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西昆体批判过程中形成的矫枉过正的产物。其文风直以断散拙鄙为高,处处与骈体文唱对台戏。
结果形成了一种险怪奇涩的文体,在这种文风下,谁的议论奇异、谁的文辞僻涩,谁的文章便是上乘。而连续数届科举,无论‘赋’、‘论’、‘策’,哪种文体,都以此为评判标准,使太学体的统治地位愈加稳固。
但陈恪从束发读书以来,所就学的师长……无论是陈希亮、苏洵,还是王方、欧阳修,都反对太学体,他们认为这种文体既无古文的平实质朴,又乏骈文的典雅华丽,其空洞无物更甚于骈文,简直是一无可取之处。所以陈恪到现在,还没写过一篇太学体。
他终于明白,老爹和苏老泉,为什么要让他们,一定到太学来学习一段了——就算太学体再恶心,也得用这种文体考试,哪怕一考完了就丢掉呢,现在也得学会喽。
哪怕欧阳修也说,要是我当考官自不消提,但换做别人的话,还是得捏着鼻子学一学。欧阳修还举自己当年的例子……想当年,他坚持不写骈文,结果数度落第,后来忍着恶心学了学,便考中了。之后到现在,他再没做过一篇骈文,完全将其当成了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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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教谕最后拿起陈恪的文章道:“这个新来的学生,写的文章如白水一般,一目了然,简直像是初学蒙童所作,写这样的文章,连考都不用考,考官肯定看一眼就丢掉!”顿一下道:“不过字,写得不错。”
好吧,好吧,你赢了,俺捏着鼻子学吧,反正又不是什么难事,比如那句‘嬴秦震矜厥勋,勒泰山,镵邹峄;剟之罘;刊会稽……’,其实就是秦始皇把自己的功勋,刻在泰山、峄山、芝罘山和会稽山上。勒、镵、剟、刊都是‘刻’的意思,但人家用了个遍,就是不用最通俗的这个。
是以,所谓太学体就是不说人话,怎么让人看不懂怎么来,这对陈恪来说实在太有优势了……说对各种犄角旮旯生僻字的认知,谁能和编过《字典》的人比?
于是下午学做赋时,陈恪便先用平易的文字写出文章,然再把里面的字词,全都换成八代以来,没人用过的生僻字词。
这次教谕拿到手里一看,登时傻了眼——三分之一的字不认识,三分之一的词不明白,三分之一的句子看不懂。这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
按说,算得上极好吧……可是不能当作范文念啊,因为读都读不下来,教谕险些哭出来了。
晚上回去,教谕又抱着《字典》把那些不认识的字词都查出来,不禁又惊又叹,突然……他愣住了:‘陈恪,《字典》的作者,也叫这个名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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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考证了一下,耽误些时间,后面就好些了。
第一二四章 更拉风的狄元帅!
第二天,那位学谕拿着一册《字典》,把陈恪叫学斋到外面,问他与作者是不是同一人。
陈恪点头说是,学谕震惊道:“你怎会如此年轻?”
“十岁那年,琢磨出来拼音注音法,又用十年时间,在师长的指导下,把《广韵》上的字全都编排了一遍。”
“十年磨一剑!后生可畏、惭愧惭愧!”钦佩之余,学谕朝他深施一礼,叹口气道:“我当不了你的老师。”
陈恪生怕重复苏轼当年的悲惨命运,也朝他深施一礼道:“术业有专攻,学生这些年,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于应试一道,薄弱的很。”
学谕见他如此谦虚,十分感动,点点头道:“但凡学过拼音法的人,都该以师礼待你口学生不敢以师自居,我们还是以友相称吧。”
“礼不可废。”陈恪坚持道:“学生不敢狂悖。”
“也对”,学谕颇有几分痴劲儿,闻言重重点头道:“你们这些大学者,都是尊师重道的,我不能损害你的名声……”
气”陈恪这个汗啊,这都哪跟哪,我啥时候变成大学者了?
无论如何,他是《字典》作者的消息,在太学中不胚而走,不仅本斋的太学生对他十分惊奇。到了课间休息,其它斋的师生亦涌过来看他,但人们这张年轻的面孔,难免会产生怀疑。那样一本严谨的大部头应该是两个皓首穷经的大儒所作”…就连‘苏小妹”也被他们猜测是某位大儒游戏人间的化名。总之这么年轻的作者,实在是让他们难以。
但是四个太学生站出来,说这是真的由不得大家不信……,因为这四人里,有三个姓曾的,分别叫曾布、曾牟、曾阜…”其中前两个是曾巩的亲兄弟后一个是从兄弟。唯一一个不姓曾的,还是曾巩的妹夫,叫王辅之。
有三曾作证大家自然不再怀疑,纷纷掏出自己的字典,请他在扉页签上大名。
陈恪一个新来的学生,自然不能耍大牌,只能来者不拒,一面签名还得一面回答各种没营养的问题:
‘你真的是十岁创造了拼音法么?难道是梦里有神仙相授?,
‘这本字典真的是你和苏小妹合著的么?,
‘苏小妹到底是男是女?,
问来问去都是此类的问题反复回答、不胜其烦。大概签了五六十本,回答了百八十句他终于不耐烦了,把笔一搁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剩下的明天再说。”说着霍然起身,拍拍曾布的肩膀,拉着他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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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面,便看见苏轼宋端平在那里幸灾乐祸地嘿嘿直笑:“名人啊,真苦恼!”
“屁咧!”陈恪骂一句,拉过曾布道:“看,这是谁?”
“哈哈,子宣,是你们!”宋端平顿时顾不上取笑陈恪,跳起来和曾布兄弟三个拥抱。
“子宣,这兄弟两个,就是我们整天挂在嘴上的二苏。”陈恪为双方介绍道:“子瞻,这兄弟三个,就是我们整天挂在嘴上的南丰七曾中的三个,还有一位是子固兄的妹夫。”南丰距离庐陵很近,陈恪他们跟着欧阳修学艺的时候,曾巩时常带着弟弟们来问安,一来二去就熟识了。
“好啊,好啊,我们的队伍又扩大了!”苏轼最喜欢热闹,顿时开心笑道:“应该去庆贺一番!”
“那是自然”,那曾布是个小个子,但五官分明,目光炯炯,顾盼间满是豪杰之气,显然是兄弟几个里做主的,他也大笑道:“我们早来一步,却要做东的!”
于是扩大到十几人的队伍,蔚为壮观的出了太学,清一水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一个个精力过剩、谈笑无忌……却没有人看他们一眼。
倒不是太学生们清高,而是大家都在急急往外行,好像街上有啥稀罕光景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陈恪拉住一个太学生问道。
“狄相公今天回城,这会儿要路过我们太学了。”那人随口答一声,便甩开手走掉了。
“狄相公?”陈恪的脑海中,恍然闪过那位风华盖世的战神……
“早听说狄相公出门,京城百姓争相围观,大街上能堵得水泄不通。
”曾阜兴奋道:“我们快去看看。”
一伙人便快步出了太学大门,只见人们都往西面御街上涌去,毫不夸张的说,那叫一个人流如潮,比肩接距。人们挤过来、拥过去,声声呼叫,如狂如醉。争着抢着,瞻仰自建国以来第一位面有鼎文的平民宰执!
开封府的官差和巡防铺的兵丁,显
默对此早有准备,他们手牵着手、人连晋哭,为狄相公一行人开道,一个个全都累得臭汗淋漓,却无怨无悔……,不这样,怎么能跟心中的偶像距离如此之近啊!
狄青穿一身墨绿色的袍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俊朗如天神般的面容上,带着极具成熟魅力的微笑,就连他面颊上那块金印,都显得分外迷人!
事实上,他最令开封城里民众如此痴迷崇拜的地方,就是这块代表着耻辱的金印。
宋朝在绝大多数地方,都比前代文明许多,但也有野蛮的习惯延续下来像五代一样,为了防止军卒和犯人逃跑,要给他们刺青默面,所以好男不当兵!
当年平定岭南凯旋,狄青荣升枢密使。进宫谢恩时,官家jī动的拉着他的手,凝视了好一会儿,之后温情又伤楚的说道:“爱卿,寡人有太医,可以把脸上的金印去掉,你恢复原貌吧,不要总带着当年的繇字。”
狄青感动的热泪盈眶,他自然知道……,大宋开国百年,从未有两府宰执面带默文,这是耻辱,亦是卑贱的标志。官家要给他去掉金印,完全是为他着想,让他改头换面,从此不再低人一等!
但是狄青拒绝了,他对官家说了一句话,从此他在大宋皇帝的心中,在天下亿万平民百姓的心里,便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
他说:“陛下擢臣,不问门第,臣正因为脸上有这行金印,才得以报效国家。臣愿留颊上默字,以使天下贱儿得知,朝廷有此名位相待!”
这就是狄青狄汉臣,一个出身卑微、起自行伍,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出人头地、功盖当代,官居西府之首,名符其实地站了人生的巅峰上!却从不忘本、亦不掩盖过去的卑微,一个真正男子汉!
他满怀豪情壮志地活着,以实实在在的功劳说话,不去理会身边阴柔粘黏的污秽官场,怎一个自豪爽快了得?!
这样光辉万丈的男子汉,赢得大宋全体百姓,发自内心的仰慕,也就不足为奇了。他的身上,更是寄托着亿万平凡人的梦想。他的故事早就成为最伟大的传奇,jī励了整整一代人!
更不用说京城内的禁军,每当此时,他们都jī动得难己克制,这是整个武人群体的骄傲,近百余年的欺压和屈辱,终于在这一朝扬眉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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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狄青的身边,还有一个俊美无双的白袍小将,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们,提着篮子,往他身上撒花、掷果,尖叫着:“狄咏,狄咏……”
看着这狂热而又jī动人心的一幕,陈恪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元帅,果然还是当上了枢相……。
他身边立着曾布,两人没有凑近了,而是在府学门前远观。曾布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反而有些哀伤道:“狄元帅,他离死不远了。
陈恪闻言一惊,他低头看着曾布道:“子宣,你莫要危言耸听!”
“仲方,我不是危言耸听”,曾布冷声道:“狄元帅越风光,有些人就越难受!”
“什么人?”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曾布淡淡道:“只是听说韩相公宁肯去当三司使,也不要当枢密副使…,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不能接受屈居于他之下?”
“韩相公不干,总得有人干,接任的枢密副使叫王尧臣。他便是当年韩相公对狄元帅说的那位:‘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名者才是好汉!,现在他却归狄元帅管,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据说他每天早晨给元帅请安,都会盯着那道金印道:‘枢相大人,可真是愈加鲜明了!”,
“乃至当朝宰相文彦博,估计也不会不恨他。因为总是有人把他和狄青比,当年收复贝州一城,就当了宰相,拿什么和狄青平复整个南方相比?却位在狄青之上,害臊不害臊?怕是只要有狄元帅在一天,他就得难受一天。”曾布沉声道:“再往大里说,他区区一个武将,把汴京城所有官员比得黯淡无光,谁心里能舒服?这样既有集团,又有头领,危险的局面已经形成了,他却还这样不知收敛,千万别让人逮到机会,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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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一样的嘉佑二年龙虎榜,可谓千年科举第一榜了。
第一二五章 绝不放弃!
‘不然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
曾布这句话,反复映在陈恪的脑海中,让他再度失眠了:‘真见鬼,老子是来考试的,不是来当耶稣的!’
那种先知的痛苦,与渺小的无力感,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真想逃离这座繁华的城市,回到无忧无虑的青神老家去”…
连陈希亮也看出他的异常来了,翌日休沐在家,关切问道:“三郎,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陈恪强笑道:“我能打死一头牛!”
“怎么看你面色这么差?”知子莫若父,陈希亮道:“不对,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有些困扰。”陈恪轻轻吐口浊气道:“有些事情,我内心强烈地想去做,却远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什么样的事情?”陈希亮问道。
“六塔河,一定会倒逼黄河决堤的。”陈恪双手按着额头,涩声道:“这种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这件事啊”,…”陈希亮轻声道:“今天早朝,汝南郡王禀报了勘察结果。”
“怎么说?”
“六塔河确实是在汴京东北,方位并不会妨碍到圣体。”陈希亮冷哼一声道:“让汝南王去调查,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
“为甚?”
“哪怕为了他儿子,也不会得罪诸位相公的。
”陈希亮嘲讽道。
“是。”陈恪长长吐口气道:“这么说,谁也扳不过来了?”
“未如”陈希亮淡淡道:“官家当场没有表态,只是把奏本收下了…”不过也别抱什么希望,还是那句话,官家派汝南郡王去调查,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那我该怎么办?”陈恪望着陈希亮,目光犹豫。
“扪心自问!”陈希亮也望着陈恪,目光明亮:“如果你觉着非干不可,不干的话,下半辈子良心难安,那就去做!”
“我怕会连累你们毗”陈恪轻声道。
“哈哈哈”,…”陈希亮笑道:“当年,我在衡阳,查那军需案子,也想过会不会连累你们,但我还是去做了。”
“你那次很不省心唉。”陈恪白他一眼道:“还好意思说。”
“臭小子,没大没小。”陈希亮给他个暴栗,正色道:“当时我想,你们最坏也能在眉州衣食无忧,所以我没有理由,不把那道黑幕揭开!”顿一顿道:“现在你也一样。虽然作为父亲,我不愿意看到你去冒险,但你好歹已经文官了,肯定死不了。所以,大胆的放手去做吧!”
“我当然无所谓”,陈恪苦笑道:“我是怕让你们的前途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