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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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第7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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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比起杨帆这个正三品上的冠军大将军还高一品呢。
虽说杨帆受爵开国侯,食邑千户,但他这开国侯也是三品,无论从哪儿算,都还比不上婉儿。婉儿如今常在宫外居住,得以与杨帆长相厮守,昨夜二人就是鸳鸯并枕同宿同眠的,一则是刚刚燕好过,二来是夙愿得偿芳心踏实下来,婉儿此刻容颜焕发,娇靥艳若桃李,宛如一个新婚少妇,一见杨帆,竟欢喜的露出小儿女情态。
杨帆拥住她的纤腰,在她樱唇上轻轻啄吻了一记,笑道:“一大早起来时还抱怨腰酸腿疼,这会儿倒是jīng神奕奕啦。”
婉儿俏脸一红,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记,轻啐道:“又来取笑人家。”
她扬着双眸,认真打量了一下杨帆的神sè,轻声道:“郎君有心事?”
杨帆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今天,皇后垂帘预政了。”
婉儿毫不惊讶,颔首道:“嗯!奴家听说了。”
她拉着杨帆在书案边坐下,道:“这算是陛下的反戈一击吧。这些功臣们,也真是有些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了。”
杨帆挑眉道:“怎么,你也看不惯他们?”
婉儿浅笑道:“我才不在乎,你看我现在多轻闲……”
她呶着小嘴儿往案上示意了一下,杨帆这才发现案上几乎没有几本奏章,仅有的几份奏章,看起来也就五六份的样子,堆在案角处,书案上摊着一张纸,纸上绘着rǔ燕穿林图,刚刚画了一半,看来刚才婉儿正在这里挥毫泼墨呢。
婉儿道:“在他们眼中,一个垂拱而治、无为而治的皇帝才是圣明之君,他们想让皇帝高高地坐在上面,天下大事统统交由他们来负责,代君分忧,替天行狩,做一个名垂千古的杜稷之臣。”
杨帆皱了皱眉,道:“所谓明君良臣。明君之明,在于识人;良臣之良,在于治理天下。魏玄成(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里不是也劝说太宗‘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么?”
婉儿轻笑道:“那么,你认为太宗皇帝垂拱而治过么?”
杨帆摇头道:“皇帝眼中的明君都是有大作为的,要想有一番大作为就必然亲力亲为。臣子们希望皇帝垂拱而天下治,这样的皇帝才是他们眼中的明君。可他们凡事cāo之己手,在他们看来是为君分忧,在天子眼中怕就是僭越君权了。也只有你才巴不得少些事做。”
婉儿“嘻嘻”一笑,道:“奴家宁愿与郎君花前月下,才不喜欢这案牍之劳。”
杨帆苦笑道:“只可惜皇帝不会这么想,张相公他们也不会这么想。”
婉儿道:“所以呀,这就有麻烦了。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样的古训,他们竟全然忘记了,他们自以为是大忠臣,一切都是为了皇帝、为了社稷,可他们就真的私德无亏?”
婉儿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杨帆想起自己家那位教书的展先生也摇身一变成了“神龙政变的大功臣”,从而入职吏部,做了主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婉儿柔声道:“恋栈权位,结党营私,一旦皇帝心中对他们有了这么一个印象,还能信任他们么?‘身后有余忘缩手’啦,所以我说,他们有些得意忘形了。”
杨帆沉默片刻,道:“天子对他们的大包大揽确是有些不满了,方才我在路上见到田归道,田归道被皇帝赦罪留用,改任太仆少卿了。太仆寺总揽全国马政,位高权重,皇帝这根本就是跟张相公他们唱反调。”
婉儿道:“这事奴家知道,诏书还是奴家秉笔的呢。田归道是‘墨敕斜封官’。”
杨帆听了又是一怔,所谓墨敕斜封官,就是不通过中书省、门下省的考察,不通过正规程序批准;由皇帝直接下旨任命的官员。武则天时就曾搜罗天下,未经试练,便委任过大批官员,这些官儿都是斜封官。
把田归道罢官免职,是张柬之等人决定,经由正规程序办理的,现在皇帝又把他赦免,以斜封官的方式调任太仆寺,很可能事先和张柬之等人没有商量过,再联想到今rì皇后垂帘,杨帆发现朝中局势变得愈发严重了。
婉儿眸波一转,又道:“对了,上月末桓相公说李唐匡复,宜于诸州置一‘中兴’寺,于是朝廷下旨于各州择一寺观改名‘中兴’了。不过昨rì右补阙张景源上疏认为中间有阻断的复兴才叫中兴,陛下是受让武周,周唐一体,无所谓中兴,应改称‘龙兴’。”
杨帆道:“皇帝怎么说?”
婉儿博闻强记,过目不忘,马上答道:“皇帝口谕,张补阙所言有理,自今已后,不得言中兴之号,‘中兴’寺观皆改称‘龙兴’寺观。奴家刚刚拟好了旨意,颁发下去。”
杨帆道:“张景源是东宫旧臣吧?”
“是!”
杨帆缓缓地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婉儿凝眸道:“郎君有什么打算?”
杨帆道:“今rì皇后临朝,张相、桓相、敬相等皆出面阻止,但相王、太平、梁王诸党却全无动静。我冷眼旁观,只觉各方现在是各怀机心,当初为了诛杀二张临时拼凑起来的联盟,怕是要土崩瓦解了。”
婉儿蹙了蹙眉,犹疑地道:“这么快就……”
杨帆沉重地点了点头,又道:“敬晖本是太平门下……”
婉儿“呀”地一声轻呼,显然这件事她并不清楚。
杨帆继续道:“袁恕己和崔玄晖则是相王旧属,相王和太平门下全无动静,唯独他们站出来,很显然他们三个已经脱离太平和相王,改与张柬之和桓彦范自结一党了。太平和相王不会坐视他们背叛的,未来情势如何殊难预料。不可妄动,还是静观其变吧!”
婉儿点点头,轻叹道:“如今形势,比女皇在位时更加莫测了,本以为天下已定了,谁知却是秦甫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时候。”
杨帆问道:“女皇如今情形如何?”
婉儿道:“衣食坐卧没有问题,她毕竟是陛下的生身母亲,除了不得zìyóu,其它方面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婉儿顿了顿,有些伤感地道:“不过,奴家去探望过她,看她好象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身体……很不好。”
杨帆道:“曾经如rì中天、不可一世的一代女皇,一旦失败,下场也不过如此,何况你我凡人,所以,为了你们,为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家,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看到婉儿面露伤感,犹在感怜武则天的境遇,杨帆把她拥进怀里,柔声安慰道:“其实作为一个失败者,她已经很幸运了。想想九泉之下的王皇后和萧淑妃,想想她们的家人还冠着蟒氏和枭氏的姓氏在岭南受苦,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风起云涌

韦后垂帘预政后,每次上朝都只是往帷幔后面一坐,如徐庶进曹营一般一言不发,渐渐的,张柬之等人也就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在他们看来,如果这位皇后陛下能一直这么本份下去,那么她即便垂帘预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显赦免田归道的罪过,任命他为太仆少卿,以及通令天下,改“中兴寺”为“龙兴寺”的事,张柬之等人也并非没有引起注意,不过他们知道皇帝对他们独揽大权的行为极为不满,他们不希望与皇帝彻底闹僵,这些事小小不言的,让皇帝出出气也罢,因此并未有过激的反应。
但是,李显这一系列小动作却仅仅是对他们的一种试探,当李显发现张柬之等人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强大,而且政变集团裂痕已生,他们也绝对没有能力再发动一次兵变,威胁他的皇位。
于是,李显的胆气渐渐壮了起来。二月十六日那天,也就是李显登基称帝的第二十天,李显突然宣布,拜武三思为大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武三思继武承嗣之后,成为了武家第二个担任宰相的人。
关于这个任命,李显事先没有同那班功臣宰相们商议过一句,他是在朝堂上直接公开宣布的,打了张柬之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李显拜武三思为宰相并加封大司空的同时,他还宣布晋封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为定王。武攸暨原本是安定王,如今虽只是一字之差,但双字是郡名,单字是国名,这一下武攸暨就由郡王升格为亲王了。
武攸暨升为亲王,也就意味着太平公主的长子将来会袭封亲王爵位,因此哪怕太平公主与丈夫的感情再不好,她也会欣然领情。
与此同时,李显还宣布,提高镇国太平公主和安国相王的仪仗规格、警戒待遇,规定相王府和太平公主府的警卫今后类比皇帝,昼夜皆有侍卫扈从,府邸中每十步便设一处警哨。李显按照韦后教给他的办法,采取了分化打击的手段,这一手果然奏效。
相王和太平公主都是神龙政变的主要功臣,相对而言,张柬之等人只是牵了个头,出谋画策方面下了番功夫,结果却独揽大权、排斥异己,令相王和太平公主也大为不满。如今又有皇帝隆重礼遇,他们投挑报李,自然选择支持皇帝。
皇帝一旦铁下心来坚持自己的主张,张柬之等人也不敢轻易对抗,毕竟他们掌权的基础就是忠于皇帝。再者,他们虽风头一时无俩,论政治底蕴却无法和武氏家族、相王还有太平公主相比。
如今皇帝坚持己见,相王党、太平党和梁王党又全力拥戴,张柬之等人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武则天当朝时也无法插手政治的武氏家族杀进了政事堂,占据了一席宰相之位。
对于皇帝最近一系列的举动,张柬之等人虽然极为不满,但他们身在局中,依旧没有察觉危机的到来,不是么?他们依旧大权在握啊,皇帝对他们的大多数要求依旧全盘采纳,他们身边依旧有那么多人恭维巴结着,这些都麻痹了他们的嗅觉。
但是旁观者中却不乏清醒的人,洛州长史薛季昶就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对皇帝一系列的举动,薛季昶深感不安,他和好友朝邑尉刘幽求喝酒时便提到了自己的担心,不想刘幽求也有相同的看法,两人一拍即合,干脆趁着酒意求见张柬之了。
张柬之与桓彦范等五宰相可以说是大唐历史上最团结最合睦的一届宰相班子了,平时他们常会聚在一起探讨天下大事,商量政策政令,而不会奉行官场上“王不见王”的惯例,薛季昶和刘幽求赶到政事堂的时候,桓彦范、敬晖等四人正聚在张柬之处高谈阔论。
薛季昶和刘幽求也是张柬之等人的同道中人,一听是他们求见,马上便让人请他们进来。见礼已毕,张柬之请二人落座,一问来意,薛季昶便直言不讳地道:“张相公,武家本拥有强大武力,如今再掌政权,后患无穷啊。薛某今日来,就是劝相公及早图谋对策。”
张柬之一听是为了此事,很是不以为然,他傲然道:“众宰相里,武三思仅有一席之地,不日魏相公还朝,我们的力量将更加壮大,大局既定,武三思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若想除之,弹指间事,有什么好防范的呢?我等刚刚秉政,不宜再增杀戮啦。”
刘幽求劝道:“诸位相公,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啊。昔日曹孟德立曹丕为王太子,立即果断抑制曹植的势力,杀了杨修等人,剪除了曹植的羽翼,才确保政权顺利交替。则天皇帝立今上为皇太子后,却纵容武氏与二张结纳党羽扩充势力,若非诸公奋力而起,我大唐的宗庙社稷恐再难保了。如今二张已除,武三思却犹在,诸位相公须早施雷霆手段,才能确保无忧啊。”
敬晖听的有些意动,捻须点头不已,他正想出言附合,劝说张柬之几句,不想桓彦范却哈哈大笑,摆手道:“你们两位就不要危言耸听了,今时不同往日,朝政尽在我等耿忠之士的掌握之中,皇帝又是我等忠臣亲手扶立的,武三思动得了咱们?
说起武力,相王已掌握南衙,足以制衡北衙禁卫。况且北衙中又有李多祚等忠诚将领控扼要害,其他诸卫将领中望风来投者不计其数,这等情况下,武氏稍有蠢动,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他们,何必不教而诛,受人指摘?”
这两人已经是五宰相之首,一见他们两人意见一致,敬晖也不好说话了,当着薛季昶和刘幽求的面,他必须注意保持五个人之间的高度一致,不能唱反调。
敬晖既作此想,袁恕己和崔玄晖也是一样的想法,薛季昶和刘幽求虽痛陈厉害,再三劝说,五位宰相只是不以为然,二人大失所望,只得怏怏告辞。
两人从政事堂里出来,刘幽求便沮丧地对薛季昶道:“五位相公根本无视你我的警告,该当如何是好?”
薛季昶脸色极其难看,他深深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一旦有变,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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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对武则天在位期间的一系列举措发自内心的反感,再加黑齿常之夫人剖腹生子对他的触动,以及狄仁杰临终时的一番托付,杨帆愈发坚定地站到了拥李复唐的阵线上,可现在这一目的达到了,他却并没看到帝国中兴的希望。
杨帆也不禁茫然了,就算天生圣人也没有穿越未来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个正在酝酿着新的动荡的帝国,接下来将走向何方,也不清楚他在其中能够发挥什么作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局势没有明朗之间保护好自己,静观云舒云卷。
杨帆得以立足官场、保持显宗优势的最大本钱就是千骑。千骑一旦扩充为万骑,他在政坛上就可以辐射出更大的能量,从而为显宗向政坛的渗透创造更多便利条件。在研判了当前局势,做出蜇伏决定后,杨帆便专心经营起自己的势力来。
这一次敬晖、崔玄晖和袁恕己改换门庭,背弃太平公主和相王,自结一党与旧主分庭抗礼的事,让杨帆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利益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你无法要求一个政客纯洁无暇、忠心耿耿。
一入宦海,每一个人都要不停地研判、选择、放弃、取得,一路扑腾下来,那些好傻好天真的、盲目一根筋的,早就在残酷的竞争中被淘汰了,能爬上来的人,若有资格自立门户,怎会继续屈居在你的门下?
千骑一旦扩充为万骑,他就不可能对一支如此庞大的队伍实施直接控制,而需要一批得力的部将,部将一多,也很难保证个个忠心。所以,他也不得不利用交叉平衡、相互牵制等手段来确保他的控制力。
要做到这一点,对于将官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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