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儿道:“杨大哥和黄景容不同!”
薰期道:“有何不同?”
“他……他是我们的朋友!”
“薰儿姑娘,让我来说!”杨帆的手搭在了薰儿姑娘的肩膀上。蛮族女子,男女大防不似中原严格,薰儿姑娘不是头一次被男人碰触到身体,可是杨帆那温暖、有力的大手往她的削肩上一按,掌心热力透入,薰儿的身子都有些软了。
杨帆把她轻轻推到一边,上前一步,迎着薰期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铎销,沉着地道:“薰期土司打赢了一仗,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在你看来,朝廷兵马也不过如此,是么?呵呵,土司大人应该记得你这个寨子以前是什么样儿,凭这座寨子,能挡得住多少兵马。
前几日你曾经派过一支人马来为山寨解围,却被文皓击溃,他们回去后,应该告诉过你究竟有多少兵马在攻打山寨,而这座寨子,在你赶来之前,一直都在我们手中,文皓日夜攻打山寨,始终奈何不了我们。
我们为什么守得住寨子?寨中勇士不畏死、敢作战,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下对山寨做过一番改造,而我这些领兵打仗的本领,在朝廷的将领之中,根本不值一提。
你以为你能轻易击退朝廷兵马?焉知不是朝廷兵马不想为姚州各部落的内战出力?否则的话,一万多精锐之师,够土司大人你喝一壶的,土司大人若不见好就收,朝廷若再加派兵马,那时你如何应付?”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三章 尔虞我诈
薰期冷笑道:“如果我率族人退守丛林,朝廷便是派来百万大军,奈何得了我吗?”
杨帆道:“不能!”
薰期得意地一笑,杨帆又道:“但是,朝廷既无心吞并你的领土,也无心夺取你世袭的权位,你这么做所为何来?难道退进丛林之中做个半野人是件很有趣的事么?”
杨帆歪了歪脑袋,看着薰期的脖子,一本正经地道:“土司大人脖子上有几个大包,坟起如丘,其色嫣红,看来这丛林里的蚊子毒性不轻啊。”
薰儿轻轻掩住嘴巴,忍不住想笑。
薰期被杨帆调侃的怒不可遏,像只愤怒的大狒狒似的,暴跳如雷地道:“放屁!既无心吞并我的领土,也无心夺取我的权位?你们的人如今正在这么做。”
“不不不……”
杨帆竖起食指,优雅地摇着:“要吞并你领土的人是文皓和云轩,他们虽然担任着姚州都督和姚州刺史,但是你很清楚,他们并不是朝廷的人。至于赴援的那三卫兵马,是受了黄景容的蒙蔽,而我现在正要帮你戳穿他的谎言。”
薰儿着迷地看着杨帆,虽然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象个鸟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身上满是泥垢和血污,就连那根晃动着的手指都很肮脏,可他站在那儿,显得那么沉稳和优雅,她的族人之中谁有这般风度呢?
杨帆道:“所以我很奇怪,做为一族首领,素有睿智之名的薰期土司,为什么放着这样的好机会不用,而宁愿走一条不归路。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正中黄景容和文皓之流的下怀。让他们奸计得逞吗?”
薰期突然平静下来,瞪着杨帆,道:“此一战,在我而言,是不得不战。如今,我们死伤了很多人,作为土司,我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不可能就此不了了之。黄景容这个罪魁祸首必须死,你做得到?”
杨帆笑了笑,道:“这一点,我们意见一致!”
薰期的脸色又缓和了些,道:“文皓和云轩以下犯上。必须受到惩治,否则其他土司以后有样学样,我姚州将永无宁日了!”
杨帆眨眨眼睛,问道:“那么薰期土司打算怎么惩治他们呢?”
薰期粗鲁地摆手道:“这是我们姚州各部族间的事,与朝廷无关!你又何必过问!”
杨帆道:“皇帝陛下是很大度的,对于姚州,只要你们承认朝廷的存在。接受朝廷的统治,皇帝陛下对你们几乎未作任何干涉,所以只要是你们姚州地方部落之间的事,朝廷当然不会管。不过。文皓和云轩都是朝廷委任的都督和刺史,你向他们动手,朝廷置之不理,那朝廷体面何在?”
薰期瞪起眼睛。怒道:“这么说,你们是要包庇他们了?”
杨帆道:“虽然他们是朝廷的官员。可是既然他们不能维持姚州地方的安宁,反而生出许多事端来,我看他们这个官是做不得了。薰期土司想算你们自己人的帐,那也该等朝廷免去他们的职务再说。”
薰期冷冷地道:“朝廷会免去他们的职务?”
杨帆道:“黄景容控告你们谋反的奏章,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皇帝手上。”
薰期脸色一紧,杨帆又道:“虽然我一直待在这个寨子里,但并不表示我只有一个人,控告黄景容罪行和文皓、云轩野心的奏章,现在应该也已到了皇帝面前,薰期土司觉得朝廷会维护一个贪婪的罪臣以及两个野心勃勃的土司,还是更愿意支持你这样忠于朝廷的人?”
薰期土司脸上的怒气奇迹般地消失了,他还刀入鞘,冲上来给了杨帆一个大大的拥抱,哈哈大笑道:“认清了有毒的东西,就等于找到了良药。老汉如今不但认清了文皓还云轩这两个有毒的混蛋,还得了杨钦差这样济世救民的良药,这是老汉的福气啊!”
杨帆怔住了,薰期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些,他有些适应不来。
薰期土司松开怀抱,又热情洋溢地握住杨帆的手,笑容可掬地道:“老汉代表白蛮部落,愿意接受杨钦差的帮助和调停,请相信我,乌蛮部落也一定会同意的!”
杨帆期期地道:“土司大人……”
“钦差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薰期严肃地说:“钦差帮助我的子民保护山寨,愿意为老汉主持公道,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你可以直呼老汉的名字,或者老汉占你些年纪上的便宜,叫我一声大叔好了!”
他从腰间摘下那柄剑鞘上缀满宝石的铎鞘,双手交到杨帆手上,脸上挂着异常真挚、热情的笑容,大声说道:“这柄剑,是老汉随身之物,如今我把它赠送给你,作为你我友谊的见证!”
“呃……,薰期大叔,你同意与我合作了?”
“当然同意!”
薰期揽住杨帆的肩膀,大声道:“走!咱们上山!今晚,我要大排筵宴,犒赏山寨里勇猛的战士,还要同我族的好朋友、尊敬的钦差大人喝几杯好酒。请!”
薰期不由分说,拉起杨帆的手就往山上走去。
杨帆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身边这个看似性情异常火爆的老汉其实并不是一头易被激怒的大狒狒,而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而自己则是陪他耍了一趟猴戏的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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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正在丽春台陪着她两个最宠爱的男宠嬉戏,她躺在湘妃竹榻上,把张易之的手握在胸前,轻轻摩挲着,正笑吟吟地看着张昌宗换了胡服,为她跳胡旋,忽然内侍总管高公公匆匆走来,附耳对她低语几句。
武则天骤闻有西南军情急报,宰相李昭德已在武成殿候驾,不由暗吃一惊,不知究竟出了何等大事,赶紧叫停舞蹈,匆匆更换冠服,急急赶往武成殿。
武则天赶到武成殿的时候,执笔首席宰相李昭德和御前待制上官婉儿都已经到了。
“免礼,平身。宰相请坐!”
武则天懒得客套,一进武成殿便免了二人向她施礼,匆匆绕到御案后坐下,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昭德肃然道:“陛下,御史台黄景容巡察剑南道流人,滥施淫威,屠戮无辜,为勒索贿赂,大肆株连,姚州土蛮不堪欺压凌辱,起兵造反了!”
“什么?”
武则天一听,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上官婉儿轻声道:“姚州白蛮和乌蛮率众二十万余造反,姚、嶲诸州其他部落蠢蠢欲动。吐蕃和南诏陈兵边境,意图不详。”
武则天一听,脸色更加冷峻,王孝杰收复安西四镇时,吐蕃就曾与突厥联手出兵,被王孝杰大败,西域传来消息,王孝杰如今已经收复安西,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打下安西四镇,就要派兵驻守。
如今粗略估计,留守安西四镇的兵马至少也得有三万人,这三万兵卒长期镇守边陲,军粮马粮都是大问题。从内地运输固然是个法子,可是路途遥远,路途不靖,每运一斗粮,怕不要消耗五斗。
王孝杰已经上书朝廷议屯田事,朝廷议论之后同意了他的建议,决定让他暂时留守安西,开辟屯田。虽然开辟屯田所能提供的补给也不到边军所需粮食的一半,其它的还是要从中原运过去,但是总胜过全部靠朝廷补给。
即便如此,户部也给朝廷算过一笔帐,眼下海运贸易逐渐兴旺,丝路贸易已不及汉朝时候重要。朝廷驻兵安西,打通丝路所产生的贸易收益,还比不上在安西四镇驻兵所需要的花销多。
因此胜利之后,反对驻兵安西的声音又起,还是有大臣建议从安西撤兵,认为此贫瘠之地不足镇守。四镇的存废,如果只算经济帐,如今的确是得不偿失,而从政治利益上考量,眼下又看不到太多实惠。
其实安西四镇要与不要,本就是一个利弊互见的难题,根本没有两全齐美的结论。如果这时剑南道大乱,恐怕撤销安西四镇的声音又要甚嚣尘上、占据朝廷主流了。而恢复安西四镇,是武周一朝迄今为止唯一的军功,武则天哪舍得撤销。
再者说,剑南道一旦大乱,若是吐蕃再趁隙生事,勾连剑南土蛮,那样的话整个西北、西南都没有宁日了!这就不只是安西四镇的事,而是涉及整个大周帝国安危的事情。
武则天想到此处,忿然拍案道:“黄景容!竟然如此不能顾全大局,该杀!”
婉儿见眼药已经上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圣人,这有黄景容刚刚上奏朝廷的奏章,言及姚州叛乱一事,圣人请看!”
武则天接过奏章仔细看了一遍,疑惑地道:“这黄景容奏章上所言,似与李相所言不符啊!”
上官婉儿道:“这里还有巡抚大使杨帆的奏章一封,也是刚刚以八百里快马呈送京城的,请圣人阅过。”
杨帆这封奏章自是张柬之代笔,其中也提到了姚州白蛮和乌蛮造反,但是黄景容奏章中说的是土蛮早就流人勾连,蓄谋造反,因为被他发现不得不提前起事。而杨帆的奏章中则直指黄景容滥杀无辜、贪墨贿赂,逼反白蛮乌蛮。
武则天看罢,一时不知该相信他们二人谁才好了。眼下固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但是不同的判断,将决定朝廷对剑南是抚还是剿。兵者国之大事,尤其是眼下西域之事未平,对西南究竟用不用兵,所产生的影响至关重要,武则天岂能不予慎重。
、第五百三十四章 怅然若失
李昭德抚着长须,斟酌地道:“西南局势一旦靡乱,于国将成大患,如今朝廷正对西域用兵,更不可迫之太甚,否则土蛮若投奔吐蕃或南诏,则情形更加不可收拾。西南诸族交错杂居,形势一向复杂,羁靡才是最适合那里的政策,故剿不如剿抚,剿抚不如抚。
今依杨帆所言,土蛮造反乃是受到勒索威逼,愤而反抗,如此更宜施之以恩,安抚为重。臣以为,只消惩治首恶,化解土蛮怨愤,这场动荡自然消解。陛下应该果断下旨惩办黄景容,再命剑南道官员从速安抚,平息事态。”
武则天睨了李昭德一眼,问道:“李相与朕一样坐守于京※城,如何知道剑南形势便如杨帆所言一般呢?若是判断失误,土蛮果真有心谋反,早已暗中勾结吐蕃和南诏,则朝廷一旦发兵迟缓,恐王孝杰东返之路也要被切断了!”
李昭德泰然道:“他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臣现在只凭他二人的一封奏章,自然难以分辨是非。然则,若再辅以剑南道官员们近日的奏章来看,臣以为实情如何便一目了然了。”
武则天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对于国事已经不再事事操劳,自从她有了张昌宗和张易之这两个美男子,每日耽于享乐,对国事就更加不甚关心了,李昭德说起剑南道官员近日的奏章,武则天竟全无印象,忍不住看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道:“李相所说的奏章是前几天送到京师的,圣人已经批阅,婉儿找找看。”
上官婉儿检索一阵,翻出几封奏章,递给武则天,最上面一份就是嶲州刺史张柬之的奏章。
张柬之在奏章中控诉黄景容勒索地方、大肆受贿,屠戮无辜,为了索取好处,又大搞株连,给蛮族首领编排造反的罪名,以朝廷的名义加以恫吓,逼迫他们贡献财富消灾。
奏章里还提到黄景容羁押蛮族首领,收到贡献才肯放人,还提到有两个小部落的首领因为没有贡献,被他强指为叛党同谋,将其首领处死。
张柬之在奏章中最后言道,西南土蛮民风彪悍,百姓尚武,黄景容的所作所为,引得诸族怨愤不已,如不下旨斥责,着令悔改,恐有不测之后果。
看到这里,武则天忽然有了印象,前些天她的确看过这样一份奏章,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在意,反而觉得张柬之言过其辞了。
这个张柬之当初是她提拔进京的,并且让他做了凤阁舍人,不可谓不予重用。谁知此人不识好歹,屡屡驳还她的旨意,武则天一怒之下就把他赶出了京※城,自此对这个人再无一点好感。
再加上御史是监察百官的,本来就是站在官员对立面上,不大受人待见,官员弹劾御史她不在乎,御史不管兵、不秉政,在她看来不会酿成大害,如果官员们满口替御史说好话,那才冇真的危险。
尤其是张柬之是地方官,黄景容是京派御史,两个人的立场大不相同。张柬之为官一任,关心的是他辖区内的安定和地方上的利益,而朝廷官员奉旨出京,先天上就与地方官有所抵触,不受待见乃是必然。
有了这层考虑,武则天便没把张柬之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他虚张声势想把黄景容赶走,不想让黄景容在他的地盘惹些麻烦出来叫他去揩屁股。如今再看张柬之这封奏章,武则天的想法便大为不同了。
武则天又看了看其他几封奏章,那都是张柬之发动与他友好的剑南道同僚弹劾黄景容的奏章,言辞虽比张柬之温和的多,但是意思大同小异。
所谓三人成虎,更何况黄景容在剑南道确实作威作福,有大把的把柄可抓,这些奏章中大多都列举了些事例,武则天越看越生气,忍不住问道:“剑南道观察使现为何人?”
李昭德欠身道:“是监察御史裴怀古!”
唐朝早期常由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