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出书版) 作者:新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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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出书版) 作者:新独秀-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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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封可有可无的电报。”他在心里说。

方向晖离开后,林秀叫来了小琴:“把电文登记簿拿来。”她以组长的口气命令。

小琴很快送来了登记簿。

她把登记簿翻到最近记录的那一页,看了片刻。登记簿上,方向晖写的电文内容已被一道钢笔线划去。后面紧接着写了五个清秀的小字:“已销毁未发”。那是小琴的笔迹。

林秀面带嘉许地对小琴说:“你今天做得很好。以后的工作就是要这样!”

“是!请组长放心!”小琴说完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去。

一小时后,也就是当天傍晚时分,林秀发出了两份重要的电报。

很重要!

十五、魂断归路

一辆长着两个大鼻头的黑色轿车“呼”的一声冲出了二监,向东疾驰而来。不大工夫就一个急转身,上了中山南路往北狂奔。大鼻头轿车一边左冲右突,一边把喇叭按得嘟吓”直响,路上的行人、自行车、黄包车、各色汽车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躲开。

只片刻时间,“大鼻头”夹着尘嚣飞快地驰向保密局大门。站在门口的哨兵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车子已冲进了院子里。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大鼻头”撅了一下屁股,停在了特情处机要科门前。

车门开了。杜林甫率先走出车子,张怀文、华雄飞、杭苏三人也一齐下了车。

“敲门!娘希屁!”杜林甫指着机要科的铁门,气愤地喊道。

华雄飞立即上前两步,抡起拳头,把铁门敲得“砰砰”直响。

“谁啊?狗胆不小啊!”里面传出一声不满的斥责,铁门被打开了。

谈岳走出门外,他一眼看见华雄飞和他迎面而立,就骂道:“你要死啊!敲这么响!”正要继续发作,一看杜林甫也在,就立即换了腔调,“处座,什么事?”

“冯儒这家伙在吧?”杜林甫边咬着牙问,边进了机要室。华雄飞等人也跟着走进去。

“冯儒……今天不当班。”谈岳回答。

“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在家里?”杜林甫满脸杀气。

“可能在家吧?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嗯……不用了。他来了,你直接叫他到我的办公室。听到了吗?”杜林甫的声音几近于吼叫。

“是!处座。”谈岳诚惶诚恐。

杜林甫在机要室打量了一番就出了门,向小红楼走去。快要到小红楼门口的时候,杜林甫停住脚,对几个人命令道:“你们现在就去冯儒家把他抓来见我!实在不行可就地处决!马上就去!出了差错就‘把呼吸留下,身子回家’!听到没有?”

“是!”三个人立即正步答道。

“把我的车开去。”杜林甫说完就上了二楼。

杜林甫这几天的心情可谓时惊时喜,时恨时怒。他成功地解决了政治犯,歼灭了游击队,又意外地抓到一个活口,这样的功劳肯定会得到局长的嘉奖,那是铁板上钉钉的事。随后又撬开了陈言的嘴巴,起出了共产党的卧底,还得知他们正打着“长江防御计划”的主意,更是喜上加喜。一连串的胜利让他欢欣鼓舞。他看到荣华富贵在向他招手。可是,令他万分沮丧的是,这个卧底竟卧在自己的身边,还是自己比较信任的人,而且一卧就是四五年!这使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愚弄,也使他近期的战绩大打折扣。想想看,如果这个冯儒不在他特情处,而在保密局的其它部门,他此时又是何等心情?所以,他一听完陈言的供述就急忙驱车回到保密局,唯恐事情有变。他恨透了冯儒,真想亲自去他家抓捕。

然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抓捕冯儒,华雄飞去就完全可以了。他抓起桌上的电话,然后躺在椅子上,把双脚跷在办公桌上。“喂,接城防二营。”

不一会儿,他对着电话说开了:“马营长吗?呵呵,你老兄在干什么呢?等着授勋嘛……这是迟早的事……不客气……只是你发迹了,别忘了哥哥。哈哈……还有一桩好事等着你去办。干成了,你就等着数钞票升少将吧……哈哈……是这样的,我刚刚获悉的重要情报,草场门外被我围歼的是共产党江宁游击队二支队,还有一支队可能盘踞在牛首山沙子坳……我怎么知道的?我是干什么的?把这么好的事告诉你,你还……大概有50人……要快。兵贵神速!哈哈……我等你的捷报……”

杜林甫之所以让马营长去“剿匪”是有原因的。保密局有的是特工,但没有部队,不能开展军事行动。所以,这样的事情杜林甫只能通过上峰联系到部队,由部队去执行。

杜林甫放下电话,伸了一个懒腰。

“报告。”门口传来女秘书晓露娇滴滴的声音。

“杜处长,你的电报。总台转来的。”

“哦?”杜林甫接过来,一看页眉:020。“‘观音’发来的。”他立时像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最近这几天怎么了,刺激一个接着一个。”他暂时将心中对冯儒的愤恨抛在一边了。

晓露掩上门离开后,他马上开始解密电文。一支烟工夫,电文内容出来了:冯儒是共产党无疑!

“‘观音’,你真是出色的特工!唉,我早就应该重用你的。”杜林甫叹了一口气。

谈岳掩上铁门,心想出了什么事了,杜处长这么急吼吼地要找冯儒。从没见过他对冯儒生这么大的气啊!不好!可能是冯儒闯祸了,而且这个祸还不小。

谈岳和冯儒共事将近3年了,没有什么矛盾。相反,倒是有点朋友之情、兄弟之谊。谈岳老家在太湖边,自己一人在南京工作,他的工作性质和他不喜交游的性格决定了他没有什么朋友。

而冯儒也是孤身一人。他的老家在苏北,父母前两年相继去世。他犹如一个孤儿。

相同的境遇使两人比较投缘。性格上的默契也是一个因素。谈岳很慈厚,冯儒很低调,所以两人很是合得来。

“还是提醒他一下。杜林甫问起来,他好有个准备。”谈岳心想。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妥!假如杜林甫知道了不把他骂个臭死才怪呢。可是,他仍然觉得要告诉一下冯儒。一是因为和冯儒的交情,二是不会有风险。杜林甫根本不会知道他通风报信的事。

主意既定,他就拿起机要室的电话拨到了冯儒家里。

“是我,谈岳。”

“哦,什么事?请我吃饭?”冯儒在电话里开了一个玩笑。

“你真自在!还吃饭?你快告诉我,你闯什么祸了?”谈岳想知道冯儒究竟干了什么。

“闯祸?闯什么祸?”冯儒反问道。其实,他在听到谈岳的这句话时,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杜处长刚才到机要室来找过你了,脸色不好看,还带了华雄飞那小子。你是不是得罪处长了?”

冯儒听到这里,他知道这几天的担心终于出现了。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嗯……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这不……前两天闲聊的时候,我一时失言,说……杜处长如果胖一点,那就更有威仪了。本来这也不是说他的坏话,可一琢磨,就有点问题。我说完后就后悔得不得了……可能有人告诉处长了。谢谢你哟,兄弟。”冯儒握住电话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好兄弟,我没事的,你放心吧。嗯,你也要保重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谈岳放下电话后,心情轻松了不少。能为好朋友做一件事,感觉不错。可是再一细想,冯儒的最后几句话总让他觉得有点异样。他咂了咂嘴,一时想不明白,就又坐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报纸……

他没有想到,杜处长信任的人、自己相处了3年的好朋友竟然是共产党间谍。

冯儒放下电话,慢慢坐下来。

自己暴露了!

他想到最近一系列奇怪的事:营救失败、杜林甫频频到二监,尤其是那天晚上自己到秦淮河边,那个悄无声息的跟踪者……

肯定暴露了!赶快走!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马上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可是再一想,到哪里去?在南京,甚至在江南,他不知道党组织在哪里。即使知道了,同志们会马上接受他吗?

回家?“家”在哪里?他一时悲从中来。

“先走再说。到江北去!慢慢联系党组织。江南的党组织都是秘密的,很难寻找。就到江北去,江北已经解放了,过了江再说。总会有办法的!”他果断决定。

于是他立即走进卧室,取出一只半新不旧的手提皮箱。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和两匣子弹。手枪是美国产的史密斯·韦森转轮手枪,乌黑程亮。他把一匣子弹推上枪膛,另一匣子弹放进衣兜。

当他正要把手枪插进腰间枪盒中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脱了这身军装。我不再需要它了。”此时,他已经想到,杜林甫肯定会派人追捕自己,穿着军装不正暴露了自己吗?而且,一个少校军官,拎着一个箱子,路上也好,投宿也罢,也太显眼了,容易让人生疑。

想到这里,他迅速扒掉了那身军装,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缎长衫披在身上,把韦森手枪插在腰间皮带上。

“还有一样东西!”他掀开被子和床单,抽开床板,床肚里露出一个小木箱。他打开箱盖,从里面拎出一部机器。这是一台便携式的袖珍特工机,也就是小型电台。它是美国“援助”国民政府若干物资中的一件。

这台特工机是冯儒从保密局的仓库里捎出来的。当时,冯儒奉杜林甫之命进入仓库,看看有无适合特情处的“美援”器材。冯儒发现,仓库的登记簿上只有器材名称,却没有注明数量,管理也很松散,免费的东西总让人不太珍惜。何况这是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免费”。

冯儒有了这台特工机,但是并不经常使用,只是在非常重要的时刻才使用它。而使用一次之后,十天半月内他不会再用。频繁使用电台很容易暴露自己的方位。冯儒太谨慎了,他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他要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他一直在等待一个伟大的时刻,一个特工最骄傲的时刻。

然而,令他感到悲怆的是,这样的时刻好像没有了。

现在,他把这台唱片机大小的袖珍电台放进了手提皮箱。没有其它需要处理的东西了,因为冯儒平时总是把重要的资料及时处理掉——他时刻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提着皮箱,再次环顾了一下自己居住了三年的“家”,然后戴上墨镜,转身出门。

“大鼻头”气势汹汹,直扑冯儒的住处。

“妈的,真想不到,这个规规矩矩的人竟是共产党卧底。”杭苏边开车边说。

“哼!不是我说大话,我早就怀疑他了。”华雄飞用老大的口吻说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那么多废话。一会儿见到他别婆婆妈妈的。我们是在执行任务。”

“哎呀,你就别操心了。处座说得那么明白,谁敢婆婆妈妈的?”杭苏说。

“知道就好。”

一会儿工夫,车子就到了冯儒的住处。

华雄飞、杭苏掏出手枪,打开保险,跳下“大鼻头”,像两只猛虎上了二楼。

门锁着。

“砰砰砰!”杭苏边拍门边叫道:“冯儒!开门!开开门!”

屋内没有动静。

“快点开门!我是华雄飞!开门!”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擂门声。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不在家?”

“跑了?”

两人对望了一下。

“砸门!”华雄飞恶狠狠地说。

杭苏闻言,飞起右脚,对着木门一阵猛踹。

“咔嚓!”门被踹破了。华雄飞乘势又是几脚,门被喘得稀巴烂。

两人进屋一看,知道冯儒已经跑了。

“怎么办?”

“赶紧报告处座!”

杭苏拎起电话。“处座。冯儒……冯儒他……”

“他怎么了?快说!”话筒里传来尖锐的声音。

“他跑了!”

“跑了?你怎么知道的?”

“屋里乱七八糟的。肯定跑了!”

“饭桶!叫你们快一点快一点,你们总是慢他妈的一拍!”杜林甫胡乱地骂道。他知道这不能怪华雄飞和杭苏,但他此时不骂他们又骂谁呢?

“处座,我们……”杭苏嗫嚅着。

“别你们我们的了。赶紧去追!去车站!去码头!一定要抓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林甫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们两个就去下关码头。车站我会派其它人去的。”

“假如他不去车站码头,躲在城里怎么办?”杭苏怯法地提醒。

“娘希屁!你真会瞎操心!旅馆、妓院我会和警察局联系的!你们赶紧去码头!

“是!”杭苏正色道。

两人立即下了二楼,钻进“大鼻头”,直奔下关而去。

牛首山北麓山脚下是一大片油菜田,七八户农舍散布在金黄色的菜花丛中。空气中流动着芬芳甜蜜的味道,引得蜂蝶翩翩起舞,忙碌不停。

傍晚时分,一户农舍的屋顶上率先飘出了炊烟。农舍门口,一个姑娘穿着蓝底碎花春秋衫,踮着脚尖,在竹竿上晾着衣服。她还没有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好,就冲着屋里喊道:“嫂子,快点烧晚饭。我肚子饿死了。”

屋子里一个人搭腔:“刚做了一点事就饿了。哎,真是的。你先歇歇吧,我正在烧着晚饭,马上就好了。”

不一会儿,从菜花田里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中年汉子,一副庄稼人的打扮,胡子拉碴的,但是目光却很有力,让人印象很深。

汉子刚进门,就对姑娘说道:“英莲,晚饭做好了吧?我老远就闻到油香了。一闻到油香就觉得肚子饿了。”

英莲扑哧笑了一下:“钱队长,我半个时辰前肚子就饿了,也没有像你这么馋!”

钱队长憨笑了一下,坐在长条凳上。

原来,18号傍晚,阿芳急匆匆地赶到沙子坳游击队集合地,将情况告诉了一支队的钱队长。钱队长果断命令游击队员立即疏散,只带了小林等几个骨干队员来到这里暂时安顿下来。阿芳同时跟随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第二天下午,孙英莲也来了。

后来,当城防二营的马营长带领部队扑到沙子坳的时候,他们没有见到一个游击队员的踪影,只看到了几间空屋子和废弃的锅灶。

“晚饭好了,一起吃吧。”阿芳从灶口旁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围裙,招呼着孙英莲和钱队长。说完她从灶间端出几个碗碟摆在八仙桌上:韭菜炒螺蛳、咸肉炖豆腐、鸡蛋酱油汤,还有几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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