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院可不是善地啊,我听说那个地方……”
小蛮惨然一笑,道:“楚大哥,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在宫里做事时,那推事院就在我住的夹城不远,那是个什么地方,我很清楚。”
楚狂歌重重地一点头,道:“那好,啰嗦的话我就不说了,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说实话,就冲咱们这能耐,要说从例竟门里捞人,那是扯淡!人能不能捞出来还两说,依着那里边的作法,恐怕不等把人捞出来,人就已经被活活打死或者打残了。”
马桥脱口说道:“是啊!我听说左玉衿卫大将军都被活活砍死了,还有一个内侍大总管被割了舌头!你说小帆虽然是郎将,在咱们眼里算是大官,跟这大将军却没得比啊,大将军都活活砍死了,小帆他……”
他这一说,小蛮吓得芳心一紧,眼泪就像泉水似的又忍不住涌出来。
楚狂歌没好气地瞪了马桥一眼,不客气地叱道:“你能不能闭嘴!”
马桥讷讷地闭上嘴巴,眨着眼睛看着楚狂歌,不知道他为什么冲自己发火。
楚狂歌吁了口气,对小蛮道:“弟妹!来时路上,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今心中倒是有一个计较,你看这样行不行。”
第十三卷 监狱风云 第三百四十四章 随洒家去!
小蛮心里乱糟糟的,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哪里还想得出主意。一听楚狂歌这么说,赶紧道:“楚大哥,你说。”
楚狂歌道:“我不相信二郎会参与叛乱,可是,只要担上这个名声,朝廷必然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的。来俊臣此人生性残暴,以虐人为乐,断然不会放过二郎,那么多的朝廷重臣他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在乎二郎呢?所以,咱们要想不许出二郎,必须得找一个大人物为凭恃,这样的人物换了旁人或许不好找,可是咱们这位杨二郎偏偏就认识那么几位大人物!”
小蛮何等聪惠,虽然关心则乱,但是楚狂歌说到这里,她已然明白过来,脱道说道:“楚大哥,怀义大师么?”
楚狂歌道:“不止,怀义大师是一个,梁王也是一个,你不要忘了,当日二郎与你成亲,梁王这等身份的人物也是来过的,如果不是与二郎有些密切关系,断不致此。此外,还有一位太平公主,这三个人要么亲自来参加你和二郎的婚礼,要么送了重礼,都是可能施以援手的人。”
小蛮擦擦眼角的泪水,干脆地道:“幸亏楚大哥提醒,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楚狂歌颔首道:“好!你是二郎的娘子,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你给我准备一个食盒,我给二郎送去,一日三餐,以后都要由家里送的,你切莫忘记了。”
小蛮问道:“两位兄长匆匆赶来,可吃过东西了么?”
马桥和楚狂歌一大早就匆匆过来。还真没吃过东西,小蛮这一句,二人才感到饥肠辘辘。
小蛮见状,说道:“两位兄长先在家里用过早饭再去吧。”
楚狂歌道:“不必了,你多准备些吃的,我和桥哥儿到了地方再说。那推事院里或许有我一些旧日袍泽,我也可以托付他们对二郎照顾一些。叫他少吃些苦头,早去一刻,便早一刻安稳!”
小蛮点头答应。急急吩咐厨下备了食盒,楚狂歌和马桥提了食盒出门,上了战马。直奔推事院。
小蛮送走二人,马上换了一身骑装,这时也不扮那雍容少妇了,打马扬鞭直奔白马寺。
她走后不久,御史台派来告知杨帆入狱的差人才姗姗赶到,那门子陈寿听说杨帆入狱,正欲出门去通知赵逾,正迎上这个差上,他敷衍着接了“告书”,打发了那公差离去。便一溜烟儿地赶去仁风坊赵逾的老巢。
小蛮打马如飞,心急如火。当年眼看阿兄吐血,担心永远失去阿兄的那种恐惧感陡然又笼罩了她的身心。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乞索女了,可是这种恐惧的心情竟是一般无二。
嫁到杨家这么久,她已不知不觉地接受了新的身份。融入了这个家庭。其实,从小到大,她何时有过家?这是她第一个家,近乎已经完美的家,除了还没有找回她的兄长,没有与郎君圆房。她很珍惜的。
忽然间,小蛮便泪如雨下,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对不起郎君。郎君在她之前是曾有过心爱的女人,然而郎君已经接受她了,不是吗?她已经是郎君明媒正娶的娘子,还有什么心结解不开、放不下?
她是个孤儿,郎君也是个孤儿,如今她已是郎君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她……成亲这么久,甚至还没有把自己的身子交给她的男人!
小蛮忽然想起那个月下,她与郎君并肩跪着祭拜公公、婆婆的在天之灵:“郎君说,他娶回了一位温柔贤淑、美丽可爱的娘子,他会肩负起光大门楣,重振家声的责任。郎君一定还想说,会让杨家子孙满堂,家门兴旺吧。只是碍着我的心情,他没有说出来,如果郎君就这么去了,杨氏一门香火就此断绝,我就是杨家的大罪人,永远也赎不清这份罪孽!”
小蛮心如刀割!
白马寺前,一骑飞至,马蹄尚未站稳,一条矫健的人影就飞身跃下马背,一个箭步窜进山门。今天有雨,白马寺进香的信众不多,门口没有几个人,他们惊愕地看着飞奔进去的那人背影,这才看清是一个女子。
知客僧奕仙和尚见一个姿容俏丽的少妇穿着一身骑装,衣衫已被细雨打湿,发梢还在垂着雨珠,不禁惊讶地迎上前来,双手合什道:“啊,这位女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不知女施主冒雨赶……”
一句话没说完,小蛮就抢到他的面前,急声问道:“怀义大师在哪里?”
奕仙和尚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面指了指,诧异地道:“女施主何故要见……”
一语未了,眼前人影一闪,那个俏丽的少妇已然闪过山墙,沿着侧厢廊道向后面掠去。奕仙和尚做知客僧多年,别的不行,最快的就是他的眼神和嘴巴,居然也只看到一角衣袂一闪,那俏丽少妇就不见了。
“黄庭内人服锦衣,紫华飞裙云气罗,丹青线条翠灵柯……”一浊道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门框继续唱道:“三田之中精气微,娇女窈窕翳宵晖,重堂焕焕明八威,天庭地关……”
两个白马寺和尚从他身边走过去,用怪异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一个和尚小声说道:“师兄,听说这老家伙原来是个道士啊?”
师兄说:“是啊,跟着薛怀义这两年,居然变成了这副德性,偌大的年纪,满口荤腔,什么裙子美人的,真是给咱白马寺丢人!”
“嘘!师兄小心些,直呼薛和尚大名,小心叫他的弟子听见……”
两人渐渐远去,一浊道人撇撇嘴,不屑地道:“一群没见识的蠢和尚,道爷唱的是《黄帝内景经》。正宗的养生修真功法,什么紫华飞裙,娇女窈窕,那都是我道家功法之术语,你以为本道爷是想女人了么?”
一浊道人话音刚落,“呼”地一声,一道人影就飘落在他的面前。攸然一定,却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一浊道人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看小蛮,又抬头看看天,天上只有细雨飘摇。并不见无数的大姑娘飘下来。
“这位和尚,请问怀义大师在哪里?”
那俏生生的小娘子说话了,一句话就幻灭了一浊心中出现神迹的幻想,一浊道人定了定神,说道:“本寺方丈就住在这所院落里,不知女施主是……”
小蛮松了口气,说道:“有劳大师速速带我去见怀义方丈,奴家是怀义方丈亲传弟子杨帆的妻子。”
“啊!啊啊!贫道……老衲记起来了,对对对!当日我随方丈去参加杨帆婚礼,见过你的。”一浊道人赶紧引着小蛮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杨家小娘子,你如此匆忙来见本寺方丈,究竟出了什么事?”
“哈哈哈,弘六啊,还是你这曲儿听着有趣。来来来,再唱一首!”薛怀义放下酒杯,开怀大笑起来,他依旧敞着胸怀,秀着结实的肌肉,看样子已经喝了七成醉了。在这白马寺里,他每日无所事事,陪伴他的不过是酒肉而已。
薛怀义话音刚落,一浊道人就闪了进来,躬身道:“弟子一浊,见过方丈!”
薛怀义睨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你也想学弘六,唱首曲儿给洒家听么?”
一浊苦笑了一声,说道:“方丈,十七师弟出事了,他娘子特来向方丈求助,如今就在禅房外面候着呢。”
“嗯?”
薛怀义拍拍光头,说道:“十七?哦,你是说杨帆!他怎么了?”
一浊道人一侧身,向禅房外唤道:“杨家娘子,快来见过本寺方丈大师。”
小蛮闪身进来,向薛怀义双膝跪倒,泣声哀告道:“怀义师父!求师父救我夫君!”
薛怀义伸出大手把桌上的酒坛子划拉到一边,瞪起一双牛眼,粗声大气地道:“你是十七的媳妇儿?哦,洒家想起来了,是有点眼熟,你快说,十七他怎么了?”
小蛮把杨帆被抓的事情向薛怀义学说了一遍,其实事情的详细经过她也所知有限,叙述间话里话外的倒是不断强调她的夫君绝不可能参与叛乱,这是受人诬陷。
小蛮还未说完,薛怀义手下那班和尚就炸了。这班地痞流氓绝对不是好人,欺压良善、坑蒙拐骗,坏事做绝,原本都是横行坊间的一群无赖。但是无赖也是讲义气的,对自己兄弟,他们有理没理都要偏帮。
杨帆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那段时间他们是最风光的、也是最快乐的。直到现在,他们挂在嘴上常常津津乐道说与人听的,依旧是他们如何与大内鞠蹴,如何夺得相扑魁首,如果在击鞠场上扬名立万。
与大内的那场鞠蹴,最风光的当然是杨帆,可他们这班兄弟也是参战了的。相扑魁首虽然是楚狂歌,可楚狂歌当时就是白马寺的和尚。尤其是上元击鞠,那一战打得好不惨烈,他们和回鹘一战,直接就变成了肉搏,有这么一份同生共死的交情,杨帆就是他们的兄弟!而兄弟是不容别人欺负的。
一班吃肉喝酒的流氓和尚摔杯砸碗地叫嚣起来:“师父!这事儿咱们得管呐!”
“十七的事儿,就是咱们众兄弟的事,这事儿咱们要是袖手旁观,坐视自家兄弟给人欺负,以后出了这白马寺的门,咱们还能抬起头来做人么?”
弘六阴恻恻地道:“师父,十七怎么就谋反啦?来俊臣要是坐实了十七弟的罪名,接下来怕就该顺着徒弟揪师傅,找你老人家的麻烦了吧?”
“嗯?”
薛怀义虽是地痞出身,可是这么多年来常在宫中行走,耳濡目染之下,他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谋反这个罪名是不好沾惹的,所以心下稍稍有点犹豫,可是弟子们这么一通撺掇,尤其是弘六的一句话,登时激起了他的火气。
薛怀义把一双牛眼一翻,厉声喝道:“徒儿们,抄家伙!随为师去寻那姓来的狗鼠辈晦气!”
第十三卷 监狱风云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反客为主
一班和尚抄起棍捧,簇拥着薛怀义出了白马寺。
一浊道人追在后面,低头想了想,忽然拉住小蛮,低声道:“杨家小娘子,方丈大师可以替你家郎君出头,你却不宜同去!”
小蛮怔道:“这是为何?郎君已被抓进去一天了,奴家实在是很担心他,我……只要跟去,看到他安然无恙就放心了。”
一浊道人摇头道:“小娘子,你真的不宜出面,还是先让薛师去吧,若能救了你家郎君出来,你夫妻自能相见,若是中间有些什么岔迟,你也还有转寰的余地,如果你现在出面,叫人知道是你请托了方丈,别的先不说,方丈为你丈夫出头的理由先就站不住脚了。”
小蛮听他含糊其辞,有些不尽不实,欲待再问,薛怀义一扭头看见一浊扯住小蛮的衣袖,不禁把眼一瞪,喝道:“十六,跟你弟媳拉拉扯扯的这是干什么?不成体统!”
一浊道人赶紧放开小蛮,对薛怀义道:“方丈,弟子以为,方丈作为十七的恩师,以御史台断案不公为由替他出头最好,若是杨家小娘子随你同去,摆明了是方丈受杨帆亲眷请托,这为人出头的理由可就有些不公道了。”
薛怀义皱眉道:“哪有这许多理由,哆哩吧嗦的!”
转念又一想,点点头道:“貌似也有些道理,徒弟媳妇,既如此,你便不用陪洒家去了。洒家会把你家郎君囫囵个儿地保出来的!”
小蛮听了依旧不舍,请求道:“既如此。小蛮可随师父同往,只在推事院外等候便是。”
薛怀义道:“这也使得!”
薛怀义转身迈步。风风火火出了白马寺,早有人牵过马来,一班大和尚翻身上马,手执棍棒,呼啸而去。
在白马寺山门下避雨的行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其中一人纳罕地道:“这班秃驴冒雨出门。又要去祸害谁了?”
另一人道:“怎么还有一个极俊俏的小娘子同行呢?薛和尚虽然霸道,可这白马寺里却从不曾听说有容留女眷、狎戏妇人的事情啊。”
旁边一人讪笑道:“薛大师威武!”
威武的薛大师威风凛凛地闯进了推事院,龙行虎步,大袖飘飘。一班推事院执役欲待拦阻却又不敢,只是围成一个半圆,薛怀义进则他们退,一起向院中走去。薛怀义手下那帮弟子举着棍棒,哪个执役退得慢了,劈头就是一棒。
一个公人撒开双腿,一溜烟儿地奔向来俊臣的公事房。来俊臣刚把朱彬暴死一事处理得稳稳妥妥,一个公人就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中丞!白马寺的和尚们来啦!薛……薛怀义来啦!”
“哦?”
来俊臣也曾想过薛怀义一旦得到消息必来生事,这厮可是个只许我欺人、不欺人欺我的主儿。所以才想着早点弄死杨帆,一旦生米煮成了熟饭,谅那薛怀义也不至于为了一具死尸和他翻脸,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到底让薛怀义抢在了前面。
来俊臣掸掸衣袖,故作从容地道:“慌什么,他既来了,待本官去迎一迎他!”
说音未落,那个公人就被一把推了个跟头。薛怀义袒胸露腹,纠纠昂昂地闯进来,大声道:“不必相迎,洒家自己来了!”
来俊臣先是一惊,随即扮出平静神色,离案拱手,笑吟吟地道:“薛师,你这尊大佛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庙里来啊?”
“哈,老来啊,你少跟洒家来这套!”
薛怀义大模大样地走上去,占了来俊臣的座位,往那儿大马金马地一坐,睨了来俊臣一眼,轻轻拍着桌子道:“老来,洒家听说有人诬告洒家的弟子,如今洒家那弟子已经被你抓回来了?”
来俊臣摆摆手,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