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内去了!
茹老镖头虽然丢了极重要的镖,关系一世英名与身家性命,而且又死伤了不少镖师伙计,满胸气愤,但内心里还不想多造杀孽,因为他与“摘星手”慕容涵至少还有点交情,他见墙上墙下杀戮之惨,恐怕手下镖师及展白等这般年轻人闯下大祸,把局面闹得不可收拾,于是立刻紧迫进庄!
此时黑夜降临,偌大一座“豹突山庆”竟灯火全无,黑沉沉一幢幢的高楼大厦,充满了神秘恐怖之感!
茹老镖头风驰电掣,窜房越脊,向庄内紧赶,屋角树丛等暗影之处,不时有暗卡向茹老镖头突袭!
茹老镖头且战且走,且尽量避人,只向有杀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一连闯过三座院落,依然不见一个人影!
不但“豹突山庄”方面的人不见露面,即自己带来的二三十名镖师,以及展白翠翠等人,也一个都未看见!
茹老镖头心中犯疑,一边跑一边暗自括掇道:“莫非自己的人都被擒了?”
“展白与‘鬼面人’武功高强,莫非也同时道了毒手?”
”豹突山庄’除了庄主‘摘星手’慕容涵与自己曾有过从之外,其他还有不少认识的人,怎么一个熟人都看不见?”
““茹老镖头心思电转,又越过两座院落,来到一座类似花园的庭院之中!
只见花木扶疏,曲栏幽径,显出主人家的富贵豪华,但依然不见一线灯光,一个人影!
侧耳细听,连遥遥传来的杀声都听不到了!
也再没有遇到暗影的偷袭!
整个庭院静温如死城,竟隐隐充满了恐怖的气氛!
茹老镖头骇然止步,只见楼尖天际一钩冷月,满天繁星似乎鬼贼眼睛,荷花池边上栽植的一行倒垂杨柳,在夜色中楞偿犹如鬼魅,幢幢高楼,灯光全无,那一个个黑洞的楼窗,竟如恶魔张开巨口,欲攫人而食的样子!
这出人意外的寂静,竟使走南闯北经验无比丰富的茹老镖头,吃惊得周身汗毛皆炸!
因为这寂静的气氛太反常,太出人意料了!
茹老镖头惊骇之中,突然灵机一动,既是不见人出面,我何不打个招呼,再看看动静?
想至此处,于咳了一声,开口叫道:“呔……”
谁知他这一“吹”,水塘假山,四厢楼房,处处回声,竞一连串发出“呔!呔!呔!
呔!……”的喝声,由高而低,连续不断,接连“防”了数十声,才渐渐隐息!“嘎!嘎!
嘎!……”
只惊起了水滨一只飞鸟,震翅飞向夜空,倒把茹老镖头吓出一身冷汗来!
过了一会,见四周仍无动静,茹老膘头惊魂稍定,才待继续发言喝问,突听“呀”的一声,向月的一扇楼窗突然开了!
接着又听到一声幽幽的长叹!
这叹息声仿佛是坟墓中的幽魂所发出的,那样深沉,幽长凄凉而悲伤,简直使人不忍卒闻。
茹老镖头惊极回顾,只见迎着惨淡的月光,楼窗开处显现了一个长发掩面、面白如纸的女人头脑来!
茹老镖头机伶伶地打几个冷战,脊梁背里直冒冷气,心说:“今夜可真是遇到鬼了!……”
因为那女人的脸,惨白如纸,长发半掩,只露出呆滞的双眼来,真如传说中的女鬼,一般无二!
但茹老镖头到底是常走江湖的人,虽然害怕,还不致惊惶失措,只怔怔地望着那女人发愕!
那楼窗用鸭卵粗的铁栏封住,那女鬼可能是隔着铁栏把窗推开,此时她双手握住铁栏,连那惨白的脸儿也紧贴在冰冷的铁栏上,窗外站着一个大活人,她却犹如未见,只双眼遥望着天际一钩冷月,口中幽幽地吟道:
“长相思,摧心肝,摧窗望月空长叹。
孤灯不明思欲绝,忆君迢迢隔青天。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夜风凄凄夜色寒,月明如素愁不眠。
终日思君不见君,愿随春风飞君前。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
她把李白的两首“长相思”颠倒篡改,混合在一起随口吟来,使人听了柔肠百转,不忍卒闻!
茹老镖头至此才算明白,这女人并不是鬼,至于是一个被负心郎抛弃的痴情少女?还是一个死去丈夫年轻守寡少妇?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这女人的痴情,真可说是“寸寸相思寸寸灰”了!
茹老镖头壮了壮胆子,于咳了一声,问道:“哎!姑娘!你是庄上的什么人?”
谁知那女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望着天边残月,喃喃低诉道:“白哥哥!你在哪里,你可知道红妹妹想得你这样苦吗?……”
“白哥哥?”“红妹妹?”茹老镖头蒙了一头露水,谁又是“白哥哥?”但却可断定,这少女的闺名一定是叫什么“红”了!
又听那少女幽幽地说道:唉!白哥哥!你去了已经二百九十九天了,再有六十六天,就整整满了一年,这一年来,小妹的眼泪也流干了!……白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说着,她双眼又流下了两行情泪来。
茹老镖头一听,这少女把情郎去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正在此时,突听一声冷哼,来自身后不远!
茹老镖头吃一惊,想不到有人来到自己身后还未发觉!那么,来人的轻身功夫,必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茹老镖头惊怖之中,候然回身,双掌护胸,掌目一看,在身后不及三丈之外,并排站定三个老者!
只见当中一个,年约五旬,面白无须,方面阔口,身穿锦绣,伊然富绅打扮,左手握着一支净光闪亮的烂银箫!
右边一个秃顶无毛的老者,左臂齐肩断去,只有一只右手,高举过肩,手上托着一个钟形铜铃,年纪已至六旬开外!
左边一个,也是六旬上下,身上只有一条腿,奇怪的是,他单腿站立,既不用拐也不用杖,真不知他是怎么行路法?却是徒手,未拿兵器。
这三人之中,茹老镖头倒认识两个,那独臂老者正是“追魂铃”司马敬,那单腿老头正是“独脚飞魔”李举,这二人合称“塞外双残”,是西北绿林道上有名的两大魔头!
昔年茹老镖头在西北走镖,曾与二人有过一面之识,因二人形象特殊,放而印象深刻,至今不忘。
至于那中年富绅,茹老镖头虽末与其会过面,但看他那穿着打扮,以及手中拿的那支烂银箫,茹老镖头立刻付出,那必是以“音魔箫法”享誉武林的“银萧夺魂”章士朋无疑了。
因这三人在“豹突山庄”,名列十大高手,天下闻名,故而茹老镖头一看便能认出。
茹老镖头见他三人站立在自己面前,面目阴森,一言不发,隐然含有敌意,随一抱拳,道:“原来是司马兄、李兄!想必这位就是以策法闻名天下的‘银箫夺魂’章士朋章兄了!”
“银箫夺魂”章士朋嘿然一阵冷笑,道:“燕京镖局’的总镖头、铁掌震河朔’茹兄,果然名不虚传,一见面就认出老朽等人来了!”
茹老镖头也哈哈一笑道:“慕容府十大高手,天下闻名,老夫怎会不识?……”
“慕容府?”‘银萧夺魂”章士朋打断茹老镖头的话,仰天长笑道:“慕容府已经在江湖除名了,如今此庄是‘南海门’济南分堂,老匹夫休要信口滥言。“茹老镖头闻言一怔,真不相信此话是出自“豹突山庄”十大高手之口,怔了一会疑问道:“此话当真?”
“追魂铃”司马敬道:老鬼!你以为章兄还会跟你说谎吗?”
茹老镖头更见起疑,道:“那么,慕容庄主‘摘星手”…”
“独脚飞魔”李举阴恻恻地道:“事不关己,你茹老儿何必多问!”
茹老镖头见三人异口同声,至此不得不相信了,但还觉得很多事情,使人无法理解。譬如他们三人乃是“慕容府”十大高手,如今“慕容府”易主,他们三人怎么如此洋洋自得?
莫非他们三人已背叛慕容涵,投靠“南海门”下了?江湖人心如此虚诈,真使人齿冷。想至此处,又道:“那么,三位仁兄也投靠……加盟‘南海门’了?”
“投靠”两个字太刺耳,茹老镖头说出口来,临时又改为“加盟”二宇。但话出如风,一出口便无法收回了,果然,听到这话,“银箫夺魂”章士朋、“追魂铃”司马敬、“独脚飞魔”李举,同时脸色一寒,由章士朋当先开口道:“茹老儿你知道就好了,如今‘南海门’应时而兴,不久将领袖中原,你茹老儿想加盟还想不到呢!”
茹老镖头虽然修养极好,但被三人一口一个老儿,也叫得暗暗发火,尤其见三人恬颜无耻,中途变节,还大言不惭,也不由脸色一变,怒道:老夫还不想高攀,但你们三人背信慕容庄主,难道不怕传出江湖被人耻笑吗?”
“追魂铃”司马敬仰天大笑,道:“今夜你茹老儿还想生离此庄吗?”说完死自哈哈大笑不止!
茹老镖头见“追魂铃”狂傲逼人,不由冲然大怒,道:“就算老夫横尸当场,你们三人也无法一手掩盖天下人的耳目!”
“独脚飞魔”李举道:“为了叫你老儿死得瞑目,如今实话告诉你吧!慕容涵十数年前结伙暗杀结义盟兄‘霹雷剑’展云天,已失掉武林盟主的资格,‘南海门’揭穿这段公案替天行道,已代之而起,三年之内,领袖中原武林,并公开《武学真经》,由武林人士公开研习,三年举行‘英雄大会’,在西岳华山,以公平比武争夺武林盟主宝座,人人存份——那时天下武林一统……”
说至此处,又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可惜你茹老儿,是无此福缘了!”
“追魂铃”司马敬接口道:“因为今夜就是你茹老儿的寿终正寝之期!”
第四十四章 地室行刑
司马敬说罢,双腿一弹,电射而起,半空中独臂一抡,“追魂铃”晃起一团黄色光影,挟着“铃!铃!”震耳金音,猛向茹老镖头迎面罩来!
茹老镖头估不到这曾与自已有一面之识的司马敬竞然说动手就动,心神一懔,见“追魂铃”铃音震耳,掘魂夺魄,一团黄色光圈,挟着刺骨冷风罩向面门,深知厉害,不敢硬接,晃肩挫步,飘身一丈开外,同时以成名多中的铁掌,“周处斩蛟”,反臂向“追魂铃拦腰劈出!
掌风狂啸,席卷而至,“追魂铃”司马敬大赐一声:“来得好!”
半空中折腰急降,单足一点地面,身形贴地滑出数尺,“追魂铃”演“震铃惊龙”绝招,猛打茹老镖头前胸!
司马敬不愧为十大高手之一,身法快,招式奇,真可使人叹为观止!
茹老镖头微微一惊,立刻把一双铁掌,施了个风雨不透,与“追魂铃”司马敬打在一起!
只见掌风锐啸,铃音震耳,二人俱是快攻快打,晃眼打了个数个照面!
竟是半斤八两,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银萧夺魂”章士朋在一边看得直皱眉!
因为他们还有要事急待办理,不耐久战。“独脚飞魔”李举见盟弟久战不下,当即厉啸一声,独脚一跺,身形凌空而起,半空出招,与“追魂铃”司马敬双战茹老镖头!
茹老镖头独战“迫魂铃”,勉强打了乎手,如今“独脚飞魔”加入,立感压力加重,但仍凭着一双铁掌,奋力苦战!
“银箫夺魂”心中焦急,见“塞外双残”二人合手,一时之间,仍不能取胜,双眉一皱,把烂银箫凑在嘴边!
“呜律!呜律!”吹了起来!
其音清越,其律悲凉!
隐含有“美人迟暮,英雄穷途”之感!
动着手的茹老镖头立刻心神一震,深感穷途末路,英雄老去,争强斗胜之心全失,手脚为之一慢!
司马敬见状,抓佐机会,“追魂夺魄”,“追魂铃”幻起五尺方圆的一个黄色光圈,铃音锐啸,猛砸茹老镖头面门!
茹老源头神情恍惚之中,突感凉风压面,定神一看,黄色光影已近面门,骇极之中,施出“铁板桥”功夫,身形往后一挺,仰面朝天,倒纵出去!
茹老镖头急中生智,这一招本可躲过迎面下砸的“追魂铃”,但旁边还有个“独脚飞魔”,见茹老膘头身形后仰,向后纵去,前胸门户洞开,飞起独脚,猛向茹老镖头前心踩去!
这一脚,“独脚飞魔”用了十成功力,加上全身重量,怕不有千钩之重,真要踏实,可以把茹老镖头胸骨踩碎!
茹老镖头身形后仰,再想换式已不可能,万般无奈,“巧燕翻云”,向一侧滚出!
“独脚飞魔”大喝一声:“着1”
单脚一挑,足正蹋在茹老镖头肋下“软麻穴”上,茹老镖头“吭”了一声,一路翻滚,被“独脚飞魔”一脚踢出一丈开外!
所幸末踢中要害,但茹老镖头已昏迷过去!
“银箫夺魂”收住策声,司马敬赶上前去把茹老镖头提了过来,同时又在茹老镖头“昏睡穴”拍了一掌,此时茹老镖头连昏带睡,真正是不省人事了。
“追魂铃”司马敬向“银萧夺魂”一笑,道:“这老儿真扎手,若不是章兄的策法奏功,说不定还要多费一番手脚呢!”
“银箫夺魂”道:“不要多说了!快走吧!少君可能已等急了呢……”
突听楼窗传来幽幽的声调,道:“以多为胜,算得什么英雄?‘豹突山庄’的人都叫你们丢光了!”
“独脚飞魔”转脸望了望,楼窗前那长发掩面的少女,回头对“银箫夺魂”道:“我们倒忘了,此处还有慕容府的一条根,不如一齐干掉,给他来个斩草除根……”
“独脚飞魔”说此话时,声音很低,但不知那长发掩面的少女如何听到,只听她接口道:“你们要想杀我灭口吗?那就快点动手!不然,待我白哥哥若是来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司马敬大怒,同时怒喝道:“我就先把你这疯丫头毙了再说!……”
“银箫夺魂”把“追魂铃”叫住,道:“她一个疯女,谅也不会成多大气候,司马兄,不必为此耽误时间了,快回去向少君覆命!”
三人说着,由司马敬单臂提起昏迷不省的茹老镖头,向前院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仍然一片漆黑,进到大厅之中,靠壁一条长桌、桌上摆着书籍古玩,但在桌下却有一个暗门,三人走至桌前“银箫夺魂”章士朋,以手中烂银箫向桌下暗纽一点,呀然转开一道暗门,三人鱼贯而入,走过一条长长雨路,只见壁上数十支火油大烛,厢得满室雪亮,却是一间非常宽广的地下暗室!
室中央摆着一只长案,案后数十张金交椅,当中椅上坐的,正是那自衣银扇儒生1白衣银扇书生左首是一个身穿金光闪闪、镶嵌有片片鱼鳞片的羽衣生得非常俏丽的少女!
这少女衣饰别致,除了那金光闪闪的鱼鳞珠片羽衣,一支风头钗,那凤凰似是真珠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