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那去买房?”青年沉吟起来道:“我记得,那杀才是个土财主吧?”
“是,去蜀中的人回来说。”探子轻声道:“很多蜀中的新富,都是托他的福。他自然也是极富的,据说进京前一番退股变现,兑出来六七万贯的现钞。”
“万贯身家就算大富了,何况六七万贯。”青年紧紧皱眉道:“这样的富豪,却到贫民窟买这种破房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人也问他来着,他说现在那里的房子极便宜”,探子道:“兴许是想低买高卖。”
“就一套房子,他低买高卖能赚多少、三十贯还是五十贯?”青年哂笑道:“别告诉我,他的万贯家财,都是这么来的。”
这就不是探子能回答的了,青年让人赏他一贯钱,待其退下。青年对管家道:“老头子的直觉是很准的,他说我们的钱,得从那杀才身上着落,我就不能大意了。”说着下令道:“今晚让人搜一搜,看看能从里面找出什么”
“是。”管家轻声应下,又不无担忧道:“皇城司的人虽然撤了,但难保还有暗哨盯着他,我们做得太过,怕是要暴露的。”
“那有什么办法?”青年脸色一下阴沉道:“一日不弄回这些钱,我一日都回不了府!”他暴躁的一脚踢开个美女,咬牙切齿道:“就算皇帝看着他,我也要把他玩死,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第一八四章 斗智
因为开工晚,朴实的雇工们,坚持干到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才领工钱下了工。
而那口箱子,早被陈恪装在雇工的小推车里,哼着小曲推回了家。
宋端平已经早回来了,一见到陈恪劈头就道:“我跟着那探子转了半天,最后到了一处深宅。”说着把地址写在纸上,扔给陈恪道:“你去查查吧。”
“你要去哪?”陈恪一边擦脸,一边见他换了夜行衣往外走。
“回去看看,”宋端平道:“估计今晚,他们少不了要夜探敌营。”
“千万小心。”陈恪也不说跟着去,干这种事儿,老宋最在行,自己纯属拖累。
一夜无话,天快亮时,陈恪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响动,赶紧挺身起来,再看五郎也是一骨碌爬起来。
好在虚惊一场,是宋端平回来了。
闪身进了屋,接过四郎递上的一碗参汤,宋端平仰头一饮而尽,擦擦嘴道:“好家伙,差点没把地皮掀开。”
“去隔壁搜了么?”
“没有,”宋端平摇摇头道:“光咱们那个院子,就够他们忙活的。”顿一下道:“不过说不准,明晚会去搜的。”
“嗯。”陈恪点点头道:“今天你在家歇着,我和五郎过去。”说着对四郎道:“今天学社的人会过来,你带他们到驴尾巷去。”
“宅子被人糟蹋成那样,”四郎虽然手无缚鸡之力,通常不出外场,却是陈恪等人的军师,他低声道:“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谁说我无动于衷?”陈恪嘿嘿一笑道:“叫他们就是去看戏加演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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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轼、吕惠卿等人,在四郎的带领下。好容易找到驴尾巷时,便看到陈恪一脸惊悚的站在巷口。连忙问他发生了何事。
“闹鬼了。”陈恪悚然道:“昨天夜里,地面被犁了一边,工人都吓跑了,我也不敢进去了。”
“想不到。仲方兄还怕鬼。”曾布笑起来道。
“哎。敬鬼神而远之,这是圣人的教诲。”苏轼当然要替未来妹夫说话。
这个年代的人。大都是信鬼的,但也有曾布这样不怕鬼的,便在他的带领下。慢慢靠近了那处宅子。往里一看。果然见地面完全被刨开,这又不是庄稼地,谁会闲得干这种无聊事?
只有鬼……
尽管是大白天,众书生还是齐齐打了个寒噤,就连曾布也不说话了。
“你买这处让水淹了的宅子作甚来着?”急忙忙退出巷子,响晴的太阳照在身上。众人才感到体温恢复,都不解的问陈恪道:“弄不好。里面有淹死鬼呢。”
“唉,”陈恪一脸的郁闷,大声道:“我哪知道会是这样,本来看这里安静,本想买下来,改建一番,作为咱们学社的会所呢。”
“这么偏的地方?”吕惠卿很是怀疑陈恪的眼光。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么。”苏轼这个大舅哥是很称职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么。外面低调一点,里面高调一点,这样才有意思。”陈恪一脸郁闷道:“还想让你们来看看,怎么布置呢。”说着吐出一口浊气道:“算了,说什么都白搭了,你们再挑地方吧。”
众人闻言,都不好意思起来。人家仲方兄是做好事啊,咱们怎么能挑三拣四呢?忙纷纷道歉,但却没人敢说,‘这里就很好了’之类的话。自然小命更重要……
“那这里怎么办?”苏辙可没他们那种吃大户的心理,二舅哥也是舅哥呐。
“我请和尚做场法事,然后把屋子翻盖一下,转卖出去就是。”陈恪说着叹口气道:“也不拘能否卖出去了,既然有亡魂在此,超度它们也是一份功德。”
“斯言诚善。”众人齐赞道。
“做法事要请高僧,。”吕德卿自告奋勇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作醮要先报开封府批准。”曾布提醒道:“不然小心被官差抓。”狄青的教训,不可不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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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准备停当,已经是天黑时分,驴尾巷里摆起了法坛,城东昭宁寺的大和尚率领十多个徒弟,开始焚香烧纸,铙钹钟鼓齐鸣,一遍又一遍地念诵《往生经》。
根据大和尚的说法,此地阴气甚重,确实有不少人亡魂,要想超度干净,必须连做七天法事。
“做四十九天水陆道场!”陈恪一脸‘我钱多烧得慌’,断然道:“不然我睡觉都不踏实!”
“阿弥陀佛……”大和尚睨他一眼,喧一声佛号,意思是,你掏得起么?
“还有,这点人哪够?”陈恪冷笑一声,拍两根沉甸甸的物件到大和尚手里:“再找三十个来!”
大和尚只觉手中一沉,就着火光一瞧,见是两根金灿灿的金条。这下知道是遇见金主了,登时欣喜若狂。但为保持高僧做派还得强忍着,只好把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阿弥陀佛……”
“不至于搞这么大吧?”苏轼把陈恪拉到一边,小声道:“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
“唉,子瞻,此言差矣,”陈恪一脸悲悯道:“我才知道,八月里,城中到处都在作法事,但便桥一带却无诵经之声,为甚?这里的人都太穷,请不起法师。”说着叹口气道:“如今能花点钱,做一场水陆道场,把这一带的亡灵都超度了,我觉着是值得的。”
“仲方……”苏轼登时自惭,觉着妹夫实在太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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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处深宅大院中,纵使深夜也是亮如白昼、歌舞不休。此刻,除了原先那青年之外,还多了个与他相貌相仿,年龄稍长些的华服青年。
歌声悠扬、笙管鸣奏,罗绮丛中、香艳袭人。十名多身姿婀娜、相貌艳丽的美人,手中都托着一样果品酒菜,伴着乐声游走于主客之间。
“请客不用桌椅摆设,而让这些小娘用手捧着,”那年长的青年摇头笑道:“老八,就你花样多。”
称作老八的青年,被美女喂了一颗葡萄,顺道轻吻一下她的纤纤玉指,惬意的笑起来道:“四哥,难道我这些小娘纤手奉送,还不如无知的木头?”
“当然不是。”年长的青年摇头笑道:“你真会享受。”
“皇位落到谁头上,都不会有咱们的份儿,”老八眯着眼道:“咱们这辈子,就是要好生享受的。”说着用下颌示意一下,美女们便把老四围了起来,温香软语,求他进食自己手中的酒果。
被这莺莺燕燕一缠绕,就是铁打的汉子也酥了,不一会儿,老四便有些醺醺了。
“怎么样,我这软香案的滋味还不错吧?”老八得意笑道。
老四竖起大拇指。
“比你那冷冰冰的杜大家,要可心多了吧?”老八又问道。
“唉,也是我贱,”老四苦笑道:“追了她整整五年,却占不到半点便宜!”
“听说她要隐退了。”老八幸灾乐祸的笑道:“莫非四哥真要抱憾终生?”
“不然怎样?”老四颓然道:“这样的花魁,千万个人捧着,谁敢成为众矢之的?”
“呸。”老八冷笑道:“你当她是什么贞洁烈女?早让人给玩遍了!”
“谁?”老四一下子毛了,瞪大眼道:“谁这么大胆?”
“那个姓陈的杀才呗。”老八冷然道:“先是他们你来我往打得火热,然后传出杜清霜要退隐,你说这两者有没有联系?”
“贱人!”老四一听有道理,登时两眼喷火道:“却拿我当猴耍!”
“婊子就是婊子,我实在不理解你们这些人,为何要把她当成菩萨供着。”老八啐一口道:“四哥,这事儿交给弟弟了,保证让你出口恶气!”
正说话,老八的管家从外面进来,伏在他耳边轻声禀报起来。老八听完眉头拧起道:“难不成,那杀才真是一时兴起?”
“恐怕是的,今天一大帮书生都去了,好像要搞什么会所。”管家小声道:“还说什么山不在高、水不在深之类的……”说着不禁笑道:“结果让咱们一吓,竟要换地方了。”
“现在呢?”老八不耐烦的问道。
“请了四十九个和尚,要做四十九天水陆道场。”管家道。
听说陈恪搞这么大排场,老八反而觉着理所应当,不由气哼哼地啐一口:“瞎折腾,还得我们也瞎折腾!”
“还盯驴尾巷么?”管家小声问道。
“盯和尚么?”老八一脚踹到管家身上道:“让他们都滚回来吧!”
管家下去后,老八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满心指望着,这次能够找回那笔巨款,谁知道线索又断了……难道老头子的推测有误,那杀才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八五章 投资
几天后,赵宗绩给出了答案,那处深宅大院的主人,是汝南王府八王子赵宗楚。赵宗绩还告诉陈恪,这厮正是昔日无忧洞的后台,丐帮被迅雷不及地剿灭后,赵宗楚便离开了家,住在那座宅子里。
至于原因,本应是秘密。但谁叫汝南王爷儿子多嘴杂,他的几个兄弟都在不同场合骂过他,说他把几十万贯的家财给丢了……
“而据可靠消息称,他还暗中纠集丐帮的余孽,试图卷土重来,再兴无忧洞。”赵宗绩忧心忡忡对陈恪道:“据说他们开出了江湖必杀令,取你性命者,帮外人士赏五万贯,帮内人士为新任大龙头……”
“我靠,”之前陈恪还算淡定,听到这个消息,登时瞠目结舌:“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赵宗绩手一摊道:“实话跟你说,我家也有些情报来源的。”
“想不到,我这还是颗金头呢。”陈恪摸着自己的下颌道:“原来他们盯着我,是为了这个啊。”
“你千万要小心。”赵宗绩关切道:“不行的话,我再去找官家,让他再派护卫。”
“不必了。”陈恪摇头道:“我好容易才送走了那些吊靴鬼。”
“是安全重要,还是自由重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赵宗绩无语,半晌才无力道:“不要护卫的话,你在春闱之前别出门,等到考中进士,有了官身,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行。”陈恪随口答应道:“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甚事?”
“你知道,我为何买驴尾巷的房子?”陈恪悠悠道。
“不是要当会所么?”赵宗绩道。
“你信么?”陈恪盯着他道。
“不信。”赵宗绩笑了,脸上多了一丝释然。道:“我还不知道你,怎么会选择那种地方呢。”
“嗯。”陈恪点点头,从桌子底下拎出一口藤箱道:“我为的是这个。”
“这是什么?”赵宗绩好奇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陈恪淡淡道。
赵宗绩用力掀开箱盖,便看到一沓沓崭新的纸钞。
在原先那段历史上,宋朝普及纸币,是在几十年后,由蔡京完成的,之后绵延两宋金元。缔造了中国古代辉煌的纸币史。但是在现在。交子这种所有纸币的前辈,还仅限于在蜀中流通,在四川之外的地方。人们还是以金银为主,并不认可这种纸币。
但这只是对一般人而言。在京里的巨商富贾看来,交子有无可比拟的便利性和安全性。又有东都交子铺为其背书,因此早就在大额的生意往来中采用交子结算。而东都交子铺也因其良好的声誉,吸引到许多京中巨富的资金,赵宗绩家虽然没钱参与,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所以他十分清楚交子就等于财富……
拿起一沓翻了翻,赵宗绩瞪大眼道:“这得多少钱?”
“五十万贯。”陈恪轻声道。
“……”赵宗绩顿觉呼吸困难,半晌方道:“莫非,这就是赵宗楚丢的钱?”
“不错。”陈恪一脸淡然道:“这笔钱被那大龙头藏起来。前日让我给找到了。”
“怪不得……”赵宗绩又是恍然又是惊诧道:“汝南王府怎会有这么多钱,又为何会在丐帮手里?”宋朝的宗室号称闲散富贵,闲散是真的,富贵却未尽然。尤其像汝南郡王有五十多个子女、孙辈更是上百,平日用度尚且捉襟见肘,绝不可能攒下这样巨额的财富。
陈恪摇摇头,让他自己去想。
不用想。赵宗绩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禁喟叹一声道:“堂堂天潢贵胄,竟与鼠辈匪类勾结,干那枉法图财害命之事,实在太不像话了。”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有这么多钱,”陈恪幽幽道:“汝南王府却仍要节俭度日?”
“……”原因显而易见。赵宗绩的脸色难看起来。
“再想,既然要装作节俭度日,他们为何又要搞这么多钱?”陈恪沉声道:“这么多年,他们肯定不会只攒不花,那么究竟花到哪里去了?”
“……”赵宗绩的脸色更难看了,显然这些钱,不是用来收买大臣内宦,就是用来暗中蓄养死士眼线了。总不会是默默捐助失学儿童……
良久,赵宗绩啪的一掌,重重拍在桌上,霍然起身道:“居心叵测,我去禀告官家!”
“你怎么证明,这钱是汝南王府的?”陈恪冷笑道:“据说,还是猜测?”
“也是,”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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