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劳先生了。”高氏叹口气道:“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不要伤到人就好。”
阳点头催促,待高氏一离开,他也不管什么救火,带着人便往藏书阁窜去,只见四周已被烈火包围,浓烟滚滚,藏书阁虽有防火设计,门窗也已经烧着了……
孟阳面色数变,终是下定决心,咬牙道:“砸开门!”原来有铁将军把门。
孟阳在府上的地位崇高,侍卫自然唯命是从,抽出刀来,看准了,猛地砍在锁头上,便听当啷一声,那锁便坠落地上。
“你们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孟阳吩咐一声,便进了藏书楼。
约莫盏茶功夫,他开门出来,便见众侍卫满脸焦急道:“咳咳,可出来了,我们被火包围了!”
孟阳见火势越来越烈,再不出去就有变成烧烤之虞了。
“走!”孟阳点点头,便要往外冲,却被一个侍卫一把拉住,递给他一块水淋淋的汗巾道:“捂住口鼻,可防浓烟。”
孟阳无暇多想,接过来捂住鼻子,不禁一阵头晕眼花,瞪眼瓮声道:“什么味?”
“一时找不到水,用尿打湿的。”一众卫士也纷纷用汗巾捂住口鼻,护着他便往外冲。
保命要紧,顾不得那么多。孟阳用那玩意儿捂着鼻子冲了出去,谁知没几步便觉着天旋地转,竟眼前一黑、两脚一软、摔在地上。
“孟先生被熏倒了!”那个递给他汗巾的侍卫眼疾手快,把他往肩上一送,抗麻袋一样扛着便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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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孟阳醒来,便看见赵宗球那张大花脸,脸虽花,却挡不住他关切的目光:“谢天谢地,先生醒来了。”
孟阳只觉着头痛欲裂,大脑一片空白,嘶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被浓烟熏倒了。”赵宗球道:“好在侍卫尽职尽责,把你抗出来了!”
“浓烟熏倒了……”孟阳的知觉一点点恢复道:“现在怎么样了?”
“巡铺兵弄来了十几架水龙,侍卫们也奋力救火。”赵宗球道:“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对了,先生要不要喝水?”
“不用,你别管我了。”孟阳道:“火情要紧。”
“我哥在那里呢,”赵宗球道:“还有吕惠卿,用不着我。”
“还是去吧,人多杂乱之际,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险。”孟阳嘶声道。
“那好吧,”赵宗球点点头道:“我叫个人进来伺候你。”
“不用了,我想静一下。”孟阳断然道。
赵宗球耸耸肩,终于出去了。
待他一走,孟阳便一把按在胸口,空空如也!他险些魂飞魄散,手赶紧伸进棉袄,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却发现除了两排肋骨,还是空空如也!虽然是大冬天,他却满头大汗,赤脚跳下地,又把床上翻了个遍,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坏了……”孟阳又是眼前一黑,强自撑住,穿上鞋便跌跌撞撞出了屋,看见赵宗球没走远,忙叫道:“快回来!”
赵宗球回头一看,笑骂道:“你当我是狗腿子,招之则来,呼之即去?”话虽如此,还是转了回来。
孟阳一把将他拉进屋里,赵宗球还没站稳,便劈头问道:“都有谁碰过我?”
“怎么,”赵宗球目光奇怪看着他道:“你被人走旱道了?”
“对……啊呸!”孟阳脸一下涨得通红道:“没空说闲话,我丢东西了!”
“丢什么了?”赵宗球有些不悦,心说,怎么?以为我是偷儿不成?
“要命的东西!”孟阳颤声道:“那东西要是丢了,王爷、你我、全玩完!”
“什么东西?!”赵宗球终于严肃起来。
“别问什么东西,你就回答我,谁碰过我身上?!”孟阳急声问道。
“我想想啊,”赵宗球皱眉道:“我赶来时,正碰见个侍卫把你背出来,然后我哥让我照看你,我就跟着来你的房里。期间太医来看过一趟,只给你切了切脉,说不碍事便走了,并没有碰你别处。除此之外,再没他人。”
“那几个侍卫呢?”
“又回去救火了。”
“快,和我去找他们。”孟阳顾不上手脚发软,便往外走去。只见十几架水龙已在浇水,喷出一道道白晃晃的水柱,弄得王府后院像个大喷泉似的。
第三六八章 火灾(中)
“什么?”听了孟阳报告,赵宗实的反应如出一辙,也是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顾不上救火,他命人将王府侍卫集合起来。
“早先和孟先生去过藏书楼的向前一步!”赵宗球下令道。
便有七名侍卫向前一步。
“不止这些。”孟阳已经把着火后的每一幅画面,都在心中过了一遍。
“还有个周黑七。”侍卫们互相看看,一个领头的道:“刚才还看见他跟我们一起救火呢。”
“那他人呢?”赵宗球大声问道:“谁看到周黑七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竟都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是谁把我背出来的?”孟阳阴着脸问道,浑不像要感谢救命恩人的样子。
“好像就是周黑七……”侍卫们小声道。
“那条汗巾又是谁递给我的?”孟阳又问道。
“好像还是周黑七……”
“这个人有问题。”孟阳恨声道:“八成是奸细!”八十老娘倒绷孩,孟先生谨慎了一辈子,谁成想在最要命处着了道?
“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赵宗球杀气腾腾道:“我非得千刀万剐了他!”说着怒吼起来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人啊!”
“还有,”孟阳想了又想,还是咬牙道:“仔细搜检,看看地上有没有书册之类的,只要是带字的,统统拿过来,谁敢藏匿,严惩不贷!”
“喏!”侍卫们哄然领命而散。
“先生莫急。”一直在边上静听的吕惠卿,这才出声道:“考虑到救火时场面混乱,有人可能会趁机浑水摸鱼,我一早就让人把守住大门,只许进不许出了。”
赵宗实闻言大感欣慰道:“还是吉甫想得周密。”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周黑七家在城南,”孟阳心思缜密,又道:“赶紧派人去看看。就算他不在,先把他家里人控制住再说!”
“我去。”赵宗球自告奋勇,带着几个侍卫走了。
“还有……”孟阳想一想,咬牙道:“趁着城门还没开,赶紧命开封府在各处城门设卡拦截。要防止他出逃!”
“这……”赵宗实皱眉道:“下令倒没问题。可汴京城十个城门,两个水门,一天出京的少说几万人,一一盘查的话。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叫我如何解释?”
“就说上元节大盗猖獗,为了不影响节日气氛,才一直引而不发,这样也能让那些。想弹劾王爷的家伙闭嘴。”孟阳道:“现在新年一过,自然要大索全城,不能让他们再逍遥法外!为防歹人闻风出逃,故要在城门口盘查。”顿一下道:“天亮后,王爷再知会刑部一声,让他们派人配合搜捕。”
“如此甚好。”赵宗实一听,道理很充分,便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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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快流逝,东方微露鱼肚白。
心焦如热锅上的蚂蚁。赵宗实和孟阳都不知道,大火是何时被扑灭的?他们现在只想知道两样,一是那周黑七的下落,二是那册子的下落!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侍卫们找遍了王府。也没寻到周黑七,书册倒是找到不少,可就是没有他们要找的那本。
此时天光大亮,侍卫又有新发现:“王爷。南墙上发现有攀爬的痕迹,周黑七应该是从那里跑了。”
惠卿闻言跌足道:“当时府上人手太少,只顾得上前后大门,谁想到三丈的高墙也不保险!”
赵宗实闻言心如刀割,暗骂道,我要不当这个见鬼的开封府尹,哪会出这种事!
这时候,赵宗球带人回来了,气急败坏道:“直娘贼,那泼杀才家里人毛都没一根!街坊说,昨夜他们全家上街观灯,到现在还没回来!”
“指定是蓄谋已久,全家出逃了!”孟阳冷笑道:“这样也好,人越多就越容易被发现。”
“嗯,”赵宗实点点头道:“各处城门都已经知会过了,府上侍卫也派过去了,他们插翅难飞!”
“不错!”孟阳重重点头,心中却一片惶然……他知道,就算把他们堵在城里,可汴京城一百五十万人口,也还是如大海捞针一般。更要命的是,就算运气好找到了,那东西也八成已经不见了。
要是落在对头手里……孟阳不寒而栗,牙齿不自禁的打颤。
看到他这样子,赵宗实却埋怨道:“先生忒也多事,还不如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呢。”
孟阳登时直翻白眼,你把那‘转运册’看得跟命根子似的!我当初要是不救的话,指定一样要怨我!
但是守着这么多人,他也没法说什么,只能闷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等到事情了结,自然请王爷责罚。”
“唉,”赵宗实叹气道:“我也不是怨你……算了,大家都累了,先回去睡觉吧,等有消息再说。”
“王爷,是不是也让巡铺兵们回去?”吕惠卿请示道。
“让他们都闭上嘴,谁敢吐露一点风声……”孟阳郁闷归郁闷,还是要替赵宗实着想的。
“我都吩咐过了。”吕惠卿道:“我命他们互相监视,若有人敢胡说,举报者可重赏十万钱!”
“嗯,吉甫做事没的说。”赵宗实点点头,心说好歹发现吕惠卿还算靠谱,也算小小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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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和庆陵郡王府离得不远,昨晚赵宗实那里红透半边天,赵宗绩自然不会没察觉。他还好心让侍卫过去帮着救火,却被拦在门外。
侍卫们回来气呼呼的禀报说,真是不识好人心,活该被火烧!
赵宗绩却笑道:“人家是不放心你们。不过两家隔得这么近,我要是不闻不问,实在说不过去。但派人去了他们不用,就不关我的事儿了。”经过这些年的风雨洗礼,昔日那位毛头小王爷。已经彻底成熟了。
“派人盯好了,防备火烧到咱们这。”赵宗绩打个哈欠道:“其余人都睡吧。”
卫们应声散去。
待侍卫们离开,赵宗绩面色凝肃下来,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他忍不住靠在椅上打盹。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侍卫长低声道:“玄玉大师回来了。”
“快快有请!”赵宗实揉揉脸,抖擞精神道。
刚坐定,一个一身黑衣,头带黑巾的男子悄无声息进来。正是陈恪的同乡好友,苏轼的小舅子玄玉和尚!当年玄玉留在大理学习佛法,其实也有替陈恪监视大理朝廷的意思,结果在大理一待就是五年。
这次滇王进京,担心会遇到危险。恳请这位绝世高手护送,玄玉推脱不掉,也想见见朋友,便跟他来了。
赵宗绩和玄玉也是老朋友了,自然不必客套,劈头就道:“真让仲方说着了,赵宗实家果然出事了!”
“是有人纵火。”玄玉淡淡道:“贫僧按照王爷吩咐,潜伏在庆陵郡王府的院墙上,看见有人搬运硫磺火油。点燃了王府后院。”
“后来呢?”赵宗绩问道。
“后来看到那纵火之人,用飞爪攀上墙,逃出了王府。”玄玉道:“贫僧便衔尾而追,只见他东拐西拐,然后下了地下水道。”
“然后呢?”
“然后我便跟着下去。在下水道里行了一段,便见那人停住脚,过了盏茶功夫,跟他接头的终于出现了……那人其实早到了。但很谨慎,功夫也很高。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确认没人跟来才现身。”
“可见强中自有强中手,”赵宗绩笑道:“他不还是没发现你?”
“贫僧在大理五年,学到了天龙寺的龟息之法。”玄玉丝毫不炫耀,只是阐述事实道:“否则也会被他发现的。”
“他们怎么说?”赵宗绩回到正题。
“接头之人问他,得手了么?那纵火之人答是,接着反问说,我的家人可安好?”玄玉道:“那接头之人说,你放心,我已经把他们安置好了,绝对不会被找到,也委屈不到他们。”
“那纵火之人似乎很信接头人,便不再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个匣子,递给他说,就是这个。”玄玉的记性极好,分毫不差的回忆道:“那人打开看过后,便收起来道‘过几日我安排你出城,你按照吩咐做,保你平安无事。一个月后,你们全家便能在南方相聚,当然是以新的身份。’”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远,我怕那接头人察觉,加之也想起他是谁来了,便没再跟下去。”玄玉又道。
“谁?”
“章惇!”
“你确定?”
“虽然蒙着面,但他的身材很好认,声音也很有特色,走起路来更是龙行虎步、万中无一,我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印象却很深刻。”玄玉缓缓道:“贫僧自幼听力过人,自认不会认错人的。”
“看来是王雱捣的鬼了。”赵宗绩缓缓道:“不知这家伙要做甚?”
玄玉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自然一句不说。
“这几晚辛苦了,快去休息吧。”赵宗绩回过神,这回是真打哈欠道:“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阿弥陀佛。”玄玉点点头,起身回屋去了。
眼看天快亮了,赵宗绩便在书房睡下,感觉才刚睡着,便听侍卫长又敲门道:“王爷,王公子来了……”
第三六八章 火灾(下)
王雱没等多久,赵宗绩便出来相见。
“王爷。”王雱起身行礼道:“这么早来打扰,实在是有天大的急事。”
“什么事?”赵宗绩笑问道。
“昨天夜里,”王雱低声道:“庆陵郡王府走水,王爷应该知道吧?”
“知道。”赵宗绩颔首道。
“今天开封府在城门设卡,大索全城,王爷应该还不知道吧?”
“尚不知晓。”赵宗绩道:“不过开封府也该拿出点雷霆手段了,这阵子盗匪太猖獗了!”
“其实他们不是为了捕盗,而是要找一个人。”王雱沉声道:“那人叫周黑七,是王府的一名侍卫。”
“为什么要找他?”
“昨晚在王府火场中,他无意捡到一本账册,怕被杀人灭口,遂趁乱逃走了。”王雱轻声道。
“什么账册这么要命,”赵宗绩奇怪道:“竟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账册记载了三十年来,赵允让父子一家人,帮助官员选官、升官、消灾的详细经过。因为曾使无数人苦尽甘来、化险为夷、飞黄腾达,故而名曰‘转运册’。”王雱沉声道:“其实还有一层含义,就是这上面的内容足以让官员身败名裂……”
“什么?”赵宗绩闻言心头大震,不寒而栗道:“那一家父子心机竟如此之深!怪不得,怪不得满朝都是他的拥趸呢!”待平复下来方问道:“如此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