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地的清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幸亏还丢了几面旗帜,被抓了些俘虏。
幸亏池建功还是一员老将,戎马数十年,趁着红巾军还没有形成包围圈,率领亲兵把主力救了出来,好不容易退到这片竹林。
只是枪林弹雨之中,池建功这队清兵仓促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却是连阵形摆不开,他郁闷地说道:“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可恨可恨!”
严格来说,红巾军的攻势毫无章法,但是凭借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一波接着一波,让竹林里的清军穷于应付,混乱不堪,章诚气得用刀背驱着退下来的清军:“把炮架起来,赶紧把炮架起来!”
一直到现在,清军随队携带的几门劈山炮都没架起来,炮手抱头鼠窜个不停,章诚气得连声叫道:“协镇,协镇,想想办法,我只要半刻钟时间,就能把炮架起来!协镇大人!我只要半刻钟!”
有半刻钟时间,别说是火炮能架起来,就是绿营兵都排成阵形,想必能应付红巾军这样毫无章法的连环攻势。
因此池建功猛得向前扯住一个乡勇头目的衣领,刀背就往他身上敲:“快带乡勇冲出去,给我杀回去,带队杀回去,老夫养你二十年,帮你娶妻生子,助你升官发财,为的就是今日!”
这乡勇头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池建功已经勃然大怒:“还不给我带队杀回去,本副将灭你满门!”
“也罢!”这乡勇头目已经下了决心:“知遇之恩不敢忘,老协镇,我这就上去!”
他大喝一声:“诸位乡勇弟兄,诸位乡勇弟兄,快到这边来,快到我这边来!”
有人敢起表率作用,他身边已经聚集五六十号乡勇,还有些绿营兵也一同聚了过来。
乡勇头目朝着池建功施了一个大礼:“老协镇,多谢你二十年知遇之恩,我这就去了,就等着黄泉再见!协镇,我若是去了,辅儿是你亲生骨肉,林娘跟了你二十年,都要蒙你照应。”
池建功脸色一下子白了:“这事你早知道了!”
在场的乡勇、绿营兵也没想到居然听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八卦,居然在枪林弹雨交头接耳:“我二十年前就知道了,老协镇,我这辈子对得起你!没有可欠你的,就是她们娘俩托付给你了,老协镇,咱们再见了!”
说话间,他大声喝道:“弟兄们,跟我冲上去杀贼,冲了这一回,赏一千两!”
“跟我上啊!红寇最恨我等乡勇,抓到都要剥骨抽筋,不如跟我薄乐搏一搏,还能搏回一场富贵来。”
薄乐作出了表率了,乡勇贪图赏格也纷纷都跟着冲上来了,那些绿营兵却犹豫着没跟上去,池建功气急败坏把他们赶上去:“别以为我的刀子不杀人,我堂堂二品大员,杀你们几个绿营兵算什么。”
在他的驱赶之上,又有二三十绿营兵跟着杀出来。
红巾军显然没料到清军居然会发起逆袭,最前队的一哨应对不及,伤了数人退下来,乡勇又进了数十步。
第29章 龙枪哨!一锤定音!
比起绿营兵,这些出身于下层的乡勇困兽犹斗爆发出来的力量更为可怕,又有两队二三十人的红巾军被他们驱散,竹林山上的绿营兵趁机鸟枪齐射,又将几路红巾军压了回去。
现在整个战场的焦点已经转变到薄乐这一股拼死反扑的清军身上,整个红巾军连绵不断攻击的节奏完全被中断。
薄乐挥动手里的大刀,大声呼嚷着:“兄弟们,上啊!红寇最恨我们乡勇,捉到了都要剥皮抽筋,还不如拼个痛快!我再加五百两赏格,我再加五百两赏枚!”
他作为乡勇头目起到了表率作为,手下这群乡勇也很卖力气,虽然折损了十来人,仍然是向前冲了过来,后头池建功又把余下的二十来名乡勇全部赶上来给薄乐助战,嘴里大叫道:“快点把炮给我架起来,把炮给我架起,守备、千把、把总给老子卖力些,等杀退红寇,人人都可以搏一场富贵,老子二品大员,说话绝对算数。”
他还嫌这些刺激不够,又加了一句:“老子这么年捞了不少银子,老子十辈子也花不完,今天若是冲出去,老子就把捞到的金山金银都拿出来犒赏!”
在他的激励之下,绿营兵开始摆开了架势,而金佩铨也在惊呼:“莫要让清妖摆开了阵形,那就难冲了,柳检点……”
“现下还用不着检点出手,拿我的大枪来!”瞿振汉将黄色大旗递给一个亲兵,已经接过了一把银枪,虽然不及龙枪那般杀气腾腾,却也是威风凛凛:“检点给我押阵!”
“瞿大哥!瞿大哥亲自冲上来了!”
红巾军已经是欢声雷动:“瞿大哥!瞿大哥上耿了!”
别看瞿振汉四十多岁,已经过了人的黄金年龄,但是银枪入手,竟是说不出的英勇:“且让诸位见识瞿某本领!”
他是草莽出身,自幼就学过南拳功夫,棍棒娴熟,但是最得意的却是枪法上的造诣,只见他已经风一般率着一队亲兵压了上去。
柳畅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低估这位草莽大豪,只见瞿振汉上一阵就刺翻了一名乡勇,接着亲兵一轰而上,从乡勇队形中杀出一个缺口来。
薄乐心中大急,亲自挥着刀就想和瞿振汉决一死战,只是瞿振汉被亲兵护得紧紧,怎么也冲不过去,而四五队红巾军欢呼着就冲了出来,把这百来名乡勇和绿营兵的队形斩成了四五段。
瞿振汉长枪连刺,果是好武艺,又有亲兵护得周全,枪下竟无三合之敌,连继挑翻了四五名乡勇,对面薄乐已经怒嚷:“瞿振汉,你敢与薄某决一死战!”
两人已然照过几面,瞿振汉却是喝道:“要和我较量,等你儿子认了亲爹再说!”
他是讽刺薄乐家中丑事,薄乐气得脸色发表,挥刀就冲了过去,只是他才冲了四五步,十几个红巾军已经围了过来,任是薄乐一身武艺,也被逼回来不说,身上还挂了彩。
他回头一看,这一同冲出来的近百乡勇、绿营兵已经伤亡大半,还有零星几个长跪在地,高呼投降,不由又气又急,向着后方竹林怒吼:“老协镇,照顾好辅儿和林娘,你对不起我啊!你对不起我!”
说着他提刀率着几个乡勇奋死朝着对面的红巾军,只是红巾军越来越多,没几下就把薄乐一行人全歼,薄乐浑身是伤,扑通就倒在地上,嘴里还低声念着:“老协镇,你对不起我……”
瞿振汉见薄乐这一股乡勇、绿营已被歼灭,当即喝令道:“诸位兄弟,再一股作气,把竹林山里的清妖尽数歼灭!今天是我虹军兴亡之日,一切仰伏诸位了!”
“好!”左营总领徐凤飞率先带队冲了上去:“我先来,就等着瞿大哥喝我的庆功酒了!”
只是趁着薄乐冲出来的这段功夫,绿营兵已经排好形势,虽然又伤亡了些人马,但是池建功是老军伍,布置得十分周全。
徐凤飞才冲了二三步,竹林中枪炮齐放,已迫得徐凤林这队人弯下腰来,再往前枪炮如雨,被迫退了回来。
接着红巾军又冲了两次,都被枪林弹雨中被逼了回来,徐凤飞大声叫道:“把我们左营的鸟枪、抬枪都拿出来,我们再冲一次!”
双方都投入了相当数量的鸟枪、抬枪,枪声连绵不断,到处都是黑烟,各个营头又接着冲了两回,也让鸟枪手抢占了一个坟堆和绿营兵展开对射。
只是到现在为止,红巾军的伤亡不大,进展也不大,瞿振汉站在黄旗望着绿营兵的阵形:“池建功这老匹夫,果然是老军伍,不可小看,检点,还是麻烦你的龙枪哨压阵!就让这老匹夫试试我的三十六路瞿家枪!”
旁边的倪廷模不由说道:“振海,让我去!”
金佩铨也说道:“瞿帅,您不得有失!”
“怕什么!”瞿振汉已经提枪带队杀出去:“我少年时家无隔日之粮,无立锥之地,一点家业都是我一个人赤手空拳拼出来,今天有这么多好弟兄们,我又有何惧!”
瞿振汉的黄旗显然让红巾军士气大振,几乎五六路红巾军一同发动攻击,枪炮声更密集了,绿营兵在竹林山上的防线一度动摇,也有不少红巾军冲进了绿营兵的防线,但是池建功很快率队将红巾军赶了出去。
双方的厮杀已经到了相当激烈的程度,伤亡都不算小,瞿振汉的黄旗进得很快,眼见就离竹林山不远,柳畅却见枪声中瞿振汉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接着亲兵手上打着的黄旗,也落在地上,不由心中一震。
只是下一刻,霍振汉已经快点站了起来,扶起黄色大旗,大声喝道:“池建功老乌龟,你这臭枪法太烂,才擦破了老子一层皮!你得把玩人家老婆的力气拿来练枪才是正道!”
池建功当即大骂:“放屁!瞿振海,你这个卖臭腐乳的,有本事就冲上来,老子和你较量一番!”
“冲就冲!”瞿振汉已经挥动了黄旗:“弟兄们,让这拉皮条的老乌龟见识我们的厉害!”
红巾军又一次冲进了绿营林的防线,只是池建功和章诚都卖力气,亲自带队把红巾军又挤了出来,红巾军伤亡了二三十人,不得不和瞿振汉一起向后退了退。
瞿振汉左腿被鸟枪打中,半条裤子都是血,只是他却铁人一般地站在黄旗下面,朝着池建功骂道:“老匹夫,你枪法太臭了,打了这么多枪才擦破了老子一层皮,今天肯定要死在这里,你放心!老子会让薄家那龟儿子认你这个亲生老爹的!”
池建功暴跳如雷,和瞿振汉对骂了好一阵。
只是瞿振汉真正退下来的时候,却是咧着牙骂道:“老匹夫这枪真狠,真狠啊!快找药来!”
旁边的人都急了:“瞿大哥,你的伤怎么样啊!”
“瞿帅,你何必这样!”
“振海,我马上给你找药来!”
只是瞿振汉坐在一块大石头,把腿伸直靠在石头,吸了一口冷气,却是转头看了一眼柳畅:“检点,瞿某这身本事还入得眼吧,接下去就一切仰仗检点了!”
他竟是咬着牙弯下腰:“只要拿下这匹老夫,不管检点想要什么,瞿某有求必应!”
柳畅热血沸腾,也不回应瞿振汉,只是高呼一声:“龙枪哨,集合!”
他挥动着拳头:“就看我们一锤定音了!”
第30章 堵墙
“龙枪哨!龙枪哨!”
龙枪哨才刚刚出列,红巾军已经欢呼声惊天动地,甚至把连绵不绝的枪炮声都压过去了:“龙枪哨上来,龙枪哨上来!”
前天夜里龙枪哨屠戮清兵的场景,虽然只有少数红巾军亲眼目睹,但是通过耳口相传,龙枪哨和柳畅已经成为神乎其神的存在,红巾军虽然好奇龙枪哨怎么突破池建功的枪林弹雨,但是却是个个都充满了信心。
“龙枪哨!龙枪哨!”
这样的欢呼声也传到了竹林山上的绿营兵耳中去,面对着这样的欢呼声,绿营兵都有不祥的预感,纷纷都开枪壮胆。
池建功是老营伍了,但是没有听到过这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却是强作镇静:“章都司,你且放心!红巾贼便是拿一千人来冲这排形,也冲不破!”
龙枪哨的官兵已经排成了五个整整齐齐的方阵,个个手持龙枪,眼神都带着傲气:“龙枪哨,由我们来一锤定音!”
瞿杰作为哨长,更是大声吼叫道:“检点,龙枪哨全哨集合完毕,请指示。”
柳畅刚想走出去,旁边霍虬就嚷道了:“检点,我们也要冲阵,我们也能一锤定音!”
柳畅看了一眼霍虬和手下三十多个盐枭,个个都是士气欢腾,跃跃欲试,对他们主动请战,柳畅点点头:“不!正面冲阵的任务交给龙枪哨,你们趁着龙枪哨冲阵的机会,从侧翼上去抄袭,能不能一举成功,就看你们的本领了!还有,把你们的八旗鸟枪都调到龙枪哨后头来,我要靠他们来压阵!”
“好!把咱们这最好的鸟枪兵调给龙枪哨的兄弟压阵!”霍虬已经是一声欢呼:“弟兄们,且让检点瞧瞧咱们的本领,别看咱们只是苦贩盐的出身,关健时候,也能一锤定音!”
对于从侧面担当抄袭的任务,这群盐枭也很兴奋,云天纵读书多,当即说道:“请有哪位兄弟熟悉学附近的地形?我们好好合计下!”
只是给了霍虬侧面抄袭的任务,那边孙胡子也过来请战:“检点,我们敢死队怎么冲?”
柳畅看了一眼孙胡子,他下面的官兵都在嚷道:“检点,我们敢死队既然有敢死队的名头,就准备拼死冲一冲!”
“检点,刚才有人拿瞿帅的调令让我们去当炮灰,我们不愿意,可是龙枪哨要冲,我们也要冲阵!”
“检点,让我们和龙枪哨一起冲吧!”
“我们也是龙枪哨出来,我们一起冲吧!”
“我已经递了投名状,检点您还信不过咱吗?”
请战的不仅仅是倪廷模那边跑回来的龙枪哨老兵,连那些投效的绿营兵都跃跃试试,想要借龙枪哨的冲阵立下一点功劳。
“那就仰仗众位了,孙胡子!”柳畅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你这个敢死队长,很好!把兵器发给绿营兵,等会龙枪哨冲上去了,你们机动作战!”
这是让敢死队自由选择冲击路线和冲击时间的意思,孙胡子当即给柳畅跪下去了:“愿为检点效死!”
经过这么一出戏,柳畅也不急着检阅自己的龙枪哨,回身向四方都拱了拱手:“诸位红巾军兄弟们,等会我带龙枪哨冲队,还请诸位帮忙摇旗呐喊,该掩护的掩护,该开枪的开枪,该抄袭的抄袭,该配合的配合,不要只有龙枪哨一家流血!”
“检点客气话了,大家都晓得!”
“检点放心,兄弟我八十杆准头枪早都备着了!”
“柳检点,绝不让你一家白流血!”
“检点,你冲便是,两侧都有我徐凤飞管着,出了问题,你找我老徐!”
“柳畅,只要你敢冲,兄弟我也拼命跟着上!”
“好!”柳畅大吼一声:“谢过诸位兄弟了!”
“龙枪哨……”接着柳畅大喝一声:“架藤牌!”
“架藤牌!”龙枪哨的官兵当即从敢死队的手里接过了藤牌,把一面面圆盾护住了大半个身体,形成了一片盾云。
高耸入云的龙枪,黑压压的藤牌,龙枪哨还从敢死队的手里拿过了早已准备好的秘密武器,接着柳畅下达了命令:“龙枪哨,齐步走!”
虽然只有五十名官兵的连方形,但是远远用藤牌护住身子,又有一丈有余的龙枪刺破天空,绿营兵已经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感觉。