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看着他,李旦一脸惶惑,嘴唇皲裂,唇上还有许多水泡,看着异常的憔悴。武则天不禁仰天叹息一声,幽幽地道:“难道……,朕对一个外人的信任,真的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她这句话似乎是自问,又似在问李旦,但李旦并不敢回答,只是深深地叩下头去,伏地不语。
武则天缓缓低下头,看着伏于地上的李旦,声音恢复了平和:“旦儿,你叫人传话给为娘,你不想做太子了?”
李旦连忙道:“是!儿子无德无才,坐在这太子之位上,实在有愧于天下。再加上……儿平日起居住行不甚检点,常常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影响儿与阿母之间的感情,所以……请母亲大人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吧!”
武则天缓缓抬头,看向那半启的宫门处射进的一缕阳光,有些茫然地问道:“废了你的太子之位,那么谁来继承我的江山呢?”
李旦喜出望外地道:“还有七哥,七哥正在房州啊!或者……魏王、梁王也是好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武则天冷锐的目光给逼退了,又惶惶地垂下头去。
武则天沉默了片刻,道:“朕……并没有易储的意思。”
李旦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顿了顿首。
武则天又道:“不过你为人处事,确实不太谨慎,予人许多口实。你纵无反心,难免有人谗言中伤,一次两次为娘可以不信,说的多了,怎能不心生疑虑,予外人可趁之机呢。”
她缓缓站起身来,道:“这样吧!你,继续做你的太子,为了免得予人把柄,说你有不轨之心,以后你做事更加谨慎些也就是了。”
李旦依旧伏在地上,身形一动不动,仿佛一只雕刻出来的石龟,但是他藏在袖下的双手,却已紧紧地扣住了地面,若非如此,他实在难以抑制那种狂喜的冲动,这一劫,他有惊无险地闯过去了!
武则天古井无波般的声音依旧在宫殿中回荡:“朕知道,总有人想抓你的把柄,以后,你就安心住在东宫里面,东宫属官都裁撤了吧,每旬例行的接见公卿的规矩也停了。”
李旦赶紧道:“是!”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是太子,还没有继承大位,朕就立了皇太孙,还把皇太孙之外的其他皇孙都封了亲王,也难怪你会遭人嫉恨。这样吧,皇太孙降两格,其他四位皇孙都降一格,由皇太孙和亲王降为郡王,也不再为他们专设王府,亲王卫队和仪仗都撤了,把他们接到东宫来陪伴你,这样也省得你在东宫里寂寞。”
李旦连忙道:“多谢母亲大人成全!”
武则天没有再说话,李旦伏地良久,悄悄抬起头来一看,不知何时,武则天已经离开了他的寝宫。
李旦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双手伏地,静默良久,嘴角轻轻逸出一抹莫名笑意。
他以前是皇帝,做皇帝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现在时太子,做太子时,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但是,他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李贤太子,李弘太子,都是精明强干之辈,他们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就被百官赞誉有加,称之为必成贤君,结果怎么样?他们还没有成为贤君,就已经做了死鬼,而他还活得好好的。
他真的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什么列祖列宗的江山,什么帝王霸业,统统都是狗屁!只要能活着,他就心满意足了。可要在这样一位母亲身边活着,真不容易啊!
武则天走出太子寝殿,上官婉儿和一众宫娥太监都暗暗松了口气,武则天一言不发,由他们扶着离开太子宫,宫门前已经停了一架刚刚抬来的步辇,武则天登上步辇,只说了三个字:“飞香殿!”
大队人马护拥着武则天到了飞香殿,武则天升座坐定,瞟了韦团儿一眼,淡淡地道:“刘氏和窦氏已经死了,太子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团儿,你说……朕册立你为太子妃,如何?”
韦团儿吓得双腿一软,“卟嗵”一声跪在地上,惶然道:“大家,团儿只愿侍候在大家身边,什么太子妃,团儿才不想做。”
武则天冷笑道:“朕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你正是春花一般的好年岁,能守得了朕几年呢?太子妃你不愿意做,那……朕许你一个皇后之位,让你母仪天下,你看如何?”
听了这般诛心之语,韦团儿只惊得肝胆俱裂,她把头“砰砰”地磕在地上,片刻功夫白皙明净的额头便淤青一片,渗出滴滴鲜血。
武则天挥了挥手,厌恶地道:“拖下去!”
韦团儿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大家,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呵!奴婢是受人陷害的……”
哭叫声中,韦团儿被两个侍卫拖出了大殿,武则天冷笑着转向上官婉儿,沉声道:“你带人去搜一搜那贱婢的住处!还有,问清楚,是谁指使她陷害太子的!”
第十四卷 头角初崭 第三百九十四章 雷霆雨露
韦团儿一介女流,娇小轻盈的身子被两名强壮的侍卫用有力的臂膀架着轻若无物。片刻间她就被拖到飞香殿外,往地上一摁,再把她双手双脚一并,便牢牢地压住了。
随即又有两个手执红漆大杖的胖大太监缓缓地走过来,两根粗重的木杖往她面前重重地一顿,发出“嗵”的一声,吓得韦团儿的娇躯猛地颤抖了一下。
地面上很干净,韦团儿白皙娇嫩的脸颊贴着那凉凉的平滑砖石,似乎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沾到,但是韦团儿却像碰到了什么最肮脏的东西,竭力想要把头抬起来,不愿让她的脸蛋贴到平滑的砖石上。
因为,从那砖石的缝隙间,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在几天前,太子妃刘氏和侧妃窦氏就是在这里被杖毙的,她们的鲜血深深地渗进了砖石的缝隙,宫女们可以把这里的砖石洗涮的干干净净,却怎能洗去那已渗进泥土的血腥味道。
“奴婢是冤枉的!”
韦团儿吓的魂飞魄散,开始凄厉地叫起来,可惜飞香殿里的武则天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旁边的两个侍卫和两个执刑太监当然听见了,但是他们脸色木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在片刻之前,韦团儿还是宫里当之无愧的大总管,仅次于武则天和上官婉儿的至高存在,这两个胖大太监就连匍匐在她膝下舔她脚趾头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她却成了阶下囚。
婉儿轻轻走来,虽然依旧是一身男裳,却有一种轻盈的云一般的感觉。
韦团儿一看到她,目中便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嫉恨。一直以来她都以上官婉儿为超越的目标,可惜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始终没有办法压到上官婉儿的头上去。更可恨的是,上官婉儿甚至从没把她当成过竞争对手……
她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她之所以肯做这件事,固然是那笔巨大的财富打动了她,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需要外廷的支持。她已经很清楚,她永远也不可能在才华上胜婉儿一筹,如果没有外廷的支持,她就没办法博得女皇如对婉儿一般的青睐。
随即,韦团儿眸底那抹嫉恨就不见了,她飞快地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悲惨无助的模样,她扭动着身子,向婉儿哭叫:“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团儿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啊,团儿根本没有诱惑过太子,团儿也不愿做太子妃,团儿对大家忠心耿耿……”
上官婉儿叹息一声,在韦团儿面前站住了。她一点都不蠢,她固然不争,但是韦团儿一直以来对她的敌意,时不时在武后面前对她的馋言,她其实都一清二楚,她根本不会被韦团儿现在的模样所蒙蔽。
她固然不会因此就想置团儿于死地,但她更清楚团儿的生死并不掌握在她的手中,团儿倒了,她不会去踩上一脚,却也不会伸出自己的援手。
从杨帆无辜入狱,险死于狱中开始,她的心似乎也变硬了。
婉儿打断她的话,轻声问道:“大家要知道,是谁指使你的?”
韦团儿用力摇头,大声道:“团儿什么都没有做!团儿是被冤枉的!”
她不能承认,她知道,只要她招供,她就死定了,武则天绝不会容忍别人对她如此蒙蔽和利用。团儿还盼着凭着多年来侍候武则天起食饮居的功劳苦劳以及与武则天朝夕相处的情意,让女皇回心转意,饶她一死。
上官婉儿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韦团儿除了哭诉鸣冤,就只是讲她伺候女皇时如何尽心竭力,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承认她受人指使,陷害太子。
上官婉儿轻轻叹了口气,一双明亮的眸子向那两个胖大太监轻轻扫了一眼,便即转身行去。她走下汉白玉的石阶,对领着一队内卫正静候在那里的兰益清道:“随我去搜一搜团儿的居处!”
上官婉儿临行的一眼,看在两个胖大太监眼里,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两人把刑杖往怀里一搂,对韦团儿唱个肥喏,用尖细的嗓音道:“团儿姐姐,得罪了!”说完,二人便蹲下身去,“唰”地一下掀开了韦团儿的裙袂。
韦团儿穿着丝质的亵裤,柔滑薄软、上好质料的粉红色亵裤紧贴在她的翘股丰臀上,因为方才的扭动挣扎,丝质亵裤已经滑进臀缝,将那臀部的饱满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
“不要啊!我没有罪,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大家,我要见大家!”
韦团儿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用刑了,她疯狂地扭动着,可是双手双腿被那两名侍卫牢牢制住,根本动弹不得。绝望中,两个胖大太监扯住她的亵裤,用力向下一拉,“刺啦”一声,两个侍卫不由咕咚一声,吞了一下口水。
团儿正在奋力扭动的腰肢轻软纤细已极,臀部却极其丰满圆润、高翘隆挺,她那细腻白皙的肌肤彷彿象牙雕成般细白腻润,似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两瓣雪臀因为她的挣扎正向上拱起,宛如一只浑圆的雪球……
两个胖大太监站起来,对视一眼,各自退后三步,同时扬起了手中沉重的刑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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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的旨意被迅速地贯彻下去,敕令传达到了皇太孙和众亲王的府邸。皇太孙和其他四位皇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封为皇太孙和亲王之后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和相应的卫队、亲王仪仗。
现在,这一切都被剥夺了,皇太孙李成器被降为寿春郡王,楚王李隆基被降为临淄郡王……,几位郡王都按圣旨要求,即刻离开各自的王府,随宫廷卫队准备的车驾,赶往东宫。
他们的王府都是挨着的,宫里的旨意又是同时到达的,所以他们进入宫城赶到东宫门前时,也几乎是同到赶到。
走下车仗,五个少年在东宫门前相聚了。
虽然,他们五兄弟生母各异,平时又在各自的王府里,由自己的奶妈子抚养,彼此间的兄弟情谊非常淡薄,可是这一次聚首,他们暗蕴屈辱与悲愤,却不敢表露分毫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时,却有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情感。
李成器张开双臂,将两个年纪最小的兄弟揽在怀里,五兄弟向那高高耸立的万象神宫看了一眼,便相互依偎着向幽禁他们的东宫走去。
夕阳暮色照着他们曳长的身影,仿佛五只被遗弃的小狗。
但是当他们的身影隐没到那幽仄深邃的甬道里时,他们眼中露出的却是狼一般的光芒……
“噗!”
“噗!”
“噗!”
上官婉儿从韦团儿的居处回来时,飞香殿下两个胖大太监依旧在用刑。
沉重的板子打在团儿已经糜烂的屁股上,一板子拍下去,就会拍溅起一片血点,血点溅在他们身上,也溅落在砖石上,不只是团儿身下汇聚起了一洼血水,方圆数尺范围内,都是一片殷红,鲜血,正一点点地渗到地下。
两个胖大太监已经累得满头满脸的汗水,下巴上的汗珠摇摇晃晃的,会随着他们奋力抡下的大杖落到那血泊里,但是他们的精神却是极其亢奋的。
最初因为责打的是内宫大总管,他们两个还有些许畏惧,但是几杖下去,他们的胆子就大了,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他们是不完整的男人,早已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欲望,所以眼下这种凌虐给了他们一种特别的快感。眼看着那圆滚滚的雪球儿般可爱的粉臀,被他们手中的大杖一杖一杖地抽烂,抽得血肉模糊,听着韦团儿从凄厉到呻吟般的惨叫,他们获得了莫大的满足。
韦团儿已经无力挣扎了,实际上她现在已经奄奄一息,神志恍惚了,她的身体只是随着那大杖抽下来时,才会本能地抽搐一下。她的嘴里依旧喃喃地说道:“饶我,饶我,我已经招了,饶了我……”可是那声音低微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上官婉儿的目光落在韦团儿血肉模糊的臀部上,瞳孔顿时一缩,一种惊怵与不忍飞快地从她眸中闪过,她微微蹙着眉,轻轻一扬手,制止了两个太监用刑,对他们低声道:“她还没有招么?”
一个太监抻着袖子擦着额头、脸颊和下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道:“回待制,她已经招了。”
上官婉儿脱口问道:“是谁?”
那太监刚要说,上官婉儿突然又道:“算了,陛下知道就行了。”
上官婉儿说罢,看看已经处于迷离状态的团儿,有些不忍地道:“这是大家的意思?”
那太监道:“是,大家吩咐,要把她活活打死,杂家也没有办法……”
上官婉儿沉默片刻,说道:“大家正在气头儿上,难免有些怨愤。团儿或者做了许多错事,可是在侍候大家的时候还是颇为用心的,这杖头儿上,轻一下重一下的,谁也把握不准,劳烦公公用些心思,毕竟一起共过事的……”
那胖大太监赶紧道:“是是是,既然是待制嘱咐,杂家自无不从。”
上官婉儿又叹息了一下,不忍再看,转身向飞香殿里走去,后面两个胖大的太监互相递了一个眼神儿,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木杖,这一次他们对准的不是韦团儿的臀部,而是她的后脑。
“噗!”
沉闷的一声响,仿佛一巴掌拍烂了一个西瓜。
上官婉儿猛地站住了身子,脊背触电般挺了一下,但她的身子只是稍稍一顿,便加快脚步,向飞香殿里走去。
颈后,寒意袭人!
第十四卷 头角初崭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朕之所愿
飞香殿里,由屏风、博古架、灯饰、纱幔巧妙地隔出一处凉阁,凉阁内,武则天正在逗弄着一只鹦鹉儿说话。最近这宫里头的鹦鹉儿换得太频繁,如今这只鹦鹉虽然也是个会说话的,但是武则天最喜欢听的几句话它却不曾学过,需要重新调教。
武则天教了几遍,那小鹦鹉突然跟着学了一句,虽然声音怪里怪气的发音还不是那么准确,但是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