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宣布一下?宣布什么呀?”我满腹狐疑地问道。
“那什么。。。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吧。。。我们俩准备十一结婚了。”范逼搓着手颇有几分腼腆地说道。
“啊???”大家的情绪全都激动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热烈。
“打算在哪儿办啊?可别找婚庆公司,都黑着呢。找我就行了,我可在好多酒店都有熟人,不能让兄弟你花冤枉钱。”
“婚纱照照了吗?是买婚纱还是租婚纱?我有个朋友在巴黎春天,你们要照相要租婚纱都可以找他。”
“还有车队呢,租车队千万别忘了找我表哥,他那儿什么好车都有,保证让你体体面面把新娘子接回家。”
“蜜月旅行也少不了吧?回头叫我一姐们儿帮你订机票,绝对优惠价。”
。。。。。。
范逼急出一脑门子汗,对着我们又是打千儿又是作揖:“叔叔大爷大婶大妈们,我求求你们了。就说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啊,怎么一听我要结婚都跟狼一样就扑上来了?你们再吓着我!”
“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正色道,“我们大家这都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你把婚礼办好。你一辈子是不是就结这一次婚我们不敢肯定,但怎么说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结婚啊,我们当兄弟的能不替你想周全了?也就是咱们交情在这儿呢,要不谁管你呀!”
“真是!”大家纷纷点头附和道。
“得,我谢谢大家伙儿了。我也没那个福气,你们也甭费那个心,我和琪琪的事都由她们家一手操办了。人家是生意场上的人,借着婚礼的机会要请很多客户来联络感情,到底这事儿怎么办我们俩都插不上手,更别说你们了。所以你们什么也不用多想,只管把礼金准备好就行了。”
“我靠,没人性!礼金还有公开索要的?”大家悲愤交加。
范逼咧着大嘴得意地笑,冯哲忽然问道:“你还没说说选谁给你做伴郎呢。”
“甭惦记,你肯定是没戏了,结了婚的不能当。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只能交给董立了。”
“哎,凭什么冯哲不行就只能是董立啊?孙子,你丫别跟我说你不认识我。”我指着范逼的鼻子骂道。
范逼轻蔑地白了我一眼:“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搞不好我这一辈子也就露这么一回脸,你说你往我身边儿一站,我丢得起那个人吗?”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我比你帅这么多,站你旁边你可不是丢人嘛!”我坏笑着连连点头,“放心,这种费时费力又没回报的破活儿你求我我都不干,还是让董立上吧。”
“没问题兄弟,我给你当,包在我身上!”董立边弹着烟灰边对范逼说。
“看看,还得说是我董立兄弟最仗义!”范逼又得意起来。
董立却不动声色地接着说道:“不是,听说当了伴郎礼金就可以免了,对吧?”
大家一起大笑起来。
“你们这群没人性的。”范逼边笑边骂道。
秀儿自打范逼一来就没说过什么话,即使我们说得最热闹的时候,她也顶多是淡淡地笑一笑。我担心她老这个样子会让大家觉得不对劲,便在桌子下面轻轻用腿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总不说话。
秀儿领会了我的意思,有一点勉强地对范波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怎么这么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
“对呀,”冯哲在旁边搭腔道,“这个问题问得好。确实是太突然了,一点先兆都没有。你们俩该不会是奉子成婚吧?”
“滚蛋!”范逼骂了冯哲一句,“还不都是上次张影结婚闹的,你说那倒霉的花儿怎么就偏偏让我拿着了?害得我们家琪琪硬说是天意,非要快点结婚不可。最后闹得他们家人也知道了,一起来做我的工作,实在他妈的抗不住就降了呗,反正早晚也是要结的!”
“琪琪急着结婚是因为她太爱你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其实我倒觉得你要真不愿意结婚就别结,要是结了就好好对琪琪,别害了人家。”
秀儿虽然脸上还是笑着,口气却已在不知不觉中严厉了起来。范逼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那当然那当然,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然后对我挤了挤眼睛调侃地说:“看见没有,这就开始结成统一战线了,以后咱们可没好日子过了。”
我怕秀儿再说出什么更让范逼难堪的话,正好菜也上得差不多了,我拿起酒瓶边给大家倒酒边说:“来来来,别净顾着闹了,先恭喜一下咱们的准新郎官儿吧。”
大家这才纷纷举起酒杯,热情而郑重地向范波道贺。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手机在我的裤兜里响了起来
“在哪儿呢?”范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在岩子家打麻将呢,还有董立和马然。”
“那我过去找你们去,一会儿见。”
我抬头看了眼挂钟,都晚上7点多了,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打了8个多小时。
半小时以后,范逼进了门,屁股还没沾着沙发就神秘而又兴奋地对我们说:“我刚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丫冯哲绝对在外面有问题。这两天陈炜没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找他,我就纳闷儿呢。刚才又给我来一电话,说他一个小时前还说跟咱们几个在一块儿呢。我随便扯了个谎把陈炜应付过去了,再给冯哲打,手机也没开。靠,肯定是那种事,要不然冯哲不至于这么骗他老婆啊。”
“不能吧?连冯哲也晚节不保?还记得咱们仨那次去北辰那边儿洗桑拿吧?咱俩那么玩儿命拖他下水他都不为所动,信誓旦旦地要永远效忠于老婆大人,这才几个月呀?”我一边整理着刚抓上来的牌,一边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说。
“我也不太相信。”董立说,“冯哲结婚以前也就是偶尔才玩玩,每次还都是在你们俩的极力煽动之下,没人勾搭着他他不会主动干这事的。再说他真要玩儿也没必要背着咱们啊。”
坐我下家儿的马然扔出一张东风,叼着烟轻描淡写地说道:“嗨,这种事儿,旁观者清!我听范波这么一说,估计不会是玩儿玩儿那么简单,十有八九是跟哪个蜜产生真感情了。”
“冯哲跟他老婆不是挺恩爱的吗。。。董立你丫成心吧?一玩儿吃碰提你丫就咣咣地扔香张儿引诱我。操,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董立的下家儿岩子卡档儿吃了张六万。(吃碰提:麻将的一种打法,吃牌碰牌以后不自摸不许和牌。)
“恩爱管什么呀?”马然接着岩子的话茬儿说,“这‘爱’一沾上‘恩’字儿那就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冯哲和陈炜在一块儿也得有10几年了吧?10几年呀,什么样的‘爱’也磨成‘恩’了,再找个人爱爱那还不是太正常了。”
“行啊马哥!”范逼无限敬仰地望着马然,“真没看出来,原来您还是恋爱专家,哪天有空得跟您好好探讨探讨。”
“扯淡!”马然笑了起来。
“得,咱们也别跟这儿瞎猜了,呆会儿等冯哲开了机问问他就全明白了。”范逼边说边就近去看岩子的牌,刚看一眼就迅速抓过了一张我刚扔出来的九筒,边推倒另外两张九筒边骂岩子道:“傻/逼不碰还琢磨什么哪?反正也他妈不是处女了!”
一过了10点,董立就开始心神不宁,一直叨唠着要回食色吧去看一眼。
我不耐烦地说:“你丫真是操心的命,不是交代给小宇盯着呢吗?你一个做老板的,把把大方向就得了,用不着事必躬亲吧?我这儿可还输着钱呢,你丫别烦我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天有人在咱们酒吧里打起来了,差点出了人命。要不我也不这么惦记着,不是怕又出什么事儿嘛!”
“酒吧里打架那还不是常事儿,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适应啊?再说有事儿小宇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就踏踏实实玩你的吧。”
正说着,范逼的电话响了。范逼掏出来看了一眼说:“我靠,冯哲这孙子可他妈开机了。”
范逼在电话里跟冯哲说了两句,冯哲要过来找我们,我跟范逼说:“甭让他过来了,太远。就让他上食色吧等咱们去吧,正好让董立也回去看看,省得他老不安心。”
等我们三个赶到食色吧的时候,冯哲已经坐在角落里喝上酒了。
“说说吧,今天晚上上哪儿浪去了?坦白从宽啊。”我们走过去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去哪儿啊,这不是从公司出来直接找你们来了吗?”
“从公司出来?从公司出来你干吗骗陈炜说跟我们在一块儿呢?还敢不老实!”
“陈炜给你们打电话找我来着?”冯哲这才尴尬地笑了,“嗨,我其实是早就想跟哥儿几个说,这不一直没逮着机会嘛!”
“少废话,今儿就是你丫最后的机会。你要是连我们都瞒着咱们这兄弟也甭当了。”
“不是我有意瞒着你们,主要这事儿比较操蛋,我也不知道跟你们说了你们会怎么想。”冯哲抓耳挠腮地说,“我跟我们公司一个女同事。。。好了有快俩月了吧。。。咱们在一块儿十几年了,我心里清楚,陈炜跟你们的交情绝不比我跟你们的交情浅,所以你说这事儿。。。跟你们说了你们心里也不会舒服的。说实话我也不想弄到这一步,可那确实也是真爱呀,而且是很自然地在革命工作中培养出来的感情,这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
没想到还真的让马然给说中了,但这的确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如果冯哲只是找个妞儿随便玩儿玩儿我们都会觉得很正常,甚至有时候还会怂恿他这样做——单纯的玩儿玩儿这种事,只要别让老婆知道,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起码我们都是这样看的。而一旦有了感情成分在里面,事情就立刻变得沉重起来,因为每一个参与者都必定会在这场游戏中受伤。何况正如冯哲所说,陈炜毕竟也是我们多年来的挚友,我相信大家都不愿意看到她被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所背叛。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范波身上我们就可以无所谓许多,因为不论琪琪还是小迪跟我们都仅仅是一般关系而已。所以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有的只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所做出的不同判断。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着啊?”我忧心忡忡地问冯哲。
“不知道。”冯哲愁眉苦脸地喝了口酒,“我现在是两头都放不下,只好先这么拖着。唉,我以前老羡慕那些三妻四妾的人,现在我可知道了,还他妈不如一个都没有呢。”
“你就算要出去找情儿也做得小心点儿啊。”范逼抱怨道,“你要想打着我们的旗号瞒着你老婆,好歹也跟我们先打声招呼,每次你老婆突然来电话找你我都一点思想准备没有,也太容易被拆穿了。”
“我压根儿就没打算瞒着她,我也瞒不住!跟她说谎都是大面上敷衍一下,你以为她真能信啊?我们俩在一块儿这么多年,她对我太了解了,说句不好听的,恨不得我一撅屁股她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就我在外边这点事儿她绝对心里明镜儿似的,她给你打电话那是为了证实她自己的猜测,就你编的那两句瞎话蒙别人行,蒙她还差点儿。说到这点儿我也不得不佩服陈炜,有时候我是真希望她跟我吵跟我闹啊,那我心里可能还好受点。可是人家就跟没事人儿似的,对我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就是绝口不提这档子事,弄得我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我跟你们说,就我这老婆,我就修炼一辈子也未见得是她的对手。”
“人家陈炜这是不想逼你,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去解决问题。说句心里话,陈炜是我认识的最聪明最大气的女孩子,能娶上这样的老婆是你的福气。你想想你们这十几年,陈炜陪着你过了多少难关,这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啊。你们俩是患难夫妻,这种感情是一辈子都磨灭不了的,拿什么都换不来!你要是随随便便就扔了,迟早你会后悔。你现在那个情儿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到这家公司总共也不过才一年多点儿,就算你们俩一直在一起,感情能深到什么地步?我看也就是一时的激情吧?听哥哥一句劝,玩儿玩儿就算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千万千万别瞎折腾!”我苦口婆心地劝着冯哲,范逼和董立也连连点头。
“道理我都懂!”冯哲长叹了一口气,“你们也给我点时间吧,早晚我会把问题解决的,再这么下去我自己都快疯了。得了,不跟你们多聊了,陈炜还在家等着我呢。”
冯哲步履沉重地走出了酒吧,我们三个坐在一起相对叹息。
我看了范逼一眼:“也别净说冯哲,你丫也得小心点儿。我们家秀儿可撞见过你和小迪在一块儿了。瞅瞅你丫弄的这事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这回可好,秀儿差点连我也怀疑上了。”
“啊?难怪那天秀儿对我爱搭不理,说话也怪怪的,我还琢磨我怎么得罪她了呢,敢情这么回事儿。不过也难怪,秀儿跟我们家琪琪一向关系不错。”范逼沮丧地说。
董立也疑惑地问:“你对小迪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怎么这么粘啊?以前我可没见过你对哪个女的这样儿。”
范逼叹了口气:“唉,跟冯哲和他那情儿差不多吧。”
“那你丫还结什么婚?这不是害人害己吗?你非得弄到冯哲这地步才甘心呀?别跟我说你真的就是图琪琪家里那点儿钱。”我莫名地有些恼火起来。
“为什么不能说?”范逼难得正经地用很坦白的眼睛看着我,“这个世界很现实,不是吗?再说爱情和婚姻根本就是两码事。没错我很爱小迪,但就算没有琪琪我也不一定要娶她;和琪琪结婚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就算我不爱她这个婚我也一样要结。听起来很无耻吧?还是你们会觉得我是个吃软饭的人?可我只是用我自己的感情去交换我自己认为值得换的利益,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在别人面前我可能多少要掩饰一下,但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没必要跟你们装孙子。”
我无话可说。我觉得范逼无论对琪琪还是对小迪都没有资格说爱这个字,但是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同,我又凭什么妄加评论?
“你自己有资格说么?”我自嘲地笑起来,心里忽然堵得透不过气。不远处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独自坐着喝酒,我不再理会范逼和董立,站起身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向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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