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笑自己也摇头道:“殿下,我没事。”
说着,一把握住对方手臂,心急如焚,上下打量:“倒是你,伤到哪里没有?右手拿来我看,是不是磨破了?”
刘迁怔了怔,瞧她急切的模样,突然缩回手摸摸头傻笑起来,一边将长鞭捡起来缠到腰上,一边弯着唇角低语:“原来,你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我……”
听入耳内,容笑心惊胆颤,不敢答话,只做
没听见。
苏胖子却听得直呕,险些一跤跌进陷阱。
外面的四个守兵见机关已破,胆怯地慢慢挪步过来,挨着陷阱噗通几声跪下道:“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让殿下受惊,小的罪该万死!”
刘迁收了笑,皱着眉头看看四人,还未发话,却见苏非身法快如鬼魅,一手抓住一人铠甲背心,将四个小兵接二连三地抛上刀丛。
可怜四个兵士连痛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身子就被如林的利刃穿透,各个仰面朝天,瞪着眼睛咽了气。
俯首见到众人惨状,容笑脸色发白。
一下子想起方才某个兵士曾说他上有高堂下有儿郎,不禁气愤质问:“太子现在性命无忧了,苏大人何故还要杀人?”
苏非拍拍手,鼻孔朝天,不屑回答。
刘迁斜乜一眼阱内尸身,平静回复:“若不灭口,太子宫中有密道的消息岂不泄露?非我所欲,然不得不为。”
容笑抬眼看看前一刻还满脸温柔谦和的太子,心下一凛,猛然意识到:“他到底是未来的藩王,若有谁阻了道路,他也会杀人如麻满手鲜血。他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做对不起淮南之事,若真做了,怕也不会饶过……”
刘迁留意到她神色古怪,心念一转,猜中七八,不知怎的,突觉寒心。
直起身,声音不自觉就冷了些:“苏非,本殿来此,是为了火鹤双菱。交出来吧!”
苏非闻言,身子巨震,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了三抖,竖着眼睛道:“什么火,什么鹤?微臣根本就没听说过!”
容笑瞧他一副色厉内荏的形状,灵光乍现,立时以掌击地,骇然尖叫:“混蛋!原来你早知道解开百花散的法子,却骗我说无药可解!苏非,你再不把草交出来,我就把你推进这陷阱里,让你……让你一身肥肉都变成肉串!”
苏非大怒,挽起宽大的袖子奔上前:“来呀,来呀!你以为你是妖,我就怕你不成?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大家一起做……做什么肉串,也免得你祸害我们殿下!”
容笑也不废话,直接飞跃至半空,蜷起膝盖猛击对方喉头,两肘下沉,同时夹击对方的太阳穴!
苏非更不含糊,怒吼一声,双拳如钵齐出,击向对方肚腹!
两个人都是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要斗在一处!
却听“啪”一声脆响,有道幽紫色的光芒凌空疾闪,一条长鞭如毒蛇吐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上一个胖胖的身体,连人带鞭横扫而出,直奔洞口。
容笑右膝袭空,自半空飘落,单腿跪在地上,还未直起身子,就见鞭势一顿,胖子被稳稳当
当地放在了洞口。
苏非呆愣愣地看着太子收回长鞭,突感委屈:“殿下,那草是用来给王爷炼不老丹的,要整整十八年才能开一次花啊!十七年前,家父为王爷炼丹,丹药没做成,结果做成了豆腐!虽然后来王爷也挺爱吃豆腐的,但这实乃我苏家的奇耻大辱啊!苏非岂能重蹈覆辙,错过这难得的机缘?这草珍奇,天下无双,万万不能给她!更何况,殿下你就是再怎样待她好,她也不会感激的!你方才没看见么?灭口而已,她就一脸提防地看着殿下,唯恐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就是她!此女无知,早晚坏你大事!”
听完一番话,刘迁长鞭轻甩,潇洒缠身,修腰一束,鞭纹便如暗紫色的宽带装饰着黑衣,叫人难以辨别。
不看人,他负手漫不经心道:“我待她好,从来不图感激。苏非,你若能救霍去病便尽力救他一救!给父王炼丹,未必便须整株草药吧?”
容笑看着奇葩高挑却瘦削的背影,慢慢地咬住了下唇。
苏胖子站在洞口,低头闷闷不乐道:“殿下,我也不瞒你——那草的药性全在花上,它生性又喜寒,是以须等到来年冬天才能入药,此刻便是摘了也白摘。”
太子蹙眉,将信将疑:“真的?”
苏非的小嘴立刻扁出三道弯,两眼汪出泪花:“殿下不信我?微臣可以自己的性命发誓……”
“不行!”容笑突然冷声截住他:“你要起誓,便以太子的性命起誓!”
苏非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哆嗦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刘迁面色发白,深深地看了容笑一刹,闭闭眼,木然道:“苏非,你便依了容姑娘罢!”
苏非把脸扭向一边,默了半晌,方恨声道:“苏非以太子的性命起誓,若方才所言不实,就叫太子死于乱箭穿心!容美人,现下你满意了罢?”
音落,洞内冷寂一片。
月光流转,胖子的身影在洞口被越拉越长,好像一只怪兽扑将过来。
内洞里护花的巨冰透出一缕缕白色的冷雾,霸道的寒意侵袭而出。
刘迁曾在翠华山的冰洞内伤过根骨,虽经悉心调养,仍禁不得太久的寒气,忍不住咳嗽两声:“容姑娘,既是如此,我们便赶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说着,率先走到洞外。
容笑跟上脚步,在经过胖子身边时,突然听到他在小声诅咒:“你如此狠心绝情,来日必不得好死!”
身形微凝,她看看满天星辰,昂首离去。
回宫路上,刘迁高举火把,不言不语。
二人顺着地道回到宫下,容笑为防夜长梦多,想在岔口与太子
分别,刘迁却沉默着拒绝。
别无他法,只好任由对方将自己送到处所门口。
闪身入院,容笑快速阖拢木门,刚要将门插上,外面突有大力袭来。
她不慎被对方推得踉跄,还在后退,身子就被人揽在了怀里。
本想挣扎,心口偏偏莫名发疼,两只手臂再也抬不起来,只好任人搂紧。
只听个男子年轻悦耳的声音在耳畔悄然响起:“你这是何苦?我说过,对你别无所图!以后莫再挖空心思,要人死心伤情。我虽未抱希望,可、可听你那样讲,也还是会难过的……现在你要的东西已然到手一半,就安心在此处等待冬天吧!苏非那边,我会盯紧的。你别烦恼,小心忧思太过,伤了腹中孩儿。”
说罢,松开手臂,转身要走——
袖子却被别人扯住了。
回头一看,见那女子牵着袖角,低头道:“人非草木……只是三生已许,不敢负。太子妃一往情深,殿下若肯回头,必能见到另一番光景。”
刘迁眸底沉静无波,轻轻拽回袖口,挣脱她的掌握,黑色的衣角在门口一闪而逝。
第二日破晓,太子寝殿传来震耳欲聋的打砸声,金银器皿被稀里哗啦丢了一地,满天漂浮的霞光红得都像血气。
奇葩太子恍若未闻,自顾自穿好奢华俊俏的大红衣裳抬腿就走,留下一堆服侍太子妃的宫女内监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出一个时辰,宫内上下人等都听说了一则可怕的谣言——
太子昨夜为守清白,竟无耻下药迷昏了太子妃,又未圆房!
这简直是把貌美如花的太子妃当成死人嘛!
谣言一出,平静许久的淮南王宫炸开了锅。
据有识之士推断,太子之所以坚拒美色,无外乎两个可能。
一,太子只喜男色。
不过,多年来,宫内无数秀色可餐的小太监都不曾遭过太子的毒手,直接导致诸多内侍吃得脑满肠肥赛苏非,正应了那句老话:“岁月真他奶奶个熊的是把杀猪刀!”故此,有识之士用手搓着没有胡子的双下巴说,这个可能性不大。
二,太子另有所爱。
如果这是真的,那爱的是谁呢?
有识之士若有所思,眯缝着小眼睛,仰望苍穹。
听众齐刷刷转头,将目光放得格外悠远,似乎越过千重宫万重殿看见了一个清丽佳人形影相吊地守着一方小院。
一直混在八卦队伍里的长安密探,太子妃的随身侍女采葑,也顺着大家将视线放到了实处。
把手里端着的洗脸金盆狠狠地一摔,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
了寝宫,凑在披头散发的太子妃耳边如此这般嘀嘀咕咕。
太子妃气得小脸发青,随嫁过来的修成府老姆也阴森森地露出满嘴的大白牙:“太子妃,您忍得也够了。再不教训教训,别人还以为我们修成府的人好欺负哪,简直各个都要爬到脑袋上来屙屎啦!不如……”
金婵附耳过去,听了一会儿,咬牙切齿道:“好,就这么办!采葑,去那贱婢处传命——本宫不惯淮南人服侍,要她身边的式鸾过来帮手一日!”
采葑就快笑歪了嘴,行个礼欢快道:“是,太子妃,奴婢这就去!”
少女的脚步声远,老姆拾起地上被金婵摔破的半只玉杯,掂在手中看看锋利的碎碴,瘪着满是皱纹的嘴,慢慢道:“唉,淮南如此之乱,真是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
文里的有识之士,呃,有可能姓尉……
【更新时间表】
本周接下来的更新时间,是周五、周六、周日。感谢大家继续跟文,mua~~~~~~~~~
、120陇上横吹霜色刀:妃斗
采葑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容美人疯了——
太子妃要借用式鸾的命令刚下达完毕,容笑就面无表情地吐出俩字:“不借!”
说完,一胳膊将信使给推到院外,“咣当”一声砸上门,险些将信使高高的鼻尖给夹破。
信使采葑瞪着眼珠子揉揉鼻头,恨得牙都要磨平了。
冷笑着点点头;她一溜烟跑回太子殿,添油加醋地告状。
金婵和老姆眼巴巴等了半天;就准备杀鸡给猴看,没成想猴子压根不让鸡过来……
修成府的人各个都是暴脾气;立时拍桌子摔凳子破口大骂:“这还得了!简直反了她了!”
再无废话,主仆三个率领一众太监宫女等上百人,浩浩荡荡地前去踢馆。
容美人的馆还是挺好踢的。
不等踹到第三脚;木头门已经被踢散了。
负责踹门的小太监得了赏赐,笑得眼睛比柳叶还薄:“太子妃,您还有什么吩咐?”
金婵抬手扶扶有些斜坠的发髻,妩媚一笑:“去,把那个小贱~人给本宫揪出来。”
小太监尖叫答喏,竖着跑进去……
眨眼的功夫,又横着滚出来。
呸呸呸吐出口中的沙子,小太监结结巴巴回禀:“太子妃,容美人她、她踢我!”
“哈!”金婵气极大笑,“本宫在此,还敢猖狂?你们一起给我上!”
众内侍见此情形面面相觑,不禁都想起来容美人徒手干掉匈奴第一勇士的小道消息,想了又想,觉得自家的脖子并不比别人来得硬,于是面有难色踌躇不前。
领头的内官眼珠一转,尖着嗓子道:“太子妃,容美人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品阶,若真要惩处,王后那里怕还要知会一声方才妥当。”
金婵冷冷瞧他一眼:“怎么,想拿陛下和王后来压本宫?你可别忘了,陛下是本宫的亲舅父,太后是本宫的亲外祖!”
言下之意,区区淮南王后还没被她放在眼里。
内侍们听了此话,心内大感不忿,均暗暗骂道:“你再厉害,还不是嫁到淮南来了?连夫君都服侍不好,还有何颜面在这里颐指气使?我们听从你的吩咐,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上罢了,真把自己当成王宫的女主人了?王后还没死呢!”
老姆见内侍们一个两个都敛目垂首不想动弹,立刻发飙:“想不到淮南宫中各个胆小如鼠,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采葑——”
婢女眉飞色舞地凑到近前,狗腿道:“采葑
在。”
“现下有太子妃做主,你去,将那个式鸾给扭出来!”
采葑等了半天就等这句,立刻应喏而去。
站在屋内,听着院外人声鼎沸,容笑被烦得胸口烦闷欲呕,此刻见采葑不怀好意地闪身入院,抬脚就要出去教训,却被式鸾一把攥住胳膊:“美人,算了,不过是要奴婢服侍太子妃一日,小的这就随她们去,您小心别动了胎气。”
顿一顿,又低声道:“她毕竟是太子妃,位份高过美人,您这样抗命,实在于理不合!便是王爷王后得了消息,也定要罚您!您顶撞在先,就算太子有心相护,亦非易事!奴婢此来,是盼着美人平平安安,若美人因为奴婢而生烦恼,式鸾宁可立时死了!”
容笑想摇头不允,却见式鸾态度极坚决地走了出去,伸手想拦,眼前倏然一黑,险些栽倒。
跌跌撞撞地扶住垂吊下来的轻纱布幔,刚稳住身形,就听见外面响起噼噼啪啪打耳光的声响以及恶毒的咒骂声:“不过是个贱奴,摆什么架子?真以为自己是太子的什么人了!今天就打肿你一张脸,看你还如何勾引人!”
字字句句都是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容笑听得心里一疼,快步奔了出去。
院外天光大亮,一个女子身形瘦削,跪在人群之中,任人殴打不敢吭声。
定睛一瞧,只见那个女子头发散乱,脸颊青紫肿胀,唇角缓缓淌出鲜血。
见容笑现身,老姆眸光森冷,阴笑着沉声道:“贱奴,你真是欠打!好好传你,你不肯出来,非要人教训才行!”
式鸾听见院门处传来的脚步声,明白老姆故意趁机侮~辱容笑,忙肿着唇含糊道:“一切皆是奴婢不知规矩,多谢太子妃教训,奴婢再也不敢了!”
采葑方才抽耳光抽得掌心痛,此刻见容笑在此,心中快意,一巴掌又抽了过去,口中还厉骂不休:“太晚了,贱奴……”
巴掌还在空中抡着,突听“咔嚓”一声!
一只白皙胜雪的手自空中慢慢缩了回去。
采葑定睛一瞧,这才看明白,自己的右腕竟在电光火石间被人活生生给掰断了!
眼睁睁瞧着白色的骨碴刺出皮肤,鲜红的血喷射四溅,采葑呆立半晌才感到难以忍受的剧痛,“嗷”一声尖叫,昏倒在地。
金婵也才反应过来,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反了,反了,这是反了!”
老姆看容笑一双冷眼看得浑身哆嗦,忙搂着太子妃向后躲闪,向太监宫
女们颤声道:“你们,还、还不快去禀告王爷王后,容美人以下犯上,欲对太子妃不利!啊,不,派一个人去就成了,其余的人留下来保护太子妃!”
淮南王宫一向风平浪静,王爷又独宠王后一个,众内侍从未见过这样鲜血淋漓的妃嫔争斗,不由得都吓傻了眼。
听见老姆吩咐,先前踢门的那个小太监反应极快,急匆匆跑去报信。
式鸾跪在尘埃中大惊失色:“美人你……”
容笑看她一眼,平静道:“起身。”
式鸾摇头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