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丢下肩上的人,就往假山里逃。可是还没撒开腿,他的脚就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原是那摔在地上的女人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脚。
看着侍卫跑过来,太监犯了狠,撩脚往地上那女人头上重重踹过去。一下,她头偏了,但手却没动;两下,一只手松开了;三下……太监被人制住,究竟是没能落下那第三脚。
孟朱在侍卫的搀扶下起身,头晕晕的,不过脑子清醒的很。她自报了身份,同时请侍卫将事情向皇后娘娘禀告。
若真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孟朱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与皇后做一笔小交易。{阅读就在,Zybook。}
侍卫还未曾动弹,却听得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何人喧哗?”
随之,一群人从冷宫附近走过来,为首的身着明黄色便服,脚蹬黑色绣龙靴,头上戴着皇者之冠。
孟朱惊骇,当下垂首行礼:“秦国公府孟氏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宫、皇上、朱婉仪……这些字眼又一次在她脑海里流转。小太监要带她来冷宫,而冷宫里住的是朱婉仪,冷宫外头刚好皇上又在。
她确信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孟朱低着头看不清皇帝的脸,只能看到他脚上那双黑金色的靴子透着王者霸气,看他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一丈的地方。
侍卫将方才看到的情况与皇上说了,重点自然是“刺客”二字。
许久,皇帝才出声:“孟氏,抬起头看,看着朕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依言抬头,对上皇帝那双探究的龙目,只见眸中一望无底,那沉稳而冷冽的神情给人压迫感,叫人心中一寒。
孟朱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权衡了欺君之罪与据实以告之间的利弊,最终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来。说话时候,她感觉皇上在打量着自己,就跟锋利的长剑从肌肤上滑过一般,稍有不慎就是血肉模糊。
掐了一把冷汗,终于听到皇上让人送自己回去。离开之前,她好似听到皇上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侧殿?”
回了侧殿,孟朱将朱妍弄醒,神色严肃地问:“你老实告诉我,这里原先是谁住的?”
朱妍好似不解:“夫人为何这么问,奴婢这些年一直在浣衣局,不清楚侧殿里都住过哪位主子。”
孟朱勾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冷声喝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朱妍不自觉地挪开眼神,随后像是意识到不对,又直愣愣地磕头,说道:“夫人明鉴,奴才句句属实!”
孟朱松开她,淡笑:“方才你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是怕我知道这侧殿里头曾经住过你前主子吧。”
朱妍身形一晃,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而正是此时玉宁公主来了,她还带来了一个身着小宫女服饰的人,那小宫女一直低着头。
孟朱支开了殿里的人,越发的吃惊了。她指着那小宫女,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玉宁调笑道:“我替你起看过二公子了,瞧他最近可真是身形憔悴、相思心切,临回宫之前,他还恳求我把你的贴身丫鬟带来,说是你习惯了让她伺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我去与母后提一句就成。”{阅读就在,Zybook。}
孟朱面露笑意:“孟朱谢过公主大恩,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公主还要去皇后那边请安,因而未曾在侧殿里逗留。
送走了公主,孟朱让宫女太监都在外头伺候。身着宫女装的绿腰这才感慨出声:“小姐,可算是见到你了。”
见到绿腰,孟朱心里也安定了几分。可她仍不敢放松,这宫中耳目众多,她示意绿腰轻声。拉着她一路进了寝室才出声询问:“姑爷让你来,可有什么话带来?”
绿腰点头,贴在孟朱耳边把乳娘的事情说了一通,同时附加一句:“姑爷让您不要耽搁,尽快想法子出宫去,只怕有人要拿您与冷宫那位的事情做文章。”
听到这些,孟朱头更大了,乳娘的出现到底是巧合的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如何会这么巧,自己进宫的期间,她就出现了?
即便是真的,皇后留我在宫中又是何意?难道想用我来牵制朱婉仪,可惜我与朱婉仪从未见过,即便她是我姨娘也未必有多少情谊。况且,朱婉仪身在冷宫,能翻出什么浪来?
忽然孟朱想起方才在冷宫外头见到皇上,一个惊人的想法甚嚣尘上。
或许是用脑过度了,她觉得头顿顿地疼了起来,使劲揉了两下还不见好。
绿腰见状,忙问道:“小姐哪里不舒服?”
孟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模糊,绿腰的身影好似在眼前晃动,化成三四个分身移来移去。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她定了定神,微微笑了起来:“能有什么事,还不知这几日抄写经文头昏眼花的,你帮我揉揉脑袋吧。”
闭眼,由着绿腰揉太阳穴。孟朱心里却没那么轻松,方才被那太监摔在地上,又踢了两脚,如今头痛不止,身上也有些隐隐作痛。
许是见到熟悉的人放松了,又或许是因为好几日连着不曾安眠,孟朱在绿腰服侍下躺在床上眯眼小憩起来,身上的微痛感让她蜷缩起来。
绿腰为她盖上锦被,守在旁边一步不离。看着小姐这模样,绿腰很是心疼,她还记得来之前姑爷再三交代:你家小姐一人在宫中,必定不能安寝,你进宫之后一定要好好伺候。
夜幕很快降临了,皇后对于玉宁公主带进来的这个人根本无暇顾及,因为她的派去的那位小太监如今正在皇上手里。她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人,若是那太监敢胡言乱语就直接将他就地正法,但关键是皇上。他心思深,从来没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关于此事他会如何看待?
在皇后神色不安之时,杜蘅却匆匆归来,还带来一个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娘娘,侧殿那边的侍卫全被换掉了,奴婢打听了下,说是皇上的意思,您说……”
皇后忽然冷笑起来:“皇上竟然有心思管一个宫外女人的事情,哈哈,真是……”话还未说全,她神色忽然变了,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一个惊恐的可能性。
杜蘅上前扶住她的手,询问出什么事了,她从未见过皇后这副样子。
中宫大殿死一般寂静,皇后忽然扬起头,沉声道:“摆驾,本宫要去冷宫。”
作者有话要说:流年不利,少说话多码字。
、45、《呸!贱·人(重生)》
45、《呸!贱·人(重生)》
那是一个悬崖;秦珂就站在边上,他淡笑着望了孟朱一眼。孟朱只感觉到惊恐;她拼命想跑过去;狂吼着:“秦珂;你在那里做什么,快到我身边来。”可惜吼声没有一点用处,她看到秦珂纵身一跃。那一刻心跳停止了,孟朱想惊叫却叫不出一个声音。
“不要——”她突然坐了起来。举目四望;这里是宫中侧殿,不是什么悬崖:原来是噩梦。不过松了一口气,孟朱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谁在那里?”
应该是夜晚;天色昏暗;孟朱的眼睛看不见。但她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就站在旁边。她让自己别大惊小怪;试探地问:“是绿腰吗?”
那人没有说话,只有一种沉稳而规律的呼吸声。就是这种沉默让孟朱惊慌了起来,绿腰绝对不会这样装沉默吓自己。绿腰很清楚这种时候孟朱就是半个瞎子,她最没安全感。
察觉到不对劲,孟朱往床榻另一边挪过去,她在头上摸了一把,将那只海棠花簪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寂静之中,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气息,把所有感触集中到耳朵上,她聚精会神地听,希望能从对方泄露的气息里分辨此人是敌是友。
与此同时,她装作无事地继续出声:“绿腰,我渴了,帮我倒杯水来。”
话音落,果然有水声起、水声止,脚步声靠近。她在心里默数:一步、两步……手心里开始冒汗,润湿了花簪。
感觉到那人就近在身前,孟朱伸出手去一把将那人抓住,然后用花簪抵住那人脖子,低喝:“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因为靠的近了,孟朱能够分辨出那人的模样——是一个男人,面容看不清,不过年纪应该不小,约莫三四十。她控制住自己手上的力量,担心花簪真一下扎进去,又不能松开。
那男人好似笑了:“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孟朱没功夫跟他瞎扯:“你不打算说是吗?”她把簪子往那人脖子里送了送,这个程度已经出血了吧。经历过之前那位太监的事,孟朱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陷害自己,自己如何能不自卫?
那人没有动,眼神不明:“你不是要喝水吗?喝吧。快把簪子放下,一会儿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他这是想骗自己放过他,孟朱如何能应。她的手分毫不动地端着,噗的一声,或许是太紧张了,她能听到簪子扎入人体的声音。有些惊慌,但她还未曾松手,她担心一松手自己又落入了一个陷阱。
忽然有脚步声进来,好像来的人还不少。孟朱看不清是什么人,只听见有人恭敬地问:“陛下,皇后朝冷宫方向去了。”
陛下……陛下……这世上能被如此称呼的还能有谁?孟朱手一抖,松开花簪,跌坐在床榻上。那人是……皇上!她刚才用花簪伤了皇上?
损害龙体者……死!
这一瞬间,孟朱回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原来站在悬崖上的不是秦珂而是我吗?
“都退下吧。”不知多久之后,那人这般开口。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的模样。孟朱此刻却越发的惊诧了,皇上为什么不让人进来,难道他要亲自审问自己这个“刺客”吗?
摸着床榻边缘,下床、跪地,朗声道:“孟氏方才实在是不知道是皇上在这里,还以为又有刺客进门,孟氏愿受责罚,但求皇上不要牵连孟氏家人。”
皇上声音里有些倦怠,他在床边上坐下:“不要惊动别人,去取干净的帕子和水来。”
从他的语气里,孟朱更确信了一点,皇上不想让人知道他被人伤了。没有功夫深思其中的缘由,孟朱出声:“皇上,还是让妾身的丫鬟进来吧,妾身……眼神不大好。”
皇上用手捂住脖子那块,却笑了起来:“你想让更多人知道,把这事闹大吗?”他忽然扯过孟朱的手,引导着她按住自己脖子那一块,低声喝道:“不要动!”
孟朱感受到手掌心处有湿黏黏的感觉,大约是血液吧。也因此腾升起一股歉疚,方才是她反应过度了。可惜在这深宫中,她经历过被人陷害,如何能不防备着?让她不明白的是,皇上为何会在自己床边?在孟朱醒来之前,他究竟站了多久?他就这样看着吗?他究竟在看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蹦出来,孟朱在思索答案之时,一个人忽然跃入脑袋——朱婉仪。会不会这一切都与她有关?
这会儿也没法顾及男女之别君臣之礼。孟朱从胸前掏出一块手绢,塞进自己的手掌心,用力压住出血的位置。她聚精会神地照看着伤口,血红色在眼前分外的明显,她盯了好一会儿,确认不再出血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刚才没下更重的手。
她垂着头,轻声道:“回皇上,血已经止住了。”说完,她默默地退开一大步,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头顶上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审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等待皇上的发落。不过孟朱此刻却有三分把握,自己不会出事。身在冷宫的朱婉仪很可能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过了良久,皇上好没有起身的打算,他不过是看着眼前的女人,声音柔和:“是朕打扰你安寝了。你继续睡吧,朕在一旁看着,不会再有人进来的。”
先前是因为孟朱在睡觉,不知道皇上在,如今已经醒过来了,如何能装作不知道,实在于理不合。孟朱朗声道:“皇上明鉴,孟氏虽客居后宫,却并非后宫之人,如此与皇上共处一室,实在不合规矩。若是有人误会皇上与妾身,可真是平白污了圣上清誉,还请三思。”
“哈哈哈……”笑声起,“你以为现在就不会有闲言碎语吗?你可知朕在这里留了多久?只怕他们早就认为朕与你把该做的都做了吧。”
孟朱不由恼怒:什么叫做该做的都做了,我清清白白,哪里由得别人这般侮辱?当下一股气冲上头顶,孟朱捡起地上那海棠花簪,握在掌心,目色凛然不可侵犯:“皇上,莫要再戏弄妾身。今夜您突然造访,必是有要事相告,还请明示。若您事出无因,孟氏斗胆,还要请您设法还孟氏一个清白!”
皇上摸着下巴,仿佛透过孟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笑容里因此也染上几分迷离:“像,你们俩睡着的时候、生气的时候都很像。”
像……这个字撞入孟朱脑袋,好似一下子让她茅塞顿开。就是因为她和冷宫那位有那么几分相像,所以皇后千方百计留她在宫中。而这侧殿也是朱婉仪曾经住过的,皇后这么做,难道是打算……让自己代替朱婉仪引皇上前来?
实在太荒谬了,这一切!
想通了这些,孟朱声音逐渐冷冽,她利目直视,分毫不让:“皇上,妾身是秦国公府二公子之妻,孟氏。世上容貌相似之人数不胜数,然而孟氏只是孟氏,决计成不了旁的人。圣上素有识人之明,必然能看出其中差别!”
皇上目光也慢慢变冷:“你说出这番话,就不怕朕把你打入冷宫!”
“祖宗规矩,冷宫乃关押宫中妃嫔之地,即便孟氏有罪,也不该被打入冷宫!后宫妃嫔乃至朝堂大臣都不会允许有此种乱了纲纪的事情发生。”孟朱声音铿锵有力,这会儿真是豁开一切了。已经刺伤了龙体,还怕多一条罪过吗?
等了好一会,皇上却低声笑了起来:“起来吧,大胆的孟氏。手上花簪攥得如此紧,莫不是打算在朕对你不轨的时候刺杀朕吧?”
孟朱肃容:“孟氏不敢对皇上不敬,但若真到了那种地步,孟氏只好以死保全清白。不过,孟氏始终相信,皇上作为万民之主,必定不会做出此等荒淫无道之举。”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孟朱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这几日在宫里的经历,就像一场噩梦。宫中都是上位者,她无力反抗,只能言听计从,但她也是有底线的。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况且她还不是兔子!
她好歹也是秦国公府的人,若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不管皇上皇后,对秦国公都无法交代。公公乃威武大将军,如今边关并不太平,还需要他率领部众好好为朝廷效力。若是因为她,而引起秦府不满,对朝廷来说是莫大的损失!
静、死一般的安静。
皇上如何没有动过心思,皇后处心积虑把孟氏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