着朱雀短匕的外鞘浮雕,容笑看着他红彤彤的背影,咬住了唇。
此刻,那柄朱雀匕静静地栖息在胸口,被结实的铠甲保护得安然稳妥。
容笑不打算用它,可是若不带走,又不知该交给谁来保管才好。
想了又想,她到底还是将匕首给贴身收藏了。
这匕首,还有太子那份浓浓的情谊,到班师回京之际,必要一齐还给他。
人生,有些债可以欠,有些债却是一丝半点也欠不得。
她的心很小,住进去一个人之后,就没有办法再容纳第二个。
别人再怎样伤心难过,她也只能狠心无视,因为她能力有限,只能对霍去病一个人负责。
放眼前眺,霍去病纵马疾奔的背影英武昂然,脸上一烫,情不自禁又想起那夜两人的对话。
霍去病这个单纯的孩子,因为不懂床帏之事,竟在谈论军情之时趁机向汉武帝讨教。
而汉武帝刘猪猪那个脸大不害臊的,居然也真回答,还一脸严肃危言耸听吓唬外甥说——
若是没有经验的生手,定会把人弄伤流血。
因伤的部位特殊,伤势即便过了数日也是难好。
到时候别说骑马了,就连迈腿走路都会成问题。
若真上了战场,保准死路一条,不信你就试试看巴拉巴拉。
霍去病被腹黑的姨父彻底吓倒,这才想了个馊主意,天天找借口疏远容笑,就怕自己一个狼血喷涌弄伤容笑。
大战在即,他这样忧心忡忡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另一方面,容笑因为在客栈偷换裙裾被发现一事,本就做贼心虚,听了此话,焉有不顺杆而上的道理?
故此二人皆是心怀鬼胎,晚上谁也不敢碰谁,各自裹条棉被,将自己包得跟个没打捆的粽子也似,各自偏安一隅而睡。
虽然次日清晨苏醒之际,两人每每发现大家仍是搂在一起四肢交缠,却都心有灵犀地闭眼装睡,然后打着假呼噜,各自滚开,粉饰太平。
这样也好。
容笑低头暗暗揣度,最起码现在自己可以无牵无碍地陪在他身边,与他同生死共进退。
人家说,有情饮水饱。
其实两个人只要心有灵犀,做不做到最后那步又有什么重要?
她和他只要看对方一眼,就会神魂颠倒,这样奇妙的感觉,天下又有几对夫妻有幸品味?
正在胡思乱想,耳边突然想起清朗的声音:“想什么呢,那样出神?你被落下队伍了,没发现么?”
容笑心虚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成了十万大军里的最后一个,不禁吐吐舌头,暗骂自己走神走得太厉害。
偏过脸抿唇一笑,她瞧着他好看的眼,发问:“你不好好在前面带兵,怎么跑到后面来了?”
霍去病斜乜她一眼,态度亲昵:“我这不是过来带兵了么?走!跟我骑到前面去!”
容笑忙摆手婉拒:“千万别!旁人早就在说你我二人的闲话了!现下你舅舅也在,若是传到他耳里,我怕你有麻烦!我就老老实实地跑在最后面好了。”
霍去病眼一立,做出一副狠戾的样貌来,小声道:“别再争了,这是命令!你快跟我过来,从今日起,你就做我亲兵,护我安全。反正你也不在八百骑的编制中,便是抽调你做了亲兵,也不会打乱我的部署!休得废话,快来!”
说着一拍大宛良驹的头,率先纵马狂奔。
落霜仿佛明白他的意思,欢快地长嘶一声
,撒开蹄子就追了上去。
容笑拿这一人一马无奈,只好认命地成了霍去病的亲兵。
咦?亲兵?
容笑脸热心颤地琢磨……每天要亲亲的兵么?
一阵冷风拂面而来,容笑从一片粉红的背景中清醒过来,以拳砸头,暗骂,容笑你个花痴!
十万大军外加容花痴,日夜兼程十二日,终于赶赴了定襄。
这十二日里,容亲兵吃了很多苦头。
首先,是没有可口的膳食。
大家身上带的,都是行军所备的炒米面饼肉干等不易腐烂的食物。
虽能吃饱,却没有味道,偶尔吃一顿两顿还行,连着吃二十多顿,这未免就有些太残忍了。
可是,让人惊奇的是,一向极为挑食的霍去病居然连吭都不吭。
容笑当年做马夫的时候,连着好几天吃不上饭都是常事,哪会因为这件小事就抱怨呢?
所以偶尔见到别的兵士絮叨,她只是一笑置之。 
其次,这十几天都是急行军,沿路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就地休息。
搞得容笑近来骨头散架,每次只要一下马,就能背倚大树,闭上眼睛,睡死过去。
这样一来,洗澡什么的,感觉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所以现在浑身都是难闻至死的酸臭味。
幸好大家一样酸一样臭,这样谁也别嫌弃谁。
每每霍去病靠在她身边入睡,她一边自责一边这样安慰自己。
第十二个星夜,大军总算到了预定的军事要塞定襄。
卫青吩咐人支好了主帐,便立即唤中将军公孙敖、左将军公孙贺、前将军赵信、右将军苏建、后将军李广、强弩将军李沮等六人入帐议事。霍去病不在议事之列,脸色就有些不好。
容笑瞧他不甚高兴,赶忙开口安慰:“你舅舅定会委你重任,莫要急在这一时!”
霍去病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忽明忽暗的星河,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
战略部署既定,第二日大军又自定襄北上。
容笑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打着哈欠骑上马。
正在想不知道晚上又要在哪里露宿时,前方突有大团灰尘飞起,渐渐遮住了半个世界。
“匈奴!是匈奴人!”
前方突然传来汉军兵士的大叫声。
容霍二人皆是心头一凛!



、089黄沙战血映天赤:合围

大漠无垠;数十面血红大纛一字排开,在风中猎猎作响。
厚重的汉军旗帜上,一个个浓黑的“卫”字遒劲昂扬。
地上的沙土经过一夜休憩,被无休无止的风给吹成了鱼鳞状。
数以万计的汉军铁蹄奔行而至,转瞬之间便将其破坏殆尽。
重击践踏声中,金沙狂舞至九天之上。
朝阳初射;雾霭消散,清冷的空气却还没来得及沾染上阳光的热力;每呼吸一次,肺叶都好似被凝上了薄霜。
此时;容笑的睡意还未完全消退,更加没有料到汉军才出定襄数里,竟会在此意外遭遇匈奴部队。
听见前方戍鼓重响;她瞳孔紧缩,第一反应便是转首去看霍去病的反应。
霍骠姚眉间锋锐凛冽,眼神湛亮,感到容亲兵投过来的视线,他盯着前方冷笑道:“必是匈奴人得知了我大军出征的消息,故此布置人马拦截试探。他来得正好,我正愁一身抱负无从施展!”
容亲兵抿嘴一乐,方要随之纵马前行,往主将处请战,突见一马自前阵踏沙疾奔而来。
过不须臾,马上之兵冲到近前,见到霍去病,立即高举令牌朗声叫道:“骠姚校尉听令,大将军命太乙兵列队中军之后,戒备守望,不得妄动!违者,军法处置!”传完指令,也不等霍去病答话,直接拍马而去。
听清了命令,骠姚校尉既惊且怒。
他练兵两年只为今天,怎知临阵之际,舅父卫青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竟是让他躲在别人身后当个缩头乌龟!
身后的太乙兵士们闻之忿然,却碍于军令严明,不敢喧哗妄议,一个个攥住斜挎左腰的环首刀柄几乎攥出水来。
容笑在心里破口大骂——
守望你妹啊守望!
战场之上不讲别的,只讲军功。
逢敌而退,日后回到长安,有谁会看得起?
当然,她不是不明白卫青的心思。
作为一个舅父,在战场上自然要把外甥的性命安全放在第一位,这是一个血脉相连的长辈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关爱与紧张。
然而,这就像一个过分小心翼翼的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如果因为担心孩子吃饭会噎到、喝水会呛到而不让孩子吃喝,那这个孩子只会饿死渴死。对于霍去病来说,征战沙场就是他的梦想,就是他的食粮,剥夺了上阵的资格,他心内所感的痛苦与一个饥饿的人无异。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等他们想出说服大将军的对策,前方的戍鼓已经转急。
那是变阵迎敌的信号。
十万玄甲大军部署有序,从容应对。
依照前夜的战术
安排,遇敌则兵分三路侧翼合围。
中将军公孙敖与左将军公孙贺带领三万轻骑奔行左翼,前将军赵信与右将军苏建指挥三万骑兵形成右翼,大将军卫青亲率后将军李广与强弩将军李沮结成中阵迎敌。
远方扶摇于天际的尘土如飓风般席卷而来。
数万匈奴精锐驱马疾驰,口中呼喝,箭矢如雨,直奔卫青本部,妄图用一阵强攻奇袭撕裂汉军的中流砥柱。
只可惜匈奴人攻得仓促,忽略了此刻的风向。
大漠风野,此时又值风向多变的冬末春初,事先谁也不曾料到原本自北向南的狂风会在此时调转方向,变为由南至北!
自北方冲杀而出的匈奴人,箭矢由顺风而发突然转为逆风而行,这极大地削弱了匈奴部队弓箭的有效攻击范围,使得最后能够落在汉军队伍中的箭支寥寥无几。
面对敌军突袭,卫青镇定自若。
目光四下一扫,选了块地势较高之处,策马而去,昂然独立。
冰冷的铁甲在朝阳下闪着寒光,火红的将军氅飞舞翻卷在半空,他端坐骏马之上,剑眉微挑,双目深邃,嘴唇的弧度肃然凝重。
观望一霎,心下立刻有了计较,持鞭的右臂高高举起,手掌翻转间,旗兵得令,大力挥舞旗语。
旌旗摇,汉军动,数万名兵士依令策马,变换阵势。
戟盾骑兵数千人霍然列至阵前,持盾掩护弩手;强弩兵分列其后,待匈奴人进入弓矢射程范围,依鼓高射。
万箭齐发之下,白羽矢霎时遮天蔽日,整个世界随之变得昏暗无光。
锐利的箭锋刺破空气,长长的尾羽在半空发出凄厉尖啸,一道道疾飞而去的白影仿佛闪电般刺向妄自托大的匈奴军队。
滚滚沙尘中,匈奴人视野受阻,还没来得及辨明敌人数量,他们早已接二连三地中箭受伤,跌落马下。
原本猖狂的挑衅声,此刻变成了凄惨的痛叫哀嚎。
匈奴主将见势不好,慌忙命令主力骑兵整队后撤——
谁知就在此时,负责左右翼包抄的四位汉将各自带兵杀出,对其形成合围收拢之势。
卫青居高远望,见杀局已然形成,遂下令本部停止远射。
挥手之间,一万重骑呐喊着杀向敌人!
三路玄甲骑兵平日里训练有素,此刻又杀气凛凛,便宛如三柄利刃在敌阵中肆意纵横切割,势如破竹!
狂沙如帐,马嘶不断,戟尖阴冷,刀闪白芒。
痛楚哀嚎声中,匈奴人成批成批地被砍落马下,幸存者又被受惊的狂马践踏得骨碎肉飞。
广阔的天地间,红彤彤的血雾弥漫,越腾越高,
渐渐染红了原本晴朗透彻的碧空。
脚下的大地被狂野的铁蹄震得不停颤抖,整个世界摇摇欲坠,似乎即将分崩离析。
金色的沙粒被染成赤红色,卷着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容笑端坐马上,一双清亮的墨瞳变得黝深无边。
体内嗜血的冲动被这难掩的血腥味激发出来,容笑咬着牙,攥紧马缰,难受得四肢颤栗不止。
霍去病见她手指痉挛,脸上又失了血色,白得诡异,料想她是初上战场,还看不得屠戮的残忍。
于是凑过身去,在嘈杂的厮杀声中对着她耳朵大喊:“若是恶心头晕,就闭上眼睛,不要看!”
容亲兵费力地听清了他这句话,勉强露出一笑,摇摇头。
霍去病担心地看看她,一拍马,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也挡住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和杀气。
容笑看着他英武的背影,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竟看得渐渐痴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恶斗,匈奴人最终被杀得溃不成军,任主将如何指挥,始终无法形成有效的集结与反击。
见大势已去,主将一声喟叹,带着贴身护卫率先奔逃。
匈奴人原本就没了士气,此时见主将逃命,哪还有半点继续缠斗的心思,登时四下做鸟兽散,逃命的逃命,投降的投降。
一场大战就此偃旗息鼓。
汉军收容了俘虏,又清点战场。
有统计伤亡人数的兵士报告给卫青等将军,汉军伤亡人数总计千余,亡者甚少,多数伤员只是轻伤,将养十天半个月便可恢复好转。匈奴人尸首共计四千余具,我军大胜。
六位将军听完战果,面上俱有得色,纷纷恭贺大将军旗开得胜。
卫青面色沉然,命传讯兵将此捷报传回长安未央宫,然后又下令,众军士们稍事休息后,立刻兵分三路,回转定襄、云中及雁门等三地休整待命。
六位将军闻讯愕然,彼此对望一眼,虽不明了卫青到底是何打算,却无一人敢有异议。
就在此时,有一人突然骑马逼近,待骏马停驻脚步,马上之人潇洒落地,单膝而跪,抱拳施了个军礼:“大将军,臣请战!”
卫青皱着眉头看了那人一眼,严厉道:“去病,休得胡闹!匈奴人刚刚退却,你又来请什么战?我方才下令要大军回转定襄等地休整待命,难道你没接到军令?”
霍去病一抬头,目光灼然,声音清朗:“大将军,匈奴人此时退却,我军正好趁乱追击,为何却要回转定襄?”
卫青摇摇头,叹口气,方道:“兵法有云,穷寇莫追。我汉军自远途而来,日夜兼程半个月,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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