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天气寒冷,如果胃内有容物的话,并不会腐烂。千年女尸辛追夫人,在解剖之中还在其胃内发现了138粒半形态饱满、看上去仍十分新鲜的甜瓜子。而看这具尸体的腐败程度,还算乐观。
胃部被完整的从体内剥离出来,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竹板上。
那两名武官一过来便看见了这一幕,顿时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因为杀一个人容易,但若是想从中如此完整的剥离某个器官,而不伤害身体其他各处的话,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来切开它。”冉颜冲刘青松道。她看着鼓鼓囊囊的胃部,心觉得一定能从其中发现些线索。
刘青松点头,挑了一把合称的刀,便将胃部轻轻划开。
他下手倒是很快,但霎时间,一股恶臭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刘青松隔着口罩竟也被熏几欲作呕。
桑辰已经脸色发白几乎没有意识,连极能忍耐的萧颂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只有冉颜旁若无人的继续将身体其他部分的器官一一剥离出来,这样做能够保持尸体的清洁,试想,装满容物的胃部若是直接在腹腔中被切开,流的到处都是,很容易污染其他部分,会对接下来的观察造成极大的困扰。
如果是在后世,这些部位通常会被单独存放在装满福尔马林的容器中,散发着药水和咸肉混合的味道。
刘青松久久不敢看胃内容物,他是对法医事业燃起了一颗火热的心,但毕竟没有从大学时代就灌小白鼠硫酸做实验的经验,虽然不觉得恐怖,但正常人都会觉得恶心。
“肺脏充血水肿,心肌断裂。”冉颜小心翼翼的把肺脏放在干净的竹板上,才道,“你们有没有发觉,胃内容物中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呕……”桑辰呕吐声成为唯一的回答。
刘青松憋着气半晌,才道,“有……特别臭……的臭味……”
冉颜皱眉,但旋即想到他也不是专业的验尸官,便也不曾说什么,用一柄小刀轻轻拨动胃内黑乎乎的东西,笃定道,“是鸦片也就是阿芙蓉。”
萧颂紧接着道,“也就是说,此人是吸食阿芙蓉而死?”
其中一名武官摈息半晌,听见这话接口道,“某也听说过吸食阿芙蓉能致死。”
在唐代,就像魏晋时期服用五石散一样,唐朝也大部分都是权贵在吸食阿芙蓉。不似清朝时鸦片大量涌入,大唐不产这种东西,都是从番邦传进来,因此数量不多,价格也极高,并非是一般百姓能够消受起的。
而且唐人也意识到吸食这种东西会对人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因此世家全都禁止子弟触碰这样东西,朝廷也明令禁止此事。于是长安城内便出现了不少瘾君子的据点。
“那他是到据点吸食阿芙蓉,不甚死亡,所以其他瘾友害怕惹祸,便把他弃尸?”刘青松此时也缓过劲来,发挥他充分的想象力,开始猜测起来。
冉颜刚想补充,便听萧颂醇厚的声音道,“有这种可能,但也不完全对。吸食阿芙蓉的人都会变得越来越瘦,形容干枯,但这具尸体的四肢看起来都还很健康,说明他可能是才接触这种药物不久,应当没有超过一年。”
“不错。”冉颜接着道,“他心肌断裂、肺部水肿,明显是急性中毒的症状,很有可能就是过量吞食阿芙蓉造成,而且一般人并不会去吞食它,胃部如此大的量,必然价值不菲,他们那些瘾君子不会如此浪费吧。”
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蓄意谋杀,用这种东西弄死瑜郎是有什么特殊的心理;二是,他们瘾君子吸完 毒后过度兴奋,神志不清,说不定也是真的像刘青松说的那样,瑜郎自己不慎吞下阿芙蓉,死后被弃尸。
“这么说来,还是没有线索”刘青松叹道。
“有”
“有”
冉颜与萧颂异口同声的道。
刘青松看着他们俩,楞了一下,旋即笑眯眯的问道,“什么线索?”
冉颜垂头整理尸体,萧颂走到晕死过去的桑辰身边,从他手中取过录簿,亲自写了起来。他用的是一种深入浅出的叙述方法,没有什么专业名词,使得一般人都能看的懂。
“究竟什么线索啊”刘青松熊熊燃烧的八卦热血还有强烈的好奇心,此刻正惨无人道的折磨着他。
“桑随远,你知不知道?”刘青松使劲晃着半昏迷的桑辰。
收拾好一切,冉颜转头道,“如果有需要可以进行二次解剖。”
目前判断的死因是吞食过量阿芙蓉,导致急性中毒而死。外表、胸腹部都进行了详细的检查,但毕竟还有脑颅、四肢、颈部等地方,不是每一场验尸都要把尸体从里到外剖个干净,这需要法医有自己清晰的思路和目标,除非遇见毫无头绪的死因,否则法医是不会选择见到尸体就一寸一寸的仔细排查。
“你先与刘青松他们回城休息,马车准备好了,有护卫随行。”萧颂道。时间还有六七日而已,若是平常,他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官署里,等等下面来报,何必如此亲力亲为。
冉颜知道接下来也不太能帮得上忙,便顺从了他的意思,坐上马车回城。
“冉颜,是什么线索?”刘青松与冉颜坐的不是一辆马车,却不死心的扒着窗子,冲对面的马车喊,“冉女士,冉法医,您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我挺痛快的。”冉颜淡淡道。
“你学坏了。”刘青松痛苦的嚎,“都是九郎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把这么正直善良美丽的冉十七带坏了”
卷一 江南篇 第259章那个女子
第259章那个女子
“很简单的事情,自己不动脑子,非得等人告诉你,刘青松,你智商早晚会退化到六十以下。”冉颜慢隔着帘子慢悠悠的道。
刘青松长大嘴巴,半晌才道,“我发现了,冉颜,你丫原来藏得这么深,九郎比起你那不算什么,你丫就是个灭绝的主我就是被你那一脸正气给骗了”
冉颜的气质,严肃、正直,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给人一种她说出去的话就绝对是真理的感觉。
“刘医生严重了。”冉颜不咸不淡的道。
刘青松缩回脑袋,使劲掐着桑辰的人中,嘟嚷道,“你说你,一个纯情的小天才,干嘛非那么想不开,这世上女人千千万……你不是不要名分吗?不如我给你介绍别个女子,诶哟,我跟你说,那可是个绝色的小萝莉,以后还有大出息,姓武名媚娘,你要是跟了她,兄弟以后就跟你混。兄弟我是有人了,不然才舍不得介绍给你……”
刘青松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桑辰幽幽转醒,虚弱的道,“你……自己留着,我不要”
“你这是何苦呢”刘青松笼着袖子看着他。
桑辰咳了一声,“无妨,晕着晕着就能习惯了。”
刘青松瞠目结舌,“你这话说的太天才了整个的……一个死心眼不,缺心眼”
桑辰别扭的偏过头,也不再说话。
马车在入城之后便从东市附近各自转了道。
冉颜的马车从东市附近转了弯。
外面熙熙攘攘,冉颜把帘子撩开一角,看个热闹。
“那边发生什么事?”冉颜看着平康坊与东市之间的巷子里堵的厉害,便问车夫。
“娘子,今日是斗花魁的最后一日,过了今儿,长安ji馆便有新花魁了。”车夫笑呵呵的答道。
全长安的花魁会是怎样的美人呢?
车夫接着道,“十七娘可要去瞧瞧,虽说多半看不见人,不过那些曲子倒是能听得清楚。”
“不去了。”若是能瞧见真人,去看看也无妨,冉颜又不是特别懂曲子,去凑什么热闹呢
冉颜放下帘子,准备闭目养神,马车却在此时陡然一顿,她整个人猛地向前扑过去。
亏得她忙乱之下抓住了车帘,才免得跌的太狼狈。
“十七娘,您没摔着吧”车夫急急收住马缰,转头问道。
冉颜起身坐好,“没有大碍,怎么回事?”
“娘子没事就好,是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忽然冲出巷子,扑倒在路中央,咱们绕开便好。”车夫说着,便开始驱马转头。
“那人没事吧?”冉颜问道。
“没事,她自己蹲在路中央,估摸着缓一会儿就好,咱们也没撞着她。”车夫道。
既然没有撞着人,又没出人命,冉颜也不想多管闲事,便道,“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冉颜说着,还是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葛布麻衣、头发蓬乱的人蹲在路中央,从体型隐约可以辨别出是个女子,冉颜看过去,那女子正好抬头,一双星辰般的眼眸宛如利芒一般,半掩在黑发之中,犹如一头戒备的野兽。
马车渐渐行起来,冉颜盯着她的眼睛,而那名女子也死死的盯着她。
这样一双眼睛……只有活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才可能有这样一双眼啊
冉颜不禁道,“停车。”她对这个女子很感兴趣。
车夫将马车靠边停下,冉颜飞快的跳下马车,疾步向那女子走去。
女子一直盯着冉颜,见她迫近,立刻如兔子一边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冉颜知道附近有萧颂派来的暗卫,立刻扬声道,“抓住她”
周围的人转头看了一眼,也都淡漠的继续各做各的事情,有乞丐在街上冲撞了贵人,被抓住教训一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且一点也没有趣,若是哪家婆娘出来捉奸,倒是有围观的价值。
听了冉颜的命令,有两道人影飞快的冲那个女子跑的巷子里追过去,冉颜也随后跑了过去。
这是平康坊的一隅,坊间与街市热闹不同,道路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而那女子净是往小巷子里钻。
冉颜找到他们的时候,两名暗卫正将她堵在一个死巷中。
女子眸子中布满红血丝,恶狠狠的盯着冉颜。因为剧烈的跑动,她额前的头发被分开,冉颜诧异的盯着那张脸——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刹那间,冉颜浑身的兴奋都被点燃,不可能这么巧,恰好有个人与闻喜县主长得这么相似吧如果此人正是闻喜县主,那她对自己一副完全陌生的样子,又是这般凶狠,绝大可能是有人格分裂
先前的揣测,只是根据案情天马行空的想象,能够进一步证实冉颜心里的猜测,让她很兴奋,不由嘱咐暗卫道,“活捉她”
暗卫听了命令,在双方对峙五息之后,找准了一个时机,如鹰隼一般掠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名女子的手臂。
女子顿时像是被刺激到一般,疯狂的挣扎起来,转头一口咬在侍卫手臂上,那一口带着兽性,犹如撕扯别的动物一般,一口便咬掉了一块皮肉,而那侍卫训练有素,抓着她的手只是微微一松,还没等她逃脱,便又如铁钳一般攥住她纤细的手臂。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侍卫毫不怜香惜玉的拽住女子的头发,使得她的头不能到处乱动。
这一切发生不过是转瞬之间,另外一名侍卫,也已经过去拿住女子的后脖颈。
冉颜能看出,这女子的力气十分的大,两名侍卫一起压住她,手上和脖颈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她居然还能够挣扎,实在很不可思议,同时也让冉颜越发兴奋。
但是,看见那女子的手指,她心底的高兴渐渐平静,因为这是一双骨节分明而又黝黑的手,指甲里面塞满了黑色的东西,手腕上居然还有开始化脓的伤口。
看那伤口的状况,最起码已经伤了有两三天,若此女真是闻喜县主,她不可能一直是这个人格状态整日不归家吧?那么身为她夫君的柴玄意不可能发现不了。
冉颜从袖中掏出帕子,在她面前一晃,幽香飘溢,女子开始还有力的挣扎动作,开始渐渐缓了下来,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也缓缓垂下。
侍卫轻松了许多,冉颜掏出一瓶伤药丢给受伤的侍卫,“洗净伤口擦上,辛苦了”
侍卫接过药,拱手道,“这是某的职责,不敢当”
“把她带回马车。”冉颜道。
另外一名侍卫应声,拎着女子的后衣襟,把她拖出巷子,而马车早已经随后赶过来,侍卫把她丢到马车里。
冉颜清楚的看见,女子还挣扎了几下,心中不禁诧异,她自己做的药,药力有多强,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此女居然现在还有一线意识,可见其意志多么强大。
车厢里,冉颜仔细的检查了这个人的状况。
拨开她的头发,一张精致的小脸露了出来,虽然上面沾染了许多灰,但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五官,烟眉入鬓,挺翘的小鼻子……
冉颜只见过闻喜县主一面,但因为她与自己生的特别相似,所以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因此对她的印象还算深刻,此刻看见这个女子,冉颜分明觉得,不可能是别人。
至于手……那一日,冉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脸上,不曾注意她的手。
冉颜见她半眯着眼睛,挣扎着不愿昏迷,便用浸了药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两息之后,她终于抵不住药力昏迷过去。
回到府中,冉颜再次给她下了药,让晚绿领着几个侍婢给她彻底的清理一番,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
等再次见到人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清爽模样,被放在厢房的榻上。
冉颜仔细观察她与闻喜县主之间的差别,看来看去,只是显得更加瘦,但如果两三日不曾进食加上运动量过大的时候,也能够造成这样的情形。
只能等待进一步观察了,冉颜看了许久,才写了一封信,吩咐人拿去送到萧颂府上。
如果想知道此女是不是闻喜县主,只能先扣下她,然后让萧颂派暗卫偷偷去柴府看看。
“娘子。”晚绿进来,道,“您让问的话,奴婢问了,两名侍卫说,这位女子可能会一些功夫,因为在他们在追的时候,发现她似乎有些底子,而且还有一身蛮力。”
晚绿刚刚给这女子洗澡的时候简直惊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洗干净的女子,居然与自家娘子生的如此相像
若不是晚绿从小就与冉颜一起长大,又知道郑夫人的确只生了一个女儿,倒真是以为与冉颜是同胞的姐妹。
“她与娘子生的像,又如此机缘巧合的相遇,想来是与娘子有缘分。”晚绿轻声道。
冉颜颌首,“是啊……缘分。”
她认为这个一定是闻喜县主,自己这张脸算不上大众脸,怎么会随便遇见个人就与她如此相似
“此女性子野的很,未免她醒来后伤人,把她绑上。”冉颜道。
晚绿也听说一个侍卫为了抓她,手臂上生生被咬掉了一块肉,遂也不敢怠慢,亲自拿绳子将人紧紧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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