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不再是一个女杀手,她的人生因为他而有了新的意义,她珍惜现在的一切,深爱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她就得一切从他的角度去考虑。
眼前是一位公主,是皇家的人,古竹婷不能不考虑这种冲突会给她的男人带来的困境,因此纵是百般不舍,她还是低声道:“阿郎,公主既然喜欢这匹马,那奴家便转赠与殿下吧。冇反正奴家平时也不甚骑马。”
杨帆还没说话,李裹儿便尖刻地道:“你是什么身龘份,也配对本宫说转赠两个字。”
她转向杨帆,倨傲地扬起下巴,道:“我要你把它送给我。”
杨帆没有理她,扭头对古竹婷道:“婷儿,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委曲自己,你的男人能有今天,是凭着一场场九死一生的拼搏挣回来的,可不是因为阿谀某位公主殿下。”
李裹儿被杨帆讥讽的怒火中烧,她是尊贵的公主,她比古竹婷更漂亮,她不明白,杨帆为何对她不假辞色,却把一个卑贱的女人视如瑰宝。
李裹儿又妒又恨,口不择言地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地位、身龘份、年龄、美貌,哪一样能跟我比?一个仗着几分姿色不知廉耻攀附权贵的贱婢罢了,值得你如珍似宝!”
古竹婷被她骂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爱上杨帆,从不是因为他的权势地位。可是彼此间身龘份地位的差距却是明摆着的事实,她之所以常常心生自卑念头,就是因为这些事实的存在,如今被人如此辱骂,她无法以只言相驳,她紧紧咬着下唇,一丝甜腥的味道渐渐润进口中,也蚀痛了她的心。
远处,那群贵妇和杜文天从双方的神色似乎看出他们并不是故人相见友好攀谈,好奇心使他们纷纷竖起了耳朵,可惜他们没有杨帆那样超强的耳力,因为站的太远,坊间不时又响起一阵叫卖声,所以一个字也没听见。
杨帆怒极,他不明白李裹儿究竟是发的什么疯,说到感情,两人之间并不曾有过什么感情,当日在黄竹岭上一夕缱绻,她对床笫之事之事的熟练,不曾出现的落红,就已让杨帆心生警惕。
之后明白她是为了逃离监禁之地,不惜以身奉献,杨帆便又看轻了她几分。接着弄明白了她的真正身龘份,杨帆就开始疏远她,等他渐渐发现此女品性大有问题时,更是敬而远之了。
说到仇恨,更是一丝也不该有,杨帆对她全家有恩,何曾有过仇恨。如果说杨帆是对她始乱终弃,她由爱生恨也算是个理由,可杨帆清楚,自己对她并无爱意,她对自己也只是利用。
安乐公主回京后渐渐传出的种种风流绯闻,杨帆并非一无所知,这个女人永远不会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既然无情,又谈何因爱生恨。可是除了这些,他实在想不通究竟哪里得罪了她,竟让她对自己积怨如此之深。
他却不知,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乖张暴戾的难以用常理来揣测。
当初杨帆窥探黄竹岭情形,恰赶上她被毒蛇咬伤,性命危在旦夕,杨帆身负营救庐陵王的重任,明知救了这村姑有暴露身龘份的可能,还是为她吮毒救了她性命,可她却趁杨帆返身离去之际,抓起一块尖石狠狠砸向杨帆的后脑。
杨帆躲过袭击抓住了她,她马上诡辩说是因为不相信杨帆是采药人,怕他意图对自己不轨,当时杨帆已经背起药篓准备离去,哪有可能再对她意图不轨?她又何曾在乎过贞节清誉?
她之所以想砸死救命恩人,只因为她把杨帆之前的一句戏言当了真,杨帆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身龘份,说他是采药人,因此取了她的那颗成色并不怎么样的珍珠作为报酬,她要砸死救命恩人的唯一目的,是要取回她的那颗珍珠。
这种人,心肠狭隘到了极点,涌泉之恩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睚眦之仇她却斤斤计较。这种人,就象她刚一出生,上天就往她心里塞进了一股戾气,哪能当成正常人来看待。
杨帆被jī怒了,他的脸沉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你问区别?那我就告诉你,你和古姑娘的区别,是一个*子和一个女人的区别!”
古竹婷惊呆了,她没想到杨帆竟然敢辱骂一位公主,那可是公主啊!而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受到了辱骂,眼泪开始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安乐公主也骇呆了,她没想到杨帆敢这么说话,她惊愕地看着杨帆,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杨帆脸色如冰,冷冷说道:“黄竹岭上的贾星贾旅帅以及他的几个队正全都死了,据我所知,他们几个人的亲信扈兵之后也陆续出了各种意外,内中原因,想必你最清楚吧,九彩儿姑娘!”
安乐公主倒退一步,脸色苍白如纸。
杨帆冷笑道:“公主殿下,请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古姑娘,你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那是一汪清泉!那里面盛着尊严、盛着贞烈、盛着忠诚与纯洁!可是在你的眼睛里,我只看到了贪婪、放纵、虚荣和无耻!”
李裹儿如遭雷击,忍不住又退了一步,杨帆不屑地道:“一具随时可以出卖的肉体,再光鲜也臭不可闻!你拿什么和古姑娘比!”
安乐公主的嘴唇颤抖着、翕动着,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杨帆说出那个秘密,叫出“九彩儿”这个名字时,就似撕去了她的画皮,让她在杨帆面前体无完肤,一时竟失去了叫嚣的勇气。
、第一千一十五章 我要了
;帆不屑地看了李裹儿一眼,挽起古竹婷的手臂向一旁妁茂老店走去。
隆茂老店不是长安东市最悠久的衣帽店铺,却是最富盛名的一家。
一见杨帆离开,杜文天和那些贵妇人们才围上来,杜文天非常机警,尽管李裹儿飞快地掩饰了她的情绪,脸上的颜色也恢复了正常,杜文天还是看到了她眼眸中一闪即逝的怨毒。
杜文天佯作好奇地问道:“殿下,这人是谁啊,貌似和殿下很熟悉啊。”
李裹儿淡淡地道:“他是千骑忠武将军杨帆!”
李裹儿此时的神色和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听不到一丝恨意。说完这句话,她就举步向隆茂老店走去。她不甘心受此羞辱,也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涵养,只要有机会,她会立即施以报复。
杜文天吓了一跳,他这才知道刚才那人就是杨帆,可他看到李裹儿负气地走向那家衣帽店,他便心中了然,这位安乐公主殿下和那位忠武将军绝不是什么友好的故人,两人之间肯定有怨隙。
杜文天眼珠一转,马上跟了进去。得知那人是杨帆以后,他也曾担心会被杨帆认出他来,但他马上就发觉,安乐公主和杨帆的关系似乎也极不融洽,这件事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身为世家公子,从小养尊处优,他还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上次在举教寺的遭遇,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惨痛经历,他不是不想报仇,也不是不敢报仇,而是没有报仇的能力。现在,他发现一个大好机会就在眼前!
而现在,他发现安乐公主与杨帆似乎也不融洽,如果利用这位公
于是·他毫无顾忌地跟了进去。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他怕张昌宗、怕上官婉儿,却并不怎么怕杨帆。他并不了解杨帆的真正底细·仅仅一个忠武将军的话还不至于让他退避三舍。
古竹婷虽然不曾光顾过这样的店铺,可是凭她的眼力,一进店就发觉这家店里的东西一定很昂贵,不是一般的贵。果不其然,店里正有一位富家小姐在买东西,婢女在结帐,掌柜的说出的价钱是“一万八千钱”·而柜台上摆着的只是一一双靴子。
古竹婷不禁担心地捏了捏她的钱袋。
杨帆给她的月钱比起当初在姜公子手下做事时多了几倍,再加上她现在是漕拳掌舵,也有一笔收入·所以一向节俭的她已经攒下了“一大笔钱”,至少在她看来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她甚至觉得不用手头并不宽裕的父母为她操办,就能为自己置办一份很体面的嫁妆,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的那点积蓄恐怕要全部搭在这家店里,才能买到一份比较体面的见面礼。
“婷儿,你看这件半臂怎么样?”
杨帆见古竹婷的目光定在一件半臂上,便也站住脚步,笑吟吟地问道。
这件半臂袖长及肘·身长及腰,颜色是浅白色,内蕴道道细致的花纹·看起来却不甚明显,小翻领透着俏皮。这种带隐纹的衣料费工费力,所以价钱十分昂贵·当在,衣服也因之更加美丽。
古竹婷没有穿过这样的上等衣料,不过她在崔家小姐身上见过这种衣料。隆茂老店的掌柜姓信名余。
信余迎上来,笑吟吟地道:“客官好眼力,这件半袖是缭绫所制,精美异常,以小娘子的花容月貌·配上这样的好料子一定更显俏美。”
“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应似天台山上明月前·四十五尺瀑布泉。中有文章又奇绝,地铺白烟花簇雪。”这种质地细致,纹彩华丽的丝织品产于越地,因为产量有限,又要作为贡品进奉宫中,是以在民间可谓千金难求。
“这件半袖不错,我要了!”
安乐公主闯进来,还没看见古竹婷看中的是件什么衣服,便傲然说道。
妒火怒火交织在一起,使她本能地想要打击杨帆,在她心中,杨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跟她较量财力的,何况今日还有杜氏家族的杜文天跟着她买单,她想让杨帆在她的女人面前灰头土脸,比她刚才还要丢人!
信掌柜的赶紧又向她迎过去,陪笑道:“小娘子,这件半袖需要三万钱……”
安乐公主把手一挥,淡淡地道:“包起来!”
杜文天马上踏前一步,吩咐道:“付钱!”
陈佳马上走上去,一边掏出钱袋,一边傲然道:“不用说价钱,我们看中的东西你就只管包起来,我们买得起!”
古竹婷瞟了杨帆一眼,可怜兮兮的。
胆气要有能力匹配才行,没有能力徒有胆气,那就是狂妄。如果是较武斗技、生死相搏,古竹婷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怯意,要较量武功,她有一身傲视天下的绝技,要生死相搏,她不惜一命。但是要斗富,较量的可是钱。
杨帆看见她小女孩儿似的可怜儿,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他当初刚古竹婷接触的时候可不曾见过她现在这副神情,那时的她!明己已继承显宗宗主之位,却敢暗揣利刃与他相见。
她明知姜公子的身世背景,却敢毫不犹豫地向他行刺,只为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可如今……
杨帆挺享受这位了不起的女杀手却处处依赖自己的感觉,所以他笑而不语。
古竹婷咬了咬唇,在店里继续转着,很快她的目光又锁定在一条披帛上,这是一条以金银线线织就花瓣图案的披帛,确实非常大方美丽。可那店主还没说价,安乐公主就向那披帛一指,大声道:“这条披帛,我也要了!”
店主眉开眼笑,赶紧道:“小娘子,这条披帛,要一万八千钱。”
安乐公主下巴微翘,不屑地道:“说过了不必谈价钱,本宫……本姑娘没有谈价钱的习惯,包起来!”
“好好好!”店主忙不迭答应着,吩咐伙计给包装起来陈佳赶紧上前继续付钱。这时候不只精明的店主看出了端倪,就是那些尾随安乐公主的豪门贵妇也看出不对劲了,貌似这位公主殿下在跟人斗气呀。
一双内衬绫的软底透空锦靴、一件翻领小袖齐膝袄、一条湖丝条纹小口、一件飘丝平巾帻……
古竹婷的目光看在哪里,李裹儿就会买到哪里仅仅半个时辰,店里的东西几乎被她扫走了一半,古竹婷的额头不禁沁出了细细的汗水。剩下的都是更昂贵的大件衣物了,从刚才被买走的商品估计,这些服装最低起价也得五万钱,她要买起来比较吃力。
杨帆无疑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古竹婷的不安被他看在眼里他可不舍得继续逗弄自己的女人了,他微笑着对古竹婷附耳道:“婷儿看中了什么只管拿,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古竹婷低声道:“这是人家送给姐姐的一片心意不该用阿郎的钱……”
杨帆道:“连你都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
古竹婷咬了咬唇没说话,她的心里暖烘烘的,就象滴进了一滴蜜,正在慢慢地润开,让她越来越甜。
杨帆为了她不惜与一位尊贵的公主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已经让身心完全臣服的她感激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如今这般体贴,更令她感激涕零。
她悄然望向杨帆的目光里尽是蜜意柔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幸运,她本以为一个杀手最终的归宿就是孤零零地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可是如今她的命运已因这个男人而彻底改变她真的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喜欢!
“店家,请问这件霓裳月色裙······”
古竹婷客气地向掌柜的询问不出她所料,她还没问完,李裹儿已傲然道:“包起来!”
杜文天向陈佳摆摆手:“付钱!”
说完这句话,杜文天悄悄掏出手帕,擦了擦鬓角。他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上竟然如此彪悍,他虽有钱,也达不到如此挥霍无度的地步最初他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现在却已有些吃不消了。
杨帆随意地转悠着忽然看到一件大袖纱罗衫子,这是一件在闺房里穿着的晚装,衣料薄如蝉翼,想像着他的女人不着内衣、仅以这袭轻纱蔽体,绮罗纤缕见肌肤的曼妙-风景,杨帆不禁说道:“掌柜的,这件衣服…···”
李裹儿道:“我要了!”
杜文天实在忍不住了,悄悄凑过去,低声道:“殿下,杜某带的钱已经……花光了。”
李裹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杜文天却没有看到,他低着头,甚是羞惭,可心中也不无怨尤。今天知道要随安乐公主逛东市,他特意带了钱的,可李裹儿这哪是一掷万金,简直是挥霍无度,他就是有一座金山也禁不起这么花销啊。
李裹儿对自己的侍女冷冷吩咐道:“付钱!”
杨帆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扭头对信掌柜的道:“老掌柜,这件衣服,我瞧着也一般,你这店里可有更好的衣服么?”
信余直到现在还没见他买过一件衣服,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自己的女伴来购物,却被人如此打脸,居然还能这般坦然自若,心中不免存了轻蔑之意,可他是个极精明的生意人,自然不会在态度上露出丝毫轻视之意。
不过态度上不表现出来,行为上却可以无法可挑剔地表现出来,他客气地笑道:“本店有一件镇店之宝,因怕落了灰尘,所以没有摆在外面,客官可要看么,本店这镇店之宝,价钱…···可不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