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想探春如今不过十四五,王睿的年纪足可以做她爹,长女也只比她小两岁,就忍不住摇摇头。谁叫当初探春没投在王夫人肚子里呢
“哎,虽说年纪大了些,到底稳重点,知道疼人。三姑娘嫁过去,只要好好的做媳妇,又会有谁为难她不成。上头没有婆婆,中间大嫂子和小婶子都是好性子的人,下头两个女儿,过几年给一副嫁妆出门子便是,待到自己生了儿子,那往后的日子,还不越发自己说了算……”的确,想想这些道理,这份姻缘也算不错了,王夫人也的确尽了心,但是要是一跟迎春的亲事比起来,那可是差了老大一截,怪不得邢夫人这回破天荒还为二房的人说好话。
贾母处,探春早被从园子里移出来住在内室的一个小隔间里。从下午相看到晚上搬家,简直如做梦一般,就这样短短半天,竟就将自己的终身订下来了。探春斜签着坐在榻上,看着丫头们忙忙碌碌的收拾,摆放东西,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行了,把桌子上炕上的包袱收拾完就行了,明儿旧居还有东西送过来,到时候接着收拾。”探春淡淡地说了一句,身边的侍书忙问道:“姑娘这是要安置了么”探春摇摇头,指着东面檀木书架道:“去把我两天前看的那本游记找出来,我看一会儿再睡。”话音才落,便见小丫头杏儿端着盘子进来了,笑着道:“姑娘还没歇着呢晚间老太太看姑娘没吃多少,才叫了厨房做了点夜宵,让姑娘填填肚子,怕姑娘饿着肚子睡觉。”说着便将端着的盘子往炕桌上摆。侍书一看,见是一碗桂花芝麻糯米小汤圆,一碟萝卜糕,一碟花生酥,俱是热热的,且香气扑鼻。
探春忙道:“让老太太费心了,都是孙女的不是。白天和姐妹们说笑几句,喝茶吃果子多了,到了晚上就不怎么吃饭了。没想到这让老太太担心了,以后再不会了。”杏儿点点头,笑道:“这就回了老太太。姑娘先趁热吃吧,完了叫我一声就可以了。”说完便行个礼退出去了。侍书舀了舀小汤圆,吹了会儿,小声道:“姑娘,可以吃了。”探春实在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思,只捻了一块萝卜糕,放嘴里慢慢嚼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能吃得下去晚饭才怪。王家人那样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她的眼神,她到现在还不舒服。虽是听王夫人说,女孩儿早晚有这么一遭,但到如今还是不能适应。即使黛玉湘云,都没甚波折便订了亲,更有什么都还不如自己的迎春,只是去了趟赏花会便撞上大运,同为做人继室,比起自己真不可同日而语。
王夫人已经点了头,这门亲就算定下来了。老爷也没多话,估计是随了太太。老太太也没说什么,看样子倒是有些不满意。探春真是希望贾母能阻一阻的—统共两个庶女,都当了别人家的填房,怕是也要被人说罢。探春是一点儿也不愿的,在她心里,能正正经经嫁个寒门庶子也好,那才是能抬头挺胸做女主人的,不似在家,总也有所顾忌。今天相的这家,年纪大了她许多不说,还有两个女儿,她一进门就得做后妈。可是就她要做后妈,怕人家也不愿买账呢,有的是头疼的磋磨。可是又能如何,林史两个姑娘不能比,两个姐姐的运道自己又没有的。探春也不是没做过才子佳人的美梦,可她知道,自己这门亲才是现实。
夜深了,只吃了两块萝卜糕,其余便让丫鬟分食了。探春见时辰不早了,也不再耽搁,翻了两页书就准备就寝,可不能明日带着一副黑眼圈子见人,可不知道被人怎么说嘴呢。
却说宝玉这边,自从宝钗回乡,黛云并三春搬离园子,便整日无精打采,虽有父母时刻盯着,到底不似往日活泼伶俐。贾母顾着几个孙女,也不好叫宝玉多往来,却也经常遣人问候,知道宝玉现况,也十分心疼。因此招来贾政夫妇道:“虽说兄弟姊妹早晚有这么一遭,但宝玉这样子看得我心疼。要不是眼下几个孙女都要出门子,撞到一起去,我便亲带着宝玉了。如今宝玉年纪也十五六了,是该寻摸着找个好女子相配,这才不让他每日东想西想。再者,成了家,他这孩子脾气说不定就能改了,真成了大人,老是说成家立业,成了家才有立业呢。等到这几个女孩子嫁人了,家里又是空荡荡的,那时候若是宝玉有了孩子,我也能安心闭眼呢。”贾政夫妇听到贾母这样说,忙跪下请罪。贾政道:“母亲这样说,置孩儿于何地!就依母亲所言,孩儿会给宝玉挑个好媳妇,让母亲早日抱上孙子,只是母亲再不可这样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个月老家出了急事,弄的半个多月都有些神经衰弱。
、风雨将至
这一次贾母可把王夫人吓得不轻。因为薛家回乡了;王夫人便开始寻摸幼子媳妇人选。只是府中两个姑娘都要出门子,探春年纪也到了;也得相看人家;她也只能放下手头的事去忙这些。眼看再过五日迎春就要发嫁,贾母却抽冷子给了她迎头一击;让王夫人顿时无措。王夫人不得不去想最坏的打算;就是贾母已经找好了人选,特意知会他们夫妇俩一下。一想到将来会有个陌生姑娘住到自己家里来,亲亲热热地和宝玉起居说笑,对着自己叫着娘;王夫人就一阵不舒服。于是回了房,她便对贾政说道:“今日母亲说起宝玉的亲事,可是她心里有谱了”贾政道:“这我也不知;她也没和我提起过。”王夫人心下略安,刚想说话便听丈夫道:“若是娘真有了人选,那也必是好的,咱们听从就是了。”王夫人听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略喘了几下,忍不住道:“何必又这样的急,宝玉如今还不过十五,就算是相看也得慢慢看几年,娶媳妇这事可马虎不得。”贾政眉毛一皱,冷声道:“怎的,你还信不过母亲么”看着王夫人着急想说话,又阻住她道:“宝玉如今年纪不算大,但也不小,现在相看正是合宜。也罢,你若不去理会,只管让母亲挑着就是了。”王夫人急了,再要说,眼见贾政说完抬脚便走,往几个月前才纳的新妾屋子里去了,只得恨恨拍着桌子,看着玉钏儿赶紧去耳房拿天王补心丹去了。
五月初五,迎春出嫁。张灯结彩的贾府看上去就算有了好几年没见到的喜气。迎春的六十四抬嫁妆被压得满满当当,打头的便是侯府处自太后从宫中赐下的一对金如意,着实让观礼的人看的眼热,一时间七嘴八舌的羡慕奉承的话语让邢夫人都轻飘飘的,想想马上要添的妆,竟也不觉得心疼了。等到招待宾客的时候,邢夫人故意站在王夫人之前,但王夫人毕竟是贤德妃之母,身边热络也不下于邢夫人。黛玉探春等定亲之人皆在内院陪着迎春,看着她上妆梳头,和她说笑,一时间屋内倒是没有了将要出嫁的凄切气氛,王夫人看她们姐妹和乐,也不去打搅,跟着邢夫人添完妆就离开了。邢夫人添的是一套赤金头面和四百两的银票,因她是嫡母,迎春又要嫁进侯府,说不定老了还得指着她帮衬家里和供养父母,所以咬着牙添了一份厚礼。王夫人添了一套金镶玉头面,和一套珍珠头面,贾母则添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和六百两银票,邢夫人看完她俩人的添妆,暗自庆辛自家没有丢脸,否则这屋里这么多女眷看着,可就出笑话了。凤姐儿看见婆婆都这样大方,也不敢小气,于是添了两个赤金嵌玉的项圈儿,李纨因是寡妇,不好前来的,托贴身丫鬟添了一对碧玉流苏的点翠蝴蝶簪。姑娘们有送金银锞子,也有送荷包手帕,也有送自己做的书画,皆是自己一片心意。
新娘子装扮好,吉时已到,贾琏一身新衣来到屋前,要背迎春上轿。众人此刻才感到离别之悲,都生出不舍之情,迎春更是红了眼睛,拉着贾母不放手。黛玉探春等将嫁之女,思及己身,不日便要如迎春今日这般,也不禁要拿着帕子拭泪。贾母看看迎春,又看看剩下几个孙女,都是要一个个成为别人家的人,也不禁悲从中来,只道:“如今你们大了,真要一个个离我而去了。从此家里可就冷清了!”。邢夫人和凤姐儿好一番劝说,方才止住。王夫人和邢夫人一边一个扶住迎春,把她送到贾琏背上。迎着鞭炮声,贾琏把迎春送入花轿;贾母等女眷看着大红花轿被一群人拥着抬远了,身边的邢夫人王夫人早就赶去前厅招待宾客了。
凤姐儿作为娘家嫂子,早早和侯府的亲戚女眷打了招呼,请她们多照顾照顾新娘子。忙完迎春上轿,回头看看府里摆的流水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十来桌的定制,这还是算了贾氏族人近一半的人数,剩下的只是积年之交的几家,或是一条街上的邻里。这要是放在二三流勋贵之家,虽然不算太体面,倒也勉勉强强撑的过去。毕竟贾府虽有贤德妃,但贤德妃年岁已大,多年无子,如今也算是冷灶了,贾府没有在朝堂上立的住脚的人,和世家交流也不太频繁,多是酒肉之交罢了,能有今天的场面,也算吃老本。但是听说安平侯府那边摆的流水宴,头宴可是从宫中赐下来的!虽然顾忌的娶得是继室,到底也摆了二十来桌,但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宦名流,说出来都让她能吓一跳。相比之下,自家的宴席,来的人未免有凑数之嫌。
想到这儿,凤姐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到底是不能比的。
三日后回门,世子陪着迎春去了贾府。贾母等长辈女眷待世子很是谦和,连着对迎春也是客气有加。等迎春和凤姐儿去长房处休息,凤姐儿悄悄问起夫妻相处之事,见迎春只羞得双颊泛红,只笑着不说,也罢了,迎春说起如今养在卢氏身边的继子继女,也很坦然:“都是好孩子,很懂事也很乖巧。母亲说我年纪小,她先帮我照看着。我说正该如此,我年轻见识浅,还要向母亲多学着呢。”凤姐儿点点头道:“正是。我们又不图他什么,只要做好自己本分便是,日久见人心,时候长着呢。现下最要紧的是好好和侯爷相处。听说侯爷也是有两个妾的若无事也不可随意为难了人,实在不好慢慢寻思再打发了不迟。”迎春听着,知道这是真心为自己好对自己说的话,不由感激一笑。回想出嫁前邢夫人跟她说的私房话,脸颊微赤。
迎春陪嫁的四个丫头,除了司棋,莲花儿,便还有贾母给的琥珀和玻璃。迎春和凤姐儿商量,自己想把司棋嫁了人,作为陪房使唤,但不想司棋吞吞吐吐,说自己早年和表哥有了婚约,之所以做了陪嫁丫鬟是因为她表哥前几年出去做生意,一直音讯全无,故而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但司棋心中,一直记挂着她表哥,等着他回来。迎春念及她多年陪在自己身边,也是劳苦功高的,便允了她将来自行聘嫁。这次接着回门,也托着家里人帮着遣人打听下司棋她表哥的事。凤姐儿听了便道:“你这性子也太好了些!也罢,便派人打听打听。对了,身边的丫鬟也不用随意给侯爷就做了通房,侯爷若是想要美色,什么样的没有你一个人初到侯府,手底下要有几个贴心的人才是要紧的……”说的迎春连连点头。
迎春嫁后,跟着便是黛玉。皇家赐婚自是不同,贾府人这回忙的只比出嫁迎春更甚,便是不怎么担着事情的凤姐儿,身子也给累瘦了一圈。尤其贾母,年岁太大,之前嫁了迎春已然有些耿然不乐,这回发嫁自己的亲外孙女,不由又伤心一回,等了黛玉回门,便再也支持不住躺倒在床,半是疲累半是心病。凤姐儿前去侍疾时候,看见王夫人不由吓了一跳,见她脸色蜡黄憔悴,从内到外透着疲惫。贾母看见王夫人这般,也吓着了,忙命王夫人回去养着,便是如此,王夫人也不敢怠慢,也只是不值夜罢了,白天仍和邢夫人并凤姐儿李纨伺候贾母。凤姐儿这几年身体养的也差不多了,仍觉得有些吃不消,整个屋子里也就李纨看着还好。请了太医,也只说要贾母好好养着,开了些益气补元的太平方。虽然贾府忙乱做一团,但贾母严令不准透给黛玉知道,怕她牵挂自己,在婆家举止失当也罢了,要紧的是怕新婚燕尔为娘家忽视了与丈夫的关系,即便以后可以修补,到底有了隔阂。
过了十五六日,凤姐儿身体实在撑不住,又不好意思说的,终于在贾母床前险些昏倒。请了前来问脉的太医看,竟说是有了喜。于是合家惊动,贾母当机送了凤姐儿回去好生休养,又赏下一批药材;邢夫人主动提出帮着带着芝哥儿,凤姐儿怕婆母宠溺,只笑着说儿子听话,也有丫鬟仆妇看着,在自己身边并不劳累。王夫人陪着凤姐儿之母张氏来了两回,也送了不少东西,说了不少私房话。贾琏也减少了外出办事的次数,分出时间多陪陪妻儿。贾琏斜倚在炕上,看着儿子默写《幼学》,笑着对正在吃保胎药的凤姐儿道:“这一胎我倒是盼个女儿,那可就是儿女双全了。”凤姐儿道:“我倒宁愿还是个儿子,给芝哥儿添个弟弟。这两个月家里连嫁了两个姑娘,看老太太难过的那样,这骨肉分别的,也难怪世人重男轻女了。”说得贾琏笑起来道:“听你这么一说,岂不知把你自己也绕进去了”凤姐儿瞪他一眼,抿嘴笑道:“我自说我的,非得跟我拗什么字眼”接着又道:“女孩儿也罢,横竖也吃不了亏。”贾琏笑道:“像你当然不吃亏,嫁妆我早就攒下了,再生几个女儿都够。”说着赶紧下炕跑了,躲不及还是挨了凤姐儿一下软缎枕。
贾母毕竟多年养尊处优,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所以过了一个多月便能起身,也能下场走动走动,媳妇们也因此停了侍疾。但是虽是如此,贾府中的气氛却还是沉闷。原因很简单,自府里连嫁两女,一个嫁了先皇后娘家,一个是皇帝赐婚,都是天大的体面,却不见宫中贤德妃有所表示。前两个月王夫人还去宫中看过元春,元春瘦了一些,精神还好,却也和从前一样,报喜不报忧。但自从这一次探望过,宫中便因要检修两座宫殿,暂时禁了外命妇探视。若如此也罢了,但娘家闺女出门子,连皇帝都有表示,元春却一直沉默,要说皇家规矩体统如此也未免太过严苛,唯一的解释,便是元春出了事。贾母在嫁过两个孙女后,病了一病,一半也是为了探知清楚。如今算是明白了,连祖母的病也不能遣人问候一声,元春那里怕是真的出了事了!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