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雾气渐浓，在容大仙接过扇子后慢慢转换成了另外一幅场景。片刻我又置身在一片我没有见过的花林中。只是此时花还未开。
我看见一个白影坐在花海之中，几步走近。我知道此时的我是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这就是分水镜呈现的幻象。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扇子放在弯曲的膝上。他闭着眼睛，隐去了我熟悉的一抹深邃。膝上的扇子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光，然后扇子缓缓打开……
“你又想去哪里？”
容大仙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却像是什么都看见了一样，抛出一句话。
打开到一半的扇子停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光芒慢慢散去。他看了看扇面。只见扇面上是一片梨花林，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束梨花后探出一张小巧玲珑的脸，微微一笑。他伸手阖上扇子：“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一把扇子的形态，若是不想呆在这里，也等你修炼成人形再说。”
扇子不甘心的摇了摇，奈何他的手紧紧地攥住。挣扎片刻，安静不动。
容大仙睁开眼，目光柔和地看着手里的扇子。轻轻开口：“万物皆有灵……天君把你给我的时候，又知不知道你一把神器，日复一日吸天地之灵，慢慢也有了灵呢？”
扇子这次只是安安静静的在他的手里，不做任何回应。
画面再次变幻，眼前又是一片树林，苍翠欲滴，认不出是哪里。一个雪白的影子立在中间。我仔细的看着她的身形。似是我在梦里见过的那个影子。
这次我倒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模样。墨黑的发丝垂下，长及腰间，一张脸小巧可爱，和扇上的人儿没有丝毫偏差，双颊透着淡淡的绯红，大大的眼睛却是流露出深深的不满。嘟着嘴看着她对面的不断走近的人。
“你说话不算话！你说了我修炼成人形就会放我出来玩的！”
“我何时这样说过？”容大仙不理会她的满脸防备。
“哼，别想骗我！你明明说过！”
“我只是说等你修炼成人形，并没有许诺了放你出来。”容大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倒是迫不及待，才修成人形就逃了出来。”
她扬起小脸，看着容大仙近在咫尺的脸，脸愈加的红：“你……靠这么近做什么……我可不承认你是我的主人。”
容大仙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虽然我打不过你。本体也还在你手上。但是。你不能逼我回扇子里去。我在那里面呆了太久，都快发霉了……”
“你有名字吗？”
“怎么没有？”她一脸倔强地看着容大仙，像是被人小瞧了满脸的不服气，“听好咯。我叫梨素！”
我听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自己的名字。梨素，原来就是她啊……她是梨花扇修炼出来的灵。
画面成了我熟悉的冥界。原来那个时候就有雾了。
梨素雪白的影子在雾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嘴里不住的嘟哝：“这是什么鬼地方？”
“何人擅闯冥界？”
冥王紫陌一声轻呵自雾中出现。她见有人来了也不躲，反而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终于看见人了。我是天山的梨素。”
紫陌看见她阳光灿烂的一张笑脸，微微发愣。她警惕地四下看看，哀求般地冲冥王眨眨眼：“容颜要是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哦。”
话音刚落，容大仙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以为你躲在冥界我就找不到你？”
又是一阵雾起雾散，这次我看见的是上水平静的水面。梦湘君和另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正在对弈。
那人面容甚是清秀，不像容大仙那般让人震惊的绝色容颜，透着另一种慵懒又漫不经心的气质。他的肩上停着一只猫，微眯着眼睛看着棋盘。
“肖吟尘，我看你在鹿台山是太闲了。”梦湘君落下一子。
被唤作肖吟尘的人嘴角一弯：“我可是避世已久的仙人，偶尔出来找故人下盘棋还是我的不是了？”
梦湘君轻轻摇头：“你也知道我近来被梨素那丫头闹的不得清闲。她像是找着避难所一样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她跑一次，容颜就出来寻一次。这会儿又不知道躲在上水的何处了。”
肖吟尘顺手落下一粒黑子：“想把她找出来又有何难？呼啸，去吧。”
他肩上的猫听到主人的命令睁开眼，眼神锐利地跳下他的肩头，一个转身不见。
“有呼啸去寻，想她是无处可藏了。这下，可以专心下棋了？”
所有的画面，都有梨素和容上仙的影子。那个雪白的身影总是蹦蹦跳跳。我看见容颜让她练习书法的时候她的眉头紧皱，自言自语着：“不让我出去也就罢了，还要写这些个烦人的字。”说着看着眼前容大仙写好的样板发愁，半天也照着不情不愿地写下“琴瑟”二字。
这字迹，正是我在容上仙书房见过的那两个“琴瑟”。
就在我恍惚之际，耳边响起容颜的声音：“功能强大的分水镜能映出前世今生。我好不容易从梦湘君那里借来了，你看清楚了么？”
正在沉思中，画面突然闪过一片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连忙抬手遮住，等适应了光线看清眼前的画面，突然觉得一阵恍惚。
我的眼前不再是雾蒙蒙的样子，而直接是容颜放大了的脸。我的面前端正地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镜子，上面只映出了我的脸，跟正常的镜子没有丝毫的区别。
容颜叹气：“真不知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执着地要看看梨素长什么样子。既然你体内还有她的灵魂碎片，你们本来就能算是有联系的，分水镜能看出来很正常。”
我耸肩：“我承认我真的只是纯粹地好奇而已。不过看完了就开始自叹不如了。对方古灵精怪长得也美。反观我就……”
我是真心地觉得有点感叹。谁知容颜对我灿烂一笑：“首先你长得一样很美。美这个字因人而异。你总是看着自己的一张脸当然不觉得。你跟帝江比比试试？”
我郁闷：“帝江没有脸，我再强调一次。”
“至于其它的技能……梨素的书法倒是很好。你这种拎着神笔也能写出一首烂字的人我也不会嫌弃。”
我眯起眼睛：“你这是在暗讽我么？”
“不，我只是实话实说。”容颜轻巧道，“不过你要是励志想学，也是可以追上梨素的水平的。”
我看着书房里高悬的两个字“琴瑟”，叹气：“再过个一千年都困难。”
容颜展开自己的梨花扇，念道：“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
“梨花扇上原本的题字就是这么一首古诗。诗用很娟秀的字体题在小小的角落，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像是要刻意藏起来一样。雪白的扇子上只有黑色的墨迹，除了那首诗之外就是一片水墨梨花树。白色的花点缀在树上，不张扬也不隐瞒，就这样在纸上安静地呆着。”
“我只觉得有趣，字也很好看，就多看了几眼。谁知到看出来了个有趣的人来。”
“小红，虽然你似乎早就不纠结我到底是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她多一点这个问题，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容颜凑到我面前，凤眼里带着满心的欢喜，“不管是遇到你们谁我都不后悔。而你永远都在我的眼前，我不会让你灰飞烟灭的。”
我拎起桌上的毛笔：“所以为了回报你，我准备费上一千年的时间提高自己的书法水平。”
容颜无奈：“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让帝江教你弹琴怎么样？”
我不理睬他。容颜说的对，我当然不再纠结那种无意义的话题。总还是眼前的人重要。他肯舍弃自己保护我，我花个一千年的时间也自然是值得的。
经典理论教育我们：要等价交换。
这么想着我手中的墨汁已经滴了一大滴在宣纸上，容颜哀嚎：“我的唐代正品水纹纸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冥界新年特别篇（番外二）
“白姬长老，红包。”我笑的天地为之久低昂，而对面的那个汉服美人儿却是完全地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倒像是我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我自讨没趣，双手撑在桌子上：“大过年的不要这副表情嘛，给爷笑一个？”
白姬抬头，目光冰冷地就快差没有把我给戳成马蜂窝。
我打了个寒战。实在是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我记得我上次来冥界的时候白姬还和紫陌相处和谐，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着实让我恶寒了好久。这里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出于不习惯。
一个是冷漠一个毒舌，两个人居然都能展现出这么温柔的一面。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吧？
有上一次的经历我就越发不能理解白姬现在这表情到底是为哪般。我耸肩：“不笑就不笑，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可是听说冥界这一次的新年要好好地大办一次消除大家对冥界的恐惧感才特地回来帮忙的。一叶长老抛弃了我说我会帮倒忙，我好心来你这儿看看你就是这个态度？”
白姬叹气：“你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对冥界的新年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她起身去处理公务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好半天我才自言自语：“我当然不会被轻易地吓到。想当年我的婚礼就够恶搞了。我还不相信过年能搞出什么更加恶搞的事件来。”
我刚要离开，转身就撞在了容颜身上。我摸摸被撞疼的鼻子：“上仙啊，站在别人后面悄无声息的人是会得到没有红包的惩罚的。”
容颜的语气略微欠扁：“你不是也没有拿到么？”
一语正中我的痛处。我的脸色在一阵尴尬之后迅速恢复：“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今天白姬为什么会心情不好然后在一种完全偶然的情况下碰了一鼻子的灰而已。”
容颜不语，不过看起来他似乎不在乎我是不是能拿到压岁钱这个事情。他笑嘻嘻地捧着一件红红的衣服：“来，新年礼物。”
我感动地差点热泪盈眶：“果然还是自己人好啊……”
一边呢喃一边抖开了那件衣服。衣服的质地很好，捧在手里像是流水一般地顺滑。红艳艳的颜色看起来也和这个节日很搭调。上面用橙黄的线绣着吉祥的图案，俨然是一件来自古代的纯手工艺品。我这样看着就觉得它更加的可爱，心中因为白姬的冷眼相对的不快也跟着一扫而空。
我急忙穿在身上想要试一试，谁知……
容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小红啊，我们是去完善《八十一珍图》的没错。那是一本美食秘籍也没错。但是这和你穿不下这件衣服没有直接的关系吧？”
我也无语：“一定是你记错尺寸了。”
容颜很无辜：“绝对没有。我天天跟你同床共枕还会记不得你的尺寸？只是这是我一个月之前做的。那个时候一定是这个大小没错！”
我吐血三升：“你你你……你晚上抱一下就能知道尺寸？你又不是做衣服的裁缝国手。”
“两位……”白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幽幽道，“这种闺房秘事麻烦不要在光天化日朗朗乾魂宣布了。”
“……”
我再怎么反驳，也还是隐约觉得这的确是我自己的问题。最近是正月里，似乎各个地方的小吃都不少啊。这样一来二去逛一条街吃一条街，好像不胖都没有天理。
容颜则是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让你少吃你还吃这么多”的表情：“这里有预留，拆开了就变大了你也可以穿。不过要是你连那个放大的尺寸都穿不下我就没有办法了。”
我屏气凝神：“放心，我就算是把腰给勒成杆也会把自己塞进去的。”
成功把自己套进火红色的衣服，觉得自己顿时就喜庆了不少。我得意地看了看容颜：“怎么样？我说我能把自己塞进去吧？”
容颜还没有回答，回答我的却是另一个高亢的女音：“真是太合适了！”
“啊？”
红娘突然窜了出来，绕着我左三圈右三圈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对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道，“看到了没有，我所说的喜庆就是这种效果！”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稀稀拉拉地跟了不少的人。有各殿的鬼差，还有一些是诸如第十殿宋秘书和我们殿牛头马面那种程度的高级骨干。大家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色衣服，脸上还是平时的凝重表情，青青白白的面色看着有点怪异。
这一点都不像是要过年的人。
“这是在干啥？”我好奇地问着红娘。
她似乎很忙，无视了我的问题之后继续对着大小鬼差道：“首先你们要从视觉上营造出一种让人看了就会开心的色彩。婚礼是这样子，过年自然也是这样子。红色是上上选择。”
“红娘姐。”有一个小鬼差举手示意。
红年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他手中握着一杆毛笔，方才一直在本子上很认真地听着红娘的话做着记录。他问道：“这中鲜红的衣服穿了不会有问题么？”
红娘错愕：“怎么会有问题？”
“可是……红色好像不是什么吉祥的颜色啊。”他补充。
我也跟着错愕。
容颜在我一旁问：“你们冥界的风俗是白色就是纯洁么？我承认在西方那些大天使那里确实是这么个习俗，但是我们这是在本土。本土的白色可是披麻戴孝的意思。”
我叹气：“在冥界大家觉得红色才是不吉利的。完全不是文化差异的问题，是因为大家成为鬼的时间太久了，看到了红色这样的颜色会觉得刺眼。然后久而久之就自动无视了。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会有这种看我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可能在他们看来我会敢穿这样的衣服是勇敢的表现。”
在一个只有丧礼的地方你还能指望他们理解什么是喜庆么？原来是把红娘请来当技术指导了。
红娘当然不会知道这各种缘由。她在呆愣三秒之后有些头疼地扶额：“如果真的这么不能理解的话，那就以蓝白红为模板好好研究一下吧。她身上这个衣服到底哪里体现了喜庆这种感觉你们多多体会下我再讲下一步：如何通过嗅觉来营造幸福感。”
说完这话的红娘就飘走了。
“喂，你……”
我的后半句话就被汹涌而上的人群给淹没了。我被当成了活体实验品，大大小小熟悉或不熟悉的曾经的鬼差兄弟姐妹们都围着我转，一会儿扯扯我头发一会儿拉拉我袖子。并且不断地询问着我各种各样的问题。
眼看着我就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小红啊，你可是我们冥界之光！跟着上仙一路游历的感觉怎么样？”
“还好还好。”
“小红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说说这衣服传上去的感觉怎样？会不会恶心干呕？”
“不会不会。”
“小红啊……”
于是我就这么站了一天，任由大家参观。等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