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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粟川一手提刀,一手掩着小腹,鲜血染红了他的下腹。在罗嘉昊的搀扶下,他踉跄地逃进一条小巷,正在巷中玩耍的几个顽童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吓得尖叫而去。
罗嘉昊也受了伤,他的**被刺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他扶着严粟川逃进巷子,严粟川扶着一棵半枯的大树,喘息着坐了下去,怨毒地道:“我早说,要分开!他们不听,就是不听,这下完了……”
罗嘉昊扭头看看巷口,焦急地问道:“大哥,咱们的酬金,你藏在哪里?”
严粟川睨了他一眼,道:“他们已经死定了,你带我逃出去,咱们两个平分。”
罗嘉昊指着自己流血的**,气极败坏地道:“大哥,你看我的样子,我还能带你走吗?”
严粟川冷笑道:“难道你想抛下我自己逃?”
罗嘉昊暴怒道:“难道你想拖着我一起死?”
话音未落,墙头衣袂飘风,四个面sèyīn冷的青袍中年人相继落下,恰好将他们围在中间,罗嘉昊扬起刀,sè厉内茬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这些灞上的狗腿子们,来吧,大爷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严粟川也扶着大树站了起来,把染血的钢刀横在了胸前,四个青袍中年人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三人站着不动,只有一人举步上前,罗嘉昊一咬牙,“呀”地一声大叫,举起钢刀扑了上去。
眼前人影一闪,罗嘉昊手腕巨震,半条臂膀发麻,他骇然看着站着面前的青袍中年人,他的刀就握在那人手上,那人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拈住刀尖,轻轻一拗,“嘣”地一声,一柄钢口极好的刀,便被那人拗成了两段。
罗嘉昊和严粟川呆若木鸡。
……
“快快快,带了人出城!”
一共六名刺客,逃了罗嘉昊和严粟川后,剩下四人拼死反抗,当场死了两个,另外两个身上带伤,被漕帮好汉们拖着向巷口疾奔而去。
眼下长安城中风声鹤唳,随时可能会有巡捕闻讯赶来,他们得速战速决,把这两个活口带出城去,还他们清白。他们拖着两个活口还没奔到巷口,两个青袍中年人便鬼魅般地从长巷两侧的墙头掠过来。
“杀!”
几个漕帮好汉一见来者不善,虽不知其身份,也知道必是敌人,连忙放开两个半死不活的俘虏,挥舞着兵刃扑了上去。
“铿铿铿铿!”
一连急骤的兵刃撞击声,两个青袍人就像一阵清风似的逸出他们的攻击圈,一人抓起一个刺客,向两侧墙外一抛,随之风一般掠了过去。
几个漕帮好汉手中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一个个怒不可遏,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身手,不能飞檐走壁,但这坊中的墙却也难不倒他们,但是当他们费力地爬上墙头时,却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僵在那儿。
两侧墙外早有人接应,远远的就见有人负着那两个刺客,迅速消失在一片丛林之中,而他们面前,几个青衣汉子平端着小弩,乌中透亮的箭簇正对着他们,持弩的青衣人脸上带着森然的笑意。
他们持弩对着墙上的漕帮好汉缓缓后退,漕帮汉子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伏在墙头,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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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上,顺字门聚义大厅。
灞上东西两盟、各帮各派的掌舵和管事们济济一堂。大厅正前方巨大无朋的三十六扇山河风景屏前,摆着一正四偏五副公案,正案后端坐长安府令柳徇天,偏案后分别是刑部侍郎裘零之、刑部郎中郑中博、佥都御史胡元礼、刑部郎中陈东。
柳徇天手捧黄缎金凤圣旨,声音朗朗,回荡全场:“……赋取所资,漕挽所出,乃军国大计也!通彼漕运,京师赖之。漕运不通,漕政崩坏,则不免斗钱斗米,靡费之巨,不可计数。
我朝漕运,水溢则泄之,岸崩则塞之,淤则疏之,浅则导之,规例如此,少有更改。然制国虽有成法,法久必坏,坏必更始,然后再生新例。例也者,所以辅法而植事者也。故观法可以知其常,观例可以知其变。
今立新法,以文武重臣各一员总理漕务事,文以户部侍郎裘零之总理之,武以忠武将军杨帆总理之。漕上夫丁散漫,当有约束。然夫丁自立帮派,争利斗殴,反致成法大坏,朕恤其苦而恶之不法,故取缔诸帮,统结一派,报备官府,此为新例!”
柳徇天滔滔不绝,下边许多人目不识丁,只听的半懂不懂,只有许多漕口上的管事识文断字、颇通文学,是以一听就懂。
敢情灞上东西两盟各帮争利斗殴,新chūn雪化冰消,他们却迟迟不能南下扬州,连皇**惊动了。皇帝为此更改了漕运旧法,以户部侍郎裘零之、禁军忠武将军、纠风察非处置使杨帆为管理漕运的文武两大臣。
户部侍郎督管漕运,这倒好说,漕运运的是粮,跟他正接口。漕运直接归了户部管,就少了许多中间环节,粮食一旦输运不畅,皇帝追究下来,户部也有责任,所以户部既管着他们,又算是他们的靠山,以后漕运上面所受的盘剥必然少了,这是好事。
可这位纠风察非处置使,手握兵权的禁军忠武将军总理漕运事,他想管什么?这还用说么,一个管兵的叫他兼管漕运,这就是一手软一手硬啊。一旦他们不识时务,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只怕就要出动军队**了。
再一个,皇帝虽然认可了漕上丁夫们结帮立派的事实,却下旨取缔了这个帮那个门,要他们结成一个统一的帮派,眼下柳徇天在顺字门里召集各帮派管事传达圣旨,明摆着是要以顺字门为基础,整合灞上诸帮了。
没想到自隋末以来,曾经辉煌无比的顺字门本已没落到奄奄一息,转瞬之间它却又东山再起了,从此以后,又将是顺字门一统江湖的局面。
不答应?
不答应成么?他们双方的首脑人物都在牢里头关着呢。虽说一方是嫌犯,一方是证人,可官字两张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位总理漕务的大将军呢,虽说那位大将军谁都没见过,今天这种场面他都没来,可他却派了人来。那位名叫独孤讳之的郎将正带了八百铁骑,杀气腾腾地守在聚义大厅门外呢!
、第九百八十八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长安,原属郑家的一幢大宅,角门儿开着,郑宇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这幢宅子现在姓刘,实际上还是郑家的产业,只是在确定皇帝将迁都长安后,常年活动于长安的各大世家主要人物纷纷撤离,一些产业也都做了处理。
武则天是个很爱记仇的人,他们在武则天当皇后、当皇帝、施行新政的过程中一次次阻挠刁难,武则天不是那么健忘的人;一向重视集权的武则天更是不会容许这些世家来分享她的权力。
所以于公于私,他们都是女皇的眼中钉。如今女皇将迁都长安,在这位女皇的眼皮子底下过rì子,一定会很不好过,所以他们早早的就避了开去。
一辆轻车笔直地驶入,停在一片绚丽的花丛边,蝶与蜂并未收到惊吓,仍在花丛中恋栈不去,就像此刻郑宇的心情。车门打开,一袭轻袍的沈沐缓缓走了出来,郑宇勉强挤出一副笑容迎了上前。
“沈兄!”
“郑兄!”
沈沐敷衍地向他拱了拱手,郑宇心中不悦,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他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道:“沈兄一路辛苦,一应事物,小弟都已准备妥当,只等沈兄前来交接。小弟家中骤遇急事,需要赶回去办理,长安这边只好拜托沈兄了。”
“好说!好说!”
沈沐懒洋洋的,毫不客气:“这个烂摊子,丢给谁怕都不好收拾。杨帆此人,xìng如绵里针,用强只会适得其反。这一次杨帆无端受害,各位长者本应以安抚为宜,更该助他找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结果呢,各大世家却只顾着自身的利益,一味要求他以你们的大局为重,此举难免会让他为之心寒。事情已经办砸了,如今沈某来,也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罢了。”
郑宇道:“沈兄,此事郑某已经查过,刺客来路不明,实非哪个世家擅自动了刀兵……”
沈沐打断他的话道:“这件事,你还是跟杨帆解释吧,我本就无所谓。不过,这件事和他说了怕也没用,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女皇这是有意借题发挥,以此理由扫荡关内所有不稳定、不可靠的因素,为她迁都做准备!”
沈沐一边说,一边已经步入厅堂,郑宇紧随其后,紧张地道:“郑某自然明白,只是……事情真的已这般严峻?”
沈沐在案后缓缓坐下,道:“从皇帝决定迁都开始,这些事就已是注定了的,要不然各位长者又何必离开长安?其实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吧。只不过……皇帝本来可用的方式应该很温和,不见得非要用免职或杀戮来达到目的。可惜钦差遇刺,皇帝的手段必然就是暴雨雷霆了。
这本是各世家所担心的最糟的局面,如今看来终究是不可避免了。。
郑宇暗暗叹了口气,慢慢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如果不是形势严峻到了如此地步,这份名单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拿出来的。
郑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份名单,把它谨而慎之地推到沈沐面前,道:“那么,沈兄需要做的事,就是尽最大可能,保证我们的人安全。这份名单上的人,请务必保全,最好让他们还能留在关内道,如果不成,迁官也可,迁官不行,贬官也可,千万不要弄到丢官罢职甚至……”
沈沐垂着眼睛,眼中隐藏的一抹jīng芒微微一闪,强抑着激动,慢慢地取过那份名单,故作淡然地打开,上边密密地写了一排人名,后边还附着他们的官衔。
这,就是各大世家以其雄厚实力、千年底蕴,以其士林领袖的身份,苦心栽培扶持出来的官场势力,这份名单上的人不是世家掌控的官场势力的全部,但是至少已经占了七成以上。
纵是以沈沐的沉稳,拿到这份名单,心中也不禁激动万份,费尽周折,绞尽脑汁,如今终于拿到了他们的底牌!
沈沐点头道:“沈某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众长者所托!”
郑宇扶膝顿首道:“如此,一切就拜托沈兄了。”
沈沐把名单小心地折起,慢慢塞入袖中,
郑宇犹不放心,担忧地道:“沈兄可已有了万全之策?”
沈沐嘴角一翘,略带讥诮地道:“世上何时有过万全之策?”
郑宇略显尴尬,又道:“那么……沈兄有几分把握?”
沈沐冷然道:“杨帆那里,我可以尽力说服他。他耿耿于怀的,其实并不是受人刺杀,而是你们的反应,太让人寒心了。这种心情,我很了解,因为我也曾受过同样的待遇。你扪心自问,你们真的把他当成了显宗宗主?真的对他有应有的尊重?真的放权给他了?呵呵,卢宾宓曾经拥有的一切,你们都没有给他。你们只是觉得,用了他,就已是莫大的恩惠和赏赐,一直用高高在上的心态俯视着他。”
郑宇局促地道:“这一点,我们已经意识到了,只要能平安度过这一劫,我们一定会对他有所补偿!”
沈沐肃然道:“晚了!朝廷已经介入,皇帝龙颜大怒,这件事已经不由我们说了算。所以,我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如何,听天由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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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宇到了隆庆湖畔就下了马车,一路缓步走上湖心岛。岛上自有人迅速通报进去,于是,很快他就在一片草坪上看到了微笑而坐的杨帆。独孤宇马上拱手道:“杨兄,小弟幸不辱命,灞上行刺杨兄的几名刺客,除了两人顽抗而死之外,其余四人尽皆被我拿到了。””
独孤宇一摆手,后面便有人提上四个被捆绑的结结实实、气息奄奄的人,正是严粟川和罗嘉昊等四人。
杨帆扭头道:“小婷,这几个人,你处理一下!”
古竹婷婉约地点头,向那几名青袍人一摆手,便带着他们向林外走去。
杨帆这才向独孤宇拱拱手,笑道:“有劳独孤兄了。”
独孤宇慨然道:“不敢当杨兄一谢。在长安地界出了这种事情,是独孤宇照料不周,如今能把他们抓来交由杨兄处置,心中方觉稍安!”
独孤宇说着走上前去,很自然地站到了古竹婷的位置,推着杨帆的轮椅,踏着柔软的草地缓缓向前行去。
杨帆知道他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到处缉捕凶手,是对自己垂危期间他产生了退缩之意的一种变相道歉,当下也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由他推着走去。
独孤宇推着轮椅,缓缓地道:“我听说公孙姑娘受人所托来过这里,还有山东世家的人陪着她,只是这位姑娘实在不是做调停人的好材料。这一下双方彻底撕破了脸皮,只怕他们很快就会回过味儿来了。”
杨帆道:“沈沐那边,想必还会再灌他们一壶**酒,让他们再糊涂一阵子。即便沈沐没有动作,他们现在就已明白过来,其实也来不及了。”
独孤宇蹙眉道:“但是自杨兄遇刺,朝廷大为震怒,促使咱们的整个计划都随之加快了,咱们原来的诸多部署非常周密,现在却都用不上了,如今形势,只怕是要马上跟他们摊牌,杨兄具体打算怎么去做?”
“为什么是我去做?”
杨帆一挑眉头,顺手摘下行经处的一朵野花,放到鼻下嗅了嗅,悠然道:“张昌宗要来接替武懿宗,这件事你知道吧?”
独孤宇微微颔首,随即想起杨帆正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的动作,便道:“知道,张昌宗今天应该就会到长安了。”
古竹婷走到隆庆池畔,负手站定,气定神闲地看着碧水微澜,烟笼远山似的柳眉微微一挑,沉声道:“沉湖!”
严粟川和罗嘉昊等人虽是气息奄奄,但神志还清醒着,他们本以为被抓来后,人家一定会向他们追问幕后主使,心里还琢磨着如何“吞吞吐吐”,让苦主觉得他们有很多秘密,还有利用价值,谁料人家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把他们带到了湖边。
他们正在纳闷儿,这位大姑娘一句话出口,差点儿吓破他们的苦胆:“沉湖!这位俏生生的大姑娘居然一句话都没问,直接就要把我们沉湖!”
严粟川和罗嘉昊等四人马上拼命地挣扎起来,为了用舌尖把嘴里的破布顶出来,他们的面皮子胀得发紫,可惜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他们被摁绑的太紧了,根本无法挣扎。
那些神sè冷漠的青袍人得了古竹婷的吩咐,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从地上搬起几块石头,拉开他们的胸襟,粗暴地塞了进去。然后抓住倒缚他们双手的绳索,把他们打横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