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郝平湖回到了夜明轩,没有进屋,就坐在夜明轩外一座小亭,拿着刀,一刀刀刻着一块木板,她已经坐了很久,双手冷得发红,可是她鼻尖却滴下了汗水。
“王妃,你要做什么?”柳斯琴疑惑的问,郝平湖坐了多久,她也陪了她多久。
“我想……给一位故人,刻块牌位,他于世为人慷慨正义,结交不少,却无亲故,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当我是亲妹妹的宠。”郝平湖先放下刀,提起笔蘸墨在牌子上写了秋公之遥之灵位。”放下笔后,郝平湖再拿起刀顺着字迹刻。
“秋之遥?”柳斯琴微变了脸色,“王妃,你也认识秋之遥?”柳斯琴突然急抢过郝平湖手中的刀,再手快的夺去了木牌远远扔开。
“你干什么?”郝平湖料想不到,自己被百里寂夜欺负也算了,连个婢女也欺负她吗?郝平湖恨瞪了柳斯琴一样,她原本还打算将她引为朋友,但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了。
“你不能刻他的牌位,殿下绝对不会允许!“柳斯琴揽住要去捡牌位的郝平湖,急诉道,“你难道不知道殿下和他之前有解不开的结吗?”
“那管我什么事?我做什么凭什么还要他管?何况和他百里寂夜有仇的少吗?若说,我和他也有结。”郝平湖推开柳斯琴,跳进花圃去捡牌位,在心中道,对不起,秋大哥。
“王妃,你……你不行!你会惹殿下生气的!”柳斯琴也急忙跟下去,要拉郝平湖……
“护国公主驾到!”恰好这时,随着一声呼喊,盛装的丽人远远走来,七彩而华的衣装然若仙圣,美貌端庄中自恃着骄傲。数名婢女从于其身后,衣袂飘飘,仿若云驾而来!
柳斯琴将郝平湖从菊圃中带出,之后便毕恭毕敬不如说谨慎细微的恭迎,“婢子见过公主。”
郝平湖不自觉在百里紫苑面前俯低,“见过公主。”
百里紫苑端庄一笑,“昨夜王兄将全城称得上有名的大夫和宫中御医全部都找来给新王妃看病,我好奇就来看看。也顺便探病!”
“多谢公主关心抬爱,妾身已经无事。”郝平湖没那么天真的认为百里紫苑说的是实话,用的真心。不过纵然如此,她也没有讨厌百里紫苑的理由。
“没事就好!我可不想燕南王为了一个女人,就乱了我国法家规!”百里紫苑的声音骤然一冷,威严得直逼人不敢吭声,一转又和颜悦色道,“既然我来了便是客,王嫂茶也不给一杯?”
“婢子这就去奉茶。”柳斯琴有些隐忧的看了眼郝平湖,还是不得不快速离去了。
第六十七章 合谋破裂 '本章字数:283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07 17:00:11。0'
已经是中秋时节,风冷露重,百里紫苑又是金枝玉叶,郝平湖不敢多怠慢,便本着女主人的身份道,“公主请屋内坐吧。”
“就在这亭子里坐坐无所谓。”百里紫苑瞥了郝平湖一眼,错过郝平湖之际,目光往她身后所执之物一凝,微迟后走进了亭子。
郝平湖转身跟上去,随着百里紫苑的一干婢女除两人突然飘然离去,其余都自动的绕着亭子排开,统一的背对亭内,那阵势和井然有序让郝平湖心湖一荡。
“原来你竟不是月奴!”百里紫苑先开了口,将仍自怔愣的郝平湖拉回神,投去冷瞥,端庄的坐着,“你这么站着,我那王兄要是知道,怕得怪我!”
“公主,我之前便想与你解释的。”郝平湖低头坐下,“我确实不是月奴。”
“署国滇王的郡主郝平湖,封号婵月公主。”百里紫苑朱色的红唇微勾起,“月为奴,月为主,终究不过如此。既然你不是月奴,却这么像她,还真是奇谈!”
“世界上相似的人大有人在,公主见多识广,还会惊讶吗?”郝平湖反问道。就算是她,长困锦城,识人不多,也不会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太过惊奇。
百里紫苑狭长的凤眼越发的狭光如邃,“这些也不说了!把你背后的东西拿来我瞧瞧!”
郝平湖心一掣,悄然微笑道,“不过是无关的,公主何必在意。”
“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在意。”百里紫苑眯眼一笑,“因为百里寂在乎的东西,我都比较有兴趣!我可不保重,一不小心把他的东西玩坏了。”
“你很恨他吗?”郝平湖不明白,纵然权势对立,他们始终是兄妹,而且她记得盛春说过的话,“我听闻,公主小时候,是很敬爱他这位兄长的。”
“小的时候?那是多久前了,谁还记得!这世上,谁都会长大。而且……皇家何来的兄慈弟善?”百里紫苑目光微低,“我不恨他,从来不恨。于我和王兄这种人,悔恨都是多余的。”
郝平湖不能懂他们兄妹的心思,也不觉得自己非得要懂,但是见百里紫苑似乎很坦诚,并不是那种只会玩阴谋诡计的小人,她的盛气凌人和高贵端持都是由内而外的,这样的女子让同为女子的她感觉敬仰甚至羡慕。
“东西,乖乖拿出来!”百里紫苑的嗓音不低不高,就是那般气魄逼人。
郝平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还没刻的牌位交出,“只是我故人的牌位而已。他孤身一人,我怕没人给他立个位置!就想给他个牌位,让他的魂魄能有所归一。”
“秋??之??遥……”百里紫苑一字字的念出声,面色竟然绷紧,“是他!”
“你也认识秋大哥?”郝平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足为怪,百里紫苑对百里寂夜身边的人事应该有所了解,而秋大哥既然和百里寂夜有交集,她必然也有注意到过。
“呵……”百里紫苑轻笑一声,“他死了?听起来,对王兄是件好事!你最好别让这块不吉利的东西让王兄看见。”
“是他杀了秋大哥。他说是私仇。”郝平湖生出几分激动,“公主,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以前,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仇恨难解?”
“你真的不是月奴?”百里紫苑再度目光深晦的觑着郝平湖着急的模样,“如果你不是月奴,怎么你那么恰巧的又联系到了这两个男人?”
“我自小怪病缠身,未曾出户半步,是因为秋大哥的细心医治,才得以走出王府思故楼。”郝平湖婉婉慨叹道。因为她知道她的心机手段是骗不过百里紫苑和百里寂夜这样的人的,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说假话的必要。“至于燕南王殿下,遇见他纯属意外。若那日,我没有去茶楼,或者被及时阻拦,没有进那间房,或许就不会这样。”想到这儿,郝平湖忽然生出一丝古怪,按金花经营茶楼的得心应手和巧妙手腕,她会出这样的错让自己进了已经有客占了的厢房吗?何况,和着金花以后的所作所为,郝平湖心中越发有疑。
“意外?”百里紫苑嗤笑了一声,“天下间的事情,人为可比偶然信服人。”
“我不是月奴。”郝平湖郑重其事道,“我和月奴也不同!我不希望任何人把我当成月奴,公主你也好,他也是一样。”
瞧着郝平湖带着愠怒的模样,百里紫苑懒懒的弯唇,“可惜,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你既然会出现的秦楚国,就注定……你必须得和月奴挂在一起。”
郝平湖心一震,面色登时深沉,“公主,我不是月奴,也不会和尹大将军有什么牵连。如果你担心尹大将军和我之间,你大可不必!”郝平湖才突然心生异样,柳斯琴怎么这么久未能返回,厨房离这里并不特别远啊!
“我不担心你和扶苏之间会再有什么。扶苏他自知分寸,此生不会负我。至于你……”百里紫苑却是犹豫了半晌,“我不觉得你有那个能力和我争。”
“既然如此,公主找我大概也无事了!公主如果要找殿下的话,他现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郝平湖的语气变得有几分生硬。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原本……就是来找你的!我以为你该早料到我会来的!”百里紫苑婉然一笑道,“我们联手如何?”
“联手?”郝平湖一时间竟然怔愣住,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百里紫苑红唇微微翕动,吐出清晰却不怎么响亮的字眼,“杀了百里寂!”
“你……”郝平湖只觉得从脚底灌入一股寒气,直达心底,“你真那么恨不得他死?我想不通你那么恨他的理由,你们是兄妹。”
“战场无父子,朝堂无兄弟。”百里紫苑轻哼一声道,“何况,你并不需要知道理由!只要有同一个目的就足够了!”
“我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兄妹!说到底,你们都是疯子。”郝平湖从未如此气愤的拍桌而起,“你们的事情别扯我进来!你们要怎么自相残杀,都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吗?”百里紫苑一双美目瞅着郝平湖,像是讽刺,“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你是爱上他这个强盗了,舍不得?”
“我爱上他了又如何?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同样和你无关!”郝平湖有些害怕被百里紫苑瞅着,总觉得她的眼能将她的心中脆弱剥离出来,赤luoluo的曝晒。无法抗拒她的视线,郝平湖提起一口气,转身便走……
亭外百里紫苑的一众婢女全部反身,目光都锁向郝平湖,像是利刃一般,那逼人的气息将郝平湖骇住在要下脚离阶的一瞬,僵着动也不敢动,冷汗从额头滴落。
“你要逃吗?”百里紫苑的声音从郝平湖身后不紧不慢的传来,她根本不看郝平湖的背影,眼望着亭外的红枫,笑靥如花。
“就算我要杀他,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假手他人,也不需要什么人帮忙。”郝平湖想起百里寂夜曾经所言,他是早知道百里紫苑会打算和自己联手吗?这一对兄妹,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她弄不懂这两个人,也就不想和他们牵连,其中一个已经绊住她,将她锁住,她才不要再自投罗网,落进另一个陷阱。
“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杀了他?”百里紫苑笑道,“就算是秋之遥和他对上,都不能全身而退,落得半边脸被毁容的下场,你以为你那点女人的薄见能做什么?你真以为你可以为秋之遥报仇?你也不过就只能做给他暖床的女人。你可怜委屈,又有谁还会理你?我看来,你不过就是个害怕报仇的软弱可怜女人。百里寂夜他爱的人从来只有他自己,你也好月奴也好,其实他谁都不爱!你以为你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够了!”郝平湖吼道,“他爱不爱我都不重要,我要做什么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任何人来插手。”郝平湖赫然回身,直视百里紫苑,金步摇清响,随着她很决绝的誓言,“总有一天,燕南王会死在我的手里,不会是你的手里。”
百里紫苑愣了一下,直到郝平湖已然转身离去,她都没有想要让婢女拦下,被婢女古怪的望着,才轻笑了一声,恍若玩笑道,“糟糕,好像事与愿违。”
第六十八章 君心我心 '本章字数:3059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0 16:05:41。0'
郝平湖回到光线不足的屋内,原本晦暗阴沉让她不安的地方,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包容,仿佛能包容她所有心思,悲喜爱恨在这空寂的屋内,都没有了打扰。
郝平湖抱着双膝,坐在挂帘后的榻上,头低伏在双膝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直到有人疾步走来,焦心唤道,“王妃,王妃你还好吗?”
郝平湖有些不想应,但还是应了,“我没事。”郝平湖伸手抚了身侧的牌位,“我很好。”
“公主她有没有欺负你?有的话你告诉斯琴,斯琴会和殿下去说。”柳斯琴的嗓音再也不见那令人安心的温柔,透着哑和嘶,焦灼如火。
“没有。”郝平湖语气颇为冷淡,她现在谁都不想理,她好想就一个人,不被打扰。
“那就好!”柳斯琴长吁了一口气,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小心又语气服软道,“王妃,你不要听五公主的胡言乱语,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殿下,他会护着你的。”
过了好一会儿,郝平湖才散散的发问,“他会吗?”她恍然间明白了他的变化,从百里紫苑那一句他只爱他自己。对,他不爱她,也不爱月奴,他爱的是他自己。他只是按照他想的,愿意给他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他从来没当她是个人,而是当宠物吧!他不高兴了,可以抽鞭子,虐待她的亲人,他高兴了,可以把她捧在手心,千般呵护,他从不是一个良人。
“王妃,你是殿下的妻,他怎么会不护着你?”柳斯琴幽幽道,“虽然你说你不是月奴,但是你真的很像她。失而复得,殿下必然会知晓珍惜。”
郝平湖闷闷的笑了一声,“失而复得?其实燕南王他真的爱过月奴吗?”或者,他只是失去的失落而已。她无法相信他的真情,她宁可相信如百里紫苑所言,他无情,只爱自己。因为他太难测,他的好他的坏都是没有道理的,也从不给人解释的。
“如果没有,为什么殿下十年苦心经营,唾手可得的皇位却因为月奴的死而不要?”柳斯琴惋叹道,“殿下是个感情从不外漏的人,没人知道他怎么想名,但他对你的好,你只要用心就会发觉。殿下原本不近女色,月奴是他唯一的女人,之后……就是你。”
“不近女色?”郝平湖倒是有些吃惊,在军营里那回,他还一日里就要了她几次……不过撇除那回,他现在有半个多月没碰她了。正常男人是这样吗?
“殿下是正常的,只是不大喜欢和女人打交道,或许是因为他身处深宫所遭受过的童年的缘故。”柳斯琴谨慎的确认了屋内四周无人,这才靠近榻,低声叙说道,“斯琴听到传言,殿下他的母妃是被人折磨疯之后,跳水自杀而亡,还险些拉着殿下作陪。那年,殿下才八岁!”
郝平湖震了一震,险些回不过神,“他……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纵然心中有某些震撼余波,但是郝平湖仍不允许自己心软一分。
柳斯琴被郝平湖这么说也不知如何说下去,只能幽叹一声道,“王妃,殿下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可以放心。只要你放下多余的心思,他会宠爱你一生。”
“我不需要!”求不来的不强求,她不要再为他折磨自己,“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
“王妃……”柳斯琴欲言又止,犹犹豫豫了好几回这才转身,离去不久又转回身,“对了,王妃,你那块牌子,你是不是收起来了?”
郝平湖心一惊半凉透,将身侧的牌位往身后压住,“是有如何?你不过是个婢女,有资格管我吗?”她一时气恼,显得狂傲,原本平常的她并没有看不起婢女的意思。
“这……”柳斯琴的一丝气弱显出她确确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