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弇随即上前“陛下三思”
傅俊、臧宫见南阳出身的岑彭都这样说了,心里原也觉得不杀邓奉便是赏罚不明,亦上前凑请。
刘秀痛苦的回过身,合眼良久,方挥手“斩”,邓奉却是未再出言想求,只最后三拜道“愿陛下以民为重,陛下,保重”后起身随刀斧手而去。
“哎”刘秀发出长长一叹,“将他好生葬敛,送回邓氏吧”众人称“喏”再不敢言。
近侍来报“朱佑将军来见”刘秀回过身已经是一派自若,“宣”
洛阳长秋宫,刚刚饮下一碗粥的郭圣通才一动弹又是一阵恶心,瑛珞几个赶紧上前伺候着,幸好没有再吐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郭圣通喝下一口温水,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困难的喘气,眼里却是一派温柔。
“娘娘,可好些?要不要传御医?”葛巾出言相问,瑛珞也关切地望着。
郭圣通挥手,“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这就是个淘气的,在胎里就比他哥哥能折腾。
“娘娘,阴夫人求见”墨魁进来禀报,眼里多少带了些不屑,见着老夫人得了陛下嘱托总进宫相见,玉堂殿那位在陛下回来时又是说思念家中老母、又是感怀父亲早逝、兄长坎坷的,也求了陛下恩准,让阴识之妻常进宫探望,打量谁不知道呢。
“我身子不适,就不见了,请她自去玉堂殿吧”
“喏”
阴识夫人来氏知道会是这样,但礼数必须周到,谢恩领旨,前往玉堂殿。
“嫂子免礼”阴丽华微笑着让人扶起自己大嫂,置座看茶。
阴夫人看小姑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面色红润,比之前还胖了些,看着身子康健,脸上也带了笑容,她就担心这小姑子身子承受不住,现在看来真是她多虑了,“贵人康健我和夫君就安心了”
阴丽华给江梅一个眼色,江梅带着人下去,阴丽华忙问“大嫂,可是三弟那边出了事?”
“贵人放心,汝阴侯的人马并未找到三弟,夫君已经让三弟去了关中”
“这就好,昔日便听兄长说过,刘信此人不比刘赐,自打归降陛下,便是三五不时的找兄长麻烦,咬着三弟的事不放,当真气恼!”阴丽华想着兄长对这两位叔侄的评价,刘信是明面上找麻烦,刘赐却是咬人的狗不叫,都不好对付,两家的人命官司虽无人再提,可私下谁也没忘了,这也是她敢在刘秀面前提父母兄长却不敢提弟弟的原因,刘秀是不会管的。
“夫君说三弟平安无虞,贵人放心”阴夫人言道,又看了看周围,“听说那边这胎很是折腾,都快四个月了,还吐呢,可是真的?”
阴丽华点头,扶着肚子的玉手越发温柔,陛下安排的妥当,她是不敢也暂时没那个能力把手伸到长秋宫的,可架不住老天都帮自己,郭氏吐得可是厉害呢,人都瘦了不少,哪里像她这样稳妥,她每天到长秋宫请一次安,估计也够郭氏懊恼的吧,每次她见着自己那笑可是都很勉强呢,只她那样子陛下看了到是更心疼了。
“夫君来信,道很是高兴,只,劝贵人切爀操之过急、行之踏错,贵人与宫中根基尚浅,现所仗不过陛下与皇嗣尔,不到万不得已且切不可动那边……”
“大嫂,我晓得,陛下和郭氏都不是好糊弄的,我现在唯有谦卑谨慎,让陛下多多怜惜,趁着郭氏有孕精力不足,稳固势力而已,不会妄动的,我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贵人明白就好,我呀,日日对天祈祷贵人母子均安、早日诞下皇子呢”
姑嫂二人又说了些家常,阴夫人告退,阴丽华扶着侍女手站起来,仔细对镜梳妆打扮了,对着镜中精神亮丽的美人一笑,“走,去长秋宫陪皇后娘娘聊天、下棋”
南阳舂陵刘秀故宅,刘秀设酒宴款待众多亲朋故旧、乡亲父老,众人举杯恭贺万岁洪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歌功颂德之间,刘秀想到的不是似先祖刘邦衣锦还乡的风光豪情,而是,这满座世家豪强代代联姻、凑足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有南阳那些百姓的状言与不满,满片沃土背后的署名以及隐藏在邓奉之事背后的让他不寒而栗的豪强势力……
笑着喝下众人的敬酒,谁也没有发现依然和善欢喜的皇帝眼中闪过的火光。
火,是危险的东西,能烧敌人于灰烬,也能让玩火者**。
刘秀起程回洛阳,中途歇息,看着远处田地已经架上水车,还有工匠们又制出来的脚踏水车,鸀油油的秧苗长势喜人,刘秀欣慰,关中大旱,冯异大军需要这里的粮草支援,而其他大军亦是需要,治下百姓也要修养生息,粮食与他而言太重要了。
“伯昭啊,你也有二十五了吧,耿老将军已经求到我这里来了,说他管不了你,让我来当个大媒呢”刘秀看着旁边都耿弇戏言。
“陛下,昔日冠军侯曾言‘匈奴未灭何以成家’,臣不才,愿随霍侯之志,不复汉室,不敢成家”耿弇先时有些扭捏,很快镇定回答。
刘秀大笑,“你少匡我,知道你眼界高,看不上一般的名门千金,可孝道为先,耿老将军和老夫人可是盼着你成家呢”
“臣,臣还有弟弟”耿弇推脱,“臣不敢欺瞒陛下,实在是天下未定,臣无心成家”
“长幼有序,你不成家让耿舒如何先娶?胡闹!别真等着我给你指婚,否则便是给你寻个厉害的,看你不后悔”刘秀难得见这位出现窘迫的样子,接着调笑。
耿弇心中苦涩难言,“臣,臣,臣有事启奏陛下”
刘秀见他这样也不好太过了,知道他又要说正事了,随即坐好,听他奏来。
“臣想请命北上,掉上谷兵马,平彭宠攻张丰”耿弇正色请命。
刘秀听言有些震惊,彭宠与耿弇其父耿况为多年好友,之前彭宠叛乱之时,就有人私下传言他们也要造反,刘秀下诏安抚,依然重用耿弇父子,而耿况心里还是难安,便把儿子耿舒送到了洛阳,刘秀同样重用。
“再回师攻富平、获索,三东攻张步,平定齐地”耿弇似是没看到皇帝的打量,坦诚地抬头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与抱负。
刘秀沉默良久,彭宠外联匈奴,确实已经势大,然自己已经几地用兵,兵力吃紧,且上谷之地……可看着目光炯炯、志在必得的年轻人,刘秀还是点头答应了,他信耿弇的本事,此时也信他的衷心。
“臣定不辱命”耿弇领旨谢恩,心里也是高兴欣喜他所投的君主是信得过他的。
“好了,好了,我已经答应你所请,伯昭也该不要让我为难才是,总要给个准话,让我和耿老将军有个交待吧”
耿弇知道这是拖不过去了,且他家的地位如今确实尴尬,总要让皇上放心,也让自己就此死心吧,都是没有指望的事情了,她又要有孩子,自己还盼什么呢?忍着心中钝痛,“但凭陛下做主”
刘秀满意了,想着合适的人选,一时还没有想好,看着不远处的洛阳城,心里期盼更甚,信是收到了,妻子还是怕他担心报喜不报忧,说什么一切都好,可万青信中却说皇后又消瘦了几分,好在是不吐了,刘秀想着上次回洛阳呆的一个月,妻子吐得天昏地暗的,怎样都止不住,大儿子时头几个月他不在身边,那个孩子……他没有过多关注,这次见着妻子怀孕辛苦,着实心疼。
大兵于前,如今身份不同,他再想快点赶回去也是不行的,有些懊恼的坐在御辇上慢行。
玉堂殿内,阴丽华一脸笑意盛装打扮整齐,今天皇上回京,她们都要到宫门迎接的,她要以最好的礀容出现,现在那郭氏怕是比不过她了,想着郭圣通一张蜡黄的小脸,阴丽华就忍不住心中暗暗高兴,女人啊,天生对漂亮的女人有敌意,更何况还是同侍一夫!却见玉蝶、江梅俱是有些慌张的进内室,进来却又强自镇定,“贵人,时辰差不多了,您……”
“怎么了?说”阴丽华的声音不怒自危,慢慢回头看着两个心腹侍女,“你们难不成还想瞒着我什么?”
“没有,没有”玉蝶连忙摇头,江梅却道“贵人,是我刚打了一件陛下赏赐的瓷瓶,江梅认罚知错”
“胡说”江梅不这么说还好,越这么说越是有大事了,“是阿兄?”抖着声问“还是阿娘?”
“都没有”江梅还要再瞒着,一旁的玉蝶已经哭出声,“小姐,是三少爷,没了”
阴丽华只觉得瞬间肝胆俱裂,这时间她仅剩的亲兄弟,没了……没了……
“小姐”
“小姐,快来人啊”
☆、41打破
刘秀本是得胜而归;想着回宫的情形是娇妻美妾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迎接,却不想欢喜地到了宫门却是一盆凉水临头泼下,万青亲自来报,阴贵人忽然动了胎气见红,皇后本已经准备出迎也只得先去玉堂殿了。刘秀微惊;暂时顾不得众人;直奔玉堂殿而去;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只等他回来便出了事端;实在由不得他多想。
“万青;说,怎么回事?”边走边问。
“陛下,早上还好好的;阴贵人还多用了半碗粥点,这出了事不到两刻钟,奴才实还不知缘故”万青后面紧跟,忐忑地答着。
此时也不便多问,只想保住孩子再说。
到了玉堂殿,已经是五六个御医守着,郭圣通由侍女们扶着上前行礼,刘秀本还在担心阴丽华母子情况,看到妻子直接愣住了,苍白小脸瘦了两圈不止、修长白嫩的玉手已经骨节分明、他最喜欢的那双明眸如今都透着疲惫,越发大起来的肚子更衬得小人儿娇弱不堪,刘秀想着大婚那个如世间最艳丽明媚娇花般的新娘子,心口疼的有瞬间窒息,两步上前扶起妻子,喃喃道“通儿……”
郭圣通看到刘秀,便似找到主心骨一般,不顾周为的宫婢御医们握着刘秀的手,眼里慢慢恢复亮光,“文叔,你可是回来了”
“啊”的一声痛呼从内室传来,打破夫妻二人相聚,刘秀忙放下妻子双手,带着焦急问“阴贵人如何了?”
“陛下”贺御医颤巍巍的跪倒,“阴贵人似是悲伤忧心过度,一时动了胎气,情况紧急,臣等定当全力保贵人母子平安”
刘秀看着贺御医,这是他的人,他不会怀疑,依旧焦急地吩咐“一定要保住皇嗣和贵人”忧心可以说是忧心他出征,悲伤什么?忘了万青一眼,万青领会,躬身退下。
刘秀回身见着妻子也是一脸焦急地望着内室,估计他到之前已经等了一阵子,这会儿站着都有些吃力,姚黄、瑛珞都担忧的近身帮扶着,刘秀心里过意不去,心里埋怨万青,通儿是比他说的还不好几分,便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坐到榻上的软垫上,想伸出大手摸摸孩子,终是记着现在情形,只得又把手放下,“如今有我在呢,不必担心,皇后可觉得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宫吧”
郭圣通扶着腰摇摇头,“我回去也是放心不下,还是在这里吧,而且,有陛下在身边呢”
刘秀听着里面声音减小,还是不放心妻子在这,开口让人送她回去,却见宫婢们端着一盆血水匆忙走出,心里一惊,忙问“孩子怎么样了?”
“回陛下,贵人母子均安,已经是度过危险了,只……”
却听身后姚黄、瑛珞急喊,“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刘秀猛然回头,只见妻子脸色惨白,洁白皓齿紧咬着毫无血色的菱唇,双手捂着肚腹,眼睛还盯着出去的宫婢们的身影,刘秀瞬间明白,他怎么这么糊涂,忘了妻子曾经这样失去了一个女儿,“通儿,我们的孩子没事,有我在呢,御医,御医,通儿,通儿”
玉堂殿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御医们还没忙完那边,又直接被叫到了另一边,来不及回长秋宫,管不得什么规仪,刘秀直接抱着人去了侧殿内室,边走边安慰妻子,心里却不能不想若是因着阴氏那边再让妻子失去孩子,那他该如何挽回……
好在妻儿都没事,刘秀揪着半天的心才放下了,御医也说了这胎是个闹的,母体的营养都被他吸了去,皇后才会这么瘦,不让皇后忧心、每日养着,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刘秀摩挲着妻子睡颜,有心疼也有愧疚,拉起骨瘦小手放到唇边吻着,喃喃出声“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和咱们的孩子受伤害的”还好没事。
“陛下”刘秀另一侍者万石脚步几不闻地走近,低声道“阴贵人醒来,求见陛下。”
刘秀没有回身,只继续给妻子轻揉微蹙的秀眉,“让她安心休养吧,我闲时再去看她,着人好生伺候着”
“喏”
玉堂殿里,阴丽华已经不复初时的大悲大痛,只看着自己鼓起的肚腹眼里不知是欣慰还是感伤,听着刘秀没有过来,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弟弟死的不明不白,她差点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而她爱的那个男人还守在别的女人身边,这都是为什么?上天何以如此不公?一颗泪从眼角滑落于床……良人,良人,她当初究竟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
“陛下,奴才已经查清楚了,是阴家三少爷阴就死于关中,死因不明,阴家本想瞒着贵人,但阴识之妻每隔两日就要进宫来看贵人,怕她怀疑,依然前来,来氏微露破绽,只她身边婢女却说漏了嘴,被贵人身边的玉蝶听到,忍了一晚不想又被贵人发觉,这才动了胎气”
死因不明?刘秀冷笑,他既看不上那个害死兄长的纨绔,也不想理会刘赐、刘信与阴家的恩怨,他乐得他们不凑到一起呢,只这恩怨差点害了他两个孩子,那就让他恼怒不已了,孩子没事还好,否则,刘信、阴识都别想脱开。
刘秀挥手让人退下,端着汤碗走进长秋宫内殿,对着坐在床上的郭圣通微笑着“通儿怎又坐起来了?来把汤喝了“
郭圣通闻着药膳味道,直皱眉,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刘秀,“文叔,我刚用过哺食的,吃不下”
刘秀不看她湿漉漉的娇媚眼眉,刮了下她小鼻子,“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亏得是我回来的早,不然,通儿都被这小子拖垮了”心里腹诽这两个不省心的,见妻子还是一脸嫌恶的直躲手上的汤,他也知道这味道不好闻,可是是御医厨娘们精心做的,最对她这情况,便哄着“乖,张嘴,我刚尝过的,这次的通儿指定喜欢”心里好笑,妻子碰着一点沾药的东西就彻底变成娇花了。
郭圣通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再不好推脱,只得张嘴一口一口喝下,这种情况上一世也遇到过,以她的经验,最多再过半个月便能缓解,绝对不会伤了孩子也不会伤了自己,瘦不是装的,但弱就是完完全全装的了,“文叔骗人,不好喝”郭圣通喝完赶紧吃了两个蜜饯,嘟着嘴抱怨。
刘秀笑着抱人入怀,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