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么说,人人一本难念的经,你这点苦算什么?”欧阳修开导他道:“不说别人,单说老夫,我自幼失估、家贫如洗,屡试不第、无以为继……,便不说了,且说当年我在人生最得意时,被政敌污蔑‘通奸”不仅被贬出京,还险些身败名裂。那时我才三十岁啊,到现在,已经两鬓染霜精气衰了,你说咱俩谁苦?”
“你比我苦一百倍。”赵宗绩轻声道。
“我在最潦倒时,朋友们怕我出事,写信安慰我,我却回信向他们保证:第一,自己绝对不会自暴自弃,不会发牢骚。第二,我虽然被贬到夷陵那么个小县城,但是我会好好做官,勤于政事,绝对不会怠工。第三,我自己会‘日知进道”钻研学问不辊。”欧阳修露出骄傲的表情道:“十年过去了,我可以说,我做到了!”
“是。”赵宗绩心服口服道。欧阳修被贬黜时,还没有现在这样如日中天的名气,他和范仲淹一样,都是在最困苦中升华了自己,一个成为圣贤,一个成为文豪。他不禁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在逆境中,克服沮丧的呢?”
“无它。唯‘自爱,尔。”欧阳修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对不起你,都可以原谅,唯独你自己对不起自己,不能原谅。”
“学生谨受教。”赵宗绩深深作揖道。
“谁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欧阳修犹豫了半晌,还是多了句嘴道:“真若是有那一天,你得小心赵宗实。”
“…”赵宗绩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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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人样子
数日后,欧阳修正树荫下在跟五郎‘打双陆”这是这个时代,极为流行的一种棋类游戏。
一套双陆包括棋盘,黑白棋子各十五枚,缎子两枚。玩时,首先掷出二散,骰子是几,便行进几步。先将全部己方棋子越过对方,落到底线的,即获全胜。
由于这种棋戏进退幅度大,胜负转换易,因此带着极强的趣味性和偶然性,又离不开谋略,因此宋人不分层次,都十分热衷这种游戏。想不到的是,五郎竟是此道高手,与欧阳修杀得难解难分,陈恪和宋端平也在边上,一面看一面起哄。
正说笑着,在一旁打坐的玄玉和尚,突然睁开眼道:“有一队骑马的人进村了。”
三郎和宋端平霍得站起来,五郎也丢下散子,跟着站起身。
“都坐下。”欧阳修笑骂道:“别一惊一乍的,那些歹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老夫门上行凶。”
陈恪几个可没他这份自信,从桌底下摸出了兵刃……清一水的缤铁直刀,这是捧日军的佩刀,抢自小关索几人手中。
看着手持雪亮兵刃,严阵以待的几个小、子,欧阳修不禁苦笑:‘真是一帮暴力分子。,
攀上墙头。从祠堂的院墙往外看,只见几十名骑兵从乡间小道迤逦而来,陈恪他们才松了口气,要是来抓人的,不会这么不紧不慢,还唯恐踩到庄稼。
待那队骑士近了,便看涛打头的是个穿一身白衫袍的青年人,正向人打听着什么。过一会儿,他便翻身下马,只带了两名随从,朝众人所在的祠堂走来。
“似乎是哪个将军的公子哥。”陈恪一松手,落地道:“估计是来拜会欧阳公的。”
“当名人真苦恼啊。”欧阳修捻须道:“帮我挡了吧。”
“好。”陈恪便走出去,正好在祠堂门口,遇上了那个白衫青年。他不禁一愣,这小、子实在是太好看了……在阳光下,那眉目,那脸,那写意的神态,那雪白的衣衫,都让人目眩,实在是人间少见的美男子。
陈恪称得上阅人无数,本身也算帅哥一枚,但跟这年轻人一比,发现自己长得实在是太凑合了。什么叫天人之姿?什么叫潇洒出尘?什么叫翩翩风采如若谪仙?看看这小子,就都知道了。
那青年早就习惯了,被这样无礼的注视,他温和的笑笑,唱个喏道:“这位兄台请了,小弟狄咏,奉家父之命,前来拜会欧阳公,请问,他在不在家?”
“狄来”,…”陈恪瞪大眼道:“令尊是?”
“家父名讳不敢提及,人称狄汉臣。”
‘狄青家的二小子啊!,陈恪恍然,心说怪不得呢,原来是‘人样子,啊。
狄青,多年来一直号称大宋第一美男子,后来这称号,被他的二儿子夺了去。狄咏好看到什么程度,被称为大宋朝的‘人样子”
“稍后,我去禀报一声。”陈恪一边转身往里走,一边暗自郁闷道:‘这小子,还让不让别的男同胞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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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禀之后,狄咏被请了进去,向欧阳修郑重行礼,他奉土狄青的礼物和亲笔信。
拆开信一看,欧阳修对陈恪几个道:“狄元帅请你们跟着他家二公子回去。”
“我们?”陈恪吃惊不小:“狄元帅怎么会知道我们?”
“呵呵,家父也是奉命行事。”狄咏阳光灿烂的笑道:“贵人要求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
“……。”陈恪望向欧阳修,见他点头,便道:“我们收拾一下便跟你走。”
几人进到里屋,便见赵宗绩一脸黯然的立在那。他与狄咏相互认识,不便出去相见。但外面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陈恪他们也黯然了,大家都明白,分别的时候到了……小王爷和他们来这里已是非分,还是欧阳修在这穷乡僻壤丁忧的缘故。万不能再冒大不韪,跟狄青照面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陈恪最是洒脱,拍拍赵宗绩的肩膀道:“你怎么回去?”
“你们不必担心。”赵宗绩轻声道:“我的侍卫早就找来了,只是体谅我出来不易,才一直没来打搅。”
“那就放心。”陈恪几个松口气道:“你们下一步去哪,看看咱们能不能碰上?”
“哪也不去了,要不是我跑出来,我们早就回京了。”赵宗绩也摆脱了伤感。苦笑道:“回去后,说不得要被禁足了。”
“金枝玉叶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陈恪笑道:“要是我们,指定被揍得屁股开花了。”
“真羡慕你们,能一直在外游历,增长见识。”赵宗绩叹口气道:“要常写信给我,告知你们的近况。”
“没问题。”宋端平笑道:“下次大比,我们就去京城赶考,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自己保证的。”
“没问题。”赵宗绩笑道:“保证带你们逛遍、吃遍、玩遍汴梁城!”
“后会有期。”陈恪几个,挨个和赵宗绩拥抱一下。
“后会有期。”赵宗绩的眼圈红了,虽然这样的日子,今生不会再有,但这样的朋友,却可以一直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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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庐陵五天后,陈恪等人跟着那狄咏,在长沙城外与狄元帅所率的三万西军汇合。这三万军队,就是狄青用来平叛的主力,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大宋最强的军队了。
笼统分来,大宋的军队分禁军和厢军。作为军中主力的禁军,同样分为三部分河北军、西军以及京营。至于南方各路,所有的禁军加在一起,其数量也不及以上三部分中的任何一部。
原先在三部人马中,西军最弱,但澶渊之盟后,河北军迅速腐化,京营则更早就沦为花架子。只有西军,不论是四路正规军,还是其他蕃兵、强壮、弓箭社,在与西夏、青唐诸羌的鏖战中,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
这是一支能苦斗、敢牺牲,深入瀚海戈壁千余里做野战、为大宋开疆拓土的军队!所以皇帝让狄青选兵,他毫不犹豫的点了他们。
不过西军的军纪之差,就连陈恪也早有耳闻口但当他踏入这座依城而扎的营寨时,却惊讶的发现,不仅寨墙外拒马、壕沟都设置一丝不荀,营内军帐,更是谨按八卦方位,规规矩矩的设立…,让人丝毫看不出,这只是行军途中临时扎下的。营中士卒虽多,却都无人喧哗,但有前行,都规规矩矩的自行成伍,绝不侵占那条供骑兵出入的驰道。
这才是真正的军队,陈恪不仅暗暗赞叹。尤其是和衡州城里退下来的两广军队比比,简直半若云泥。
其实西军还是那个西军,不遵军纪的老毛病也改不了,但要分在谁的麾下,在狄青手里,这些桀骜不驯的关陇大汉,全都便成了乖乖仔……这不仅是因为他的威名的军纪,还有西军的弟兄们,憋着股劲要捧狄元帅,给厮杀汉们扬眉吐气一把!
这些微妙的东西,陈恪几人自然体会不到,他们只觉着在这营中行走,都得如履薄冰,凛凛惕惕,还未到中军帐,对那狄青狄元帅的敬畏之情,已经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了。
来到一座守备森严的大帐外,狄咏让他们稍候,进去通禀一声,少顷转回道:“元帅正在议事,请你们先去见陈知县。”
“我爹真放出来了?”路上,陈恪他们追问狄咏此事,狄咏并不清楚,没想到,一进军营,便听到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跟着狄咏来到附近的一个营帐外,正遇见一身儒袍的陈希亮,从里面出来倒水。
看到陈恪,看到五郎,他一松手,那铜盆便跌落地上。
陈恪和五部的眼圈也红了。
他们一度以为,此生要阴阳永隔了。此刻终于相见,虽不至于抱头痛哭,但陈希亮一手拉住三郎,一手五郎,好久都不松开。
父子相携进了帐篷,陈恪介绍了玄玉和狄咏,陈希亮对那狄咏诚挚致谢道:“这次我父子能重逢,全赖元帅庇护,我想向他当面致谢,请二公子代为转达。”
“一定。”狄咏起身唱喏道:“陈大令父子重逢,定有很多话要说,末将先行告退,稍后再来探看。”
待那狄咏走了,父子便叙起别后之情后。在宋端平探营不久之后,陈希亮便被连日提审,起先还是旁敲侧击,到后来,直接追问账册的下落。但陈希亮仍一口咬定没见过,任凭对方如何折磨,都没有松口。
好在因为他文官的身份,对方不敢太过分,这才没留下什么伤疤。后来,便有西军的指挥使,持着狄元帅的命令,先于大部队数日,突然降临衡阳县。不由分说,将他提到了这里,也是昨天才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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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更完成……累血了……
第九十七章 帝心 (500票加更)
军营里不让乱转,连晚饭都是兵卒送进帐中的,军中的伙食自然好吃不到哪去,但有炊饼、腌肉还有菜汤,甚至还有一点点酒……,陈恪本以为这是特别优待,但一打听,营中上至元帅,下至士卒,吃得都是这个。
虽然有很大原因,是在境内行军、供给方便,但大宋军队的后勤保障,还是让人刮目相看。陈恪纵向比较一下,从提供的营养和热量上,跟他后世当兵时的野战口粮,没什么区别,而且一样的难吃。
晚饭后,天黑下来,狄咏又来了,请陈希亮父子过去,陈恪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
跟着狄咏来到中军帐,只见一个头束黑色情巾,穿半旧黑色蜀锦战袍腰、束狮吞口腰带,身长肩阔、剑眉朗目、浑身洋溢着阳刚之美的中年将军,站在帅案前,朝他们微笑。
不用问,也知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狄青狄汉臣。陈希亮父子连忙唱个肥喏,道:“元帅。”
“免礼。”狄青的声音,爽朗得像秋日的天空,他扶住二人道:“本该早些与贤乔粹相见,无奈军务缠身,现在才得空。
“元帅折杀我父子。”
“休要客套”,狄青请陈希亮坐下,他也在对面折凳上昭穆而坐。陈希亮起身道‘不敢”却被他抬手阻止道:“帅位上说话,不如这样随便。”小亮哥只好正襟危坐。
狄咏告退出去,亲自带亲兵守好帅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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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中,狄青打量着对面的父子俩。只见经历过牢狱之灾,陈希亮身体瘦弱,脸也有些浮肿,但他眉棱高耸,挺鼻凹目,一双眼睛澈如秋水,端的是不怒自威、令人起敬。陈恪侍立在其父身后,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端的是虎父无犬子。
‘也只有这样的父子,才敢做出那等捅破半边天的事情。,狄青不禁暗暗赞叹。下一刻,方微笑道:“某此番得以为国出战,还得多谢贤乔粹。”
“元帅说笑了。”
“不是说笑,某是认真的。”狄青摇头道:“而且,要不是你们的努力,官家和诸相公们,到现在也不会同意调西军南下的……”,说着叹口气道:“否则以两广军队的状况,怕是孙武再生,也无力回天。何况狄青一介庸人了。”
“元帅过谦了。”
“不要拘谨。”狄青看看陈希亮,笑道:“某是与你好生说话,不是听赞歌的。”
“呵呵”,…”陈希亮笑笑道:“元帅万是三军统帅,希亮还是戴罪之身,如此折节下交,实在让希亮受宠若惊。”
“你已经不是戴罪之身了。”狄青笑着递出一份手令:“这是今日下发饬令的底本。”
陈希亮起身接过来一看,只见是一份公文,除去那些繁文,大意是:
‘兹闻衡阳知县陈希亮勾结匪类一案,审查数月毫无进展,可见其指控荒谬,捏造无端。国家正用人之际,素闻陈君清正贤能之名,令湖南提刑司立即释放,官复原职、调往帐前听用。,后面有两湖宣抚使的大印,还有狄青的签字画押。
现在,两湖两广的军政大事,皆由狄青一人独裁,任何人无法掣肘,荆湖南路提刑司只好乖乖放人。
“多谢元帅搭教”,”陈希亮起身唱个肥喏,心里却难免有些不自在,他更希望,用正常程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是这种‘特赦”
“陈知县可能觉着委屈。”狄青正色道:“但这是官家的安排。”
“官家……”陈希亮愣住了。
“不错。”狄青颌首道:“官家让末将给你传几句口谕。”说着他也站起来。
“臣聆听圣训。”陈希亮躬身道。
“官家说:‘有陈希亮这样正直的大臣,是国家的福气。只是寡人要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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