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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在汴京城,如果哪个妓院少了几个姑娘,麻烦可就大了……
除此之外,还有所谓的私妓暗娼,她们不入乐籍,在自己家中招引嫖客,即所谓的‘半掩门’,更是有民户的身份,生命安全自然更有保证。
因为,强迫妓女下来为他们服务,不是没有,但数量很少,远远不能满足需求。只能靠掠卖了……宋代禁止人口买卖,父母亦不会将子女,送入不靠谱的人家为奴为婢,这自然会导致巨大的人力缺口,所以宋代的掠卖人口很是猖獗。
而东京城的人口生意,就是由无忧洞垄断的,他们所掠人口的主要来源是河北路、两广路这些偏远之地,以及那些遭了水旱蝗灾的地区,或是拐骗或是劫持,弄回无忧洞里享用,或者贩卖出去捞一笔……这背后自然又有一番龌龊,此处按下不表。
还有一种来源,就是从各大夜市上绑架女子,专挑姿色秀美、教养良好的小家碧玉或者大家丫鬟下手。数目自然很少,主要供老大们享用。
侯三就是这样一名拐子,他白天在无忧洞里睡大觉,到了天黑,便在夜市上游荡,寻找合适下手的目标。他原先是个泼皮,还有个诨号叫‘金毛猴’,在一次斗殴中捅伤了对方。因为畏惧刑罚,便逃进了无忧洞。
进去后才知道,无忧洞虽然名字很是动听,但比起地上天堂般的汴京城来,却如地狱一般。不仅对于被掠进来的性奴和奴隶是这样,他们这些底层的喽啰,也一样不好过。
好在他还算机灵,又是东京人士,在被炼狱折磨了数月之后,一名老大看中他,问他当不当拐子。
为了保住自己的菊花,侯三想都不想都答应下来,先给师傅望风打下手,后来师傅被官府抓了,他便接班成了师傅。过年后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带着徒弟,拐了三个女子,只要再拐两个,他就能提升为堂主,从此便可不用冲在一线,也能吃香喝辣玩女人了……
只是他终究年轻急躁了,作案频率过高,引来了官府的注意。整个三四月份,有官差整晚整晚的在州桥巡逻,害得他连月猫在地下,偶尔出来一会儿,也只能匆匆透个气,根本来不及作案。
这几日,官府的巡逻终于松懈下来,侯三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几个徒弟上来,准备抓紧再拐俩,就万事大吉了。
人果然都是健忘的,距离连环少女失踪案,才仅仅俩月。州桥夜市上,便又满是各色出来游玩的女子……其中不乏让侯三眼前一亮的。
‘不如今晚早点动手。’侯三知道,自己今天一动手,很可能明天州桥夜市上,就连苍蝇都是公的了,所以要干就得抓紧干:‘最好一晚双响,管它明天天翻地覆呢。’
这时,他那双贼眼,盯上了一双小恋人,见女的十分清秀,男的也和文弱。侯三便收起心思,紧盯在两人身上。
他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在夜市上闲逛。女子似乎是偷溜出来的,与男子分外痴缠,但只大概逛了半个时辰,女子便要回去。男子还没逛够,但佳人有命,也只好陪着她出了夜市……
第一三七章 开始下雨了
那对小男女离夜市越远,街上的行人就越少,灯火也越黯淡。两人却不以为意,还专拣黑暗处去。却道为甚?原来是情到浓处难自禁,故而专找那人看不到处,好拉拉扯扯摸摸、亲亲搂搂抱抱。
却说两人一路走一路戏,那小娘子被撩弄得禁持不住,眼也花了、心也乱了、腿也酥了、脚也麻了、嘤咛一声,软软靠在男子肩头。男子也早就欲火焚身,觑准了一条暗巷、抱定了那小娘,倏地便窜了进去。
一进到暗巷中,男子便把小娘青春的娇躯,压在墙上肆意为之,正待解去最后的束缚,突然感到身后呼地风起,便被一棒击中后脑,脆生生的晕厥在地。
小娘子正意乱情痴星眸迷离,微张着檀口喘息不迭呢,还没搞清状况,便嗅道难闻的臭气。她惊恐的瞪大眼,便见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人,代替情郎站在面前。她刚要惊叫,便被一只脏手捂住了嘴。
侯三嘿嘿淫笑着,看这小娘皮如此奔放,定然不是个雏儿了,那自己先玩弄一番也无妨,他正要去解开自己的裤带,突然感到身后呼地风起,便被一棒击中后脑,脆生生的晕厥在地……
又换人了?少女吃惊的张大嘴,只见又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只见那男子慢慢靠近,朝她胸前伸出手来,少女认命了……看来今天横竖是逃不开被糟蹋的命运了,就从了这个吧,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让女人心跳过速的气息……
谁知砰地一声,那男子似乎也被击中了,不过没晕倒,而是捂着肩膀跳到一边:“哎呦,你个男人婆,我只是要帮她扣上纽扣而已!”
“色胚!”一个高挑的女子,饱含怒气道:“收好你的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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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州桥夜市得手后,陈恪他们又转向更为繁华的马行街夜市,在那里又顺利捕到一个拐子。
将人带去一处空屋连夜审讯,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谁知道只一吓唬,就屎尿横流,竹筒倒豆子般的问一答十,让陈恪几个好生鄙夷。
见柳姑娘直掩鼻,陈恪道:“你去外面等着吧,我自会问个清楚。”
柳姑娘点点头,知道这人除了色,做事却十分靠谱,比方方才拿人时,他能准确找出暗桩所在,并先行解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仅这份江湖经验,就比自己足很多……便依言出去了。
她将一方手帕,垫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望着阴沉沉的夜空,默默的祈祷起来。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开门声响起,陈恪走了出来。
“怎么样,有小环的下落么?”柳姑娘站起身,急切问道。
“社日放火那天,他俩都不在大相国寺一带。”陈恪摇摇头,一屁股坐在石桌上。
柳姑娘对自己坐凳子他坐桌子,感到颇为不忿,但现在,不是计较谁高谁低的时候,她皱下眉头道:“你确定他们没撒谎?”
“没撒谎。”陈恪手里又多了个酒壶……宋代的酒,虽然比汉唐大有进步,但以曲酿法酿出的酒,一般就是十来度,陈恪都用来当饮料。喝上两口解解渴道:“他们说,无忧洞里的捣子们,虽然统称丐帮,实则又分十二个堂口。这十二堂尽管共尊一名大龙头,但每个堂口都有自己的地盘和营生,其它堂口捞过界的话,等同开战。”
“大相国寺虽然繁华,却没有夜市。”柳姑娘轻咬着贝齿道:“只有节日放火时,晚上才会人山人海。”
“嗯。”陈恪点头道:“大相国寺地下的黑虎堂,就是趁节日作案,那时候举城的官眷闺秀云集,一晚上的收获,就顶他们忙活一个月的。”
“下次相国寺再有夜会,就得到下月的夏节了,”柳姑娘咬牙的力度增强道:“难道只有这时候才能逮他们么?”
“怕是如此。”陈恪叹口气道:“黑虎堂在地上的生意都是合法经营,要是擅闯的话,开封府抓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太可恶了!”柳姑娘咬碎银牙道:“明知道有这么群无恶不作的耗子,王府尹却还要给他们当保护伞!”
“唉,图样图森破。”陈恪摇摇头道:“你以为王珪不想啊?关键是,没有后台的黑社会,早就被灭了八百遍。剩下的都是有后台的。”
“什么后台?”
“像你们这样的王公贵族。”陈恪冷笑道。
“谁会跟那些下水道里的臭虫打交道?”
“扫噶,萨姆他母纳易伍。”陈恪满嘴鸟语道。
“你想挨揍么!”柳姑娘杏眼一瞪:“好好说话!”
虽说知识就是力量,但在这种时候,力量要比知识更好用,陈恪马上恢复正常道:“你太小看黑社会了,他们的用处大着哩……”
“瞎说。”
“不信就算了。”陈恪把酒壶挂回腰间道:“别郁闷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甚?”
“他们知道黑虎堂的入口……”陈恪压低声音道。
“太好了!”柳姑娘一直拉长的脸,刹那间恢复原状,她倏然起身,紧紧攥拳道:“我这就找人把他们剿灭干净!”
“冷静冷静。”陈恪连忙拉住她道:“你看过《地道战》没?”说着挠挠下巴道:“肯定是没看过的……但你可以用简单的大脑思考一下,近百年来,开封府不知抓了多少丐帮中人,知道无忧洞的出入口,肯定比我们多,为什么不下去清剿?”
“……”思考显然不是柳姑娘擅长,她大睁着漂亮的丹凤眼道:“你不是说,他们有后台么?”
“后台也得有个分寸,”陈恪摇头道:“最多只限于保护丐帮,那些披着合法外衣的生意,官府若要清剿无忧洞,哪个敢说一句废话?”
“那是。”柳姑娘点点头。
“无忧洞何以谓之‘无忧’?”陈恪苦笑道:“盖因其密如罗网的地下水道,可以藏身里面的人,提供最完美的庇护。官军一下来,他们便转移到别处,或者回到地面上,甚至可以划船到汴河上去,根本无法清剿。”
“那算什么好消息?”柳姑娘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你敢戏弄我?”
“稍安毋躁,”陈恪赶紧安抚道:“山人自有妙计,但需要等上一些时日。”
“别卖关子!”
“说了就不灵了。”
“……”柳姑娘狠狠瞪着他道:“要等多久?”
“就在下个月。”陈恪道:“到时候你还去那个茶亭找我,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办。”
“我凭什么信你?”柳姑娘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走的感觉。
陈恪也站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因为你别无选择。”
“如果再像今天这样,雷声大雨点小,”柳姑娘几乎与他平视,眼里满是说一不二道:“我一定狠狠揍你!”
“难道你只有威胁残障人士的本事么?”有道是一力降十会,陈恪这个暴力男,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用暴力威胁,他一脸愤懑道:“而且还是你把我摔伤的!”
“你的腰,根本没有伤……”柳姑娘冷笑道:“不然我打那一下,你根本躲不开头!”
陈恪顿时想起,早些时候,她从背后偷袭自己那一下,当时完全下意识的躲过去,只是肩膀被击中……那一下,确实全凭腰力。他顿时恼羞成怒道:“还没找你算账呢,那么重的一下,要是打在我后脑上,我不死也得变成植物人!”
“我有分寸。”柳姑娘淡淡道。
“屁分寸,没轻没重的母老虎。”陈恪大声嚷嚷着:“走啦走啦,不管她的闲事了。”
宋端平和五郎,面色怪异的从屋里出来,见陈恪竟然吃瘪,终于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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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个屁!”回到家里,宋端平还是笑不止,陈恪脸上终于挂不住,骂道:“还有没有点同情心?”
“谁让你惹上这母老虎的?”宋端平擦擦泪道:“看终于有人能欺负你这活阎王,我实在太开心了。”这才正色道:“不过我们这样做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陈恪淡淡道:“不然你当我们,还真给她跑腿啊?”
其实陈恪他们,已经逼问出在南街一带,是豹子堂的地盘。而且豹子堂的人,整天吹嘘他们,有未来皇弟做后台,下任大龙头非他们团头莫属云云……
而南街恰好和大相国寺相邻,陈恪便打算,到时候诓一下那小娘皮,用她的力量来对付豹子堂……而不是她的仇家黑虎堂。
这种用人家的人办自己事的勾当,确实不太厚道,但陈恪安慰他,也是自我安慰道:“最多日后,再帮她把黑虎堂灭掉就是。”
“嗯……”宋端平点点头。
说话间,外面突然劈啪作响,酝酿了一夜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两人赶紧关上窗户。
第一三八章 雨一直下
天空阴云连日不散,雨也一直下。
从嘉佑元年五月初一开始的这场雨,一直下到今天,还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朱雀门外的驿馆、酒楼,妓院高悬的绣旗、珠帘,在雨中萧然低垂;一条条宽阔的街道,都在雨中亮成了玉带。大相国寺传来的暮鼓晨钟、曲院街骚乱的市井买卖声、汴河漕运船队中腾起的船夫号子声,都被缠绵不尽的淫雨浸透了,失去了往日的灵动明亮,变得沉郁涩滞起来。
然而生活仍要继续,官员们一日不能歇,否则庞大的国家机器便无法运转;民夫们一日不能歇,否则这个人口百万的城市,便要缺衣少食;市民们一日也不能歇,因阴雨连绵而腾贵的物价,使他们感到了生活的压力。今年就要参加大比的太学生们,自然更不能歇,他们打着油伞、穿着木屐,风雨无阻的涉水到学校上课。
陈恪依然每天中午,到迎祥池边的茶棚读书,他和一帮兄弟,会在路上的食铺边,买些吃食,到茶棚里来,要壶热茶,把午饭凑合过去……十多天的雨,对生活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人们不仅活动半径变小,对生活的要求也降低了。
此刻他站在茶棚中,眺望远处的迎祥池,亭台楼榭在雨中若隐若现,已经看不到菰蒲莲荷、只有几只水鸭在水面瑟瑟发抖。
“比昨天,又涨了一尺。”说话的人又黑又瘦、个子不高、其貌不扬,若非他一身太学生打扮,真看不出像个读书人。他的名字叫郏亶、字正夫、苏州昆山人,今年才十九岁,是陈恪的同班同学中最小的一个。
平日里,别人缠着陈恪,都是问《字典》相关的内容。郏亶也喜欢缠着他问东问西,但问多是六塔河、分层筑堰法之类的水利问题。在这个大比之年,谈论水利问题,在旁人看来,好似是不务正业,但陈恪发现,这位小老弟不仅爱好水利,而且十分有天分,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水利知识倾囊相授。一来二去,两人成为好友,郏亶也加入了他的团伙。
说起团伙来,陈恪与那福建的五吕也越来越亲密,虽然人家兄弟五个,有自己的小团伙,但每当陈家帮外出宴饮、抑或参加什么文会之类,只要打声招呼,吕家兄弟向来不会缺席。
再加上这段时间加入的林希、蒋之奇等人,这个以陈恪为头目的团伙,数目已经接近三十人了。在一次聚会中,也不知是谁首倡,众人一致同意,也赶一把时髦,组建一个‘嘉佑学社’。社长自然公推陈恪,也不知是因为他有人格魅力,还是因为他有钱能埋单……
这个茶亭,已经变成了嘉佑学社午间的固定活动场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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