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真正的焦点是假古董的真实价值。控方出具了某鉴定机构的鉴定结果，证明这些仿品价值一般，成本不过几百块钱，结果他们却卖了十万二十万，很明显存在主观故意，属于诈骗罪。
辩方则出具了某位鉴定专家的结果，说明这些东西虽然是仿品，但制作工艺精湛，造型古朴优美，价值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低。理由也很充分，物品价值不能光看成本，还得看市场行情。比如一瓶水，在大多数地区的确值不了多少钱，可是在缺水的地方，可能比石油更值钱。
控方又道：辩方故意混淆概念，假文物之所以能够卖出高价，所利用的正是真文物的天然属性，存在欺骗。
辩方立刻反驳：文物价值本来就不定，个人有个人的衡量标准。
控方表示：虽然价值不定，但犯罪嫌疑人故意隐瞒真相也是事实。
辩方：“……”
控方：“……”
“……”
李树轩坐在旁听席，几乎有些昏昏欲睡。他虽然是直接证人，其实作用并不明显。
第一，证人有很多，物证也很齐全，就算那些他亲手制作的仿品，有他这个行家在场，也没了用处，最多就是加重董天赐等人的罪名。
第二，辩方律师根本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为纠缠也没用，假的就是假的，任谁鉴定，结果都是一样。他主要的攻击目标，并不是物品的真假，而是物品的价值高低，属不属于诈骗罪。
不过李树轩作为证人登台的时候，还是出了点小意外。此时，董天赐等人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见到他出庭，他们的目光中满是赤果果的恨意。可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仅仅用眼神表达不满。
张肆则没有考虑那么多，见到李树轩，他顿时怒吼道：“树轩，你为什么骗俺？大哥告诉俺，是你把俺们害进监狱的，为什么？”
张肆一开口，所以人的目光几乎全都集中的李树轩身上，此时，他们都知道眼前之人正是网上那位传的沸沸扬扬的神奇造假师，宋瓷专家。虽然网上已经将他这么做的理由说的很清楚，但他们还是很想听李树轩亲口说出事情真相。
就连法官以及检察院的人，都无一例外的露出好奇的神色，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对于其他人，李树轩没有任何怜悯，尤其是老三，那种人判无期都应该。唯有张肆例外。
见到张肆在法庭上大喊大叫，李树轩神色不变，沉声道：“四哥，从你救我的那天，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四哥。我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他骗了我爸爸。”
“我从小就调皮，打架斗殴家常便饭，甚至偷过父母的钱。但是，我爸从来没动过我一个手指头。如果文物是真，我非但不会怪罪他们，甚至还会感谢他们。因为拥有一件真正的文物，是我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说着，李树轩神情突然一变，怒道：“可就是他们，几百块的东西居然卖了二十万。我父母干了一辈子老师，为此差点倾家荡产，我爸爸更是一气之下住进医院，到现在都没完全恢复。这还仅仅是我家的情况，这些人，不知道骗了多少喜欢收藏的人。钱不是问题，二十万，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我不能容忍他们毁灭了那么多人的梦想。人生在世，没有希望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李树轩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不容质疑。张肆听完，张了张嘴，颓然叹了口气，没有再出口。
米粒眼中突然爆发出异样的光彩，嘴角紧紧的嘟着，心道：又说这种话，真讨厌。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李树轩，看起来却是那么帅呢？
王兰因为上课没有来，李江却是作为证人过来了。听到儿子这番话，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叹道：儿子成熟了。
这一刻是如此的安静，好似所有人都在思考，他们的愿望是什么？
***
第三更
第五十五章 最后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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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辩论过程，整整持续了三天，李树轩每天都会准时到场。他在等待，等待最终的判决结果，同时他也在担心，担心张肆。不过米粒平时虽然迷迷糊糊，答应的事情却从未忘记。
在提交给检察院的卷宗中，将张肆见义勇为的事叙述的清清楚楚。依据她对法律的了解，张肆虽然不能无罪释放，判个缓刑应该问题不大。
终于到了最后判决的日子，李树轩一大早就到了法院门口。由于是最后一天，记者又来了不少，见到李树轩出现，他们纷纷上前要求采访。两天下来，李树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无奈的拨开众人，边走边道：“对不起，一切等判决结束再说。”
两天接触下来，记者对他的脾气倒也了解一二，知道这人虽然是大师，却是异常低调。接受采访的时候很谦和，直至有点腼腆，此刻被他拒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准备耐心等待，等判决结束再说。
法庭上，控辩双方进行了最后的交锋。斗到现在，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也不过是进行总结性发言。发言之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和其他法官合议最后的判决。
李树轩神色平静，叹道：“要判决了，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怎样？”
“放心，谁都跑不了。董天赐等主谋，十年以上肯定没问题。”米粒就在李树轩旁边，闻言说道。
“十年，呵！好长时间！”
米粒笑道：“怎么，你可怜他们？”
“咎由自取而已。”
米粒突然靠近李树轩，嘴角微翘，开心道：“李树轩，谢谢你。我爸已经答应了，等案子彻底结束，他就把我调回阳泉市。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真是幸福啊！”
李树轩奇道：“这里不好吗？民风淳朴，多少年才会出现一次大案要案，多么轻松。”
米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憧憬道：“对某些人可能很好，但对我不好。我可是警校高材生，整天待在这里，不是查户口就是当保安，都快郁闷死了。等到了阳泉市，我还要进入刑警队，甚至进入重案组，专门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让他们听到我米粒的名字就浑身颤抖。”
李树轩无语。这人思想怎么那么奇葩？别人都喜欢平平安安，最好啥案子都别发生，她倒好，就盼着出现重案大案。
米粒还待继续她的豪言壮语，李树轩轻轻一碰她，道：“别说话，法官出来了。”
三位法官依次走出，全体起立，裁判长开始宣布判决书。
“犯罪嫌疑人董天赐，犯诈骗罪，数额特别巨大，且为诈骗团伙首犯，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的规定，判决董天赐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并处罚金一百五十万元。”
“犯罪嫌疑人邢天明，犯诈骗罪，且为诈骗团伙主要成员，依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的规定，判决有期徒刑十一年。犯非法拘禁罪，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判决有期徒刑两年，犯强奸未遂罪，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判决有期徒刑五年，赎罪并罚，判决邢天明有期徒刑十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并处罚金一百万。”
“犯罪嫌疑人……”
“……”
“犯罪嫌疑人张肆，犯诈骗罪，根据……，判决有期徒刑三年。鉴于其对犯罪活动并不完全知情，且具有见义勇为行为，依法予以减轻处罚，判决张肆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听完审判长的判词，李树轩轻轻舒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转头对米粒道：“谢谢你。”
米粒没由来的脸色一红，摆手道：“我答应你的。而且这次能够顺利破案，你的功劳最大。案件结束之后，我们会专门召开一次表彰大会，到时候会对你公开表彰。”
“啊？”李树轩有点惊讶。
“啊什么啊？这起案件影响很大，涉及六个省，我们能够顺利破案，无论对市里，还是省里都有好处，为他们争了光，表彰还不是理所当然。”
“也是，恭喜你，米大警官。”恭喜完米粒，李树轩又道：“判了缓刑，张肆是不是现在就能离开？”
米粒点点头，解释道：“有期徒刑一年缓期一年执行，从正式判决开始，张肆就可以立刻看守所，自由活动，不过需要定期向公安局汇报个人动态。只要在一年内不犯错误，以后也不用再坐牢。”
“一年之内不犯错误，打架斗殴算不算？”
对张肆的性格，李树轩很了解。如果他遇到看不过眼的事，肯定会动手。而以他的身手，普通人恐怕只有倒霉的份儿。万一被抓进去，会不会加重刑期？
“看具体程度，就算正常人，将人打成重伤一样要进监狱。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尝试，免得后悔莫及。”米粒想了片刻，建议道。
李树轩点点头：“好吧。看来这一年，我还是多看着点四哥才行，免得他犯错误。”接着他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嘿嘿一笑，目光暧昧的看向米粒。
米粒对他的目光相当敏感，李树轩才一转头，她立刻双臂抱胸，不满道：“你想干嘛？”
李树轩笑容更胜，叹道：“米警官，咱们关系也算不错吧。你不是要调去阳泉吗？这个，以后兄弟要是犯了什么错误，你可得多帮帮忙。”
原来是这个，米粒点点头，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开口道：“好吧。但是你不能太过分。否则，我一定亲手把你绳之以法。”
“那是当然，我可是正经人，深入虎穴，打败犯罪团伙。你难道不知道嘛，很多人都把我当成鉴定界的良心。”李树轩自说自话。
米粒扑哧一笑，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笑眯眯道：“是，鉴定界的良心，文物造假界的天才。哼哼，你最好不要得罪我，不然？八万块钱，差不多五六年是没问题的。”
李树轩脸色一苦，心说：被米粒抓到这么大一个把柄，真是死定了。
心思一动，他突然想到：要不把她拿下得了，省得以后天天被惦记着，睡觉都睡不好。
第五十六章 新工作
大概是觉察到李树轩的无良想法，判决一结束，米粒立刻溜之大吉，连话都没说两句，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米粒窈窕的身影消失，李树轩有点不舍的转回头，对身边的张肆道：“四哥，跟我回阳泉市，过两天我给你找份工作。”
张肆有些沮丧，好似突然间成熟了一样。在看守所待的几天，绝对是一次难得的体验。而且这种体验足够另类，很多人一辈子估计都没有机会体会。
听见李树轩的话，张肆郁闷的点点头，说道：“好吧。到了外面才发现，俺什么都不懂。没想到生产的那些瓷器，居然是犯法。大哥为什么不早告诉俺，不然俺还能劝劝他，唉！”
李树轩无语，如果他能听人劝，早就听了。从小到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劝过，父母师友，恐怕没有一个人鼓励他犯法，可是结果还不是一样。关键还是看自己。不过这话他没说，陪着张肆叹了口气，道：“这次你能没事，已经很不错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如果还记得他们的好，以后多去看看他们就是。”
张肆沉重的点点头，下巴上的胡子又长了不少，神情更显疲惫。
当天下午，给父母打过招呼，李树轩两人返回阳泉市。他租住的地方不算大，一个人还算宽敞。两个人短时间住也没问题，可是长期居住就有点不方便。既然请了假，李树轩也不急着回公司。趁着还有时间，忙了一下午，又在附近找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以他现在的薪水，还能负担的起。
至于张肆，到现在还没有工作，自然靠山吃山，靠谁吃谁。
回到阳泉市的第二天，李树轩找到华君柔，询问她：公司需不需要保安？
华阳典当行，大部分职员在写字间办公，但也有当铺在附近，因此也需要保安。昨天李树轩虽然半路而逃，没被记者逮住，不过他和张肆的基情，不是，是兄弟情义，却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华君柔倒也了解，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张肆，这个前二十年从未工作过的男人，开始了他这辈子的第一份工作，华阳典当行保安。对这份工作，他倒是很满意。悠闲，不需要太操心，而且因为李树轩的关系，工资待遇也不错。得到工作的第二天，他就正式上班。
以张肆的体型，在门口一戳，豹眼一瞪，绝对是重量级选手。别说坏人不敢来，本来想做生意的人，很多都打了退堂鼓。
作为华阳典当行副经理，李树轩平时不算忙。一方面公司经过吕凯这么一闹，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元气，另一方面则是华君柔，她实在太敬业了。有这样的领导，当她的员工无疑是件很杯具的事，但成为她的副手却又是很快乐的事。
在整个公司，李树轩基本属于无所事事，他所负责的古董典当区，一周都不见得有一单业务。相反，贵重物品区却已经开始慢慢有了起色。当然，这和华君柔的努力分不开。
工作悠闲，李树轩又想到了杨东辉，事情已经过去近四天，不知道他等急了没有。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排斥成为九州拍卖公司的顾问。根据他的理解，顾问这工作应该比较简单，在家办公，没有时间限制。无论去不去，薪水照拿，只有在他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才会想到自己。
这种好事，只要不是白痴，谁会拒绝？
至于他们会不会利用自己的名气办事，李树轩想的很清楚，先了解合同内容再说。如果合同规定，他只需要签名，做个橡皮印章，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如果是他自己鉴定物品，然后签字，自然不会拒绝。
想到此，眼看马上就要下班，李树轩拨了杨东辉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他直接笑道：“杨总监，我是李树轩。我考虑清楚了，对九州公司，我很有兴趣，你看咱们是不是就合约问题，好好谈谈。”
杨东辉闻言大喜，电话里就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喜悦，只听他立刻道：“好，李先生，本公司欢迎你的加盟。至于合同，自然是越快越好，你下午有没有时间？”
李树轩心中一动，道：“有，在哪儿见面？”
杨东辉道：“来九州公司好了。我还没回总公司，正好可以见面。”
“好。”
挂了电话，李树轩直接进了华君柔的办公室，告诉她下午去店铺那边看看。华君柔虽然有点疑惑，不过却没多问。
李树轩毕竟是公司副经理，业务不好，去店铺转转也是正理。
华盛集团所在的明珠大厦，是阳泉市地标性建筑。九州公司所在的银莲大厦也不逊色。能够进驻这栋大楼的，基本都是跨国企业在中鲁省的分公司。
根据名片上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