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二姐嘴唇嚅嚅的,可是除了一句“谢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二姐接过骨笛,珍而重之地藏在怀里:“我……我该走了……”
少年笑着点点头,然后收了小杌子,一瘸一拐地向远方走去。
看着少年孤独寂寥的背影,二姐使劲儿憋住了眼泪,眼泪却一道道地往心里流去。
被尘封的记忆匣子渐渐打开,大概在她十二岁那年,因为没照顾好幺妹和小宝被爹娘好一顿的责骂,那时她年纪小,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到头了,却在无意间中了别人的圈套被人诱拐。
那是她最痛苦的岁月,整日价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无休无止地干活儿,她的小腿被人抽上一道儿一道儿的红痕,她曾经连续三天三夜的高烧,她还被人欺凌羞辱……
是他解救了她,是他在她的手心儿里一笔一划地写着“别怕”,是他连续照顾了她三天三夜,是他在她昏迷到快要死的时候吹起了那支骨笛,就连那条腿,也是因为救她,被马车的车轮一下又一下地碾过……从此,他不仅是哑巴,还是个瘸子。
二姐看向少年离开的方向,心里有句话好像迟到了好多年——哑巴哥哥,珍重。
(扯扯:别怪我又给刘老抠添了一个情敌……其实彭湘莲只是二姐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多半是因为对三姐的羡慕嫉妒造成的;而哑巴哥哥是二姐少年时代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在她心里是无人可以取代的;至于那个小李,呃,人家就是一打酱油的……)
第八章 闪婚前奏
更新时间2013824 19:27:02 字数:2604
二姐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二。
距离二姐出嫁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王氏还总是抱怨着时间不够宽裕,聘礼又太过寒酸,是啊,哪家成亲是这样紧巴巴的呢?!
所幸于家是小门小户,要准备的事情实在不多,宾客也少,不过都是些左邻右里罢了,加上刘老抠又是个吝啬惯了的,他巴不得不花一分钱就将二姐给娶回来,所以婚礼办得是否隆重,几乎是没有人操心的。
就连二姐自个儿都不操这个心了,对她来说,嫁到刘家过后,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只有大姐在那儿淌眼抹泪儿地说道:“小二啊,你是我带大的,俗话说长姐如母,咱们俩的情份是一般姐妹比不得的,我……我只可惜你居然嫁给那样一个人!”
“无妨,如今对我来说,嫁谁都一样。”二姐手里修剪着一簇木棉绢花,嘴里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大姐却不乐意了,开始了好一番说教:“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的。你瞧我和你姐夫,之前双方也是互相看好的才能走到今天,你瞧你外甥,再瞧瞧你外甥女儿,哪个不是不是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以后的孩子想想吧,就刘老抠那个德行,不是我说他,你看看他儿子那小模样儿,面黄肌瘦的,跟豆芽儿菜似的,一看就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你舍得让你以后的孩子过这种邋遢日子?!就算你舍得,我可舍不得自己的外甥去吃那份儿苦!”
二姐看着手中成型的木棉,花红如血,硕大如杯,捧在手里就好像一团正在欢快燃烧的炽热火苗。二姐笑道:“哪有大姐说得这样艰难,不就是过日子嘛,我倒是不指望能像你和姐夫那样恩爱,总之,相敬如宾就是了。”
大姐仍不死心:“可是他……”
二姐直直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咱爹有可能忤逆县太爷的意思吗?再说了,我与他的事如今都一传十十传百地成了下饭菜了,我要是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难不成爹娘养我一辈子?恐怕爹娘也不愿意吧。”
大姐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终究是苦了你……”
二姐笑着摇摇头,把木棉绢花摆成花冠的样式,问道:“好看吗?”
大姐瞪了她一眼:“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弄这个……你要真喜欢这些头上的东西,我就拿些钱替你到银匠铺打些发簪……就当是大姐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二姐忙拦道:“哎,万万不可,姐夫杀猪宰羊的,挣的也是辛苦钱,大姐你还是把钱攒下来给小石头和小珍珠用吧,也免得你遭人闲话,说你总是贴补娘家。”
大姐忍不住用手指戳着二姐的额头:“你呀,想得就是宽,怎么就不多为自己想想呢……”
“爹拿钱给我添了妆的……”二姐声音有些涩涩的。
“哼,八钱银子,那算什么添妆,你还全都让老三和老幺选去了,那选出来的东西是你自己喜欢的吗?”大姐有些愤愤不平,自从有了三姐开始,她在家中的地位一降再降,她也自然看不惯那个从小就任性轻浮的三姐。
最终,大姐还是偷偷塞来一个小包袱,还在二姐耳边悄悄嘱咐道:“别给三姐幺妹她们晓得了,也别让你姐夫知道。”
二姐打开包袱才知道,大姐对自己的良苦用心。
包袱里满满当当的,有鎏金银簪,镂花木簪,累丝珠钗,犀角梳,还有一对儿沉甸甸的缠丝银镯……大姐这是把自己当女儿待了呀……二姐紧紧握着包袱的边缘,在这里,嫁妆就是一个女人嫁到夫家的底气,何况是刘老抠那样的人家,若是在嫁妆上弱了几分,说不定还要遭人鄙视轻贱。
二姐知道,家里的钱一共就那么多,三姐以后是要嫁给秀才的,场面肯定不能寒酸了,幺妹一直以来就是爹娘的心头宝,嫁妆也定然丰厚,小宝以后娶媳妇儿,也是要花一大笔聘礼钱的……这样落到自己头上的,肯定就只剩些残羹冷炙了,所以大姐这才特特送了这么多首饰来。
二姐看得出来,这些首饰大多都是带过的旧东西,可就算是这样,大姐的恩情她也会记得一辈子的。
大姐的心意,是不能用新旧贵贱来衡量的。
这样一直持续到成亲前一天。
这一天,饶是故作镇静的二姐也不免心慌意乱起来,她明天就要成为刘老抠的媳妇儿了,她从此就是刘于氏了!
这天晚上,王氏再次和二姐谈到深夜。
王氏道:“二丫头啊,娘知道,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可是……唉,不说了,都到这份儿上了,再说也没什么用了。老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只嘱咐你一件事儿,好好儿过日子。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你想要幸福快乐,得自己亲手去经营。”
二姐默默点头。
“你别以为娘是诓你的,实话告诉你,娘嫁给你爹之前,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哥,可是你外公觉得他没前途,说什么都不同意,还把娘远嫁到这里……那个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到头了,我也觉得看不到明天……你不知道,你爹年轻时也不算是个本分的,人又混蛋,终日和他那帮兄弟游荡,直到后来有了你大姐才好了些,就这样……我坚持了下来,这才有了你们姐妹几个。”王氏一脸感慨地回忆着峥嵘岁月。
二姐忍不住问道:“娘,那你喜欢过爹吗?”
王氏这会儿倒是羞涩了,估摸着她也觉得在自个儿闺女面前说这些有点儿尴尬:“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就是我们女人的一辈子,我只知道,这辈子,我不后悔。我喜没喜欢过你爹是一回事,但是另一回事是注定的——我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你们的娘。”
王氏的话萦绕在二姐的耳畔,二姐不禁想道:嫁给刘老抠,这辈子,我也能不后悔吗?
王氏走后,二姐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明天她就要嫁人了,小宝也被撵到了三姐的屋子困去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在这样的夜里,二姐拿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骨笛。
骨笛洁白,干枯,寂静,悠凉。
二姐一时来了兴致,吹起了几个单调的音符,她不太会这个,又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能吹出几个干涩的音调已是破天荒一般。
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自己在那一大片的扶桑花海里自由地穿梭,只为了编一个最漂亮的花环,还有那一群总是喜欢跟着自己叫唤的小黄鸭,小黄鸭摸上去软软的,热热的,毛茸茸的,还有那一个个蝉翼一般透明的清晨,哑巴哥哥总是按时来,拿上一两块热腾腾的花糕,手把手地教自己识字——二姐是识字的,这件事就连娘她们都不知道,也就在那个时候,二姐知道了在危难之际哑巴哥哥在自己手心上划的道道儿是什么意思,那是——别怕……
以后附近的人人都会记得这一夜——于家的新嫁娘在待嫁的那一晚,吹奏了一夜多么难听的曲子。
(扯扯:今天早上终于把签约合同弄好寄出去了,真是太费劲了,不过还是很高兴~~二姐要成亲了,撒花求票票,求收藏----)
第九章 婚礼进行时
更新时间2013825 20:19:44 字数:2391
五月初二,宜婚嫁,宜破土,宜出行,万事大吉。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天还没亮,二姐就被王氏拖起来梳头。替二姐梳头的是王氏的娘家妹妹,苏王氏,临水县有名的全福太太。
苏王氏的容貌和王氏有七八分的相似,唯一不同的则是她生就了一张圆盘子脸,和王氏的鹅蛋脸相比少了几分柔美,却多了几分和善。
苏王氏把二姐的头发挽成一朵胜放的牡丹,她眯着眼睛对王氏笑道:“瞧瞧你家二丫头这头发,黑亮黑亮的,挽发髻的时候连头油都省了。”
王氏看着铜镜里里的二姐,叹了口气:“可怜这孩子了……”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出去招呼客人。
苏王氏只得笑着岔开话题:“只听外头传的于三姐如何如何的漂亮,他们却不知道,这于家二姐的模样儿也不遑多让咧!”
二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姨母又说笑了。”
其实于二姐的确不比三姐漂亮,但二姐今儿个一身凤冠霞帔艳光照人的模样,便足以压倒镇上大多数的女人了。
三姐的美,是一株盛放的秋海棠,娇艳楚楚,晕红不著铅华,而二姐的美,则是一簇燃烧的红棉,端艳大方,安静明媚。
梳妆完毕,二姐立刻被一群三姑六婆围着说了好一通的吉祥话儿,可是到了该哭嫁的时候,无论怎样二姐就是哭不出来,只能干嚎,直把王氏急得恨不得拿块洋葱就往二姐眼睛上抹——这样二姐终究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到了时辰二姐就披上了大红盖头被小宝背上了着前来迎亲的花轿——原本于老爹是打算着替二姐请一位族中的兄弟来背嫁的,可是小宝觉得新奇,硬是憋足了一口气把二姐背到了花轿旁。
待到苏王氏上前照完轿,于老爹又给抬花轿的轿夫一笔额外的喜钱,要不二姐坐在花轿里会不好受的。
上了花轿的二姐觉得晕乎乎的,眼睛辣辣的,耳朵嗡嗡的,不知道是因为花轿摇得太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感觉头重脚轻。
此时外面打点好的孩童纷纷唱了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听到这纯真的歌声,二姐的眼泪终于刷的一下淌了出来,泪痕成了一道小河。
到了刘家,背二姐下轿的已经换成了于家的一位族兄——估计小宝背不动了吧。二姐刚一跨进门,就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根红绿彩缎。那是同心结的一端。
这时,男家的全福太太,也就是二姐的未来大嫂,刘何氏拿着一根秤杆挑开了二姐头上的大红盖头。大红盖头刚一被挑开,二姐就看见喜堂前那一对高烧的大红龙凤喜烛。
接着就是拜天地。
二姐此刻很紧张,虽然刘老抠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手中同心结的另一端,可她却半点不敢偏过头瞧他。
“新人一拜天地……”花婆婆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
二姐赶紧随着刘老抠对着一张供桌上面立的牌位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二姐闻言一愣,这满屋子的人,她哪儿知道高堂在哪儿啊,于是她往刘老抠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二姐差点儿笑喷了。
亏得刘老抠还是个有经验的,结果看那副怂样子竟是比二姐还不如。他今日穿了一身红彤彤的喜袍,关键是那喜袍不知是跟谁借的,太大了不合身,套在刘老抠身上滑稽得很,二姐冷眼敲去,此时的刘老抠老脸通红,满脑门子的汗,皱着一张脸还贼眉鼠眼的,看上去倒和那戏上大闹天宫的猴精一般。
刘老抠发现二姐刺拉拉的目光,估计自己也觉着没面子,只好狠狠瞪了二姐一眼:哼,以后有你受的!
花婆婆见叫了半天愣是没人上前拜高堂,又瞧见刘老抠和二姐在那儿眉来眼去(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忙狠狠地咳了一声:“请新人拜高堂!”
刘老抠闻言浑身一震,度着小步子不情不愿地往“高堂”那儿走去,二姐则像头牛跟着牧童一样跟在刘老抠身后。所谓的“高堂”则是一对老夫妇,看样子应该是刘老抠的爹娘了。
见了公婆,二姐忙做出一副谨言慎行的乖巧小媳妇儿模样,她以前可常听人说,媳妇儿和公婆,尤其是和婆婆的关系一定要处好,不然成亲后糟心事儿特多。
这刘老太太一看就是个人精,她斜着眼睛打量着二姐,终是没说什么,给二人分别拿了红包之后,只嘱咐了一句“好好和你男人过日子”。
刘老太爷看上去就可亲多了,当然,这份儿“可亲”仅限于对二姐,对刘老抠这老爷子硬是没一点儿的好脸色,他直接把两个红包都塞到二姐手中:“以后好好儿管着你男人。”
“媳妇儿省得。”二姐乖巧地收下红包。
刘老抠盯着二姐手里的红包,一脸的哀怨却还没发辩解,只得嚅嚅地接受了。
估计这爷俩间不太和谐。二姐在心里笑开了花。
“夫妻交拜……”花婆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连皱纹都出来了。
于是二姐和刘老抠在大眼瞪小眼之间磨磨蹭蹭地相互拜了拜。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此时此刻,外头鞭炮声大作,二姐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然后一众妇人大呼小喝地拥着二姐去了新房,刘老抠则被留下招呼宾客。
“哎,老抠家的,快来吃饺子。”一个俊俏的年轻妇人把一碗白胖胖的饺子送到二姐面前。
二姐已是饿了一天,看见大热饺子岂有不吃之理,于是——“啊?!这……这是生的!!”
“生就对咯……”年轻妇人掩嘴偷笑道。
二姐只觉得无语,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吧。
于是以大嫂刘何氏为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