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棲梧[飞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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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棲梧[飞狐]-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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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十五阿哥倒是聪明。”那声音似乎察觉了永琰十分细微的颤抖,就带上些得意,“只可惜我不要钱,是要你的命!”
“你是新月教的?汉话说得倒好。”永琰自知命悬一线,只是不停口地引着那人说话,生怕一时沉默,刀锋就递进自己咽喉。那人闻言就冷笑起来,听嗓音似乎年纪也不大,只是充满了怨毒的意味。
“什么新月教?我不是回人,我只是有一笔账要跟你们算一算。”
“‘你们’?”永琰心里一动,“你是甘肃人吗?受了富户的欺压、地方官的挟制?你有什么冤情,尽管和我说就是,我必会秉公处置。”
那人突然发出一阵大笑,连刀锋都有些抖动,随即又稳住了:“处置?不必了。今日用十五阿哥这条命聊祭先人就是!”
永琰听他语声越来越高,情知不妙,忽觉得那刀向后一撤,跟着电光般迅速地逼来。他明知道难逃此劫,还是硬着头皮往后仰去,只盼能躲得一寸刀锋。恰在此时,耳边又听到破空声响,随后“铛啷”一声,那刀不知怎么竟落在地上。他半天才醒过神来,看那人时早抽身跳出门去。
“哎,往哪儿跑!”晓初和晓迟两人恰赶回来,被那人当胸一掌推出,防备不及,险些摔个踉跄,心头火大,跟着就追。驿站里顿时闹动起来,众护卫听说主子遇险,谁肯不奋勇向前,一时间吵得人声鼎沸,灯笼火把照得满地明晃晃的。谁知那人功夫不弱,虽然手中没了兵刃,但随手出掌,打倒了几名护卫后,就夺路出了院子。永琰惊魂稍定,又知道己方人多势众,便甩着手出房去,在后面踮着脚看他们捉人。
眼见那人脚步好快,又推翻了两名护卫,便将将逃出包围圈子,猛然间冷哼一声,倒退两步,竟又回进圈来。永琰还不及惊奇,竟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和那人对面而立,正是那少女若兰。
那人快要逃脱时被一掌迎面击来,发觉只能向后闪避,不由得重新踏入包围。心里还在嘀咕的时候,看到这少女走到面前,怎么也不信她就是发掌之人,索性再次运气,右掌便打向若兰面门。永琰在火光下看得清楚,忍不住就“哎哟”叫出声来。
那人急于逃命,根本无暇顾及面对的只是个娇怯少女,掌中毫不留力,不想一招刚到半路,肘底竟微微一麻,这一掌的力道登时泄了。他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也猜到那少女是个劲敌,并不停顿,左掌再出,打向少女胁下。这一次连周围的众护卫也看见了,若兰脚下不动,也不抢攻,只在对方出招到半路时突然伸手,手指在他肘间一拂,对方的手臂就垂了下去。只不过眨眼工夫,那人肩臂又有几处穴道被若兰似乎轻描淡写地用手指拂中,再也动弹不得。众护卫呼了口气,一涌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人按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才押回去。
永琰看着连晓初晓迟在内,众人都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想是这一个刺客闹得大伙儿没了面子,恨不得揍他一顿出气,忍不住暗笑,跟着走到若兰跟前一揖:“多谢兰姑娘援手。”
若兰倒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刚要说话,目光一闪,似乎又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永琰房门前,才犹豫着回头,脸上微红着笑道:“王公子——哦,不,十五爷,能让我进去看看么?”
永琰不解其意,但仍是点头,跟她进了屋。若兰便在中堂内地上东张西望,对落在地上的钢刀却视而不见。忽然欢呼一声,蹲下身拣起个东西递给永琰:“我就猜到!正是这个救了十五爷,你要谢可得谢别人。”
永琰看到她交到自己手上的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猛地想起方才情境,恍然道:“是有人发暗器打掉了刺客的刀?”见若兰点头,又道,“我记得霍虹霍公子的暗器就是……”
“他也不是非要用铜钱,只不过顺手罢啦!”若兰扁了扁嘴,像带着些气似的,“打落了人家兵刃不假,这认穴的功夫可真差劲!要是再偏个两分,哪还用得着这么多人忙活!”
永琰哑然失笑,正要说“无论如何,都要想法找到霍公子,当面道谢”,忽听窗外有人哼了一声。他是惊弓之鸟,先吓了一跳,才想到那铜钱正是由这个方向发射出来的,这时在窗外的,除了霍虹还会是谁?
“别找啦!他就这个臭脾气,要是想出来早就出来了,还等到现在?”若兰见永琰还要派人去寻霍虹,便似笑非笑道,随即深深福了一福,“我之前不知道是十五爷,言语间得罪之处,还请勿怪。”
永琰一瞥间看到晓初和晓迟还都扒在门口笑嘻嘻地望着,脸上突然一热,想扶又觉得不妥,只好退后还礼:“兰姑娘别多礼。要不是兰姑娘和霍公子,我连自己怎么送命都不知道呢。——我的身份,兰姑娘怎么就知道了?”
“满院子嚷着‘保护十五爷’、‘若有差池可是掉脑袋的罪过’,我还能猜不出来?”若兰抿嘴一笑,露出腮边一个甜美的梨涡,在灯下显得愈加娇媚。永琰心里“砰”的一跳,像是谁把里头抽紧了一般,长长呼了口气,才笑道:“你刚才说那些挖苦的话,是故意给霍公子听的?干么非要把他气走,你不是正想找他吗?”
“就他那个性子,我现在当场打死他,他也不回家。”若兰也叹了一声,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神色,“再说我又不是平白褒贬他。他练功时就是这个样,贪多嚼不烂,陈叔叔稍微说他两句,他就一甩手走了。——活该!等到了中原,遍地是前辈高手,有的他苦头吃的!”
“陈叔叔是谁?”
“他爹爹啊!”若兰高高挑起一双远山眉,模样又是俏皮,又是带着三分嘲弄,“他啊,他就是没良心!为了跟陈叔叔赌气,连姓都自己改了!他的娘是回疆霍卓部的,所以他说姓霍,其实他本名是叫做陈虹。”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cp是谁跟谁?……

、第卅二章 还顾望旧乡 长路漫浩浩


永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却微笑着望向若兰如水的双眸:“那……你呢?你姓什么?”
“我……”若兰突然顿住语声,掩口一笑,目光就溜向后面晓初等人,“我不告诉你。”说罢径自转身出门去了。众人见她回转自己房中,也不便拦,晓初和晓迟只是眨着眼看着永琰,要笑又不好笑的意思。永琰咳嗽一声,索性撇开这事去,自己就在中堂椅上坐了。
“今儿原是我大意了,竟让个小贼就溜进房里来——”众人一听就知道他不想声张遇刺的事,忙唯唯答应,“——所幸大家齐心合力,才叫他束手就擒,这番功劳,我自然不会忘怀。如今我们行路不便,等到京时再行赏赐不迟。”
众人连晓初晓迟在内正憋了一肚子火,想要是真出个好歹,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偏偏那刺客又是个小姑娘擒下的,虽然有惊无险,只怕谁都脱不了疏忽之责。这时听永琰轻描淡写的,倒说得像是人人出力,合擒了那刺客,不免暗暗高兴,觉得这主子体贴下情。再看永琰摆了摆手,就行礼退下,只留了晓初和晓迟还看着那刺客站在当地。
双胞胎年纪虽小,却是自幼跟了永琰,十分了解他的心思,也不等他吩咐,晓初已过去关了门,晓迟则揪着那刺客肩膀,在膝弯里踹了一脚:“跪下!”少年脾气收不住,这一脚踹得极狠,那人先被若兰点了穴,无力反抗,腿上就是一软,但马上强撑着又站直了,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永琰。
永琰这时才看清那人相貌,竟也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身材不算太高,双颊如刀裁般瘦削,一双眼又黑又亮,仿佛闪着寒冷的光。两人目光对视一阵,永琰几乎觉得那寒意渐渐渗透到心底去,便轻轻皱起眉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刺杀我?”
那年轻人仍是紧紧瞪着他不放,却不开口。晓迟恨起来,又在他腿上踢了两脚,他也一声不吭。
“你事先就知道我的身份,才来行刺,可见不是寻常盗匪。一言不发,也并非鸣冤。”永琰缓缓起身,负手踱了两步,“之前你说‘祭奠先人’,看来是什么逆党的后人,被朝廷清剿,因而心怀不忿,伺机报复——我说的对不对?”
那人听着永琰不徐不疾的音调,眼光不由自主地随他身形移动,下意识地张开口来,刚要说话又觉得不对,便咬着牙重重哼了一声,偏过脸去。
“既然这样,还留着他做什么!”晓迟见那人一副冷傲模样,又气起来,“一刀杀了干净!”
永琰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重新坐回椅中:“‘擒贼擒王’,你们平时读的书都到哪儿去了?就知道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咱们就都是三头六臂,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来,烦不烦?”
晓初猛然醒悟,点头道:“爷说的是!索性我们今儿就豁着不睡,跟他熬一宿,也要问出个门道来!”说罢跟晓迟两人提起那人反绑的手臂,拖了出去。
若兰虽自行回房,但闹了这么一场,更加睡不着,脑中千头万绪这时候全都涌上来,想想又觉得烦躁不安,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赌气又起来,到院子里散闷。
西北地方是白天当中热、两头冷,夜间尤寒。她走了一阵,觉得夜风袭体,更困意全消。抬头看着澄净得没有一丝杂色的深蓝天空,单挂着一轮明月,连点点星子也黯淡失色,这才想起正是这个月十六。心里暗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终究也不过是苏子的一厢情愿罢啦。就像虹儿哥哥那个没良心的,只顾自己逍遥自在,他哪管人家在家里等得有多焦心,又何尝抬头看看这月亮呢?”
这么出神半天,再看周围时却陌生得紧,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后院来了。她自己一笑,正要回头,一瞥间看里头有间小屋透出明亮的灯火,似乎还有人声,心里就好奇起来,倒往那边走了过去。
刚到近前已看见外面站着三五个汉子,正是永琰身边的护卫。那些人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愣,跟着便亲切地笑起来。
“兰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
若兰微微一抿嘴,蹲身一福:“几位大哥也是啊!怎么不在十五爷那里值夜?”
那些护卫自看见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独力制服了刺客,便对她又是敬佩,又是喜爱,乱纷纷摆手道:“说不得!刚才姑娘逮住的那小子,着实磨人的紧!这不是问了半夜了,一个字都不肯说!”
“咦?你们在审问那个刺客吗?”若兰好奇心大起,不由得踮着脚往门里张望,“叫我看看行不行?”
众人见她相助永琰,哪会违她之意,嘻嘻哈哈地把她让了进去,却道:“这可不是姑娘看的,要是吓着了就赶紧出来。”
若兰“嘻”了一声,表示毫不在乎,谁知刚进门就着实吃了一惊。这半间屋子原是柴房,平日也堆放些杂物,这时都被扫到角落里去,四面点了烛火,照得室内白亮亮的不见人影。那行刺永琰的年轻人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当中柱子上,浑身都是鲜血,里外三层衣服全都碎成了布片,大半粘在伤口里头,旁边又有两个护卫,兀自举着二指粗的皮鞭没头没脑地抽打。那年轻人连声也不出,像是失去知觉一般,只是偶尔打得狠了,身体才痉挛似的一动。
“泼水,别叫他昏了。”坐在一旁的晓初和晓迟都换上了十分凝重的神色,几乎看不出来是十三岁的少年,“咱们熬夜陪他,他倒歇了。成心不让咱们跟主子交差么!”
那护卫听说就拎过水桶来,兜头浇了那人一身。那人被冷水一激,身子扭动两下,竟还是没有睁眼。
“盐水!”晓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那桌子不知道是谁丢在这里不用的,残了一条腿,一拍之下顿时歪倒在一旁。晓迟两人也不去管,只盯着那行刑的护卫再提过一桶水来。
“哎,你们两个才几岁啊,下手这么狠!”若兰一个箭步就挡到捆在柱子上那人的身前,瞪着众人的眼中满是不悦。这样一个美丽少女的眼神自然不是冰冷肃杀的,只是她看到谁的脸上,谁就不由觉得令她失望是一件惭愧的事。连晓初和晓迟都挠着头一时愣住,再明白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两个护卫已不知如何被她伸指点倒。
“兰、兰姑娘!”晓初吃了一惊,“你干什么?这人是——”
“这人是我捉的,你们问过我没有,就这样对待他?”若兰似乎自己也知道强辞夺理,说着竟忍不住一笑,但回头看见那人奄奄一息的惨状,又气起来,“审问也没有这么审问的啊!你们这是问吗?这就是打人嘛!”
晓初和晓迟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了些尴尬。他们两个自小受名师教导,就算是放在江湖上,武功也算得中上水准,何况年纪尚幼,和他们动手的人大多自矜身份,不肯出全力对付两个小孩,是以出道以来倒真是稳胜不败。这晚对上这年轻刺客,又加上许多护卫都差点叫他逃了,一帮人心里都是不忿,确是借这个机会“狠狠地教训这个小子”,想打得他讨饶才来问话。谁知那年轻人从被擒起就咬定了牙关一言不发,生生和他们僵持了半夜。这时候被若兰问出来,两人都觉得有些抹不开。一愣神间,忽见若兰欺身上前,双手一递,同时拂向两人颈间穴道。
他们看见过若兰这套拂穴的指法,虽然出其不意,但双胞胎心意相通,立刻往相反方向闪避,堪堪躲开了这一拂。谁知若兰轻笑中双腕翻起,晓初的胸前、晓迟的肩膀都觉得微微一麻,随即动弹不得。
若兰收回手来,冲他们点点头,就回身把已经失去知觉的年轻人解下绑缚,想了想就架起他一边手臂,半扶半拖地往门外走去。
晓初一怔,开口叫道:“拦住她!”话音落时才意识到晓迟也同时叫出声来。若兰听他们叫人,便是一惊,想自己带着这人,只怕很难突围,不想过了片刻仍不见动静。小心翼翼地往门外看时,守在外头那三个护卫不知何时竟躺了一地。跟着“卟”的一声轻响,一个身影轻飘飘地落在跟前,背向她蹲下身去:“把人给我。”
“虹儿哥哥!”若兰又惊又喜,脱口而出。眼前这人正是她一路找寻、却总是跟她交臂错过的霍虹。
若兰和霍虹带着那年轻刺客足足跑了一天半夜,才听不到后面有追赶的人声。但这时停下脚步四顾时,只看到茫茫黄沙,和西沉的落日。
“这是哪儿啊?”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带的路吗?”霍虹满脸无奈的看着若兰,“你不认识?”
“我当然不认识路啊!”若兰一跺脚,恨恨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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