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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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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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午后光景,真如梦幻。

   …………

   陈操之回到陈宅东园时,日已黄昏,却见双廊楼前的小厅里独臂荆奴正与冉盛说话,荆奴就是本月才到的,风尘仆仆,满面风霜,见到陈操之,荆奴欢喜不已,赶紧从怀里摸出几封书信,分别是族长陈咸、嫂子丁幼微、还有润儿和宗之写给陈操之的信,又说宗之小郎君现在吴郡徐氏草堂求学,知丑叔将回钱唐,宗之就寄语说要在吴郡等候丑叔一道回乡

   冉盛看到润儿没有书信寄他,甚感失落,以前润儿都会在写给她丑叔的信里附一书帖给冉盛,虽只是寥寥数语,无非是询问学业之类,但冉盛总要赏看个半天

   来德一行已于本月初回到钱唐陈家坞,带回了陈操之回到建康的消具,那真是举族欢腾,荆奴急欲见到冉盛。便请命前来送信,信中也无其他要事,只有浓浓的亲情的思念,族长陈咸和嫂子丁幼微都叮嘱陈操之能在腊月初一前赶回陈家坞,因为今年腊月初一是陈操之二十岁生日,至于谢道韫的事,丁幼微已从来德口中得知陈操之去为谢道韫诊治过了,据说能治,丁幼微既宽慰又担忧,不知小郎将如何面对陆葳蕤和谢道韫?

   冉盛私下里向荆奴说起在邯城龙冈寺遇见他先父冉闵手下的司隶校尉藉罴之事,荆奴就是藉罴的家将,荆奴惊喜交集,却问:“小主公为何不把藉将军带回江东颐养天年啊?”

   冉盛道:“我和阿兄都劝过藉校尉,要带他南下,可藉校尉说他年老体衰,经不得长途颠簸——藉校尉身体甚是虚弱,只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季。”

   荆奴不禁流下两行浊泪。

   荆奴得知小郎君陈操之已经是六品司州司马,冉盛也是七品骑军校尉了,陈操之还将受命重建北府兵,明后年将北伐,荆奴大喜,说道:“老奴亦可效微劳,老奴能招揽一部分乞活军旧部来投奔北府兵。”

   冉盛向陈操之禀知此事,陈操之却有些担忧冉盛真实身份泄露,东晋朝廷视冉闵为篡位者,只怕很难相容冉盛,值此非常时期,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陈操之道:“此事不急,北伐中原时再议,荆叔熟知中原故事,就留在我这里听用。”

   小道是今天下午才回来的,很想念书友们,真的,在外魂不守舍,码字才是我的主要生活啊。

 
卷六 奏雅 四、左右夫人   

冬月初一朔日辰时,陈操之乘牛车来到横塘小陆尚书府,在门前遇到陆禽,陆禽满面羞惭,向陈操之略一拱手,称呼一声:“子重兄——”大袖遮面而走。 

 陆禽从六品侍御史废为庶人,还差点受了竹笞之刑,并且以后永不得叙用,若非陈操之,他会以谋逆罪被处死,所以现在遇到陈操之,陆禽羞愧无地,无颜相见。 

 板栗迎上来低声道:“好教陈郎君得知,二家主和六郎君准备近日启程回华亭。” 

 陈操之问:“不是说陆使君要带着小道辅回华亭祭祖吗,葳蕤小娘子也要同行?” 

 板栗道:“家主新任吏部长吏,事务颇多,年前怕是不能回吴郡了。本来家主是想让夫人和葳蕤小娘子与二家主、六郎君他们同行的,但夫人不肯,夫人不想这么早回吴郡——陈郞君请这边走,家主一早去台城了,夫人与葳蕤小娘子都在百花草堂。” 

 陆纳之侄陆道煜这时过来向陈操之见礼,陆道煜是陆纳之弟陆湛之子,新补内台正史令,他已与顾悯之之女订婚,将于明年完婚。 

 陈操之便随陆道煜往内院百花草堂而去,陆道煜年初曾与陈操之同道进京,相处颇睦,此番陆氏因卢辣入宫案遭重挫,是陈操之居中斡旋,总算让陆氏不至于遭刑戮之辱,而且陆纳得任吏部尚书,吴郡陆氏基本保持了原先的地位,现在陆始已解职归乡,陆葳蕤下嫁陈操之的最大的障碍已经解除,虽然钱唐陈氏与吴郡陆氏的士族地位依然悬殊,但如今陈操之是六品州司马,将受命重建北府兵,其从兄陈尚升任七品殿中监、族弟陈裕为七品骑军校尉,家族地位提升显著,而且陆纳素重陈操之,早已视陈操之为婿,现在陈操之娶葳蕤的时机已到,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而已。总不能兄长陆始一倒台,陆纳就急着嫁女给陈操之,总还要矜持一些的,但坊间关于陈操之与谢氏女郎的传言却是愈演愈烈,陆纳也隐然感到危机—— 

 离百花草堂越近,陈操之心跳也逐渐加快,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和葳蕤还有陆夫人张文纨提起谢道韫之事,这比他出使长安和邺城还艰难一些,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啊! 

 晋人的洒脱和深情又是怎么样完美表现的? 

 …… 

 太极殿西堂朝会散后,百官各归官署理事,侍中兼中领军谢安却留在朝堂上,向皇帝司马昱禀道:“陛下,臣有一私事要启奏。” 

 皇帝司马昱为会稽王时就与谢安相处得很好,谢安接替桓秘任中领军让司马昱大为宽心,他视谢安为股肱之臣,温言道:“安石有何事,但说无妨。” 

 谢安道:“此事还须吏部尚书陆祖言做个见证,请陛下宣陆尚书上殿。” 

 皇帝司马昱奇道:“奇哉,安石究竟有何私事?还要陆尚书作证,你总得让朕先知个根底啊。” 

 谢安道:“臣欲将侄女谢道韫许配给陈操之为妻,恳请陛下下旨赐婚。” 

 “啊!”皇帝司马昱吃惊不小,陈操之与陆氏女郎的恋情天下知闻,那陆氏女郎还曾上书崇德太后,崇德太后亦怜陆氏女之情,而今陆始废黜,陈操之与陆氏女郎有望婚姻得偕,可现在却又有了谢道韫苦恋陈操之的传闻,谢道韫相思成疾,病将不起,是陈操之救治了谢道韫,今谢安竟要求他赐婚,吴郡陆氏必怀怨尤,他新即帝位,正想极力拉拢南北士族,若这样偏袒陈郡谢氏,实非上策—— 

 皇帝司马昱为难道:“安石,你亦知陈操之与陆氏女之事,朕若贸然下诏将你侄女赐婚给陈操之,恐致纷争啊。” 

 谢安道:“所以臣欲与陆尚书商议,就在陛下座前共议陈操之的婚事。” 

 皇帝司马昱无奈,便命殿中监去请吏部尚书陆纳来西堂议事,这日当值的殿中监正是陈操之的从兄陈尚,陈尚原是皇帝司马昱任大司徒时的旧吏,司马昱统继皇位后,即擢升陈尚为七品殿中监,这也是对钱唐陈氏的恩信。 
  
 陈尚奉命下殿往台城吏部尚书衙门而来,那陆纳刚回衙署坐定,即闻皇帝召见,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向陈尚:“陈中监,可知皇帝宣我何事?” 

 陈尚支吾道:“下官亦不甚了然,似与谢侍中之事有关,谢侍中亦在殿上。”心道:“十六弟这下子麻烦了,陈郡谢氏若与吴郡陆氏起了纷争,十六弟身处其间,只怕要大受牵累,十六弟到底是娶谢氏女好还是娶陆氏女好,实在难以取舍啊,只怕这两大门阀一怒之下,谁都不肯嫁女给十六弟了,不能不说没有这样的可能,实在堪虞。 

 陆纳看了一眼陈尚,点点头,不再多问,随陈尚来到太极殿西堂,向皇帝司马昱施礼,即道:“臣纳恳请陛下恩准,将臣女葳蕤赐婚给司州司马陈操之为妻。” 

 皇帝司马昱瞠目结舌,这陆纳也来求他赐婚,这是让他两头为难啊,看看谢安,谢安端坐不动,丝毫不露惊讶的神情。 

 皇帝司马昱心道:“这事我不能替你们作主,你们自己商议去。”直言道:“祖言,方才安石亦为其侄女求朕赐婚陈操之,这让朕如何是好?” 

 陆纳听皇帝这么说,也没有显得特别惊讶,显得早有所料,谢道韫病情转好,谢安、谢万兄弟是肯定会想方设法让谢道韫嫁给陈操之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吴郡陆氏决不容陈郡谢氏欺门夺婿! 

 陆纳肃然道:“臣女与陈操之相恋数载,崇德太后亦曾夸赞良缘佳偶。今好事将偕,谢侍中却为其侄女要与我女争夫,若传言出去,陈郡谢氏岂不为世人所笑,安石公素称雅量,此岂雅量之人所宜为!” 

 皇帝司马昱眼见这两大权臣就要争执起来,心里暗暗叫苦,他还有一烦心事不能明言,他那个女儿新安公主司马道福,这些日子是天天闹腾着求他下旨让她与桓济桓仲道离婚,至于离婚后想干什么她倒是没有明说,但想想也知道,她要嫁陈操之嘛,司马道福听说陆始被免为庶人了,知道陈操之娶陆葳蕤已没有了阻碍,所以她很着急啊,要先下手为强—— 

 皇帝司马昱心道:“道福啊,为父倒是真想让你与桓济离婚,陈操之做我的驸马自然就会更忠于皇室,不过桓温在世,谁敢与龙亢桓氏解除婚约,祸将不测,就是陈操之也会失去桓温的信任,所以陈操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得这个驸马。”皇帝司马昱忘了桓温娶的是南康公主,正是晋室的驸马。 

 却见谢安微笑道:“祖言兄,在下何时让侄女与令媛争夫,在下只是求皇帝陛下示恩赐婚而已。” 

 陆纳简直不可置信,这是号称雅量第一、德行第一的谢安说的话吗,这简直是无赖啊,把个端谨贞厉的陆纳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安又道:“在下为侄女向皇帝请求赐婚,与祖言兄的令媛向皇帝请求赐婚,可以并行不悖,相得益彰嘛。” 

 皇帝司马昱和陆纳都是愕然,侍立殿角的陈尚也是诧异无比,二女争夫,这怎么能并行不悖? 

 陆纳恢复了冷静,皱眉道:“谢侍中此言何意,陈操之难道能同时娶二妻?” 

 谢安反问道:“有何不能?” 

 陆纳道:“匹夫匹妇,合二姓之好,上以继宗庙,下以继后世,而一夫二妻,则非礼也。” 

 谢安道:“尧帝有二女,长曰娥皇、少曰女英,同嫁大舜为妻,此事古有先例。” 

 陆纳没想到谢安竟是想让陈操之既娶葳蕤又娶谢道韫,此事甚是离奇,陆纳未曾想过,说道:“娥皇、女英亦只是传说,即便实有其事。那也是尧将禅位于舜,以二女妻之,考验舜能齐家否,家有二妻,必致争端,以其名位相当,不能相下也。舜乃古圣皇,以是有二妻而能和睦相处,陈操之虽有贤名,岂能效仿古圣皇!” 

 谢安道:“本朝亦有娶二妻的先例,昔者宣阳乡侯贾公,不有武帝特诏其置左、右夫人乎?” 

 宣阳乡侯贾充是西晋初年第一权臣,先娶魏中书令李丰女为妻,李丰被司马师所诛,李氏因父罪连坐流徙,贾充另娶郭氏为妻,其后李氏以大赦还洛阳,晋武帝特诏贾充置左、右夫人—— 

 谢安这么一说,陆纳也记起这百年前旧事了,陆纳道:“此事诚有先例,但郭氏与李氏相处并不和睦,颇多纷争。” 

 谢安淡淡道:“建康盛传陆氏女郎贤惠,岂是善妒之人,而我陈郡谢氏女亦是知书达礼,家庭和睦与否也要看陈操之齐家之术了——二女嫁一夫,岂我所愿哉,不得已从权也。” 

 陆纳默然深思,陈操之与谢道褪之事在建康城也是传得沸沸扬扬,谢氏女断无给陈操之作妾的道理,这样双娶不能不说是一个皆大欢喜的解决办法,这对吴郡陆氏和陈郡谢氏都有利,对提升陈操之的地位更有利,士族联姻,利益当头,如此而已。
 
 
卷六 奏雅 五、婚姻如战场 

太极殿西堂,皇帝司马昱与侍中谢安、吏部尚书陆纳君臣三人呈品字形端坐,当值的殿中监陈尚离得稍远,屏气凝神,肃然静听,紧张得可以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高敞的朝堂也分外沉静—— 

陈尚没有想到十六弟的婚姻会出现这样的转机,他原担心十六弟搏二兔不得一兔,未想谢安主动提出左右夫人之说,这就表示十六弟既能娶陈郡谢氏的娘子,也能娶吴郡陆氏的女郎,这真是旷古未有之事,娥皇女英那只是传说,贾充的左右夫人也是离合聚散的特例,而十六弟若真能同时娶到这南北两大门阀女郎为妻,那么钱唐陈氏的地位就将飚升,可以一跃而跻身大族行列,联姻是提升家族地位的捷径,在此之前,单与吴郡陆氏联姻都是身为陈氏族长的父亲陈咸渴盼而不敢多想的事,这两年陆始的强硬态度也的确证明了次等士族与高门大族之间的鸿沟很难跨越,然而自十六弟出使归来,短短两月,建康风云变幻,桓大司马两度提兵入都,废帝、治卢竦案,五兵尚书陆始被贬为庶人,坚冰乍破,十六弟与陆氏女郎之间的婚姻出现曙光,现今更有同时与两大门阀联姻的希望,这让陈尚喜出望外,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陈尚心越跳越快,等待朝堂上君臣三人共议的决断——谢安看了一眼殿角侍立的陈尚,除了陈尚,其他的宿卫和内侍都离得较远,听不到这里的谈话,谢安说道:“陛下,大司马温之幼弟江州刺史兼南中郎将桓冲有女年已十三,陛下不可不虑。” 

陆纳正思索与陈郡谢氏一同嫁女给陈操之的利弊得失,忽听谢安说起桓冲有女初长成,还说不可不虑,这实在稀奇,心念一转,便即明白,桓温三弟桓豁之女已许配给谢玄,以桓温对陈操之的器重,凭借联姻关系笼络住陈操之是显而易见的手段,去年就有传言南康公主有意把幼女许配给陈操之,托郗超试探陈操之心意,只是桓温幼女才十一岁,陈操之得以婉拒,桓温应该是还没有想到其弟桓冲之女也长大了,若桓温硬要把桓冲之女嫁给陈操之,那陈操之将是非常为难—— 

皇帝司马昱听谢安这么一说,立感危机,陈操之的婚姻不仅关系到谢、陆两大家族,对他司马皇室也是利益攸关,陈操之显然不能娶司马皇室的公主或郡主,因为这样陈操之将无法得到桓温的信任,而陈操之若与龙亢桓氏联姻,那就大势去矣,皇帝司马昱寄托在陈操之身上的一点希望都要破灭了,所以,他必须立即促成陈操之的婚姻,不能因为谢氏与陆氏互不相让致使拖延时日而让回过神来的桓温得利,婚姻亦如战场,此时贵在神速—— 

皇帝司马昱对陆纳道:“陆尚书,陈操之双娶对三吴陆氏有利无弊,此乃一荣俱荣之事,宜早不宜迟,你与陆尚书即上表请求赐婚,朕初践帝位,威德不立,可恳请崇德太后出面赐婚。” 

陆纳也知谢安说得有理,陈操之的婚姻影响甚广,若桓温逼迫陈操之娶桓冲之女,那就很不妙,而双娶虽说有些委屈了葳蕤,但对吴郡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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