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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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第6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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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没有杨帆这回事,安乐公主知道上官婉儿怀有身孕并被送到长安待产的消息后,她也想伺机生事,置上官婉儿于死地,她和上官婉儿无仇无怨,有此念头全因一个妒字,她妒恨她的皇祖母对她不公平。
她未婚有孕,皇祖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凭什么一个外人未婚有孕便对她这般包庇,而对自己却如此刻薄?她不明白,恰恰是因为内外有别,所以武则天才对她如此苛求。一个做长辈的,哪怕自己很不堪,也希望他的孩子品行高尚。
李裹儿却认为这是皇祖母对上官婉儿的偏袒,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找回公道!她身为皇女,身份无比尊贵,却因未婚有孕受人奚落,那么上官婉儿就该因此去死这才公平。至于把杨帆牵涉其中,只是她的灵机一动。
李裹儿已经恨透了杨帆,想籍此把杨帆一举铲除。可是即便她的父亲坐上皇位,一位朝廷大臣也不是她一个公主想动就动的,她必须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如今正好籍由此事把杨帆攀扯进去。她可没有想到,她给杨帆编排的这个罪名,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事实了。
只可惜,她的这个真正目的无法说给杜文天听,她只说需要有一个男人才能让这个谣言更加完美,而杨帆在洛阳时大有机会接触上官婉儿,如今恰又住在湖心岛,所以是最佳人选,她却没有想到杜文天告诉她这个秘密也有他的动机。
杜文天恨之入骨的人是张昌宗,他在兴教寺被张昌宗痛殴了一顿,他要复仇。他认为安乐公主把杨帆牵扯其中,只是因为杨帆在长安东市扫了她的颜面,这点小事显然不及他所遭受的痛苦为重,所以他对李裹儿的吩咐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他把杨帆改成了张昌宗。
杨帆从五王子府告辞出来,信马游缰地走着,脸上却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古竹婷伴在他的身边,锐利的目光先是习惯xìng地扫视了一眼人群,确信没有危险人物接近,这才对杨帆道:“阿郎在想什么?”
杨帆笑了笑道:“我在想相王五子,这五个年轻人不简单呐,他们前天才到长安,这才第三天,就已经找了件可以邀买人心的事情做,很了不起。”
古竹婷讶然道:“阿郎是说相王五子要上旨请皇帝拨悲田、建病坊的事?”
杨帆颔首道:“不错!”
古竹婷在席间曾听李隆基提到,说龙华寺有一位洪昉禅师建立病坊,收助贫疾数百人,结果因为皇帝迁都在即,为了整顿市容,长安府令柳徇天竟然想把这些人驱离长安,以免他们有碍观瞻。
李成器五兄弟得知此事动了恻隐之心,打算上书朝廷,请求皇帝表彰龙华寺洪昉禅师的善举义行,并由朝廷拨款资助病坊,他们五人愿意各献俸禄田五十亩,充作龙华寺的悲田,以瞻养那些贫疾无助的百姓。
李成器还盛情邀请杨帆共攘义举,并且愿以杨帆牵头上书,杨帆慨然应允,答应他们共同上书,并且也捐助田产五十亩,古竹婷当时还觉得这几位王爷如此体恤民情十分难得,如今听阿郎一说,难道他们还另有目的?
杨帆笑答道:“无他,邀买人心而已。”
古竹婷悻悻地道:“原来如此,奴家还以为他们是好人呢!”
杨帆笑道:“这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如果普天下的人都愿意这样邀买人心,那得有多少大善人?行善者,有的是出于怜悯、有的是为求心安、有的是为了积德、有的是图个名声,出于什么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好事!”
古竹婷道:“奴家倒也不是说他们做善事不好,可是朝廷一旦批准此事,虽然是阿郎牵头,可是有五位郡王同时请命,民间百姓只会记着那些官儿大的人情,谁还记得阿郎,阿郎做了好事,好名声却都让他们赚了去,奴家怎会开心。”
杨帆笑道:“你呀!其实他们也不是为了占我的便宜,之所以邀我共攘义举,是因为他们处境艰难,实在无奈。而且,他们此举也有进一步试探于我,看我是否真有攘助李家的念头。”
古竹婷眨了眨眼,不甚明白杨帆的意思。
杨帆进一步解释道:“李家虽然稍稍恢复了元气,却还远未到可以与武氏争风的地步。何况,当今皇太子多年以来一直被软禁在房州,与武氏并没有什么大冲突,而如今这位相王殿下,却是屡受武氏攻讦,双方早已结下不解之仇。
这种情况下,相王一脉既不好喧宾夺主,抢了皇太子的风头,也不好与武氏当面锣对面鼓的对抗。如今,皇帝迁都在即,二张和武氏都跑到长安来邀买人心,拉拢权贵官绅,相王一脉想有所作为,还得避免与他们冲突,就只能另辟蹊径。二张和武氏都在拉拢上边的人,他们就只能往下边看了。”
古竹婷道:“可……他们拉上阿郎,又是为了什么?”
杨帆道:“因为我现在和武氏不太对付,还因为我曾救过太子,有这两层因缘,他们才拉我一同出面。民间百姓虽然看不到庙堂之上的风风雨雨,庙堂之中的人却一清二楚,有我出面,他们才不会承受太大的压力。
你要知道,当今皇太子做过皇帝,相王也做过皇帝,两个人其实都有资格继续大唐江山。所以,他们想积攒人望,却又不能让皇帝忌惮、不能让武氏忌惮、不能让二张忌惮、不能让与他们同病相怜的皇太子忌惮,难呐。””
古竹婷听的好不头痛,阿郎说的这些东西真真比潜入百万军中刺杀上将还要复杂麻烦,绕啊绕啊,绕得她头大如斗,古竹婷摇摇头道:“奴家不听了,真是太复杂了,奴家根本听不懂。”
杨帆听她说的有趣,忍不住也为之失笑。这时前边经过一片勾栏,听见一片叫好声,杨帆头一看,恰好又是莫观带着他的马戏班子在这表演幻术。
杨帆笑道:“咱们跟他们还真是有缘,昨rì不曾捧他的场,今rì左右无事,走,咱们去看看,他们可有新的幻术表演。”
杨帆说着扳鞍下马,古竹婷忙也飞身下马,护到他的身前。翘首观看幻术表演的人群中,一个杜府家人正卖力地讲着当朝第一才女上官婉儿的“绯闻逸事”,全未发觉杨帆正一步三摇地向他身边走来。
、第一千二十九章 寻踪觅源

那杜府家丁哪里会想到他在勾栏之中竟能遇到此事的关键物,台上正表演着幻术,他也无心观看,只是不遗余力地散播着谣言:“你还别不信,上官婉儿地位再高、才学再好,她也是个女人,她就不想男人?
张昌宗是宰相子孙,世家后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少年才子,而且相貌极美,要不怎么会得了个‘莲花六郎,的美誉呢。张昌宗和上官婉儿都住在宫里,朝夕相见,rì久生情,不是理所当然么。”
旁边一人显然还是不大相信他的话,笑道:“不太可能?你可不要乱说。那张昌宗不是皇帝的爷们么,他敢背着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来?”
杜府家丁“嗤嗤”笑道:“男女和jiān有哪个不背人的?又有哪个不怕被人发现的?可这天雷勾动了地火,是说忍就能忍的吗?我再跟你说件事儿,前几天张昌宗偷偷带了上官婉儿到兴教寺上香,被人给看见了。
那上官婉儿已经身怀六甲,大腹便便。他们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给庙里,功德簿上写的明白:夫妻!只不过,他们都用了化名。嘿!他们两个不但有私情,连孽种都有了,到庙里拜佛,可不就是求神佛保佑平安么。”
旁边一人半信半疑地道:“竟有此事?”
杨帆眉头微微一皱,古竹婷知道上官婉儿怀的是谁的孩子,一听那人信口雌黄,玷污婉儿清誉,不由勃然大怒,可她刚一举步,手腕就被杨帆紧紧攥住,向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杜府家丁得意洋洋地道:“可不!你想啊,张昌宗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男宠是?上官婉儿是皇帝最倚重的亲信是?皇帝还没迁回长安呢,为什么先后把自己最宠爱的男人和最宠信的心腹打发到长安来?”
杜府家丁说到这里,鬼祟地四下看了看杨帆此时已把目光投向台上,仿佛全未注意他的言语。其实这杜府家丁也是故意装腔作势,他哪里是真怕别人听到,根本是生怕别人听不到。
这家丁故作姿态一番才道:“这事啊,分明是他们蒙骗了皇帝。上官婉儿怀了张昌宗的孽种,肚子渐渐大了,怕被皇帝发现,这才寻个理由避到长安来,那张昌宗是她jiān夫啊,哪里放心得下当然要跟着一起来。”
“不是,我听说是张昌宗先到的长安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世上还有比枕边人更亲近的人么皇帝肯定是先答应了张昌宗呗,张昌宗到了长安,只要说他一个人处理不来,皇帝心疼情郎,还能不把她最得力的帮手派来?”
杨帆沉着脸sè走出了人群,古竹婷追上来,低声请示道:“阿郎?”
她的声音隐隐透着杀气,那个杜府家丁的污蔑,已经激起了她的杀心她可不在乎那人该不该因言获罪,她是杨家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损及杨家的声名利益,那就是她的敌人,而她最擅长的解决手段就是让对方变成死人。
杨帆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流言仅仅是有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随口传出的一些闲话,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古竹婷道:“阿郎放心,奴家会查出来的。”
杨帆道:“如果真是有人别有用心只要你动了他,即便查出了结果也会打草惊蛇。你先不要动他只管盯着,我要知道他背后有没有人,如果有人,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古竹婷点了点头,悄然潜回了人群。
杨帆回到车上,心思一下子沉重起来。他不知道仅仅是往兴教兴走了一趟,怎么就会被人发现,难道一直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举动?
这个人散播的谣言有真有假,是因为他是道听途说的,还是有人授意如此呢?如果这个人不是谣言的第一传播者,婷儿想查清谣言的真正传播人恐怕将难如登天。如果这仅仅是一场流言绯语,杨帆根本就不会在乎,市井小民捕风捉影嚼舌根子的本事他早就领教过了。
但是婉儿身怀有孕的事情属实,婉儿在女皇面前以死抗争,才为她和孩子争取了活命的机会,女皇放过婉儿和孩子的前提条件是消息不得泄露,不能酿成丑闻。如果这是有心人的策划,那么他必然有进一步的行动。
皇帝不会介意市井小民的流言绯语,也不会有机会听到市井小民的流言诽语,可是此事一旦被权贵阶层证明为事实,女皇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祭起屠刀,用婉儿和孩子的血来洗刷宫廷为之蒙受的耻辱。事关他的女人和他的孩子,他不敢不慎重对待。
这一次杨帆很幸运,杜文天刚刚派人散播消息,就被他亲耳听到了。古竹婷暗中盯着那个杜府家丁,以她的身手和机jǐng,那个杜府家丁自然不能发现,他在勾栏里散播了一阵消息,便又转向一处酒馆。
这杜府家丁对于公子交待的事情倒也很卖力气,他每到一处地方,便往人多处去,随意找个借口搭讪几句,便把话题引向张昌宗和上官婉儿的绯闻。古竹婷跟着他走了两处地方,就已确定此人不是道听途说然后信口说与他人知道,他是有意在散播消息。也就是说他是谣言的直接传播者,这一下追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古竹婷悄悄盯着他,直到他返回杜府,确认了他的身分,这才匆匆返回湖心岛。
“樊川杜氏?”
杨帆听古竹婷说出对方身份,不觉有些意外。樊川杜氏与他素无仇怨,而且如今他的继嗣堂和关陇世亻饣密切,樊川杜氏正是他的重要合伙人之一,杜家此举意在何为?虽说谣言中并没有涉及到他,但他与上官婉儿之间的关系,杜氏掌门人杜敬亭是清楚的,当初也正因为这层关系,他才获得关陇众世家的信任和支持,杜家如今这么做,究竟意yù何为?
杨帆心思百转·始终猜度不透,这时古竹婷恨恨地道:“一定是安乐公主从中作祟,安乐公主在长安东市被阿郎你驳了颜面,因而怀恨在心·所以想要败坏……”
说到这里古竹婷忽又一呆,觉得自己的推测并不成立,她喃喃自语道:“不对,如果是因为安乐公主对阿郎怀恨在心,她应该把那jiān夫说成阿郎才对,为何又攀扯到张昌宗的身上?”
杨帆听了却有些奇怪,问道:“散播谣言的是樊川杜氏·与安乐公主有何关联?”
古竹婷奇道:“难道阿郎还不知道,安乐公主和高阳郡王如今所住的府邸正是杜家借给他们的么?”
杨帆听了也呆住了:“你是说,安乐公主夫妇就住在杜家·就住在那幢宅院里?”
杨帆对武崇训夫妇根本就漠不关心,也未想过登门造访,所以连他们住在哪儿都不清楚,古竹婷颔首应是。杨帆细细思索,越发觉得此事迷雾重重,不可琢磨了。
如果说武崇训夫妇也参预其中,此事究竟意味着什么?谣言中没有他,显然并没有把他算计在其中,婉儿长居内廷·与各方势力若即若离,并无大的利害,不会有谁迫不及待想要铲除她·难道对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张昌宗?
杨帆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最合情理,武家和李家对二张的崛起早已心生忌惮,因为张昌宗一番谗言·皇帝处死了武延基夫妇和李重润,他们之间的矛盾更是彻底激化,难道是有人发现婉儿怀孕,想借题发挥除掉二张?
杨帆这一番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一桩很简单的恩怨想的太复杂了,可他哪里知道对于此事,杜家根本就一无所知·此事完全是因为杜家公子杜文天的私人恩怨和安乐公主的妒恨使然?
杜文天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武家也没有人参予其中·此事实际上是一个登徒子和一个心胸狭窄的小妇人联手搞出来的把戏。
只不过因为那登徒子仇恨的人是下令殴打他的张昌宗,所以在执行安乐公主的命令时夹带了私货,才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起来。内中情形过于复杂,夹杂着太多的偶然xìng,所以以杨帆的机jǐng,也猜不透真正的缘由。
杨帆忽然想起因为安乐公主冒昧拜访上官婉儿,引起了他的戒心,他曾派有人手监视安乐公主的一举一动,如今既然知道安乐公主住在杜府,或许那些秘谍会掌握到什么消息,杨帆马上任威调来负责监视安乐公主的人亲自询问。
得到杨帆的吩咐后,任威一共从继嗣堂抽调了四个人负责监视安乐公主,这四个人扮成行商游贩,每rì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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