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帅望有一点悲哀:“可是,心里是不一样的吧?”
冷秋问:“你觉得呢?你韩叔叔待你,外表与心里不一样啊?”
韦帅望沉默。
冷秋笑道:“韦帅望,你是巴不得一个独占韩叔叔吧?别说他只是你叔叔,就是你亲妈,也不会只生你一个啊。”
韦帅望跳起来:“那怎么同,是我亲弟弟又不一样。”
冷秋看他两眼:“啧,韩青能把你当亲儿子,你不能把他儿子当亲弟弟吗?”
韦帅望站在那儿,慢慢觉得惭愧,低头沉默一会儿,转身走了。
冷秋看着他的背影,他也觉得这个小孩儿有意思,可是他自言自语道:“我还是觉得他是狼崽子。”狼与狗是不一样的。
韩青比较象狗,可是又有自己的原则。
韦行比较象狼,可是他对韩青的态度表明,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狼性,一个有时会失去狼性的人,不能算一只狼。
这个小小的孩子,一直赖在韩青身边,可不知为什么,让冷秋觉得这个小孩儿,有一点狼性。
不过,冷秋觉得,他也算不上不喜欢这孩子。
冷良看看帅望手里的小果子,呆了一会儿:“你好大胆子,跑到冷掌门园子胡闹!”
帅望笑着眨眼:“他没发现。”
冷良冷笑:“你真以为他没发现?韦帅望,千万不要在冷掌门面前捣鬼,他要是不想揭穿你,决不会提醒你,可你要是真以为他会看不到……”冷笑连声,笑得帅望直起鸡皮疙瘩:“好了好了,你吓死我了。”
冷良微笑:“你既然这么大胆子,不如去他那儿学,冷掌门比我厉害多了。”
韦帅望笑得很好看:“你想尽各种办法赶我走是吧?韩叔叔同意我在你这儿学了,你要是不肯教我,嘻,我就把冷秋园子里的花果人参什么的,统统摘到你屋子里来。”
冷良笑:“你陷害我?你试试。”
韦帅望吐吐舌头:“我不陷害你,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炼成药膏?”
冷良不出声。
韦帅望追问:“告诉我吧,要不告诉我看哪本书也行。”
冷良只把那草药放到院里台子上去晒,帅望也不再问,只在屋子里乱翻所有同火麻有关的书。冷良摇摇头,这个顽皮孩子,他要是真的一本正经拿医书来给他背,包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可是不教他,他却又缠人的厉害。冷良把麻药配方,轻轻放在桌角,半个时辰后,韦帅望大汗淋漓地高声:“我找到了,用不着你教,哼!”
韩青留下的剑谱,韦帅望看不懂,本来韩青要告诉他,不必象他在家讲解时练得那样多,尽力就可以了,可是韦帅望既然没有出现,韩青当然没有机会给小帅望的教学任务减负了。
韦帅望看不懂,真急得他抓耳挠腮,可是韦帅望固执非常,看不懂的剑谱让他勃然大怒,大太阳底下,这个小孩子,气鼓鼓地比划一次又一次,他气得跳到剑谱上去踩踩踩,可是踩完拿起来接着看,看完再比划,有一次冷良路过,冷笑:“没见过这么笨的孩子。”拿过剑来,一剑刺过去:“这样。”韦帅望暴怒:“不用你!我自己能想出来。”
冷良皱着眉:“从没见过你这样无礼别扭,讨厌的孩子!”
韦帅望白他一眼,顾自练剑。
可是韦帅望把这个剑谱钻研了好久,各种可能性都研究过,只是差一点点转不弯来,如今冷良指点了这一下子,好象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唰地一下全明白过来,那个喜悦劲无法言表,韦帅望当下再接再厉,竟从学习中得到乐趣。
毫无疑问,发现明白了解比记住好玩得多。
韩青回来后,发现韦帅望的学习进度不慢反快,对剑术的理解深入浅出,再一次大受打击,这这这,原来自学都可以学到这地步,那一定是他的教学方法有问题了。韩青叹息:“帅望帅望!”
韦帅望愣愣地:“我学得不对吗?”
韩青拍拍他肩:“帅望,你做得真好,超出我的预料之外。”
帅望大喜:“真的?”
韩青点头,一边想:“我是不是应该让他一直自学啊?”
帅望问:“你是去看你儿子去了吗?”
韩青问:“为什么你自学比我教你学得还快还好啊?”
帅望眨眨眼:“我怕你儿子来,你就嫌我笨了。”
韩青先是一愣,然后气道:“放屁!”
帅望问:“韩叔叔,你跟谁生的儿子啊?你不是没结婚吗?”
韩青把韦帅望拎起来,放到门外,照着屁股就是一脚:“滚远点!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韦帅望一溜烟跑掉,一边跑一边说:“我希望你永远只有我一个。”
韩青恶狠狠回答:“你是做梦!”可是说完,他又笑了。
有时,他真的觉得,如果永远只有韦帅望一个弟子,也挺好的。同时也担心,韦帅望怕不会是一个好哥哥。如果韦帅望要拿他的毛毛虫武器对付他的亲儿子,可怎么处理呢?韩青的亲生儿子韩孝,有一双陌生与敌视的眼睛,对每年出现一次的,同他母亲格外亲密的男人,一个三岁的孩子几乎是本能地敌视。
想起韦帅望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不知道有一天,小小的韩孝是不是也会对自己的父亲生出恨意来,他让他们母子成为不能见光的人物。
不是不悲哀的。
第 19 章
二十,帐单来了
韩青与韦帅望都知道关于韦帅望与他父亲的关系是不可碰触的话题。
因为韦帅望在韩青面前是一个诚实的孩子,只要韩青向他请教他对他父亲的观感,韦帅望就会实话实话,他认为他父亲是个混帐王八蛋,而韩青的劝说与解释无法改变韦帅望的看法,甚至韩青的愤怒与一记耳光也不能让韦帅望隐瞒他对他父亲的看法。当然帅望知道韩青不高兴,只要韩青不提,他绝不会自己提,他不会主动说希望他父亲去死,可是如果韩青非问不可,他的回答永远是:“我希望他去死!如果能够,最好去死一万次!”
韩青对韦帅望的态度感到不安。
他教给韦帅望的功夫会不会有一天导致他最好的朋友兄弟的死亡呢?韩青要求韦帅望答应:“不要同你父亲动手!”
韦帅望回答:“只要他不先向我动手。”
这种承诺等于放屁。
韩青的脸色铁青,韦帅望回答:“好吧,只要他不是要打死我,或者,重伤我。这还不够吗?孟子都说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你不是要我等着被活活打死吧。”
韩青只得对此表示满意了,韦帅望也很满意,啊哼,我只说我不动手,我可没说……!
韩青当然也知道,如果韦帅望真的想挑逗韦行动手,那简直——没有更容易做的事了。韦帅望天生擅长这个。
农历年时,韦行会回来,这个地方,虽然并不是家,但他生活多年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已没有别的家,对于这个冷酷却给了他财富与荣耀的地方,对于这个有他的兄弟与朋友的地方,韦行愿意假装这里是他的家。
诉职报告时,照例要领受冷秋的讽刺:“辛苦了,你这一年把我们几年的努力全毁了,一定累坏了吧?”
韦行不敢回骂,也不愿做个诚惊诚恐的样子,只得沉默。
韩青倒是瞪了冷秋一眼,他本人不介意领受冷秋的讽刺与幽默,可是韦行明显不是一个能容忍别人拿他来幽默的人。
冷秋笑了:“好了好了,你们掌门满意就好。”
韩青道:“如果有不当的地方,都是我主意,师父指教我就是了。”
冷秋笑道:“不敢不敢,韩掌门的主意一定都是好的,就算是不好的,也一定是充满了善良的意愿与仁义道德的,以德治国,远近咸服,我安敢有异。”
韩青笑:“真有那么好?”
冷秋道:“好,好得不得了,为了弘扬你的精神与主义,我不久还打算吃斋念佛呢。”
韩青笑:“吃斋对身体有好处,如果师父有这个打算,弟子一定陪着。”
冷秋笑:“你就跟我一句一句顶吧。”
韩青笑道:“我招惹师父生气,师父下次找到机会,狠狠打一顿出气就是了。”
冷秋道:“是啊,出气的机会多的是。”
一句一句混着,生把讽刺韦行的精神头给耗尽了,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去了。
韦行好容易与韩青出得门来,一离开冷秋能听到的地方,韦行就咬牙着:“这老狗!”韩青责备地看着韦行,心里想的却是韦帅望同韦行多少真有点父子缘份,你看他们骂人的话与神态,简直就是亲父子嘛。
韩青现在是三层夹心饼干中间的两层的馅,拦着冷秋韦行,再拦着韦行与韦帅望,韩青想,如果我不存在的话,会怎么样?也没能怎么样,冷家那种弟子杀掉师父杀掉父亲然后成为一代掌门的事也多了,冷秋不也是杀掉自己的父亲才成的冷家掌门吗?生生死死,胜者为王,是冷家的常态,自韩青做了掌门,已多日没发生过血案,这种异常状态来之不易。所以,再难做的夹心,也只得做下去。
回到住所,韦帅望又不见了,韦行脸色不好看,韩青只得陪笑:“小孩子贪玩忘了吃饭也是常事。”
韦行沉着脸,心说,这种常事,如果我在,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韩青回头向翠七使个眼角,意思是,你快给我找回韦帅望来。
翠七愣了愣,怯怯地:“韦帅望听说他父亲回来了,就跑了,我拦不住他,他一定藏起来了,别让我去找他了,我找不到。”
韩青绝倒,韦行的脸上气得蒙了一层黑气。
冷秋笑咪咪地对着房顶上骂道:“给我滚下来吧。”
韦帅望哈哈笑着,凑趣从房顶一路滚下来,直滚落到冷秋怀里,冷秋骂:“下次不接,我看看人肉饼什么样。”
韦帅望大笑,咚地一声大字形倒在地上:“就这样!”
冷秋也被他逗笑了,笑问:“你最近没事就跑到我这儿偷听,是什么意思啊?”
韦帅望不好意思地笑:“你都知道啊,我就是觉得这里偷听到的内容比较精彩嘛。”
冷秋笑一声:“如果有下次,我就用簪子刺聋你耳朵。”
韦帅望斜他一眼,一脸不满,转身要走。
冷秋道:“回来。”
韦帅望虽然顽皮,倒也知道,冷家有些人的话,是不能不听的,他转回来,就差用眼光杀掉冷秋了。
冷秋道:“别以为谁都象你韩叔叔那么好欺负,你偷听他说话,还敢拿偷听来的话质问他!他怎么不打断你的腿让你长长记性?”
韦帅望一脸“关你屁事”,可是倒也不敢放肆。
冷秋道:“你不过仗着他爱护你,我看他不是爱护你,简直是宠着你,可你也要知道,人家越对你好,你越要为人家考虑,而不是恃宠而骄,韦帅望,别让你韩叔叔难做。他对你没有任何过份要求,所以,你不为他考虑,至少也要听话吧?你躲到这里来,是想让你父亲觉得韩叔叔没教过你礼貌吗?还有,那个希望他只收你一个为徒的话,你给我少提!”
帅望头一次被人骂得这样羞愧,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过,就算错了,也不该被骂,因为他是一个听得懂道理的人,可是这一次他确实在给他韩叔叔难堪,对韩青居然有自己的儿子的反应也确实是不正确的,小家伙第一次被人骂得哑口无言。
韦帅望沉默,红了眼圈。
冷秋擅长把人骂哭,但是没有耐心去哄孩子,所以立刻道:“我有一封信,你拿给你父亲,别在我这儿哭!”
韦帅望接过信,转身回家。
韩青看到韦帅望韦小祖宗居然自己回转来,那惊喜真是非同小可,连韦行也面色稍和:“如果你忘了吃饭时间,就不要回来吃饭了!”
韦帅望沉默,然后把冷秋的信交给韦行。
韦行骇异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长长的单子,某日某物,损坏程度如何,价值多少银子,建议索赔多少银子。一排排整齐地列着,直列了两页整,最后合计金额是七千二百五十三两银子,韦行怪叫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韩青接过一看,开始也不明白,等看到极品牡丹葛巾紫一朵时,猛地想起来韦帅望曾拿着一朵紫色牡丹插在瓶里给他放在案头做装饰,韩青手发开始发抖,七千多两银子啊!这不是真的吧?难道韦帅望这些日子去冷秋园子里玩两趟,就损坏了这么多东西?这这这!!!居然还包括地窖里用藏冰养着的天山雪莲半朵!半朵?他又是怎么进去的?
韩青擦擦汗:“这个,一定是给错了,应该是给我的。”说着要收起来。
韦行疑惑:“给你的,这是什么东西?”
韩青赔笑:“可以是,嗯,要买的东西吧,或者,嗯,那个帐单什么的。”
韦行见韩青笑得这么难看,更加疑惑了,一把抢过去,再看,疑惑地:“给你的帐单?你拿孔雀翎与天堂鸟蛋做什么?还有,这个蜜饯两坛,为什么要向你要钱?咦,鹤腿骨折的治疗费!正殿上十块金黄色硫璃瓦!红色雕漆柱的漆工!!园子里养金鱼的薄胎青花大瓷缸!!!这这这!!??”这不是全部,这只是其中几项不可能算到韩青头的项目,其余的什么药材果实之类,韩青有可能用得着的,韦行当然没啥疑问。可冷秋园子里的修理费绝对没有要韩青掏的道理啊!
韦帅望在一边,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开始心里头发毛,咦,原来冷秋知道是他摘了他的牡丹花,是他跑到地窖里尝尝天山雪莲什么味,吃了一半剩下一半不好吃他扔了,居然只算他一半的价,真是童叟无欺啊!他拔的孔雀翎,他掏的鸟蛋,他打断的鹤腿,他偷吃掉的蜜饯,他踩碎的硫璃瓦,他在上面画了一条狗的红漆柱,他学司马光砸缸砸碎的金鱼缸!!!
韦行猛地暴喝一声:“韦帅望!!!!!你干的好事!!!!”
再笨他也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二十一,
如果不是韩青拦着,韦行一定打烂韦帅望的皮。
七千多两银子啊!韦行虽然不是赔不起,可是这种赔法!!!
冷秋接过银子还微笑着说:“房子旧了,哪天韦小爷高兴过来拆房吧!”
韦行鼻子气歪了,这口恶气啊!
可是韩青那哪是拦啊,简直就是苦苦哀求加上差点动武,软硬兼施,不让韦行碰他儿子一下,韦行这口气憋得脸铁青,胸口生痛。如果不是韩青看的紧,他把韦帅望煮了吃的心都有。
而韦帅望得到唯一教训就是冷秋真是一个超阴险的人!
第 20 章
二十一,抓到你
如果不是韩青拦着,韦行一定打烂韦帅望的皮。
七千多两银子啊!韦行虽然不是赔不起,可是这种赔法!!!
冷秋接过银子还微笑着说:“房子旧了,哪天韦小爷高兴过来拆房吧!”
韦行鼻子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